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氣呼呼地咕嚷著。起先,那位自稱仙女的魔女說要幫他完成任務,因為她在天界修行的就是婚姻學,所以是個專家;她的加入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理論上是那樣沒有錯啊,害他偷笑了好久,不過,後來他又疑惑了:這個天界的仙女為什麼平白幫助他,而不去打小報告,好讓那些天兵來抓他?
當時她的回答可理直氣壯了:
「我們天界的神仙一律以美善的心靈去做事而不求回報,善良已成了我們天性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才不似你們魔界一切以利益交換為前提!你實在是太以小人之心度仙女之腹了。」
說得荼靡當時亂慚愧的。可是事實上呢?哼!
什麼月下老人首席大弟子!那個月芽根本是個修業不合格,目前仍沒被派任司職的小仙,每百年一次的畢業考,她共三加了十次,被她牽紅線的凡人全移情別戀,亂了姻緣簿上的記載;如果下一次她再亂點鴛鴦,恐怕會死當,只能永遠去替月下老人編紅線了。至於她手上那團看來很有用的紅線根本不是月下老人給的,而是她自己編來玩的,一點姻緣的法力也沒有,所以無聊時她只能拿那團線來捉弄人。荼靡原本還想借她的紅線一用,以期立即收效,想不到,那月芽也高明不到哪裡去,還硬要與他攪和。
說是好心善良,其實是天界沒給她工作,她快悶瘋了,一心想陪他玩媒人遊戲,看看有沒有成功的機會,以雪千年來的恥辱。
惡魔也會走霉運嗎?這是什麼道理?
像此刻,他偉大的計劃居然被嘲笑成白癡計劃,教他怎麼吞得下這一口氣!
「白癡計劃?奶這個笨仙女知道什麼計劃的好壞!不然奶以為人類的「一見鍾情」是怎麼來的?」
月芽指著沙發上那個被她嚇呆的顏茴道:
「所謂「一見鍾情」,也都得是俊男美女才鍾情得成,你以為她有那種本事嗎?是啦,是不醜啦,也不是很胖啦,但如果能一見鍾情,早在去年她求職時就該發生了!你看看她,表情呆得沒一點靈氣,幸好沒流口水,否則人家還當她是智障者。」
「我……我……」顏茴忍不住想為自己辯解。
「瞧,又有口吃。」月芽再三搖頭。
「那是被奶突然冒出來嚇到的!」荼靡看了看時鐘,依然決定按原計劃進行:「走了,三點的時候封琉會出現在華南銀行門口。」
「那……我這個打扮行吧?」顏茴跳了起來,沒信心地看著自己精心打扮的成果。
「沒差啦。」一仙一魔同時對她回應。
顏茴又垂頭喪氣不已了。真的,她不醜,但身邊站了兩名筆墨難以形容的俊俏兒童,想不讓她自卑都難。仙女長得好看沒話講,但連惡摩都長得那麼好就說不過去了;搞不好人類反倒是最醜的一類。也許,當神魔最大的好處是可以改良一張好臉掛在面孔上!哎呀,她真是自卑啊,難怪打一開始荼靡就對她百般挑剔,實在是在他們眼中看來,她根本是醜呆了。
由於被嚇得很習慣了,如果此刻再多來幾位不速之客,她也不太可能大驚小怪了;這可稱之為──進步!
可是,她心下也不禁犯著些嘀咕,為什麼出現在她生活中的「東西」,看來都極不可靠呢?不會是老天在玩弄她吧?她不會衰到那步田地吧?
騎著她的中古機車,兩邊肩膀各坐著拇指大小的一仙一魔,往華南銀行方向而去。並且在心中為自己哀悼。
瞧瞧,肩上的兩個東西依然爭辯不休,彷彿他們才是要去「一見鍾情」的人。
「我以月老的鬍子發誓,不會成功!」
「哼,奶怎麼不拿奶的仙女帶來發誓!」
「反正不會成功就是了!」
「奶這個牽紅線十次,失敗十一次的笨仙女懂個什麼屁!」
瞧,活似兩名兒童在吵架,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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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不錯,適合散步,但……也不必大老遠地開車來到萬大路的華南銀行散步吧?他公司目前的營運情形,連輒票跑三點半都不必!
看向玻璃門內反射的自己。封琉,一個曠古絕今的大帥哥,在三十四年的生涯中,至少有三十二年意氣風發,快樂地不得了,實在很難想像這種走路有風的最佳男主角一旦落魄了是情何以堪!
哦,老天,他想挖個洞埋掉自己的頭。
經濟不景氣,公司快倒閉。
女友已嫁人,新郎不是他。
想當年,跪在他西裝褲下的女人只差沒排到懇丁去,一天甩掉一卡車還有得剩。而今,他為了那棵樹而放棄整座森林時,那棵不識好歹的樹卻跑了。
封琉啊,封琉!堂堂一介帥哥,這口氣怎麼吞得下啊!居然還為那個不值得的女人失常到這邊散步,他怎麼可以這麼淪落?
女人哪,真令人灰心。他沒有錢,總還算是一表人才吧!?瞧瞧他新潮的打扮、有品味的搭配,全身上下活脫脫是傑出青年企業家的味道,人高、馬大、英俊、有才華;看看他的體格,有二頭肌耶,也有腹肌……總有一天,范貝椏會明白她錯過了什麼。
唉……回家吧,再瞎逛下去,只會浪費汽油,時運不濟,他得省著點花才行,度小月嘛。
見到白馬王子搖頭垂首地往停車處走去。顏茴這個口口聲聲為愛往前衝的女人居然只有躲在一邊流口水的分,連露面的勇氣也沒有。
「去啊,顏茴,他快走了。」
荼靡推她,氣急敗壞地叫著。
「我……我不敢……」聲如蚊吶的女主角只會死抓著牆角發抖。
一邊的月芽仙女正幸災樂禍地揶揄:
「我說行不通的嘛。」
說得荼靡一肚子火,不管怎麼說也非要顏茴去與對琉見上一面不可。大腳用力一端,硬是將她給踹了出去,由於太用力了,不僅成功地讓顏茴飛奔向封琉,兩人撞在一起,跌在一堆;自己也「失腳」地滑一大跤,五體投地地仆倒在顏茴身上。
而,幾乎也是發生在同一時間,一枝金色的箭由另一個方向射來,「不小心」地落在荼靡高翹的屁股上。
「媽啊!」
猶如被火燒了屁股,荼靡跳了九丈高,一時之間哪還管顏茴有什麼下場,先飛到安全的地方看看自己屁股怎麼了才是正事;這邊的事先不管了。
「荼靡。」
他不管,自然月芽兒也不會多事,仙女帶一揮,她跟在天空中那名又叫又跳的小惡魔身後,好奇地看著他屁股上的金箭,以及由左側方屋頂一角跳出的一名長著白翅膀的「東西」。他也追向小惡魔,口中叫著:
「喂!喂!把金箭還給我啦!」
天空之中,艷麗的陽光下,三「只」來自不同領域的神魔一前一後地追逐,活潑了空曠的景致。
似乎,所有主事者都忘了男女主角在的地方才是主戲,連老天也忘了……
清風吹拂著白雲,游向人兒飛去的方向。
沒有人理會華南銀行前,那位被壓得休克的可憐男主角;也沒有人理會七葷八素的女主角正在一邊哀拉著等其他人施以援救,叫輛救護車來。
最後,因為沒有人看見,「勇猛」的女主角索性發揮火災時的潛力,一肩扛起男主角,往最近的醫院急救去了。唉,她是最命苦的灰姑娘……
天助自助。實因那些仙呀、魔的,根本沒什麼用,需要他們時,一個也找不到。所以古人是智慧的。
老天爺,封琉不會被她給壓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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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天地以來,大概沒有一個惡魔的境遇比他更值得同情了。
惡魔的產生,可不是為了承受劫難。如果不能讓人類受苦受難,至少也不能讓自己老是倒楣得出事呀!難道他來人界時,災星對他撒了一把霉沙嗎?不會吧?
小惡魔荼靡瞪著手中的金箭,愈想愈冒火地移向頻頻向他追討金箭的笨天使!
以他非法撈過界的行為而言,他理當在看到天使──尤其是丘比特的手下,應立即撥腿就溜;而不是理直氣壯地站在這裡,火大得想與天使幹上一架。一思及自己臀上被射凹了一個洞,上頭貼了一隻OK繃,他就忍不住爆發壓抑已久的怒火:
「你亂視呀!你白癡啊!你這個天上地上獨一無二的大笨蛋,沒事拿弓箭亂射人做什麼?難不成是我們魔界也有人被撒了春藥,需要你們天界來管轄了?即使日下該射的地方也是心口,而不是屁股吧?你居然還有臉跟我追討這枝金箭!哼!」
那名自我介紹為──丘比特大人麾下最有前途的手下紅心小天使也忍不住吼了回去:
「都是你啦!要不是你在一邊攪局,那個封琉早就被我射中了,我就可以回去對我家大人交差了──」
說到一半的控訴,被小仙女給搶白了去:
「不對,如果荼靡沒有跌倒,沒有踢顏茴一腳,你會射中封琉沒錯,但不是心臟,搞不好是他的……呃……屁股的另一邊。」
這也是個事實。不過小天使紅心並沒有絲毫羞愧,反而很理所當然地回道:
「那有什麼關係!這金箭能射中他,代表不久的將來我總會抓到準頭射到他的心臟,至於……誤射到其它器官,頂多痛一下下而已。比起他即將得到愛情,這點小痛算什麼?總比被我射錯人好吧!?」
他那種「草菅人命」的態度讓人起疑,荼靡不懷好意地問:
「你司職多久了?」
「很久!」紅心有些防備地瞪他。
「做成了幾樁生意?」月芽也來湊一腳,玉手擱上了紅心的肩膀。
紅心叫道:
「奶管我!」
「那就是說到目前為止,成績尚未突破鴨蛋的封鎖?」
一仙一魔詭異地笑了,一左一右地站在紅心身邊,開始用力嘲笑。真的是,太好笑了……同時心中各懷鬼胎,因天使不怎麼了得而慶幸。荼靡更是做了件身為惡魔該做的事,私吞了天使的愛之箭。反正看來這只笨天使也沒本事與他搶,他就不必客氣了。
「喂,金箭我要了。反正你的箭袋中還有兩枝箭,不差我這枝。」說完飛快收入他的囊袋中。
月芽不甘示弱地道:
「我也要一枝。一人一枝剛剛好才公平。」居然趁天使不備時,搶來一枝把玩。
那個可憐的,被搶劫的天使哇哇大叫著跳腳:
「還我!土匪!強盜!還我啦!」企圖抓回那兩名土匪,但他們各飛一邊,讓他無從抓起,氣急攻心之下,小天使流下了天使之淚,從哇哇大叫變成哇哇大哭:「我要回去告訴我家大人,別以為我們丘比特一族好欺負,你們要知道,我們的靠山很硬!美神維納斯是丘比特的媽!而維納斯又是天帝宙斯的女兒,細數下來,我們丘大人也是個王子──喂!不許睡!我的族譜還沒背完!」
由哇哇大哭又轉回哇哇大叫,實因那一仙一魔非常非常不給面子地各據一方樹枝大作昏睡狀,讓他這名天使的自尊心遭受空前的巨創,碎成了一片片……
月芽把玩手中的金箭,翻個身飛到紅心面前:
「你們的金箭得射三枝才會讓人類去愛上一個人嗎?為什麼不省著點用?一枝不夠嗎?」
「對呀對呀,為什麼你有三枝?是得射中三對姻緣嗎?文獻中有記載,一箭雙心是最佳配對,可以白頭偕老,如果不能同時射中,只好先射中一方,再用相同的箭去射另一個。沒理由你會擁有三枝箭呀。」說到最後,荼靡瞄了月芽一眼,了悟道:「喂,這些金箭不會是你自己弄來玩的吧?」
月芽踹了荼靡一腳:
「你質問他時干吭瞄我一眼?」
荼靡拒絕回答這個疑問,反正她自己心理有數,只一味地注意紅心。
紅心趾高氣昂地睨視他們,以著孔雀的驕傲道:
「注意,我是今年應試及格,領了就業證書的愛神天使,編號一○八。可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笨魔,或不及格的仙女!」
他的宣告換來兩張火熱的五佰,外加一腳踹在屁股上。
「你是說這金箭是當真有用的?」荼靡趁紅心被揍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時,問他。
在他點頭後,他開心地大笑大叫,急忙振翅飛身而走!這下子還怕顏茴這筆生意會做不成嗎?包她滿意啦!有了這枝金箭,他很快就可以交出第一張成績單了。
「這枝箭就當成是我們認識的見面禮吧!」荼靡狂笑而去,以著吃奶的力氣飛快逃逸,讓紅心無法抓到他。
嘿嘿!自己真的是愈來愈有惡魔的架勢了!偉大的撒旦王啊,英明神武的王呀!真的是崇拜死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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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找了好久,終於在某間醫院等到了顏茴的蹤跡,沒空去想為什麼她會跑來醫院窩著,打一照面,他就拿著金箭直往顏茴的心口刺去。但在刺了十來下之後,兩枝頑固的金箭卻死也不肯安分地刺入她心中,反而換來顏茴不斷的痛叫。
「你做什麼呀!痛死了!要玩到別處玩,我還有事得忙!」此刻的她正在充當善良的白衣天使,守護著休克中的封琉大帥哥,期待他醒轉時對她的善良傾心,進而當她是天上地上唯一的佳人……所以,沒空理這只蝙蝠啦!「去去去!別煩我。」不客氣地揮他到一邊,忙要將手中的水盆端到病房中。
「喂!奶近視幾度呀?沒看到我手中拿著什麼嗎?有這個,連天下第一大帥哥都會當奶是天仙美女哦!」荼靡得意洋洋地展示手中的金箭。
顏茴不敢再對他心存希望了:
「別又來了!算我怕了你成不成?雖然我的上圍很夠本錢,讓你這麼戳也不是辦法,要是變得一大一小,你賠我呀!要玩到別的地方玩。」
「喂!我這麼拚命替奶著想,奶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不肯合作!不管,我再戳一下──」
話畢,他使盡吃奶的力氣又猛然往她左胸口射去愛神的箭。躲避不及的顏茴哀叫一聲,掉了手中的水盆,給荼靡一撞,她沒得選擇地一路哀號往身後的牆壁飛奔而去。
「碰」地一聲,悲劇產生了!
「哎呀,怎麼這樣啦!」荼靡不相信地看著手中剩下的箭尾巴,金箭被「摧殘」成三段,金箭頭落在前方的地上,中間那一段箭身倒是刺進去顏茴的胸口,不止如此,那股衝力還波及到顏茴身後那位女士,很不幸地,荼靡「一箭雙心」到了兩名女子,這下子……怎麼了得!
「天堂的人怎麼可以偷工減料!這個箭根本是劣質品,也敢拿來人間使用!太差了!」不行!他要去找紅心理論,他怎麼可以給他這麼爛的金箭!天堂每年那麼多經費是用到什麼地方去了!哼!
正在這麼想,而且氣呼呼地想時,平空出現的紅心則氣急敗壞地大吼!
「快撥出箭呀!笨蛋!」
「為什麼?」荼靡不明白何必這麼省,反正劣質品收回來也不能再用了,送顏茴好了。
「你這枚呆瓜笨魔,難道要創造連體嬰呀!?」紅心氣呼呼地一腳踩在顏茴身上,雙方使力地撥出她胸前的箭,讓原本黏在顏茴與牆壁間那名無辜中年女子得以「順利」地休克在地上。
完成工作後,紅心對自己寶貝「殘」箭痛哭流涕。
「完了啦!你弄壞我的箭,丘比特大人會打我的啦,你這個臭惡魔!」
跟在他們身後出現的月芽兒飄在半空中,安慰他道:
「你就跟你家大人說這枝金箭是過期的就行啦!我看它明明也是過期的箭才對,否則怎麼一點也射不進去人類的心口?」
紅心跳起來破口大罵:
「你們這兩名呆瓜!金箭得由正牌的丘比特天使來使用才有效用,你們這樣亂來,只會造成人命!還我金箭!」冷不防搶回了月芽手上那一枝。
荼靡也認為自己很有資格生氣,想也不想就由背後瑞了紅心一腳:
「也不早說,害我浪費這麼多的力氣,沒用的東西,看來我還是只有靠自己了。顏茴,奶的封琉呢?」現在才突然想到忽略男主角很久了。
終於被注意到的顏茴尖叫道:
「救人呀!你們,這位婦人昏倒了!」
月芽不滿地叫:
「
!人是奶撞昏的耶!」
顏茴差點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
「但你們是神仙不是嗎?神仙不是該做善事?」
月芽與紅心同時反駁:
「我們只是司姻緣的神仙而已!」
這回顏茴當真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很乾脆地對氣往後昏去,恰巧壓在中年婦女身上,竟將那婦人給壓了回魂──
不過,三位仙魔沒空管她們,逕自又開始吵了起來,互相指責得只差沒干場架,不過他們的外表早已夠狼狽了!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呀……
不,也許還不夠漫長,正想大肆發揮惡魔本色的荼靡突然聽到天空中傳來一聲威嚴的叫喚:
「荼靡!」
霎時,一陣旋風起,荼靡便消失在眾人眼前,快速得令兩位仙與天使根本無從追蹤起,只能呆呆地目送,忘了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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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花謝魔在哀歎,哀歎五百年前為什麼會收這枚笨靈來當弟子,還以為他是大器晚成,總有一天會開竅;事到如今,他不禁要怒罵起自己的妄想與老眼昏花了。
天,他只是個管花謝的魔,只要與天界的四季花仙鬥法就成了,幾時也得兼職去監督這名專捅樓子的手下,還得陪他去牽姻緣線,撒旦王怎麼可以采這種連坐法來處罰他!?
將荼靡捉來一處空曠地,設立了結界,便逕自踱起郁卒的方步,哀悼自己的不幸。至於管教那名呆魔……等會吧,等他有空再說。總會有輪到他的時候。
見到這個上司,荼靡的臉便與苦瓜相去不遠。
還會有什麼好事呢?在他手下學法學了五百年,每天都只有被追著打的分,這麼慘痛的歷程過來,他絕不會笨得以為司花謝魔下凡來是來誇獎他的。如果是撒旦王前來,他倒還敢做那種妄想;至於直屬上司,只要別被追打得滿頭庖就萬幸了。
荼靡縮在一角,怯怯地開口:
「喝茶嗎?抓龍嗎?看報──」
「看你的頭!」
一記上勾拳將荼靡打飛到樹上倒吊著。司花謝魔很「爽快」地發洩出自己第一波怒氣。手一伸,將他吸納到自己掌心,開始數落:
「來人間這麼些天了,除了一事無成外,居然還捅了一大串樓子出來,你叫我如何向至高無上的撒旦王交代?你這個大呆瓜!」
被口水噴得快溺死的荼靡很委屈地在他掌心力爭上游,游到大拇指的地方才得以喘口氣辯駁:
「花大人……咱……咱似乎依稀彷彿很久沒有惹到您老了,不知荼靡幾時犯到您了?」即使根本是沒有的事,但,誰叫他是人家的手下呢?看人臉色是生存第一要則,否則五百年來他早不知死去幾次了。
司花謝魔拎起他的蝙蝠翅,直按著怒吼:
「本來是沒有!但誰叫我倒楣到天堂去的正巧是你上司,除了本職司花謝外,我還得來人間當你的督察長!全地獄還有比我更倒楣的魔嗎?你說!」
「有的,霉神……」不明就裡的荼靡還真當上司在問他話,立即提供了肯定比上司更「霉」的人,霉神本來就有一布袋的「霉」氣,要比倒楣,肯定是不會有人比得過他的。
「你……你……你……」
司花謝魔開始產生了方才類似顏茴的症狀,氣極之餘只有拚命捶呆手下的頭以洩怒。
這就是當人家上司的好處,被揍得涕淚飛濺的荼靡在哇哇大叫之餘,更加肯定日後陞官時一定也要去認養幾名新魔來欺負。
好不容易,挨打告一段落。
司花謝魔喘吁吁地坐在一邊。
荼靡奄奄一息地抹著金創藥,依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揍,可是他不敢問,免得又被揍一頓,到時將他打得氣盡,變成了魑魅,得再修五百年,那可真是冤了。閉嘴保平安才是。
來人間數日,他也多少學了一點用語,司花大人可能是正逢「更年期」,不然就是長期「便秘」,再不然肯定是「生理期」,否則怎麼會陰睛不定呢?最可憐的是他啦,跟錯了主子,三不五時被K著玩,哼!等他完成任務,一定要做大官,比上司的官更大,到時──嘿嘿……哈……
「啪!」地一聲,打斷了荼靡詭異的笑,讓他跌了個倒栽
,吃了一嘴黃沙。
司花謝魔看了看天色,想到事情尚未交代,便道:
「我知道這個任務對你而言是絕對的高難度,而身為你的督察長,更是我的不幸。但是,事情已進行到此,又被你捅出了一串紕漏,不繼續做下去也不行。幸好東方天界與天堂那一邊出來的神仙都與你一般的貨色,你得在他們牽紅線成功前先搞定顏茴的婚事。這不僅是你的任務,更攸關咱們地獄的威信與面子,不許給我搞砸了!明白嗎?」
荼靡雙手護著頭,直道:
「我明白、我明白。但……但……大人……」
虎目一凝,雄壯威武的司花謝魔森冷地吭聲:
「嗯?」
「我覺得不公平,您看,月芽手中有紅線,紅心手中有金箭,而我卻什麼也沒有,這公平嗎?」即使地獄長期的經費不足,也不該讓他什麼都沒有,落了寒傖的口實給人家笑呀!
「你這個笨蛋!」司花謝魔覺得自己又快抓狂了,將荼靡掐得快斷氣:「我們,這是偷跑,也叫偷渡,更叫撈過界!你有聽過做賊的人會要求配戴名牌昭示天下的嗎?我們地獄並沒有爭取到牽紅線的工作,你不是早八百年前就該知道的嗎──」
「我只活了五百年──」
「住嘴,這只是比喻!」敲了荼靡一拳,又開講訓示了:「你還敢妄想地獄提供你什麼配件?春藥呀?沒有給天界告發你就該偷笑了,還敢要什麼東西!以後照子給我放亮一點,遇到天兵天將,或正常一點的神
都得撥腿開溜,如果被抓個正著,是沒有人會出面救你的。還有,少與那兩名呆仙混,不能用的紅線與起不了作用的金箭,你還能存有什麼幻想!你已經夠笨了,不必要再與其他人混得更笨,我們地獄不缺「笨魔」一職。」
愈罵愈溜口的司花謝魔直訓到日落西山,在夜女神快來之前才「依依不捨」地回地獄去。
而可憐的荼靡,便帶著熊貓眼,以及滿身的「重創」目送上司遠去。
為自己辛酸的一天哀泣不已。
為了早日能脫離「魔」掌,說什麼他都得完成任務,他的決心開始無比堅定了起來。
撫著腫脹的臉頰,拿著樹枝當枴杖,有史以來最不得志的惡魔,一拐一拐地往任務的方向走去。間或仍清晰可聞小惡魔的痛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