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散放著幾個味道與菜色都乏善可陳的飯盒,送餓死鬼也不敢領教。
沙發上除了孟冠人外,還有丁氏夫婦、沈拓宇夫婦、東方磊。
時鐘正指著晚上七點三十分。
他們非常懷念丁皓——正確一點應說是他們非常懷念被丁皓拐出去一整天的浣浣。
男人們此刻深深體會到善廚的女人真是難得可貴。
他們不認為女人會下廚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在場幾個已婚女人都是對廚藝一竅不通,但他們的婚姻生活一向幸福。可是如果女人能做出一桌美味,那娶到她的男人真是幸福。
他們以為今天挺好過的;叫外賣嘛。可是對街那僅有的一家自助餐店,賣出的菜式實在不合胃口,倒在路邊,連野狗都不屑一顧,甚至還會鄙夷地撒一泡尿。中餐時,兩個女人自告奮勇要煮一頓飯,後來男人們看到炒得焦黑分不出原物的蛋後,全部跑進阻止她們的好心——為了自己的胃著想。於是他們將希望全放在晚餐,希望丁皓會好心地帶浣浣回來做香噴噴的晚餐,可是丁皓到現在為止還是沒出現,他們只好再派一個代表出去買自助餐——但誰都沒有胃口帶頭吃。
下午東方磊報告「風雲堂」那邊的狀況後,他們又協商了一會兒;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們全待在丁皓的公寓中,以靜制動,用電話與電腦遙控掃瞄外面的動靜。
進些天來他們的胃都給浣浣慣壞了;老實說,他們也不必天天往這邊跑的——沈拓宇可以到國外做別的事;丁家夫婦也該去法國訂婚紗了;東方磊更可以拖石強上路了。但他們這些人,這些大人物,可恥的就為了多吃浣浣一餐,而捨不得離去辦正事;他們這一輩子沒這麼閒過。
「我們幾個好兄弟難得同在一起,叨擾幾天也是應該的嘛;何況他有一輩子的時間與他的小女人親熱。」東方磊第一個發言。他嫌惡地看了便當一眼,有很有骨氣的別開臉。
「老伴,我本來還計劃回國後與兒子同住——你想他會不會將我們轟出去?」丁母憂心忡忡地問。
「不會的啦。有浣浣在,他哪敢?我們近幾天是開玩笑開得太過份了,也該讓他們小兩口好好聚一下。」
他們這些人不約而同地分開丁皓與浣浣——難得看他動心嘛,不捉弄他太對不起自己了——而早料得到會有有這種結果。
「拓宇,咱們是不是該回家了?我想管家會替我們留下點心的。」楊希康推了一下丈夫。
唉!大家都餓了。
「看來感情的事碰不得;丁皓近來變得好可怕——」孟冠人惋惜地直搖頭,然後好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看向東方磊說道:「喂!你呢?被你追到日本的那個女人後來怎麼了?」
東方磊瞪了孟冠人一眼。
「我已經娶她了。」
「我怎麼不知道?」沈拓宇是第一個叫出來的,應和的還有孟冠人以及——丁皓——
丁皓正關上門,將手中一大包烤肉時沒吃完的東西丟給這一群餓鬼;他身後跟著浣浣、水晶與石強。
大家七手八腳紛紛搶著吃。浣浣立即端來果汁,丁母拉住她低聲說道:
「快去煮飯吧,浣浣,大家餓慘了。」
「你們還沒吃呀?」浣浣低呼。
而眾人全用乞憐的眼光看她。
浣浣與水晶隨即走入廚房。
「說呀,怎麼回事?」丁皓用眼睛示意其他人先別質問他幾天躲到哪裡去了;他萬分好奇東方磊何時境悶不吭聲娶了個妻子。
東方磊的眼神可不像正陶醉在新婚喜悅中的樣子,倒像剛參加喪禮回來似的抑鬱不展;反正這批狗屁朋友遲早會將他審個詳詳細細。與其將來每見一個說一次,不如趁他們都在時一次說個明白吧。
「事實上,我已經有一個七歲大的女兒,這是我丟下美國一切事務匆匆追去日本的原因。我這輩子沒這麼生氣過!我差點將那個企圖當聖母瑪麗亞的女人給掐死。」
這話說得沒頭沒緒,眾人更是一頭霧水。
東方磊看著沈拓宇。
「記不記得八年前某一個冬天,曾經有個女孩跟蹤我好幾天,我知道她沒什麼威脅性就沒理她——而你曾抓到過她一次?」
沈拓宇點點頭;當年被抓過那麼一次之後,她就不敢再跟蹤了。「不是很有印象了,只知道她長得十分可愛;當年她才十七、八歲而已,你足可當她父親了。」
「她生了一個女兒,可是她還是處女。」東方磊知道自己說的話十分荒唐;他原本也不敢相信的,但那是千真萬確的事,不由得人不信。「她偷了我的種。」
連在廚房煮飯的浣浣與水晶都聽呆了,更別說在場的其他人了;哎——要說的,還多著呢。
原來,那女孩是個美日混血兒,父母都是科學家,卻在某日不明不白的失蹤了。算是湊巧,東方磊那時正巧發現,有一個火力強大的地下兵工廠,正在研究一種毀滅性的武器,並且竊取到美國軍火庫製造核子武器的程式;在連續數十位生化科學家離奇失蹤之後,東方磊已料出大概。於是他向情報販子取得消息,在半個月後解決掉主其事的幾個恐怖份子,再將兵工廠交予美國軍方處理;點燃那數十位科學家最後也安然無恙地回家了。
那女孩自此開始對「死神」好奇了起來。她是研究人類遺傳學的天才,那年她才十八歲,已擁有博士學位。
原本她是企圖用以身相許的方法取得他的精子,並且還能算的上報恩;可是當年已三十二歲的「死神」對小女生是不可能有興趣的。後來,她用了個小小的計謀讓他昏迷半小時——事實上,對他而言只有五分鐘,他多年的訓練已使得麻醉藥對他不是那麼管用了——可是五分鐘對她而言已足夠了,她成功地取得了她要的東西了。
為了想要研究他的基因,於是她決定用人工受精的方法取出自己的卵子與他的精子結合,等受精了,再植回自己體內,以便記錄整個懷孕的過程。就這樣生了一個女兒。
東方磊會發現自己有一個女兒,是在一個科學家的聚會上;如今,那女孩已是美國著名研究所的研究人員,並且還在大學裡兼教授。
當時有一個東方娃娃與父母走失了,服務生竟然毫不遲疑地將小孩交給他——那是他的女兒,每個人都這麼說;那小女孩太像他了!
而後小女孩的母親出現時一臉的木然也說明了一切。他還記得她,只是不明白他怎麼會蹦出來一個這麼大的女兒——他與她共有的孩子。
「然後你娶了她?你們在那種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情況下,不是應該搶孩子就好了嗎?」孟冠人首先發問。照理說,東方磊的怒氣應是先決定殺死那個女人才是。
「我想我是發神經了。」東方磊陰鬱的自嘲。
「還沒搞定呀?」丁皓問。
「真搞定了,我還會拖她入禮堂、結了婚立刻丟下她飛來台灣嗎?她恨死我了。」
這種沮喪是最明白的表示;可憐的東方磊愛上那個小女人了;但他,卻和全天下所有男人一樣,極力否認這個事實,並且處理得一團糟。
「祝福你了,朋友,還有你那位聖母瑪麗亞的妻子,以你的說法聽來,那女人的動機十分可惡,她真的是那種為研究不擇手段的女人嗎?我想,即使她對研究真的如此瘋狂也犯不著拿自己的身體當作試驗品。想想看,一個才十八歲未經人事的小女孩,她何苦找罪受?甚至承受當未婚媽媽的壓力;未嘗禁果就得苦果,不是呆子就是傻子,她為什麼要承受這些?」孟冠人站在中肯的立場分析著以他推斷,那個女人必定偷偷愛上東方磊好幾年了。
東方磊愣了一下。其實他想過這些;一直以來他將一切結果推到那女人一心為研究的冷血上,他的心要他相信這個事實,但他所看到的卻不是那麼一回事!這種衝突交戰快使得他發瘋了,他才決定丟下她飛來台灣;會是另一種原因嗎?她……對他有感情?冠人的頭腦他信得過!
「我想,我明天得回日本一趟。」他低喃。
丁皓笑笑,拍他一下。「你也死賴在我這裡夠久了,快滾吧。」
「我六天後會再來台灣。」他對石強說著。
說完馬上打電話訂機票,而整張臉光煥發了不少。
「吃飯了。」浣浣走出廚房叫著。
這一群人連忙用比逃命還快的速度衝向飯桌。也算是替東方磊餞別,他們破例開了瓶香檳,一群人鬧到三更半夜,最後盡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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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浣覺得必須好好與水晶談一談,於是今天水晶取代了丁皓的位置,陪浣浣上超市買菜。反正離午餐還有一段時間,所以她們找了家咖啡廳坐下。卸下大包小包的東西,浣浣甩了甩雙手,想著要如何導出正題。
白水晶替她省了事,開口道:
「想知道什麼就問吧!咱們之間還有不能說的話嗎?」
「好吧,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會等他!可是我還沒有對他說。」能愛與被愛是幸福的,再久的時光都要執著下去。
浣浣太明白水晶的心,因此沒有企圖勸她一些放棄的話。還有一件事是她擔心的——
「你有在避孕嗎?懷孕了怎麼辦?」
水晶點頭說道:
「我很想與石強生一個孩子,可是我不能自私地讓孩子承擔私生子的命運,相信石強也不願自己的命運延續到孩子身上;在我明白他的苦之後,我怎麼還能存有那種想法——」她輕輕一笑。「不過,我們會有孩子的——在他回來之後。」
「我一直以為你應該是感情最順利的一個。」浣浣低聲說著。曾經,她以為自己因為外貌的關係,不易找到真愛,可是,她遇到丁皓,她知道自己找到了今生的依歸;世事果真難料,是不是?
「我不覺得委屈啊,只要存著希望,每天都會活得快樂。明天要開庭了,咱們該回去整理資料了。」水晶一口喝乾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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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東方磊回日本後,又過了三天。一切如孟冠人所料,王平志在遭受全部退貨之後,資金一時無力周轉,於是加快腳步與「風雲堂」合力脫手那一批價值上億的海洛因,想在法院給予的寬限期內及時拿到現金以解決財務危機。而沈拓宇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在他們交易時來個迅雷不及掩耳的突擊,將之一網成擒,讓他們連栽贓到丁皓身上都來不及;王平志落網了,可是邱運洪卻逃掉了——「風雲堂」早因內訌而向心力不足,現在案情曝光,被抓的被抓,其餘全作鳥獸散,避風頭去了;所以邱運洪的逃脫基本上構不成什麼威脅,他現在是孤掌難鳴了。
可是為了安全起見,他們仍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浣浣的安危。
如果邱運洪有足夠的聰明的話,他會潛逃到日本或泰國尋求庇護並且另起爐灶,因為他留在台灣必會被沈拓宇抓住——沒有沈拓宇逮不到的犯人,何況邱運洪在黑道人緣並不好——打落水狗的人非常多,他必定無處容身。
而孤兒院的院長及一些涉嫌牽線販賣人口的販子已被捕入獄,他們陸陸續續又牽扯出社會上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竟是大老闆的事實,可是這些人涉案的證據並沒有那麼充足,這場官司還有得打;因為那幾個已反咬一口,告她們這邊「譭謗」與「破壞名譽」罪,已引起媒體相當的興趣。
為了不要在開庭前引出麻煩,沈拓宇沒有讓媒體知道此次訴訟律師是浣浣與水晶這兩個資歷不深的女律師;可是,有心人要查還怕查不到嗎?尤其對方律師極需瞭解對手資料的時候。
不過,那些資深律師知道對手是兩個初出道的小律師,只辦過離婚案子的小毛頭,反而不似先前那麼緊張了——懷著輕蔑的心,等著明天一面倒的勝利到來。
就是因為如此,水晶更打算利用那些老鳥輕敵之心來贏得大勝利,所以充足的準備最為重要。
浣浣與水晶走出咖啡廳。綠燈亮後,要過馬路的時候,突然一輛加足油門,從角落狂駛出來的黑色小轎車向她們迎面撞了過來。
「浣浣,快走!」水晶發現時只來得及用力推開浣浣,但浣浣卻來不及閃開而跌在地上。眼見就要被撞倒了,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一輛加了防撞鋼板的跑車打斜裡硬生生衝出來擋住那一輛車,使黑色轎車因煞車不及迎面撞了山去,當場汽油噴出,一下子兩輛車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就在她們面前燃燒。
黑色車子中爬出兩個全身著火的男人,火速地跳到排水溝中。
水晶衝到那輛救了她們一命的車子旁,驚奇地發現裡面並沒有人駕駛!
「浣浣,沒事吧!」她跑過去扶起浣浣。
圍觀的人群中走出一個身穿賽車裝、留一頭非常長的秀髮的絕色美女。
「嗨!又見面了。」是上回在百貨公司中遇到的奇異美少女。
水晶驚愕地叫道:「是你!」
女孩露出潔白貝齒與兩顆酒窩,微笑著。
「我們似乎挺有緣的。剛才我就看到巷子中一輛沒有車牌的轎車與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對你們那邊探頭探腦的,想也知道是不懷好意。正好,我也要試試我這『裝甲車』行不行;看來還有待改進,這麼容易燃燒——!可得想想法子。」女孩後來變成自言自語。
「車子沒人駕駛也能動呀?」浣浣訝異地叫著。
「那是遙控原理的應用而已——只能用在短程,長途就不行了。」女孩耳尖聽到警笛聲由遠而近,急忙說道:「這兩個混混好像提到有人不讓你們明天上法庭。小心一點羅!也許下次還能再見。」
話還沒說完,人已沒如人群中消失。
水晶咬住下唇,抓其東西往另一個方向走。
「我們也避開警察吧。」
浣浣點點頭。走了長長一段路後,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她是誰?好漂亮,像天使一樣。」
「她說她叫洛洛,是個很特別的女孩。上回我提過的,在百貨公司與我一同剝掉二個歹徒衣服的那個女孩,記不記得?」水晶忍不住笑著回想。
「是她呀!看來她與我們挺有緣份的。」那女孩真是教人印象深刻。
「會再見的,我相信。我們馬上回家吧,明天一定要順利上法庭;那些人必須為他們所做的事付出代價。」水晶冷冷地說著。
走到自己的停車位,上車後,直直往丁皓道德公寓駛去。
白水晶的車子開走後,另一輛黑色轎車也開始發動。
「現在不動手嗎?」一個嗲嗲的女聲低語。
「等他們慶祝勝利時再說吧!我要他們痛苦一輩子,讓他們樂極生悲。」陰森的男聲從齒縫迸出來,寒透人心。
那女人也冷笑了。
「他們最大的失誤在於少算了我王妮如這一號人物,並且也太篤定你會夾著尾巴逃出國。」
「是的,他們太篤定了!我豈會如此好打發?」男人眼中露出惡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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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皓帶著十分冷怒的表情瞪著沈拓宇。
「還沒抓到邱運洪嗎?在遠不能確定他逃到國外之時,早上撞車的事就不尋常了。」他更是緊緊摟住浣浣,他不會再讓浣浣離開他的視線了。
沈拓宇安撫他道:
「已經派出最精良的手下在找了;明天我會多派幾個便衣警探緊跟在她們左右。」
「狗屁!那還不如我丁皓自己來!」他們都知道多派一些人根本起步了多大作用;要人,他保全公司多得是,訓練得還比警員更精良。
坐在石強身邊的水晶,將資料收攏,抬頭說道:
「有各位英雄在,我們還怕什麼?浣浣,我們討論一下。」
浣浣拉開丁皓的手,與水晶進入房間討論明天早上法庭的事。
丁皓心煩不已地按住額頭。
孟冠人安慰他說道:
「該適應過來了,丁皓,這種事將來必定會有。現在我們應來推算邱運洪如果沒離開台灣,可能有什麼去處?」
石強想了一下。
「他在高雄還有一幢以他情婦名義買的別墅,我記得他一直用來藏炸藥軍火;只是多年了,不知道他有沒有變賣。」
「如果他手上還有一批軍火,那就棘手了。」沈拓宇當機立斷說道:「我派兩個手下與你立即上高雄查查看。」
石強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立即站起來跟沈拓宇出去。
如果邱運洪打算用別墅所藏的炸藥對付他們,那事情就還有得玩了。
「那傢伙比我想像中哈聰明一點,他暗留的那一手實在令人想不到。他可能察覺到堂中有人背叛,才私自保留一些實力讓別人不知道;現在可用上了——用來對付我們。」孟冠人閉上眼,殫精竭慮思謀對策。
丁勇沉思了一會兒,問丁皓:
「需不需要我去向耿老大借些傢伙來?」他當然是指目前台灣黑社會龍頭老大耿雄天。
「不行,要用,就用警方的;在沈拓宇面前不能太囂張了。」丁皓不同意。
沈拓宇十分敬重那個主持黑道正義是非的耿老大,也知道耿老大擁有一批足以威脅全台灣安危的精良火力。他因信得過耿雄天的為人而不去辦他,可是如果耿老大的軍火出現在警方面前,恐怕他也無法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去了。
「我們先等明天開庭後的結果吧。在那之前,不會再有事了。」孟冠人說著。
目前,也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