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知道九點時會有一票董事會成員要來家中開會,方箏仍是在六點半時,悄悄潛出大宅,決定上陽明山公園去做森林浴。
會與風御騁一起上山是不得已的,因為他老兄竟一大早就守在大門口,彷彿早料到她這只早起的蟲兒會準時被鳥吃似的。所以,好吧,就算他們在約會吧!
一身雪白的運動服與他一身的黑成對比。可能他是不怕熱的,否則哪敢在這種酷暑季節穿黑色衣料讓太陽烤?誰都知道黑色衣料吸熱力超強。
沿著步行道跑完了一圈。七月中旬時節,並沒有太多亮麗的顏色可以看;杜鵑與滿山紅櫻是春天的特權,一山的青翠別有一番趣味。人少了,青翠幽靜也就顯得宜人了。
將疲累的身體掛在老榕樹的枝椏上,她從背包中掏出礦泉水淋了臉,也喝了好幾口,清涼舒暢得想高歌一曲;風御騁接過剩下的半瓶水,一口飲盡。
即使已有過幾次親吻,但看到他喝著自己沾過唇的水,心中仍不自禁地感到悸動。他那行為好似他們之間已不分彼此了。
她的眼光對上他的暗黑灼熱,令她突然感到燥熱難忍,乾笑兩聲道:
「我們……再跑幾圈吧……」
「別動。」他柔聲喝止。雙手將她按在原地,讓他依然棲靠在榕樹上:「就是這樣,別動。」
方箏臉上浮著淡紅。他這種要吃人的眼光恁是再遲鈍的女人也會有危機意識吧?只是,他怎麼會突然流露出情感,一反他向來的內斂呢?
不敢與他對視,怕自己融化在那片火熱中,也怕自己溺斃在兩潭深情裡,所以移開了目光,四下看著。由榕樹枝概的縫隙中投射入一束一束的白光,在他倆週身照此聚光燈的效果,他黑髮上的汗珠有彩虹的絢麗光澤,想必她身上也有。
一雙手托起她下巴,抬起她逃避的眼眸。
「有許多次,我看著相片中的你時,恨不得能將自己變入其中,站在你面前,就像眼前這樣,吻住你似笑非笑的唇角,分享你心中所有的喜悅,打破你在人群之中自成一格的疏離屏障。」
她心一動,雙眼乍然透出恍然的亮光:
「是不是那一幅……我十七歲那年被偷拍去參加競選校花的照片?我記得校週報上刊出來的就是站在樹下單槓前的模樣,那一幅照片在你手中嗎?」真的會有這種事嗎?
「是的。」他的回答解決了她的不置信。
「怎麼會呢?當時你在台灣嗎?你見過我嗎?」
「不。我未曾來過台灣,今年是我第一次踏上這塊土地。」
方箏訝然,心中問題馬上湧出一籮筐。
「那麼你怎麼會有?又怎麼知道我,又怎麼會喜歡我?又怎麼會……」
風御騁不是不願回答,只是他的自制力沒有好到佳人在抱卻不找機會偷香,尤其在他悸動的這一刻。他的唇覆上了她的,狂烈地索取他戀了六年所該回報的情感,補償他失魂落魄的相思。
勃發的情潮不會有魘足的一刻,除非他得到她的一切;這認知閃入他腦海,才讓兩人有喘息的空間。他不能在這裡、也不能在情感未定、未得她真心前有所逾越,否則那就與強取豪奪的行徑沒兩樣了。珍視她,就以尊重的方式來求取芳心,否則他不必苦苦等候六年,等到一切情況允許他出現她面前才來台灣。
「你還沒有回答我。」方箏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很紅,但她並沒有設法掩飾或躲避,反正吻都吻了,消弭了剛才灼人的氣氛與她的不安,她就不必為這種親密感到害羞了。所以她仍是直視他。
他輕聲道:
「我在艾森總部看到那幀照片。」
「咦?你怎麼知道艾森總部?又哪有機會進入那裡?或著你根本就是那裡面的人?」不會吧?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會被任人消滅工作場所的人,如果他是黑道中的人,也應該會是個角頭老大吧?不像是會受人支使的人。事實不就證明了,僱用他幾個月以來,他哪裡有一點當人手下的自覺?簡直比老闆還逍遙自由。
「我不是那組織的人,事實上我們是敵對的。」
「那你——」她衝口而出的話乍止於某個了悟。「我明白了,是你消滅了艾森總部,讓他們來不及派人來解決我這個case。」也就是之前與蝶起閒聊中所說的不明人士。
「你是預料之外的收穫。」他輕撫她髮絲。「你差點香消玉殞在十八歲那年。」
「那我還真該感謝你不小心救了我的小命嘍?」她心中舒了一口氣,卻也沒有太多喜悅的感覺。以那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去消滅一個凶殘的殺手組織,當然不會是以和平的手段,更有可能是以暴制暴。那麼,眼前的這個男人的背景……及他手上染過的血腥,比起艾森總部只怕不會少多少吧?
他看入她眼中的落寞,他低沉道:
「猜猜我為何過了六年才來?」
「你忙。」她無力的笑容。
「是,我忙。」他慢慢收攏雙臂,珍愛無比地納她入懷,讓兩顆心跳動著相同的頻率。「忙著知道你的一切喜惡、忙著讓自己以配得上你的身份去努力,不讓你的心為難。企圖一出現就讓你全心愛上,而不必猶豫於我可能持續著的背景。」
她猶疑地望入他眼中:
「持續著?」
他點頭:
「我不能改變自己的出身,也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但我至少可以讓自己改變生活方式,以及未來每一天如你所期望的清白。」
他等於間接地承認了他的黑道背景。
一旦「過去」與「未來」在此刻成了截然不同的兩世界,那麼所謂的出身與背景,將不會為她所介懷;值得感動的是他毅然決然改變的過程與結果。
只是,怎麼可能會因為她,而改變他原本世界所運行的方式?但他的陳述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成分,讓她連出口質疑都覺得多餘。
方箏只是睜著不置信的眼與他對視。在這一刻,這一小方由眼眸交流營造出的宇宙,她的漫不經心湧現最真實的心旌神動。
「為什麼?」
「我一直知道會有一個女人來到我的生命中;我更明確地認定,一旦她出現時,我會立即知道。就是你了,方箏!沒有道理,找不到可以解釋的原因,在相見那一刻,你就那樣牽動我的心。如果你會有一絲絲感動,就能明白我此番前來存著怎樣的勢在必得。」
「如果,我還是無法愛上你呢?」
「你是嗎?」他反問。
含情的黑眸,凝視著她的惶然與無措。如果她無動於衷,又哪來的種種情緒波動?
她能接受這個男人嗎?應該是肯定的答案吧?至少她接受他掠奪的吻,而沒有揍人的衝動,任由他來去她香閨自如卻沒有拒絕。他總閃動著要吞掉她的渴望在撩撥她心神,卻不曾有過放肆;在一定的標準下,他尚能保持君子的風度,沒有強取豪奪。
這男人確實為她費盡了心思,否則不會瞭解她到如此透徹,連追求她都自有一套戰略。
不黏她、不支使她、不強迫她,卻又暗中為她做了不少事。
她一直有這樣毫無根據的篤定,明白他或許危險,卻不會傷害她。是否,打一照面之初,她就早已心動了呢?
不曾嘗過愛情滋味,不明白悸動的感覺該怎樣才算數;只是,用一個簡單的方法來辨別,倒也不難。
——如果她有一天必須嫁人,那麼她不介意配偶欄上的名字填上「風御騁」三個字。
她想,她是可以接受他的。
做事向來果決,想來情感上也無須太過踟躕;畢竟當今世上,自投羅網的男人少見了。
「什麼樣的男人會看上中性的女人呢?」心神的波濤稍稍平復,她坦然地接受事實,接受他入侵她的感情世界。以全新的眼光打量他,順道問出她的疑問。
風倒騁反問:
「你認為你不值得男人看上?」
方箏笑著搖頭,自負道:
「不,我只是懷疑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名眼睛沒瞎的男人,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身邊晃來晃去的男人是不是都有深度亂視。真高興有你出現來證明我的想法是錯的。」
他縱聲大笑:
「你真是夠格讓我癡迷。」
她訝異地看著他笑得這麼放縱,實在是好看極了,以他向來慣有的冷然形象而言,有這種笑是嚇人的;但也就因為他輕易在她面前展現不尋常的放縱,更可顯見他對她是不同的。
癡癡看著他漸斂的笑臉,她歎道:
「我不會問你過往的事,畢竟那不是我所能插手在意的。很高興你暗示我日後沒有太多血腥的事來困擾我,也許我還該慶幸你以前的身份,否則今日的我早是一壞黃土了。我也很高興你所喜愛的,是最真實的我,而不會以愛為名要我有女性化的打扮,穿裙子、塗胭脂什麼的」,一雙手在他腰後交握,表示了她的接納:「風御騁,目前為止,有這樣的共識與協調就夠了,希望未來的日子可以證明咱們是互屬的一對,否則……那將會是遺憾。」
「你不會有機會去明白什麼叫遺憾。」他的獨斷字句說起來像發誓。
方箏抬起頭吻他,感覺得到他們的未來猶如七月的陽光一般燦亮。
「拭目以待。」她輕輕呢喃,明亮的大眼閃著不容錯辨的挑戰光芒。
她要知道,屬於她的感情,可以發展深刻到什麼地步,如果「愛情」當真有別人歌頌的那麼偉大的話。
不想知道風御騁的背景,卻不代表不會有人自動在她耳邊報告。
近來方箏的日子可真是熱鬧到足以令她痛哭流涕的地步。首先,她的超人秘書近來常會在下班時刻「失蹤」;所謂的「失蹤」不是說她老人家拒絕不人道的加班,私自潛逃,而是明明有意思留下來當工作狂,卻被她最新追求者架著去約會,明顯可以看出來李乃君小姐是踢到鐵板了。明明對陳家的青年才俊有那麼一點點意思,卻又在一頭狂獅面前硬是說自己有同性戀傾向,與上司方箏有著不可告人的畸情,惹得狂獅為了拯救他的淪落,每天嚴守時間,不讓她與上司有多一分鐘額外相處的機會。
天哪,難道「方笙事件」又要重演了嗎?當年她的大姊就是為了她想要的男人鍾適,而毅然拋下方家二十四年辛苦栽培之恩投向香港華康集團的懷抱中;雖然嫁給了鍾迅讓人跌破眼鏡。但方氏企業損失一名大將是事實。而今,又有不知死活的混帳男人想藉戀愛之便搶走她手下一名大將嗎?真是太過分了!她一定要找機會警告陳頤允那小子。老婆給他娶,如果挖她人才,她就給他好看!
當今世上要再培養出李乃君這種萬能手下已經是神話了,方箏死也不會放手……哦,想來就辛酸,乃君美人給人綁走了,害她連續三天吃不到晚上六點的正餐,沒有人會那麼熟知她的口味,天天自動自發幫她挖來世界美食;如果她是男人,早就二話不說,拉乃君進禮堂了!算那個陳頤允沒瞎了狗眼,居然懂得欣賞美玉。
然後再說到暑假來打工的方范吧!成天跟著他崇拜的狄森·威爾跑,在他這個好冒險的年紀無可厚非,反正只要他每天有把收發部門的工作做完,其它空閒時間任他自己運用,想當福爾摩斯第二沒人會管,但是妄想插手他老姊的事就太不知死活了。自從他知道連大姊也遭受過惡徒騷擾後,他天天像只老母雞守在她們身邊疑神疑鬼;要不就躲在狄森住的飯店查一些與黑道有關的資料,久而久之,竟對黑道人物升起了一種英雄式的崇拜。
拜狄森·威爾所賜,居然暗示方范那小子說風御騁曾是美國黑道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害得方范一反敵視風御騁的態度,只差沒諂媚地拜倒在他西裝褲下搖尾巴。
不平衡,愈想愈不平衡!她為什麼要辛辛苦苦,並且餓著肚子守在辦公室內辦公,然後流著口水看著所有人全逍遙去玩?
沒有辦公的心情,她決定給自己半小時休息的時間。抱怨歸抱怨,事情到底仍得做的,所以她沒有任性的自由,只能抱怨自憐半小時,順帶想一些事情。
下午狄森與董培良上來開會時,關於狙擊她的兇手沒有半點進展,倒是風御騁的背景來了一籮筐,總覺得那是狄森刻意說給她聽的。而,如果狄森真的行到可以查到風御騁謎般的過往,又怎會查不出區區的宵小之輩呢?還是……相權衡之下,任何想不利於她的人對狄森都是微不足道的?
她心中有個奇怪的想法——或許風御騁與狄森是相熟的?
風御騁說過,她的安危由他來管,所以狄森撤手不管,反而刻意要讓他慢慢去明白風御騁這個人;而同時,狄森的眼也無時不刻地評量她,像是要挖掘出她種種特質好去存檔一般。
詭異呀!這些人在搞什麼鬼?
風御騁,「驍」的兩位負責人之一;父親馮馭湍,中美混血兒;母親風千韻,中國人,生長於加拿大。光這三筆資料就夠嚇人了!
「驍」是全美國首屈一指的保全集團,不僅壟斷整個美洲市場,連歐洲各國都有其分支機構。而人人都知道。「驍」的前身來自黑道某種神密組織的漂白,但漂白後確是正正經經在做生意,沒有什麼不法勾當,在六年前正式步入保全業,迅速成王國,壯大到今天的地位。
六年!
這數字令她的心怦動難抑。
而「驍」集團實在是有其本錢獨佔大片江山,讓人不敢找麻煩的;如果「驍」的背後當真是有馮馭湍與風千韻這兩名黑道重量級人物撐腰的話。
也許依風御騁的個性,十成十不依靠任何人的支援,但試想,誰敢冒著被挫骨揚灰的危險去動那兩名世界有名的黑道大老的子女?
方箏對世界各國的黑道組織瞭解並不多,但從羅蝶起那邊偶爾聽來的,大抵也知道某些傳奇性人物。
以美、歐兩地為主體的黑道人物,黑手黨以外,更有一個集各地一時之選的菁英組成的「正義聯盟」;用中國武俠方式來解釋的話,就是九大門派之外,會有公推的武林盟主組織,以維持武林世界的正義。可想而之,正義聯盟內的人,皆是角頭老大:在二十年來,只有望威權重的黑道大老才能加入其中,目前為止它依然維持「十大長老」的人數。正義聯盟本身沒有手下、沒有武器,但不可輕忽的是聯盟內的老人們各自所屬的幫派勢力,所以沒有人敢輕易去動與正義聯盟有關的人。
風千韻的精密科技組織,以及馮馭湍的夜影組織都是惹不得的。
六年前艾森總部之所以被消滅,是因為他們居然妄想消滅風千韻的組織。不僅派人滲透。更不斷引起爆炸、殺人事件,被「驍」迅速在一夜之間消滅掉其總部。那麼,此刻她方箏不會站在這裡,而艾森總部那個血腥組織也會依然威脅所有富豪的生命。
不明白倒還好,愈清楚反而愈迷惘。如果風御騁當真為她犧牲了那麼多,那麼她會有危險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一陣披薩香味引她回神,她轉過身,正好看到風御騁已立在她身前,手上正拎著披薩。
時鐘指著晚上八點,肚子餓得無力,她任他拉到沙發上坐下,趁他在弄食物時,她看到他右手指上有瘀青。
「怎麼了?」她拉住他手。
「沒事。」他遞給她一塊披薩。
她兩三下解決掉一塊。笑得很深沉:
「你的意思是你身上即使有任何傷口都與我無關嘍?我只管吃得肥肥就行了。」
他看著她好一晌。才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揍了誰?」
「多事人。」
「狄森·威爾?」她挑著眉問。
他沒有表情、沒有點頭或搖頭,就代表她猜對了。
「你怎麼會知道他告訴我許多事?」
「我一直在你身邊。」
每天除了早上的晨跑約會之外,風御騁很少出現在她的視線之內,怎麼說他一直在她身邊呢?
「不要問我藏在哪裡,依你每天辦公的情況來講,掌握你的時間並不難,而我也明白總有一天狄森會很樂意告訴你我的背景;即使他明知道那會惹我一頓揍!」
「我總會知道,不是嗎?」他是怕她嚇到吧?或者是排斥?
「關於我的一切,都該由我來告訴你。我就是我,不該因為背景的好壞左右了你對我的情感。那些於我倆無妨,所以我不認為一股腦地告知是必要的——至少不是現在。」對於身外的一切,向來不被他所重視,也希望方箏不會在意。
「至少告訴我,你最近忙什麼吧?」這種程度的好奇是可以被允許的吧?
「目前為止,我想把情感弄成只屬於我倆的事已不可能。他們都想見你,以他們各自的方式;顯然我的阻止更加深了他們好奇。」他口氣中夾著煩躁。
她不明白地問:
「除非我嫁給你代表要接掌令尊或令堂的地位,否則沒有人該注意我,我確信如果我們結婚,不會改變我目前的身份,不是嗎?」
風御騁給他一抹莫測高深的笑,攬著她的腰住懷中帶:「是的。但他們向來不滿我六年來的所做所為;認為你至少得值得我那麼做。」
方箏了悟:
「哦!那他們會來『看』我的方式想必不尋常了?多熱鬧呀!相形之下,那些想教訓我的人得靠邊站了。」
「我不喜歡這一切。」尤其他無力阻止親人們前來。
她吻他道:
「你們家相媳婦的方式真別緻。還有什麼是我該知道的嗎?」看著他挫敗夾怒的神情,可見他的親人都不好擺平。知道也有他罩不住的時候真好,那麼他使不會顯得深不可測,難以攀上了。
他沒有回答,將她的唇移開寸許,低啞道:
「你知道整棟大樓只剩我倆嗎?」
「又怎樣?」她沒有理解他眼中深沉的慾望。
「我會想吃掉你。」
她心抖了一下,緊張她笑了聲:
「慾望是你平復煩躁的方式嗎?」
灼熱在身上流竄。方箏突然覺得冷氣空調失去功用,汗水滲透了背脊所有面積,他身上迸發的熱力是嚇人的,她以往怎麼會覺得他安全,並且無害呢?以為親吻就是戀愛親密的極致……
怎麼只消他一看,她身上火熱因子就飛竄不止呢?
「你不會強迫我,不是嗎?」她又問,試圖平復自己的慌亂。
「我需要強迫你嗎?」他低喃地問,不打算克制自己渴望擁有她的衝動。有多久了呢?在她而言也許只有四個月,但在他而言卻是得再加上六年時光;他一直在等她接受他,而她也接受了不是嗎?
他不滿意情況一直介於親密朋友間打轉。方箏向來少有女性的柔媚與自覺,允許他的抱摟親吻,代表她承認兩人之間是有情感的,但止於此之後,她便沒有更多的自覺了——也似乎覺得感情就是這麼一回事。
他誤導她了嗎?還是他太忙,太縱容她心中只佔一半心思來容下他?
有開始就永遠不會太遲,方箏可以忙碌、可以永遠沒有柔媚的女性自覺,但她心中一定要有他,完完全全地將他擺在第一位!
慾望來得突然,倒不如說他的耐心被家人耗光了;而他想要她,就是這樣。她該是他的。
他抱起她,踢開她休息室的門,暗黑的眼沒一刻離開過她。
「我不認為現在上床是好主意,我……」她緊張得快語無倫次了,雙手死抓著領口,不知所措地看他赤裸裸的情慾在眼中流竄。
他輕放下她,讓他背貼在柔軟床榻上。沒有餓虎撲羊的狂暴;沒有立即的欺壓,他只是坐在床沿,撫著她難得緋紅的臉蛋。
「如果我讓你覺得像色狼,請你原諒我已六年不曾嘗過與女人交歡的滋味。」
是嗎?六年?她緊緊閉上眼。
為什麼他所指的時間,每件事的轉變都一定是「六年」?每一次的提起都像被施恩似的,讓她的心復加沉重。這輩子有還清他的一天嗎?她還必須為每一次的「六年」感動幾次?
「你不公平!也許你愛了我六年、為我犧牲良多,但我都不知道,不要每次都拿這個來讓我無措。你知道我已經覺得作牛作馬都還不清了嗎?」
「我不是在給你壓力,何況你的情感已歸屬我之後。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告訴你我的忠實,一如你的清白一般不容褻瀆。方箏,對你對我而言,這才是該坦誠的;你的過往,我的過往,獨立的個體所呈現對情感的忠實。」
方箏半坐起來:
「你沒給我準備的時間,我沒法子這麼輕率與人裸裎相對,我沒有心理……」
他打斷她:
「你愛我嗎?」
突兀的問話讓她愕住不已。愛?他們之間已進展到最深的那一步了嗎?
不,她不知道:
「別問我無法回答的問題。太快了,別拿你的六年來壓我,我認識你才四個月,正常人交往至少要一年以上,我不認為——」
「我不接受拒絕。」他狂吻住她。
男人野蠻起來都是堵住女人的嘴再上下其手嗎?
方箏直覺地伸手抵住他胸膛。她可以給他過肩摔的、她可以呼救、可以按下保全鈕讓一卡車保全人員前來,可是她被他撩起的火熱,已讓大腦喪失指揮的功能。
也許她尚未深愛上他,但她的身體並沒有拒絕他的觸碰。這個認知令方箏訝然不已。
難道她對男女之間的慾望也存著好奇嗎?她迷惑了。任由他脫下她的上衣,他的掙扎全部停止,混沌地看著他邪惡的挑情。
風御騁因她的靜止而放開她的唇,在她耳邊低喃:
「來吧!看看你對我的情感能深到什麼地步,如果你不試,又怎麼知道你的身體願不願意讓我佔有?我發誓,只要過程中你發現自己並不喜愛,我可以立即停止。」
方箏遲疑地看他,輕聲道:
「我從未有過這方面的幻想。」
「那麼,允許我來教你。」他完全退開,讓他們之間有半米的距離,雙手亦沒有再碰她,面對著面,他等待她的應允或——驅逐;雖然在方箏看來比較像伺機而動。
好吧,有何不可呢?
就讓這一夜來讓她肯定自己愛不愛他了,不會有什麼損失的,不是嗎?
「我必須先警告你,我的身材不會太令人滿意。」
「等我檢查過再下定論如何?」
他淡淡一笑,一把拉她入懷,初時稍歇的狂熱燒得比剛才更狂烈,方箏終於是他的了……
感覺並不糟,方箏必須承認。如果她不是個花癡,就想必對他有更深的情愛存在吧!否則不會輕易癱軟在他懷中。
性是愛的完成嗎?還是性是愛的證明?
明天過後,她得想一想才是……此刻的燃燒灼燙,不容許她有思考的空間。
她想,她可能會喜歡上這種刺激的運動,如果下次的疼痛可以少一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