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陸母得知兒子即將結婚的消息既驚又喜,卻也不免感到懊惱,這樣天大的事兒子居然瞞著她。
辜言凱只得趕緊解釋,婚事前一秒才剛決定,他只是先撥了通電話來讓她老人家開心。
稍後,他找上好友告知意橙同意這門婚事,陸封臨果然面有拒意,幸好桌上的電話適時響起。
辜言凱就是用膝蓋想也猜得出是誰打來的電話。
陸母先是劈哩咱啦的埋怨兒子上會兒後,便又轉移話題,喜孜孜的談起張羅婚禮等事宜,而陸封臨只能抓著話筒兩眼死盯著好友不放。
「嘿!別這樣看我,就當是為了你媽吧!」辜言凱提醒著。
就這樣,他順利的搞定了陸封臨。
為免夜長夢多,陸家方面除了準新郎外,連同辜言凱在內可說是全面動員,為的就是想讓婚事盡早抵定。
期間,因為意橙的要求,辜言凱私下造訪了姜氏夫婦。
他向他們表示,由於意橙對父親盜用公款一事毫無所悉,陸封臨擔心她若得知會覺得心裡有愧,所以希望他們能配合隱瞞這事,彼此就當從未發生過。姜氏夫婦聽完,自是萬分感激與感動。
不過,他們並未因此賴掉盜用的公款,夫妻倆再三表示,一籌到錢就會盡速歸還。
辜言凱用盡各種理由,最後總算以那四百多萬是陸封臨的一點心意為由,成功說服兩老放棄還款。
意橙和陸封臨第二次見面是在提親當天,礙於雙方父母在場,兩人不約而同勉強表現出親暱,雖說看來仍不是很真切就是了。
所幸雙方家長的心思全放在談論婚禮的籌備上頭,倒也沒注意到。
直到這一刻,穿著婚紗禮服坐在新娘休息室裡,意橙仍不敢相信這一切居然是夏的,再過半個小時不到,自己就要步入禮堂了。
擔任伴娘的陸書榕以及她的好友歐玫盈正在幫她做最後打點。
看著忙碌的兩人,她得承認,陸家的人待她十分和善,尤其是陸母,更是真心拿她當自個兒的女兒疼。
奈何因為對陸封臨的介懷,她無法完全敞開心胸接納她們的善意,哪怕她們對一切毫不知情。
她當然也可以把真相說出來,讓她們知道自己的兒子跟兄長,是多麼卑劣的小人,但是她無法這麼做。
或許她是對陸封臨有怨,但遷怒他人從來就不是她的作風,尤其她們待她還極 為和善。
留意到意橙臉上沒什麼笑容,當她是過於緊張,陸書榕和歐玫盈直笑著要她放寬心」。
她不甚由衷的點了下頭。
這時,敲門聲響起,走進來的是一臉笑容的辜言凱。
「兩位美麗的小姐,介出息我在婚禮前借用新娘幾分鐘的時間嗎?」
「只要你不把新娘拐跑。」陸書榕玩笑道。
意橙在心裡冷哼。整樁婚事根本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會讓它砸鍋才怪。確定陸書榕和歐玫盈走遠後,辜言凱正色的面對意橙。
對於他,她的怨懟並不比對陸封臨少,她這會兒只是冷冷的睨著他。
而辜言凱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嗯……意橙,我可以這麼喊你嗎?」他試著拉近兩人的距離。
她沒有回應,眼裡仍是冷然。
「我知道不論我現在說什麼,你也許都聽不進去。」
她是聽不進去,如果他夠識相,就該摸摸鼻子滾出去。
「但是如果你肯冷靜下來想一想,就會發現,阿臨並不是個冷酷的人。」是啊,只差沒送她父親去坐牢而已。
「我知道用這樣的方式逼你同意結婚是不應該,但我希望你別誤會,其實這並不是阿臨的主意,他也是因為被我設計,為了陸媽媽才不得不同立忌的。」辜言凱費心解釋道,希望能化解她對好友的怨懟。
意橙冷哼」聲,「是嗎?那我倒不介意他毀婚。」
儘管看出她並不相信,他卻不得不說,「阿臨並不像你以為的那麼不堪,就算他臉上有道傷疤,以他的家世背景也不怕找不到對象。」
既然如此又何必逼迫她?她對他的怨恨不減反增。
如果她不是那麼氣憤,就會知道辜言凱說的並沒有錯,只可惜憤怒蒙蔽了她的理智。
她向來最痛恨的就是被強迫,因為這樣,她對陸封臨怎麼也無法釋懷。
「或許你無法理解,但身為」家企業的領導者,阿臨有他的立場,如果他不對 你父親盜用公款的事做出適當的處置,難保其他人不會起而傚尤。」
「只要肯給我們時間,我們會還清的。」
關於這點,辜言凱無法反駁,為了好友的幸福他的確是有私心。
他避重就輕的道:「按理說,阿臨該把你父親的事交給法院處理,但他卻選擇接受我的建議娶你,順理成章解決了你父親的困境。」
陸封臨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很清楚,如果他真如外表那般冷酷,就不會接受這門婚事了。
更何況,以他的家世背景,根本毋需委屈自己娶個不情願的新娘。
他這麼說,敢情自己還該感激陸封臨不成?意橙冷笑著。
如果他以為單憑一席話就想化解她心中的怨,那他未免太天真了。
接下來的婚禮儀式,她毫不掩飾的將對陸封臨的怒氣寫在臉上,壓根不在意與會賓客發現她是個多麼不情願的新娘。
只有在面對家人時,為了不叫他們擔心,她才會勉強擠出笑容。
因為太過專注在自己的情緒上頭,意橙並未注意到新郎倌的神情也頗為嚴肅,未有明顯的得意。
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二旁的准媒人辜言凱只能暗暗祈禱,婚後兩人能從相處中瞭解對方,進而發現彼此的優點。
? ? ?
婚後立息橙辭了原本的工作搬到台北,礙於兩人婚姻的真實情況,夫妻倆並未搬回祖宅與陸母同住。
對於這點,陸母倒是不太介出息,反而還滿心期待他們夫妻倆因為有多點時間獨處,而能讓她早日抱孫。
意橙這頭則是鬆了口氣,因為她實在沒把握在怨懟陸封臨的同時,能夠拿捏得好對陸母的態度。
令她意外的,倒是即便兩人同床共枕,陸封臨卻都沒有碰她。
或許他是想等她習慣他的存在吧!
不過她可不會為此感激他,畢竟要不是他的逼婚,自己連跟他同床共枕都沒有 必要。
夫妻倆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關係卻比陌生人還要陌生,甚至可以說是毫無交集。
對陸封臨,意橙當他是空氣般漠視他的存在,即使在屋裡頭擦身而過,她也不會開口打招呼。
而陸封臨那頭也相差不多,才新婚隔天就拋下新娘到公司上班,她對他而言根本可有可無。
講明白點,兩人根本連話都不跟對方說。
這情況要叫外人得知,定會質疑這婚結得有什麼意思。
不過比起不明就裡的旁人,最是心急的自然是一手促成這門婚事的辜言凱。這會兒,他又不請自來的到了總裁辦公室。
抬頭瞥了進門的辜言凱一眼,辦公桌後的陸封臨便已窺出好友的來意,不過,他沒興趣聽。
「如果是公事以外的事情就省了吧!」
換做是別人聽到這話,想必定會識相的收口,偏偏辜言凱不是別人。
「也許你該撥點時間過生活。」而不是鎮日埋首在公事中。
「我是。」陸封臨壓根懶得多說。
「私生活。」辜言凱強調。
「看來我的確是讓你過得太輕鬆了!」才會讓他有多餘的心思算計起自己的婚姻,現在又來干涉他的生活。
辜言凱察覺到好友語氣裡的暗示,「嘿!你該不會是想恩將仇報吧?」
「我還以為這話該是我來問你才對。」畢竟他才是被設計的那方。
「我只是希望你能給自己一個機會。」辜言凱為自己辯解,見好友張口欲言忙又補上,「就當是為了伯母。」
果然,他又再次成功的阻止了好友未出口的話。
而也就是因為這樣,陸封臨才會被動的同意這門婚事。
見好友態度和緩下來,他趁勢建議,「也許你該撥點時間,讓才剛新婚的你們有多點機會相處,增進對彼此的瞭解。」
對女人,陸封臨自認已瞭解得十分透徹了。
「也許我該考慮在非洲成立分公司。」
「非洲?」辜言凱一時沒能會意過來。
「而你顯然是執行的最佳人選。」陸封臨皮笑肉不笑道。
這下子,他要是再沒能聽出好友語氣裡的威脅,便也顯得太過遲鈍了。
「我想,我最好先去忙手上其他的Case。」辜言凱識相的連忙撤退。
」 」 」
星期假日,七十來坪的公寓裡就只剩下意橙一個人,不過她並不在意。
對她而言,就算陸封臨一年到頭都不在也無所謂,甚至是再好也不過了。只不過離開住了二十五個年頭的台中搬到台北來,她一時還不大能適應,尤其北部的步調又比中部來得快些。
是以即使是周休假日,意橙也不會特別想出去,她不喜歡逛個街還得人擠人。相形之下,待在沒有陸封臨的公寓裡,反倒還讓她更自在些。
不過自在歸自在,難免也覺得有些無聊,她突然想起可以到陸封臨的書房找本書來看看。
要不是她真的太無聊了,她其實壓根就不想踏進他的書房半步。
然而乍見一整室的書櫃跟藏書,她顯得相當錯愕不已,根本沒有預期會見到這麼多的藏書。
雖說絕大多數都是財經方面的書籍,但也夠叫她咋舌了。
書房的空間很寬敞,但她根本無心細細打量,只想趕快找本書然後離開這裡。她在書桌後方的書櫃上,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書籍,踮起腳尖取下其中一本,卻不小心使隔壁那本不慎掉落,砸到下排的一面相框。
她彎腰撿起掉落的書本及相框,由於相框裡是陸封臨的照片,她厭惡的只想趕緊把它擺回去。
就在她將相框放回原位時,視線不經意一瞟,竟在旁邊其中一個相框裡見到一張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照片。
驚愕之餘-她直覺拿起那個相框確認。裡頭是張小男孩的照片,約莫十一、二 歲的年紀,照片裡的小男孩長相俊秀,一臉夭真無邪的笑著。
怎麼會……這裡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她還沒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書房外頭突然傳來陸母的聲音,「阿臨!意橙!你們在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手上的相框一時沒拿穩給摔在地上。
「阿臨,是你嗎?」外頭的陸母聽到聲音,循聲往書房走來。
就在她彎身去撿相框的同時,陸母已經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來。
「意橙,是你啊,我還以為是阿臨。」
「媽。」她不甚自在的叫人,對陸母她實在無法冷然以對。
「幸好是你,我還在想要是阿臨連星期天都窩在書房裡,我非得好好念他一頓不可。」她可是在等著抱孫子呢!
意橙扯了扯嘴角當做回應。
「阿臨呢?還在睡嗎?」陸母嘴巴上雖然這麼問,心裡卻懷疑一向自製的兒子會有賴床的時候。
意橙直覺回道:「他去公司了。」雖說她並不清楚他上哪去了。
撇開對陸封臨滿心的怨恨不談,陸家母女當真待她極好。
擔心她一個人待在台北沒什麼朋友,陸書榕三不五時就會撥通電話過來同她閒聊。
陸母則更是不用說,結婚至今,她這做人家媳婦的沒上門請安已是不該,陸母非但不怪她,還常主動過來探望。
每每一想到陸家母女對自己的好,她心中不免有愧。
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下意識的對陸母掩飾他們婚姻的真實情況,不想叫她發現自己根本不清楚陸封臨的行蹤。
「去公司?」陸母氣憤不已,「這孩子實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結婚隔天就跑去上班已經快氣死我了,這會兒居然連星期夭也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裡跑去加班!」意橙沒有接話,她不確定自己該說些什麼。
而陸母氣惱兒子之餘,也不忘安撫媳婦,「意橙啊,你不會怪阿臨吧?」怪他?她根本就恨不得他永遠不要回來。
不用跟陸封臨同處在一個空間裡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只不過這話自然不能對陸母提。
「他有工作要忙。」她不甚真切的替他說話。
難得媳婦懂事能體恤兒子,陸母雖感欣慰,心裡卻也暗自盤算要找個時間說說兒子。
陸母瞥見她手裡拿的相框,「原來你在看這些照片啊!」
她猛地憶起小男孩的事,趕緊開口問:「媽,這張照片……」希望能從陸母口中探知小男孩現在人在何處。
陸母接過相框端詳,「阿臨那孩子越大變得越內斂,我都快忘了他小時候純真的模樣。」她語氣裡流露出濃濃的緬懷。
轟的一聲,意橙的腦袋彷彿被人投下一顆原子彈。
陸封臨!怎麼可能是他?!
陸母卻誤會了她驚詫的反應,「想不到吧?那孩子跟現在一點也不像,小時候的阿臨很愛笑也很開朗。」
意橙的腦袋裡一片空白,注視著她說不出話來。
「是受傷以後才有了改變。」陸母歎了口氣又道。
聽到受傷這個字眼,她立刻又問:「媽,他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怎麼,阿臨沒告訴你嗎?」陸母有些意外。
聞言,她為之語塞,不知該怎麼解釋。
所幸陸母逕自替她接話,「也是,那孩子為了不想我自責難過,連對我也都避談受傷的事。」
從陸母的言談間聽得出來,陸封臨或許卑劣,人倒頗為孝順。
「其實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記得有一日我們夫妻倆載著阿臨跟書榕南下,在交流道的休息站休息時,我們一個沒注意竟就讓他受了傷。」如今想起,她仍為當時的大意懊悔不已。
乍聽到陸母提及休息站,意橙整個人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當時阿臨一張小臉全是血的出現在我們面前,幾乎把我給嚇傻了。」陸母回憶著,「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連哭也沒哭,反倒是身旁跟了個小女孩哭得相當大 聲。」
意橙的眼眶不自覺濕潤了起來。
真的是他,那個當年救了她一命的小男孩。
那年她六歲,因為自己一時貪玩,趁父母不注意時跑出休息站,差點摔落草叢邊的斜坡。
所幸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小男孩出現拉了她一把。
她雖然幸運撿回一條小命,小男孩卻因此受傷,地上的尖石硬生生在他臉上劃過一道血痕,令她至今想起仍覺得怵目驚心。
只不過她怎麼也沒料到,當年救了自己一命的小男孩居然會是陸封臨,那個令自己痛恨的男人。
陸母握起意橙的手真摯的說:「意橙,謝謝你願意嫁給我們家阿臨,那孩子雖然從來不說,但是我知道臉上的疤讓他受了許多委屈。」
她無心的一句話引起了意橙的愧疚。
的確,那樣一道醒目的傷疤長在臉上,不難想像會為他招來多少異樣的眼光。就連她在頭一回見到他時,也無可避免的被那道駭人的傷疤給嚇著。
這麼一想,她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原本我還擔心他會因此而選擇孤獨一輩子,沒想到他卻娶了你。」即便兒子不提,陸母心裡仍十分清楚,他對臉上的傷一直存有心結,「那孩子也許不善於表達,但是媽可以跟你保證,他是真心愛你的,否則也不會打開心房,決定與你共渡一輩子了。」
換做今天之前,對陸母這樣離譜的誤解,她必定會在心裡大聲駁斥,外加無情的批判陸封臨一頓,但是這會兒,比起陸封臨這些年所承受的,陸母誤解兩人恩愛的事實反倒不那麼重要了。
意橙的心中有說不出的愧疚。
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眼前這個慈愛又自責的長輩,自已就是當年那個害他兒子受傷,並且因此帶給他許多委屈的元兇。
她真的說不出口。
? ? ?
客廳裡,意橙記不得自己坐了多久,似乎是從陸母下午離開後,她就不曾移動過。
腦海裡滿滿的全是陸封臨,尤其是他臉上那道醒目的傷疤,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沉重起來。
儘管心中對於被逼婚一事仍有埋怨,但她向來是個明辨是非的人,明白一事歸一事不能混為一談。
更何況,比起一時的失去自由,她欠陸封臨的,是永遠也無法彌補的傷害。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有勇氣向陸封臨坦承,自己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那個害他臉上留下駭人印記的罪魁禍首。
但是不論如何,自己終究欠他一句道歉跟感謝,哪怕他也許不希罕,甚至後悔救了她一生……
正當意橙冥想之際,公寓的大門被打了開。
沒料到會在客廳見到她,陸封臨顯得有些意外。
至於意橙,即便有一下午的時間做心理準備,她仍然沒有把握自己可以坦然面對他。
這會兒冷不防的見到他回來,她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全然不復語言能力,哪怕只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道謝。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一如往常,誰也沒有開口搭理對方。
陸封臨根本無心理會她這麼晚了還坐在客廳做什麼。
兩人初次見面時,她說過的那些話他可是記得十分清楚,心高氣傲如他,根本就不想與她有任何的牽扯。
陸封臨移開視線,無視於她的存在逕自轉身要回房。
就在他的手搭上房門把之際--「要吃宵夜嗎?」身後的意橙突然衝口問。
他整個人一怔,懷疑自己聽錯了。
天啊!她到底在幹麼?意橙恨不得重重的踩自己一腳。
他回過頭來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她,想看出她在搞什麼把戲。
然而,面對陸封臨的逼視,她儘管懊惱自己說話不經大腦,但話已出口她也只得硬著頭皮接下去。
「我可以幫你煮碗麵。」
這下子,他終於肯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了。
只不過確定沒有聽錯是一回事,領不領情則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用了。」冷漠的丟下一句,他逕自推門進房。
有那麼一剎那,她的心頭閃過難堪,但她並沒有發怒。
今天,在得知他就是當年那個小男孩後,意橙終於撇開偏見,理智的審視自己這陣子的行徑。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因為痛恨被逼迫,結婚以來對他的態度的確過分了些,莫怪人家這會兒不領自己的情了。
看著房門被帶上,她終究還是沒能說出那遲來的感謝。
夜裡,她被久違的惡夢驚醒。
在黑暗的房間裡,她的額頭不住的冒著冷汗,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小男孩血流滿面的景象。
有多少年了?她不曾再作過這個惡夢,然而今晚,這個夢境卻比以往都還要真實。
本能的,她回頭望向身側,透過窗外依稀的月光,隱約看著睡在自己身旁的陸封臨。
十幾二十年來,她偶爾還是會想起他,並為此感到良心不安。
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會不斷的說服自己,小男孩只是流了些血,包紮過後就沒事了。
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意橙無法再自欺欺人,陸封臨臉上的傷疤是如此清楚的提醒著她的罪惡。
尤其當時,他才多大年紀的孩子,臉上帶著那樣一道醒目的傷疤,不難想像會為他招來多少同儕的嘲笑。
而自己,這個造成別人一輩子遺憾的罪魁禍首,卻在遠方渾然無所覺的逍遙過 活。
這一刻,連她都覺得唾棄自己。
想起見面以來,自己對他的態度,她幾乎快被內疚感所淹沒。
冷不防的,她腦海裡浮現婚禮前夕,辜言凱對自己說過的那一席話。
當時,她根本就聽不進去,如今再回想,她不得不承認,辜言凱說的一點也沒有錯,陸封臨並不是非娶她不可。
即便臉上帶有殘疾,但以他的家世跟背景,多得是女人前仆後繼的想嫁給他。他娶了她,雖說是罔顧她的意願,卻也免去了父親的牢獄之災。
身為一家大企業的領導者,對於盜用公款這樣重大的違失,他的確不能置之不理,否則將何以服人?
嚴格說起來,自己是他花了四百多萬買來的新娘,根本就沒有資格拿喬,然而她卻壓根不曾給過他好臉色看。
對於她的任性無理,他也只是視若無睹、不予理會,天曉得他根本就毋需容忍這些。
意橙不得不承認,自己先入為主的偏見對他有失公允。
畢竟,天底下也只有傻子才會花錢找罪受,更別提他還不是個傻子。
正如同辜言凱所說的,他並不是個冷酷的人,否則也不會容忍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