「我都親耳聽見了,你還想狡賴賴。」
「沒錯,我是說了點什麼,但要認真說起來,我剛剛對著小懷袖,就算真說了些什麼,也只是表面帶過而已,又沒真說出什麼不可見人的東西。」他為自己澄清。
「但是你讓懷袖知道我們已有夫妻之實,那也是事實,就算沒詳細解說,她還是知道了我們不可告人的關係,不是嗎?」她覺得難堪的是這個。
「什麼叫不可告人的關係?如果沒有那種事,你以為人類想傳宗接代是怎麼辦到的?這種事可是神聖又偉大,別說得它很骯髒污穢似的。」鳳秋官糾正完她,緊接著說道:「至於我們之間會發生那種事,也只是遲與早的事情,眼前的差別只在於我們成親了與否,因為就算我們現在沒做那件事,成了親之後,就算不說,光是用想的,大家也知道我們一定會做這件事的啊!」所以要他說的話,他根本就不覺得有什麼。
「你看,你又在亂說了。」她氣極了他的死性不改。「每次都這樣,你總是喜歡用奇怪的話作弄我。」
「有嗎?」鳳秋官覺得莫名其妙到了極點,真想不出他剛剛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還是是了什麼話。「我『又』亂說?可以請問一下,我說了什麼嗎?」
「成親!你又提到要成親了。」她脫口而出,說出問題點,而且一次把她的不滿統統給訴盡。「不止這樣,剛剛你還想戲弄我,說什麼心愛的女人……這種話你是想說給誰聽?還不就是我?那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看我出洋相那麼有趣嗎?」
鳳秋官開始嚴重地懷疑起,他們兩個人現在說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
「呃……這有什麼不對嗎?」他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試圖弄清問題。
「不對!當然不對!而且是大大的不對!」她顯得有些激動。「我明明就不是什麼你心愛的女人,你這樣說,不是想讓人誤會是什麼?」
稚氣的娃娃臉險些扭曲起來。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存在啊?」他有種荒廖感。「該不會……該不會你一直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關於我對你的感情?」
「你本來就是在開玩笑!」她從沒懷疑過這一點。「你這人一直就這樣,什麼都拿來開玩笑,即使是感情的事,也是拿來說著好玩的。」
「我沒有!」他喊冤,到現在才知道,他們玩了這麼久的「你追我跑」,原來是為了這麼該死的誤會。
「你有!」她氣惱。
「但是我真的沒有啊,一直以來,你就是我最在乎、也是最重要的人,這件事一向就是明確而且不變的,我以為你明白,但怎麼知道我搞錯了,你不但不懂,而且還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他險些要暈倒了。
「你本來就是開玩笑,一直就是,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想念只要有機會,你就是想要作弄我。即使是感情這種事,只要能作弄到我,什麼噁心的話你說不出口?」她恨恨地抹去又溢出的淚水。
「你怎麼會這麼想?」鳳秋官有種無力感。
「你要我怎麼不這麼想?」她比他更感到無力。「普通的人,會因為幾句兒時的戲言而想要成親嗎?」
在兩人兒時,曾為了一串糖葫蘆而互許終生,而一年前,他就是提出這兒時的約定,說是要履行約定要娶她,這不是開玩笑,是什麼?
「但是我一直就是當真的啊!」鳳秋官苦笑,真的是欲哭無淚。「不是開玩笑,從嚴就不是,或者是我處理得不好,讓你誤會了,但一年前會抬出我們兒時的約定,希望你履行承諾嫁予我為妻,不單單是為了履行約定,而是因為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直、永遠地在一起,這樣你能瞭解嗎?」
她沒接話,也不知道是有沒聽了進去。
鳳秋官見狀苦笑。「我是真不知道你對我的誤會有那麼濘,要是早知道抬出兒時的約定會讓你誤解成這樣,我是決計不會提上一字一句的,只是……你知道嗎?當初我會決定那麼說,全是因為我太過於心急想擁有你,為了不讓人早我一步定下你,所以我抬出兒時的約定,因為知道你是個重承諾的人,想藉此直接定下你……」
之後的事他不再贅言,因為她跟他一樣清楚所有後來發生的事。
在他被她從婚禮前夕劫走後,兩人雖結伴同游、一塊兒四外晃晃,但她不再讓他有關任何一句成親,或是關於兩人未來的任何事,包括肢體上稍微親密一點的舉動都不行,也就別提抱抱她、親親她的這些小動作了。
若不是行至紹州,他略施小計地讓她多喝幾杯,進而吃了她這塊嫩肉,他還在想,他們兩人這樣乾耗不知得耗到幾時。
其實真的是很卑鄙兼下流的,但他真的是沒辦法了,只好打著「先完成肉體上的統一、再進行心理上的交流」的主意,以為這是能拉近他們之間距離的最快方法,哪知道……哪知道……唉!
「君君,我現在知道我的做法錯了,但你說啊,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想念我的真心、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的呢?」只要能知道錯在哪裡,他便能想辦法補救。
「阿鳳……」她開口,仍有幾分哽咽,但已極力地壓抑過了。「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是再提這件事了。」
她那故做鎮定的話只是將他推向地獄。
「為什麼?」他整個人開始煩躁了起來,不明白在他說了這麼多之後,她怎麼還是弄不懂呢?
「我知道你愛玩,什麼事只要你覺得好玩,就算得花極大的精神去做事前的工作,貪著能玩的份上,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但感情的事非比尋常,是不能拿來玩的,如果你真當我是朋友,現在事情都說破了,這個遊戲你就停手吧,別再逞強繼續玩下去了。
」她不想在他日後停手說不玩了之後,大家連朋友都做不成。
「我說了,我不是在玩,若非你是我最在乎,也是最重要的人,我又怎會想跟你執手過這一生?」
「我說了……」
「別再說我是在開玩笑,或是作弄你之類的話了!」他難得沒風度地打斷她的話,再嚴肅也不過地沉聲說道:「平日的我是愛玩、愛開玩笑沒錯,但感情的事非比尋常,我知道它的重要性,別說是拿來開玩笑,如果不是真心的,我不會鎮日掛在嘴巴上提,更不可能有任何的行動。」
她的反應是摀住耳朵。「別說了,你別再說了。」
「為什麼不能說?之前我以為我做得夠明白,能夠讓你瞭解,結果你完全弄擰了我的意思。那現在你又不讓我用說的,可我不說,你怎麼知道我的心意呢?」他有點火大
「心意?你還在說這個?為什麼還是聽不懂我的話呢?」她也覺得光火。「是不是一定要繼續玩下去?等弄到最後,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你才滿意是嗎?」
鳳秋官覺得自己一定會被她氣死,不過沒機會讓他敲醒她那冥頑不靈的腦袋,一聲尖叫徹底地中斷了這場對話。
反應是一致的,爭論中的兩人停下了所有聲音,一臉戒備地對望一眼……「是懷袖!」君海棠道出兩人都辯識出的聲音的主人。
不容遲疑,先一刻還爭論個你死我活的兩人雙雙破窗而出,也不知是不是默契良好,兩人的心裡同時有著很不好的預感——出事了!
★ ★ ★
庭院中,一個怪怪的老頭接住兩個軟軟倒下的丫頭片子,將之丟給徒弟帶來的侍衛後,一臉的不明白。
「徒兒,這兒有兩個小美人,到底哪個才是你媳婦兒?」
「師父,這您就不用多管了,倒是等會兒若那兩個惡賊出現,您一定要幫徒兒出口
氣啊!」朱臨安態度恭敬地朝怪老頭提醒道,就怕這個老頭子會忘了幫他報仇的事
這個師父是在不久前認來的,當時他被高掛在城門上受人指指點點,是這個老頭子覺得有趣,飛……沒錯,就是飛機只看見他輕輕一躍,就飛上了城門樓上把他抓了下來
見他露出這一手絕技,就算心底是看不起這個神智明顯不清的老頭子,朱臨安也知道非留下他攬為已用不可,當下連忙磕頭認師,於是乎,他今天才能站在這兒準備為自己討回公道。
「我知道要幫你討回個公道,可是你明明說了,你的小美人媳婦兒被人拐跑了,要師父幫你追回來,那現在有兩個小美人,到底哪一個才是我未來徒孫的娘?」彷彿這問題很重要,怪老堅持要一個答案。
「師父,是徒兒沒說明白。當初跟人跑的其實有兩個,一個是妻,一個是妾,這會兒一塊兒都追回來了,師父果真神人啊!」在摸清這老頭子的脾氣後,朱臨安很能面不改色地說著瞎話,說得彷彿真有那麼一回事似的。
除了怪老頭之外,任誰都知道,崇仁府的小侯爺性好漁色,當初在他看上第一名妓莫纖纖的美色後,曾不顧她賣藝不賣身的原則就要強佔她的清白,只是有人出面解救了這可憐的第一名妓,壞了他的好事,讓他兀自懊惱不已。
而這會兒,情況不同了,他不但又奪回了這第一名妓,還買一送一似地附帶另一個清靈水嫩的小美人兒。對他來說,他才不管這女孩是誰,直當成是上回吃癟的利息,很自然地就要接收下來。
「怎麼你的妻妾都跟人跑了?這樣不恥的女人不要也罷,讓師父替你解決掉她們!
」怪老頭的雙眼中露出凶光,語畢便舉掌朝兩個昏迷不醒的女孩擊去。
「住手!」
喊停的聲音來自三人,除了不捨美人兒香消玉殞的朱臨安,另外兩聲的叫喊,自然是來自破窗而出的君海棠及鳳秋官的口中人。
「哇!這個小姑娘好!」看著一襲女裝的君海棠,怪老頭口中嘖嘖有聲地稱讚著。
「俊!真是俊啊!要我說呢,徒兒啊,你挑媳婦就該挑這種的才是,骨格清奇,一看就知道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朱臨安的臉抽搐了下。
死老頭,他挑女人,可不是為了練武用的,更不是以能不能練武為基準,要他說的話,美人應當滑若凝脂、柔如柳絮,抱起來夠勁、對味那才是重要。
當然,若說他在初初見到那絕色麗容時完全沒反應,那也未免顯得矯情,但就算他願意承認,剛剛第一眼乍看的時候,他是稍稍地讓那天姿玉容給迷惑了下,可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
不為什麼,即使她再美,只要他一想到,這個女人當初就是惡整他的人之一,他可就不覺得她會美到哪裡去,直想先給她一陣教訓倒是真的。
「你發什麼愣,是聽到為師說的沒?這個女的才好啦!你看,不光只是練武的奇才,瞧她一身的傲骨,就知道這女娃兒個性剛烈,絕不像這兩個一樣,沒事就跟人跑了。
」怪老頭評論道。
「臭老頭,你嘴裡不乾不淨的在說些什麼?」氣他胡亂誣蔑親妹的貞節,君海棠臉色一沉,大聲斥喝道。
「看到沒?看到沒?瞧瞧這個性,真是太完美了!」怪老頭不怒反笑,像是挖到寶一樣的高興。
「抱歉,這一個好是好,但你們晚到好幾步,因為她早已經被內定了。」皮笑肉不笑的,鳳秋官反射性的回嘴。
君海棠瞪了他一眼,搞不懂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有心情跟人逞口舌之快?
「哇!俊小子,你要不要拜我做師父?」注意力到這時才發現鳳秋官的存在,怪老頭眼睛一亮,興奮地哇哇直叫。
「師父,您犯糊塗啦?」朱臨安一驚,連忙制止。「先前不是說好了嗎?您要幫徒兒報仇的。」開什麼玩笑,這臭老頭要真收了那小毛賊為徒,那他還想報什麼仇啊?
「報仇?對喔,我們出來就是要好好教訓一下那兩個把你衣服剝光高掛在城門上的小賊,人呢?那兩個人在哪裡?」怪老頭後知後覺地想起前來的目的。
「就是那兩個人!」指著鳳秋官與君海棠,朱臨安一臉的怨恨。「師父,今日就算不是為了幫徒兒報仇,師父您也絕對不能放過他們兩個人。」
「為什麼?」怪怪的老頭子聽不懂他的話。
「這當然是為了師父您自己的顏面問題。」朱臨安繪聲繪影地形容著。「試想,要是讓人知道了『毒疑老怪』的徒弟竟讓這兩個小輩欺到這地步,屆時您在江湖上的臉面要往哪兒擱?」
「那我豈不是顏面盡掃於地?」被稱為「毒疑老怪」的怪老頭聲音大了起來,看樣子是被惹惱了。
「沒錯,而這全是因為那兩個人害的!」專門陷害人的指頭再次指向鳳秋官與君海磁
「可惡!你們兩個小鬼頭,竟敢讓我毒疑老怪的臉面盡掃於地,我定要讓你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奶娃子哭著跪地求饒!」毒疑老怪躁怒地低咆。
「沒錯,敢讓師父您丟這個臉面,一定要同代價才行。」朱臨安附和著,心中冷笑不已。
想他朱臨安是何許人也,堂堂崇仁府的小侯爺,豈是一般賤民可以侵犯的?
即使是現在,只要一想起被高掛城門的屈辱,他就恨不得將這兩個人殺之而後快。
他誓言要報這個仇,而他也絕對會做到,從來就沒有人能在惹惱他朱臨安後還可以全身而退的,沒有人!
「朱臨安,看來你是不知道悔字是怎麼寫的!」玉容滿佈寒霜,君海棠動怒。「本來看在你父親功在朝廷、積善鄉里的份上,上回才特地饒過你一回,沒想到你性不改,色心依舊,現在還變本加厲,直接找人幹起強搶民女的勾當,這一次,饒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你了。」
「師父,你看你看,這女娃兒的口氣有多大,根本步沒把您老人家放在眼裡。」朱臨安心裡頭明白,這時他只要負責好煽風點火的工作,自然有人會幫他報好這個仇。
果不其然,沒有任何前兆的,那受不起激的怪老頭呼一聲地就揮出一掌,同時間伴隨著他氣憤的大吼聲。「可惡啊!」
君海棠想也不想地便拔劍以對,心中直冷笑著,慶幸她向來就有把劍掛在床頭防身的習慣,才不至於在剛剛那種倉促中必須要奔出應敵的緊急狀態下遺忘了她的劍,讓她這會兒有劍傍身。
而且照眼前的情況來看,就算她沒有使出什麼劍招,僅憑著她手中這把鋒利異常的寶劍,也能讓那赤手空拳的奇怪老頭流血掛綵。
所有的自信及預想在怪老頭力道極強大的掌風逼近時,瞬間被粉碎得一乾二淨,在君海棠醒悟到她犯了輕敵的大錯時,已經來不及了!
直覺反應地,她在緊要關頭中使出所學,運用她最擅長的兵器,唰唰唰地使出最絕妙的劍招,一邊避著怪老頭招招封喉的鎖喉掌,一邊想著辦法要還擊,只是……「噹!
當!當!」連接著三聲,並不是什麼奇怪的聲音,那些只是君海棠的劍身與那怪老頭的肉拳相對時發出的聲音。
劍身與肉拳,發出「噹」的聲音!?很讓人難以置信,但它確又是真實存在的事!
那老頭的肉拳灌入了難以想像的強大內力,竟能使他肉做的拳頭對抗君海棠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而更加驚人的事還在後頭,那老頭不但一連避過君海棠數招精妙的劍招、用拳頭與她的寶劍對陣,最後,竟然還一把抓住的劍身,雙掌運勁,眨眼間將那把寶劍給拗成了奇形怪狀——君海棠當機立斷,立即運氣於掌,想以掌力來一較高下,雖然她明知勝算不大,但習武者最基本的自尊心她還有,加上自我期許的傲氣,她願意一試,在這種明知道輸的機會比較大的情況下。
就在雙方凝神運氣,皆想一掌定高下的時候……「不可以!」一直找不到機會介入的鳳秋官眼見情況就要失去控制,不再尋求最好的時機,他強硬地介入兩人之間的比試,以不可思議的身手閃身進到兩人之間,化去了君海棠的一掌,也格開了怪老頭內勁雄厚的一拳!
「好!好俊的功夫!」怪老頭哈哈直笑著,像是看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
「謝謝前輩的誇獎,這還多虧前輩的手下留情,要不,晚輩就算再練個一百年,也攔不下前輩的這一擊。」鳳秋官送上一記馬屁,臉上的燦笑不變,只有他自己知道,剛剛格開老人家拳頭的那一隻手是震得又痛又麻。
要命!他應該早些想到的,剛剛在聽得他倆提到毒疑老怪的名號時。
怎麼能夠忘了呢?以前他那為老不尊的師父還常用「毒疑老怪」的名號嚇他,說他們那一輩當中有個擅長使毒的武疑,練功練到忘了使毒的本行,最後還練到發了狂、成了個武瘋子,隨時會抓小孩回去吃。
當然,吃小孩的話是純屬要嚇唬他的,毒疑老怪的名號,代表了怪人的武功高強卻是不可否認的。
「阿鳳你……」君海棠皺眉,不知道他跟這個怪老頭攪和什麼。
「噓!君君,老前輩在此,我們這些後生晚輩怎可造次呢?」鳳秋官示意她別開口
對付這種怪脾氣的老頭子,他的經驗比她豐富太多了,因為他自己的恩師也是個怪字輩的老頭子,經驗想不豐富都不行。
「好!好!你這小子,有禮貌,真有禮貌!也不枉老頭子我剛才的手下留情了。」
怪老頭哈哈大笑,直把鳳秋官的話當真。
適才見鳳秋官竟能格開毒疑老怪的一拳而平安無事,朱臨安心中便已暗暗驚疑,總算明白之前自己會被惡整,差人家的地方究竟是差在哪裡了,不過現下可不是檢討自己哪裡不如人的時候。
看著鳳秋官想套交情,而糟老頭又被好話捧得暈茫茫的,他大為緊張,為免節外生枝,是以連忙地隔岸喊話。「師父,您還不快動手?您看,這個小毛賊嘴上說得好聽,但看看他那雙眼,就知道他一肚子的壞水,心中一定在大罵您是老糊塗,根本就看不起您老人家,您還不趕快給他一點教訓!」
「小子,你竟敢看不起我?」一邊吼著,怪老頭的拳風已掃了過來。
「沒有,我沒有啊!」鳳秋官險險地避開了那足以致命的一拳,像是沒事一樣,用著最無辜的表情來面對那個怪老頭。「老前輩您看,什麼一肚子壞水,我的眼中除了充滿對您的景仰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怪怪的老頭子還真停了下來,一臉認真地打量起鳳秋官稚氣的笑臉。
「嗯……確實是不像,但景仰?真的嗎?你很景仰我嗎?」怪老頭質問著,大有敢說個「不」字就大卸八塊的意味。
「當然是真的嘍,江湖上誰人不知毒疑老怪的大名呢?」鳳秋官搖頭晃腦的,很是認真地分析著。「要知道,老前輩可是大名鼎鼎的大人物呢,我們這些做小輩的豈有不知道、不感到景仰的道理呢?像小的我,對您的仰慕就有如那滔滔的江水般,綿延不絕,又怎可能出現什麼不屑的表情?這一定是有人在中傷我!」
「是誰?誰這麼大膽?竟敢中傷你?」越看他越覺得順眼,本來已經呵呵直笑的怪老頭突地又翻起臉來。
「喏,還不就是他。」含幽帶怨的眼掃向一旁還想興風作浪的朱臨安。
「臨安,你怎麼可以隨便中傷人?師父沒教過你,不可以這樣做的嗎?」怪老頭大喝一聲。
朱臨安心中直叫糟,再笨也知道不能把「沒有」這個答案推出去,連忙陪著笑說道:「師父您請息怒,千萬別為了一個外人而打壞我們師徒倆的情誼啊!」
「這倒也是。」怪老頭點頭稱是。
「師父您瞧,這小毛賊的一張嘴多厲害,三兩下就想分化我們深厚的師徒情誼,您千萬別再上他的惡當啊!」朱臨安急忙鞏固自己的勢力。
「沒錯!你這個小鬼,灌幾句迷湯就以為能唬住我嗎?」怪老頭再次倒回朱臨安那一方。
「我怎麼敢呢?前輩英明神武,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晚輩自知不如,已豈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妄想愚弄前輩呢?」鳳秋官頭頭是道地分析著。
「沒錯,沒錯,你怎麼敢呢!」怪老頭的怒氣很快地就被那三兩句給擺平了。
「是啊!前輩真是英明,這才是大家心目中睿智英明的老前輩,只不過啊……」
「只不過什麼?」怪老頭子果然上鉤,連忙追問那語意不清的斷句。
「只不過還是有點小小的遺憾啊,前輩明明就是這麼……」
「啊!」朱臨安大叫一聲,試圖中斷兩人的對話。一向就以陷害人為專長的他,又豈會弄不清鳳秋官的意圖、聽不出鳳秋官的言下之意呢?
還不就是想用言語迷惑神智不是很明白的毒疑老怪,讓這武功高強的怪老頭變成他們那一方的人……哼!他朱臨安可不是笨蛋,怎會讓這種事情給發生?
「怎麼了?臨安?」怪老頭的注意力果然被朱臨安的一喊給吸引過去。
「沒什麼,師父,徒兒只是想提醒您,別又讓口蜜腹劍的小毛賊給騙了,壞了我們師徒的感情。」朱臨安連忙編造新的理由。「還有啊,師父,別再對他手下留情了,之前徒兒跟他過招,他口口聲聲就說想會會你,說徒兒的武功太糟,實在不配與他過招,您正好趁這機會跟他比試比試,讓他知道,您的武功才是天下第一的!」
「什麼?他們敢懷疑我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想是被踩到了痛腳,怪老頭齜牙咧嘴的,像是要撲上去咬人一樣。
「沒錯,他們還說您根本就不值個屁,他們只要隨便打發打發,就能打倒你了。」
朱臨安添油加醋,說得很是快樂。
「是哪一個?哪一個小兔崽子這麼說的?」虎視眈眈地看看還掛著笑顏的鳳秋官,再看看一臉戒備的君海棠,瀕臨狂怒的毒疑老怪不確定該先向哪一個動手。
毒疑老怪一生所求無他,力求武藝上的精進再精進就是為了當武林第一人,而為了這個目標,他終日不斷追求如何讓他本就登峰造極的武功再上一層樓,直到練壞了腦子
不過腦子雖壞了,還是無損他對於「武林第一人」名號的野心,在他腦袋瓜子不清楚的時候,他一向就自認自己的武功是天下第一的,這會兒聽見有人小覷他,而且還質疑他自封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當下就是想先比劃比劃再說。
自從憶起毒疑老怪這個之後,鳳秋官一聽朱臨安那麼說就知道慘了,果不其然,在朱臨安補上一句:「兩個都是!」之後,毒疑老怪便連招呼也不打地就又攻了過來。
「你看你,還浪費力氣跟他說了那麼一串。」君海棠理所當然地跟他並肩作戰,但這不表示她會認同剛剛那種浪費時間的行為。
鳳秋官乾笑。他怎麼知道會變成這樣呢?
並不是好戰之人,通常類似這種場面,他能想其他的辦法解決就想其他的辦法,也就是說,若非必要,能夠不開打他就盡量不開打。
剛剛有一度,他也以為這件事可以和平地解決,哪知道這怪怪的老頭比他想像中的還難搞,過就算失敗了,但好歹他總是試過了,至於結果,雖然不盡如人意,但他總是試過了,那可是比試都不試要強上許多。
眼看他們兩人聯手,竟勉強能應付毒疑老怪的凌厲攻勢,一旁觀看的朱臨安覺得不保險,用眼神下著命令,讓家丁扛著兩個昏迷不醒的「戰利品」,也不想等結果如何,就決定腳底抹油,先溜為快。
君海棠注意到這事,自然想攔下他們,好救回被劫的懷袖及莫纖纖,而鳳秋官眼觀四面,也發現到同樣的事,奮戰中連忙開口。「君君,這裡我頂著,你去帶回小懷袖她們。」
「可以嗎?」不是小看他,而是她知道這老頭子實力太過驚人,她不放心他。
「行,你快去!」鳳秋官分神給她一個安撫的大大笑容。
毒疑老怪本來就在介意,想他一代宗師,竟沒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制服他們兩人,現在將他們的對話聽在耳裡,原本的小疙瘩直接轉成大大的不爽——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小看他!
「不准走,一個都不准!」眼見君海棠真在找機會脫身,直覺被小看的怪老頭抓狂,極度暴怒中,於是一生絕學盡出,讓他們兩個年輕小輩應付得極吃力,君海棠根本就沒辦法脫身前去攔人。
「老前輩,我們打個商量,我接你一掌,若接得下來,你就別再為難我們了。」鳳秋官分神提出條件,險險被一拳給打中他的俊顏。
「你以為你這小毛賊真接得下我的一掌嗎?」毒疑老怪輕蔑地哼了一聲。
「要?不要?一句話,如果你怕了,我也不會笑你的。」鳳秋官使出激將法。
「小毛賊,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完全沒有預警,君海棠只覺一道極為凌厲的掌氣從身旁掃過——「不要!」她心頭一驚,直覺地大叫出聲,希望能制止這掌力的比試。
只是來不及了,四掌交接,砰然一聲巨響後,鳳秋官動也不動地停在原地,至於毒疑老怪則明顯地退開了一步,之後,四週一片寂靜。
「前輩,你輸了。」漾著淡淡的笑意,鳳秋官提醒他。
「哼!老怪物願賭服輸,不為難你們就是。」是不甘願,但毒疑老怪,尚且知道比武的規則,帶著不甘願的心,忿忿離去。
「阿鳳?」君海棠看著他,一臉的擔心。
「我沒事,你去追懷袖她們吧,朱臨安跑不遠的。」俊顏上仍是一樣的淺淺笑意,鳳秋官朝她輕道。
聽了他的話,鬆了口氣,同時間覺得胸口外傳來一陣疼痛……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從剛剛她就一直憋著氣,不敢呼吸,一口氣梗到現在,憋得她胸腔都痛了。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會被那老傢伙打死。」她瞪他一眼。「真是的,原來你的內力竟然那麼強,幹麼連我都瞞?害我剛剛為你那麼擔心。」
「別說了,去救人吧!」他微笑著,若仔細一點看,會發現他稚氣的娃娃臉上正慢慢泛起一股死白。
她沒注意到他的小小不同,在聽了他的話後,也不管是不是穿著還不是很習慣的女裝了,輕盈的身子一縱,便躍上了牆頭。「那我去追他們。」
他以微笑代替點頭,要目送她離開,可是他做不到。
等等!不對啊,照他這麼愛湊熱鬧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叫她去救人,而他不跟呢?
一陣不對勁的怪異感讓本要離去的君海棠停下腳步,她回頭,正巧看見他……「噗」一聲地,一大口鮮血由他素來愛笑的口中噴出..
時間像在這一刻靜止了。
她無法思考,只看見他閉上眼,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伴隨著她的尖叫聲,整個身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