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這裡只有管家管理房子,戚家的人度假才會來到這裡,而尼爾斯則常常把這裡當成避難聖地。
貝克老夫人愛約束人,尼爾斯卻喜愛自由,祖孫兩人因此常常爆發許多衝突,衝突之後,尼爾斯就會一個人來到這裡靜思。
「威,你當真不介意我去追求心妤?」
戚仲威沉吟半晌,才說:「本來就是為了讓你定下心才找她們來的,喜歡不喜歡,則看你自己的感覺,這些人你要不喜歡,那就再找下一批。」
「你為什麼要幫著奶奶來壓制我?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婚姻的束縛,或許我有一天會想有個固定的伴侶,但是得由我來找尋那個女孩。」
「莫小姐是個好女孩,你會喜歡她的。」
「我是很喜歡她,她開朗不矯情,有話直說的個性最叫人欣賞,所以我真的想要追求她,但我可不保證追到手之後會不會變心。」
這也正是戚仲威擔心的,把莫心妤送到尼爾斯面前,這個決定讓他掙扎許久,他怕因為自己的多管閒事,會毀掉她原本的平靜生活。
「威,你對她又是什麼看法?」
「什麼意思?」
「你似乎特別關愛她,可卻不見你對其他女孩這麼在意,這不由得我不去想,她對你而言是特別的。」
「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答應過她母親要好好照顧她,不過,如果你只是想要把她拿來當擋箭牌,或者抱持著玩玩的心態。我勸你打消念頭。」
「男歡女愛,誰猜得到下一步的發展。」尼爾斯跳下圍牆,笑說:「也許我會動了真情,她當貝剋夫人的可能性極大,若是那樣的發展,你會祝福我們吧?」
他的心震了一下,有一種莫名的痛在他心房緩緩擴大面積。
但他深信這只是一時的錯亂,他更深信自己並沒有陷入不該陷入的情網。
遲疑之後,他點頭回復尼爾斯的問題。
「能得到你的祝福真好。」
「也希望你能珍惜。」
「威……」尼爾斯語重心長的望著他,「有時候我很崇拜你,但是有時候我又很討厭你。」
「好複雜的心情。」戚仲威笑著揶揄。
「我討厭你不把我當兄弟,什麼話都藏在自己心裡,雖然我們只是表兄弟,但是我一直把你當親兄弟看待的。」
「我也是把你當親兄弟看待,你別想太多。」他舉手拍子拍尼爾斯的臂膀,安撫道。
「找了這些女孩來,你就沒對我說。」尼爾斯又自己接了下文,「我知道不能怪你,奶奶的命令你也不能違逆,但是你的心情呢?我感覺你似乎有所隱瞞。」
「也許我應該抽身不管這件事情,如果這樣你會比較好過點的話。」
「可我感覺你對心妤的關愛,絕不是只出於她母親的請托這麼簡單,你確定要將她拱手讓給我嗎?」
「看她為生活賣力打拼,任誰看見都會想要幫她一把,我只是單純希望她獲得幸福,既然你這麼擔心,我保證不再過問你和她的事情。」
「話也不要說得這麼重,其實我倒很希望你給我出些點子,她和你在一起似乎比較有精神,我希望你可以當我的戀愛軍師,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把目光投注在我這裡。」
「那可能有點問題,台灣有事情要我回去處理。」
「你要回台灣了?」
「嗯。」
「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別任性了,她們可都是專程為你而來,在這段時間內,你必須,也有義務要善盡主人的責任。」
「不好玩!」尼爾斯攤攤手,不悅的說:「你們老說我定不下心,又我說聲名狼藉,但是現在卻一口氣找了五個女孩要我和她們交往,這不是要我同時左擁右抱嗎?」
尼爾斯……」
「好了,威,你就回去處理你的公事,等我和她的愛情開花結果,我會通知你來當伴郎的。」
一股不好的預感在戚仲威心底油然而生,他總覺得這回做了一個會令自己後悔莫及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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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莫心妤等人兼顧學業,貝克學院特別安排幾個精通中英文的老師來替她們上課,不必特地到學校去,只要以中文或英文按時繳交作業,其餘時間則由尼爾斯安排。
但是莫心妤在貝克堡的日子並不好過,她被貝克老夫人強迫要求學習進餐以及一些國際禮儀,貝克老夫人常常因她進餐時不小心碰撞到餐具而發出的聲響惱怒,而她只能低著頭承受來自貝克老夫人的責難目光。
不快樂,她的笑容也跟著隱去,加上連著幾天沒看見戚仲威,她的心悵然若失,聽說他回台灣去了。
「哈囉!」
突然一束花遮住她的視線,她把花推離才看見捧著花的人,「貝克先生。」
「叫我尼爾斯,鮮花送美女。」
「謝謝。」她把花接下,就擱在桌上不曾再多看一眼,她的目光依然看著厚厚的原文書籍。
「需要我幫忙嗎?」
「目前不太需要。」
「好厲害,這種英文原文書你都看得懂啊?」尼爾斯隨意拿起一本書來翻閱,隨之又放回桌面,「你除了看書還有什麼喜好?」
「怎麼了?」
「很沉悶,你不覺得嗎?」
「會嗎?」
「我們去兜風如何?」
他的提議終於讓莫心妤放下手中的書本,並且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尼爾斯以為自己的提議吸引了她,但卻不是他想的那樣。
「今天你好像應該陪亞真小姐去市區遊覽吧?」
「我不喜歡牛皮糖。」尼爾斯癟著嘴像小孩。
在某些方面,他顯得不夠成熟穩重,愛玩沒定性,和戚仲威比起來,會讓人少了一種安全感。
她總是會不自覺就想起戚仲威,以及月光下的那一曲華爾滋,更忘不了那蜻蜓點水的一吻。
「在想什麼?」
尼爾斯的臉突然在她面前放大,她以為他想吻她,所以驚嚇過度,結果跌了個四腳朝天。
「沒事吧?」如果她出事,他非常肯定戚仲威會殺了自己。
「痛!」
遠遠的,鞏安琳看見她跌倒,忙舉步衝到她的身邊,並且在尼爾斯打算拉莫心妤的手時,把他用力推開。
「男女授受不親,我來就好。」
「貝克先生,你不是該去陪亞真小姐逛街?」為了不輸給莫心妤,鞏安琳想盡辦法不讓他們兩人有太多機會獨處,而即使是屬於他們的時間,她也會故意摻上一腳。
「我……」
「快去啊,不然等下亞真小姐就要拿稻草人詛咒我們家墨魚了。」
我們家墨魚?莫心妤有些錯愕的看著鞏安琳。啥時候她變成鞏家人了啊?為什麼她本人不知道這件事?
「我……」當事人沒得選擇,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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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企集團辦公大樓的總裁辦公室內,戚仲威正俯瞰著台北市區街道。
他回台半個月了,這期間尼爾斯不時會打電話給他,聽聞莫心妤和尼爾斯相處愉快,他應該替尼爾斯高興的,但是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電話鈴聲拉回了他的思緒,有一刻他想要切掉這通響不停的吵人電話,但是最後還是接了起來。
「戚仲威,哪位?」
「威,快來,心妤被綁架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的血液凝固了,直到話筒那端又傳來尼爾斯急促的話語,「歹徒向鞏安琳的父母索價千萬美金,目前還在接觸中,你快點把心妤的父母帶來歐洲吧!」
「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過去!」
掛了電話,戚仲威連忙交代一旁的大衛,「幫莫心妤的父母辦理簽證和護照,帶他們到貝克堡,暫時不要告訴他們莫心妤被綁架的事情,快去!」
「是!」
大衛一出辦公室時,和剛要進入的戚仲武撞個滿懷,「大衛,你急急忙忙在幹嘛啊?」
「莫小姐被綁架了,Boss要我帶莫小姐的父母去歐洲會合。」
「被綁架?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我可能做了一件我永遠都無法彌補的錯事。」
戚仲武很清楚兄長所指為何,「你也是想給她機會,只是她運氣不好,不能怪你。」
「仲武,公司交給你,有什麼問題電話聯絡。」
「我知道,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倒是那邊有沒有消息?知道人在哪嗎?」
戚仲威凝重的搖著頭,「不知道,歹徒要莫心妤的同學鞏安琳打電話回家,並且向鞏家索取千萬美金的贖金,現在外婆正派人四處打探消息,我得馬上趕過去一趟。」
「難道是莫心妤沒當少奶奶的命?」
「別胡言亂語!」戚仲威瞪了弟弟一眼,怒斥。
「不說!不說!」
戚仲武從沒見過自己兄長這樣緊張過,似乎事情一和莫心妤扯上關係,他就會亂了方寸。
莫非?
「哥,莫心妤是尼爾斯的對象,你不會栽進去了吧?」
「現在人生死未卜,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戚仲威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拿出抽屜中的護照,轉身往外走。
「哥,感情是不能禮讓的,即使是親兄弟亦然,請你記住我的話。」
他轉頭看了弟弟一眼,沒有回答任何話語,就轉過頭離開。
很多事情他比誰都清楚,向來工作狂的他從歐洲回來之後,就常常會突然想起遠在歐洲的莫心妤,猜想她和尼爾斯的發展,也猜想著兩人可能有的接觸,每每一想到那裡,他的思緒就會混亂,連一份公文也批閱不下去。
他的身邊並不缺少女人,甚至只要他勾一勾手指,她們就會對他言聽計從,但是沒有一個能夠像她那樣走進他的心。
有幾回他衝動的拉開抽屜,拿起護照想飛到歐洲把她帶回台灣,但冷靜之後,他又把護照放回原處。
「哥!」在他入電梯之前,戚仲武叫住他,「別忘了我的話,喜歡就要勇於表態,感情是不能禮讓的,如果是兩情廂悅,我深信尼爾斯會明瞭的。」
「嗯。」他點頭,任電梯關上,送他直速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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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被邀去貝克堡,莫媽和莫爸滿腦子以為是女兒好事將近的緣故。這輩子他們怎麼想都想不到自己有出外旅遊的一天,生怕穿得不夠體面會被外國人笑是土包子,莫媽還特地在法國機場買了一套時髦的套裝。
「那麼貴你也買得下去?!」老婆一套衣服花掉他半個月薪水,莫爸心底直犯嘀咕。
「你也不想想我們現在是要去貴族的家做客,難道不該穿得體面一點嗎?」
莫爸無語,和老婆爭論的結果一定是大吵一架,他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丟這種臉,就只好由著老婆去。
「我去換衣服。」
「快去!快去!」
從化妝室走出來後,莫媽直拉著大衛詢問:「大衛先生,我這樣看起來有沒有比較有氣質一點?」
「有。」大衛很想把莫心妤被綁架的事情告訴兩老,但又礙於Boss的交代,他只能三緘其口。
「你要認真點看,不然到時見到貝克老夫人可是會丟我們家心妤的臉的。」
大衛勉強的看了一眼莫媽的套裝,強顏歡笑的附和她,「很好看,我沒見過這麼雍容華貴的女士。」
「真的嗎?」
莫媽滿心歡喜,莫爸卻忍不住吐槽,「大衛先生,你可不要把她捧上了天,哪天要摔下來肯定粉身碎骨。」
「死老頭你什麼意思?見不得我好嗎?」
「好了兩位別吵了,車子來接我們了。」
看見黑頭轎車,莫媽整個人興奮起來,「坐這麼好的車子喔?看來我們快要可以享福了。」
「是啊,可是你那張嘴要收斂一點,去到那裡要是還喋喋不休,可是會丟女兒的臉的。」
「我知道,這還用你教嗎?」
「幫我看看我的領帶有沒有歪掉?」
「沒有,好得很。」
「我們真的得替女兒給人家留點好印象。」兩人相覷一眼,幸福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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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仲威馬不停蹄的趕到法國,卻在抵達的時候看見尼爾斯和幾個女孩在庭院的樹蔭下悠哉游哉的喝著下午茶,莫心妤則一個人坐在另一頭看著書。
他一口氣衝到尼爾斯面前,怒不可遏的問:「你不是說她被人綁架了嗎?為什麼她在那裡?」
尼爾斯毫無懼色,笑容滿面的回答,「我太想你了啊,所以就跟你開了個小玩笑,沒想到你的動作還真快,這麼快就到了。」
玩笑?!
綁架居然只是個玩笑?!
一想到自己擔憂了一、二個個小時,卻只是被人虛晃了一招,戚仲威不由得怒火中燒。
「尼爾斯,你已經不是小孩子,別老是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威,你那麼凶幹嘛?這樣我很沒面子耶!」
尼爾斯從小愛玩,也愛開玩笑,但是都是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可是這回他扯的謊言實在太過分了,他聽到莫心妤被綁架的時候,心情真的沉重得幾乎快要無法呼吸。
但也因為這次的惡作劇,他才深刻的體會到自己的感情。他在商場上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有雨,可是現在他卻不太敢去看莫心妤。
莫心妤早就發現他的到來,她知道尼爾斯和鞏安琳打賭,故意打電話對戚仲威謊稱她們被綁架,她曾想要通知戚仲威,讓他得知綁架只是個惡作劇。
但是另一方面她卻也想知道,他聽到這個消息會有的反應,所以最終她什麼都沒說。
看見他到來,她的心底有一絲竊喜,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在她的心底慢慢的醞釀,但是看見他怒髮衝冠,她又覺得滿心的抱歉與不安。
眼看著眾人把這件事情當樂子,她卻沒有阻止,那她和幫兇其實是沒有兩樣的。
她發現自己來到法國後變安靜了,總是無法和那群人笑鬧在一起。她們偽裝的面具下,其實都在想著怎麼擠掉異己,這可是個現實的世界,在競爭中,不是輸就是贏,而誰也不想當那個輸家。
好笑的是,她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彷彿那場戰爭與自己毫無關係。
為什麼來此?目的與目標都已經模糊,她滿腦袋只記得月光下的舞,以及他在黑夜中散發著光芒的眼神。
「莫心妤,快過來這裡,有剛出爐的點心。」尼爾斯對著她揮手招喚。
「不要,我要去午睡了。」
太陽依然高掛,但是陽光暖暖的,讓人也變得慵懶。
「別理她,她快要變成豬了。」
她竟然傻得以為鞏安琳會轉性,結果只是三分鐘熱度,然後又開始故態復萌,當初可能真的只是怕被吸血鬼纏上了。
合上英文版《武則天傳》,她快步朝古堡的正門走去。
在台灣讀《飄》、《戰爭與和平》,在歐洲卻讀中國歷史,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好笑。
有道視線在跟著她,灼熱而令人全身發燙,她知道誰在看她,也知道誰在排擠她。她們說,她不合群、愛搞獨立,借此想要引起尼爾斯的注意,但是只有她最清楚——
誰在她心裡?!
不管風中、雨中,還是夜深人靜的時刻。
那目光依然熱烈,她幾度想回頭,但終究沒有那樣做,只是加快步伐,快速離開。
至於戚仲威,遠道而來,看見莫心妤平安,心中大石落下,只是被愚弄一事仍使他餘怒未消。
看她拔腿逃逸,他原想要追上,但是管家卻在這時候跑來叫他,「仲威少爺,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有說什麼事情嗎?」
「老夫人沒提,只叫我來請您過去。」
「我知道了。」他離開前轉頭怒視尼爾斯,「這賬晚點找你算!」
「OK、OK!我們的賬慢慢再算就可以。」尼爾斯依然嘻皮笑臉,沒有為自己的惡作劇心生一丁點罪惡感。
看著那張孩子氣的笑臉,戚仲威突然發現,和他生氣,只是跟自己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