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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錯 第二章 作者:夏娃

  路家兩老為了嫁女,延了歸鄉期。

   時深秋,距離提親日子也不過半個月,這一天,給王府張燈結梁,鑼鼓響徹雲霄,熱鬧非凡。

   皇上主婚,一對新人拜過花堂,將新娘迎進了喜房。

   李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師兄向非玉和黑塊,趕在他進洞房之前及時到了縉王府來賀喜。

   「老四,恭喜你,采笙和老五因為有事,趕不及親自前來,托我帶來賀札。」

   向非玉本欲送上賀禮!道過喜後便離去,黑塊卻不想這般便宜了李瑋,揪著他不讓進洞房,硬是要新郎宮陪喝一杯。

   這黑塊,從頭到腳一身黑,一柄大刀扛上肩,臉上還有一條深長的疤痕,他要不是跟著向非玉前來,准給遠遠擋在縉王府大門外,不得其門而入。

   「老三,今日小王完婚,是何等大喜之事,你這身打扮,我這不是來賀喜,分明找霉氣來著。」李緯喝完兩人敬的酒,首先在黑塊那張毒嘴開張前,先「敬」了他。

   黑塊咧嘴一笑,那左臉頰長疤抽動,「我說老四,這路家小姐可真本事,居然能收服你這只千年老淫蟲,該不是萬年狐狸精轉世吧?」

   「老三,今日是老四大喜之日,不可妄言。」向非玉就座,舉杯就口,一派儒雅斯文,眼神不動,風吹衣袂飄飄,仿拂不染俗塵的仙列人物。

   李瑋一臉笑,「縱是萬年狐狸,迷死我也甘願。」

   他這一言,令黑塊一楞,登時哈哈大笑,萬分佩服,「以為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是嘴上戲言,不想你萬分認真哩,衝著你這句話,師兄我也不鬧你了,洞房去吧!

   就這樣,黑塊放過了他。

   臨離開前,向非玉突然一臉肅色,「老四,最近有人看見申屠無客在長安出沒,從數月前在揚州,他被老五所傷,便推動蹤跡,突然出現長安,你需小心。」

   「放心吧,這縉王府,豈容他輕易來得,」李瑋一點也沒把向非玉的後放在心上,只想著新房中的美人兒。

   黑塊詭譎地一笑,一眼瞧穿了李緯的心事,「老二,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跟他說這些,他哪裡聽得進去,走吧,人家已經嫌我們礙眼了。」

   他領路,和向非玉離開了。

   新郎官喜孜孜,旋了衣袖,昂首闊步進了新房來,只想那日匆匆一瞥,那抹白皙身影兒,那張傾城艷容,今日就近在眼前了,心下那份雀躍便難抑,更掩不住一張新人笑。

   芮兒一見縉王入門,連忙出了內房,和幾名女婢欠身見札,「奴婢芮兒,賀王爺大喜,願王爺。王妃好比成對黃鶴,比翼戲清池,更為雙飛鳥,比翼共翱翔。」

   「好個對對雙雙!起來吧。」李瑋眼底激賞,便把這丫頭仔細看了,瞧她一張粉致臉兒,一雙慧黠靈眸,真個嬌俏人兒!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當下便賞了紅。

   「多謝王爺。」芮兒笑吟吟,也不敢耽誤一對新人了,帶著女婢們關了門離去。

   李瑋迫不及待入了內房,見他的王妃坐在那兒,頭蓋著喜帕,心內喜狂,上了前去。他眉開眼笑,掀開紅中,新娘嬌羞地抬起臉兒來,明眸如剪水,眉別似遠山,一對綠玉耳墜晶翠欲滴,襯出嬌顏配紅,是一美人,卻——

   是美人,卻非絕色,更萬萬比不得他日癡夜想的傾國佳人!

   李瑋笑容僵住,臉上變了顏色,只為眼前新娶夫人竟然不是他心中的絕色美人!

   當場如一記棒下,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再看仔細——

   不是她!

   不是她!

   「錯了!」一股冷,直冷進心底,一份錯愕和徹底的失望,像無情深海漲潮捲席,一直淹、一直淹,狠狠淹沒了他整個人,也奪走了他的理智!

   「王爺?」原是羞怯怯的新嫁娘,卻因為那一聲,『錯了」,教路清蓮不解地抬起疑惑的眼兒。

   眼前俊美男子,依稀有十三歲少年的俊影兒,卻不見昔日笑容與溫柔,只見滿臉怒意,是為何?

   李瑋看也未再看她,那麼快的別開臉,邁開步遠離了新帳,他更反感的斥吼:「別叫我!你不是本王要娶的美人!你——不——是!」

   那如雷響,如閃電劈的話,震得路清蓮全身發涼!更彷彿將她從雲端上活活給打下:硬生生將她摔得屍骨無存!

   不是……他要娶的人不是她……他是說他要娶的人不是她……錯了?

   是哪兒出了錯……他錯?還是她錯……

   「既是如此,何以到路家提親?」路清蓮冷汗涔涔,絞握著顫抖不已的冰冷手指,依然安靜坐在那兒。

   李瑋震住,回想了其中的錯誤……是那小尼姑,他輕易誤信了小尼姑的揣測,卻過於衝動,未再親自確認,也因為路安就要舉家離開長安,他一著急,更急著將他的美人娶入門,卻可恨……

   「只因一著錯,滿盤俱是空!」他沒有給她答案,卻是咬牙切齒,惱恨地一掌擊在桌上,痛恨自己的錯失。

   他卻不顧,他的話給無辜新嫁婦帶來多大傷害。

   「一著錯,滿盤空……」字字如針如刺,路清蓮一顆心沉,沉、沉,那一雙清漾著水氣的明月更圓、更大,強撐只為不讓淚兒流,「錯已鑄成,你意欲為何?」她又輕又細又清冷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卻擲地有聲。

   「意欲為何?」李緯仰天大笑,那笑聲,又無奈,又絕望,充滿嘲諷,笑聲止,他的目光也隨即冰冷,卻避她如蛇蠍,彷彿多看她一眼,都令他難以忍受,只為一個錯誤,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一對如今彷彿在嘲笑他的紅燭,他霸氣而低沉的聲音多了憎恨與無情,「既是本王鑄成的錯,你若捨不下王妃之位,不願『和離』你無『七出」之罪,本王能奈你何?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頭,你既不是本王要娶的那位絕世美人,終其一生,本王也不會愛上你!要走要留,任憑你!」

   扔下話,他火辣辣地步出新房,不曾再回頭!

   這兒,今夜,原該是春風帳暖,甜蜜無限的地方,奈何,世事茫茫難自料,郎君竟無情!

   「任東風老去,吹不斷淚盈盈。」映著燭光,一張逞強的蒼白臉兒,再也止不住淚潸潸。

   「只因一著錯,滿盤俱是空……於我,又何嘗不是?滿抱希望,在母親面前點了頭,親自允婚,奇終身托忖於他,奈何,落得這等下場!和離……和離……洞房花燭夜,他竟要與我和離……此情何堪?」路清蓮心膽俱碎,修得完美的指甲尖兒深入手心裡,那凹陷的痛,怎麼也無法減輕,無做壓抑她滿心滿身的傷與痛。

   「小姐,怎麼了?我看見王爺怒沖沖的離去。」芮兒的聲音傳來。

   路清蓮連忙掩袖拭淚,硬生生吞下了滿腹的苦,裝作無事。

   芮兒進房,看見小姐眼紅。鼻紅,像是哭過,卻還似乎極力要掩飾,還不知緣由,她便先便咽。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芮兒握著小姐的手,更發現小姐竟一身冰冷,猶在顫抖,芮兒更驚慌,「可是王爺欺負你了?」

   路清蓮抽回了手,別開臉去,「不許胡說。我沒有事,你下去吧。」

   「小姐!你整個眼睛都紅了,身子還在抖著,豈會無事?新婚之夜,王爺就離開新房,豈能無事?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始終喜樂共嘗,哀怒同受,今日小姐受了委屈,為什麼還要隱瞞,不肯讓芮兒分憂?」芮兒光見她家小姐的模樣,心都要疼死了,那份著急更切。

   路清蓮站起來,緩緩摘下鳳冠,背對芮兒,「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芮兒,我只願你跟著我,便是我的支柱。」一番淒幽悲涼的話,卻是語重心長。

   「小姐……」芮兒明白,小姐雖然把她比喻為急流裡的小舟,分擔不了她的憂愁,卻只是不願將自己的委屈讓她也承受罷了。

   「芮兒,去休息吧。」路清蓮始終把背對她,不顧讓芮兒再見她一臉淒楚和狼狽,她的自尊不許。

   芮兒是瞭解她的,只得無言地為她把門關了。

   直剩她一人,路清蓮脫去身上霞帔,甚至不顧讓這身喜紅留在身上做笑話,眼望紅燭垂淚,她又是心悔與憂愁和著淚兒簌簌直下,「……誰伴明月獨坐?我共影兒兩個……這竟是我路清蓮的新婚夜……好個淒惶的我!」

   要悔要怨,她都只有今夜,過了今夜……

   「饒君掬盡曲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她豈戀棧王妃之位!

   這縉王府,既然容她不下,天地遼闊,總有她路清蓮棲身之所。只是,她卻不能馬上就走,要走,也得等到過幾日路家兩老返歸家鄉以後。

   「門外水流何處?天邊樹繞誰家?山色東西多少?朝朝幾度雲遮……」山水風光依舊,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清冷的眼神,幽幽望著眼前景物,山不動,水更流,昔年風月,如今看來,只留千萬恨,恨極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路清蓮空對著雲山渺渺,又是一聲惆悵的歎息,只因一著錯。滿盤俱是空……「本來無一物,奈何惹塵埃。」

   一切,都因她的允諾而起。

   「小姐,還在想那無情縉王?」芮兒光提李瑋,便有止不住的怒從中來,一切都是為了她家小姐。

   雖然小姐對那夜的事始終閉口不言,但那以後幾日.完全不見縉王人影,光如此,她便要萬分為小姐抱屈了。她家小姐在縉王府一直強顏歡笑,待送走路家兩老,小姐這才帶著她離開縉王府,來到這裡。後來她只知道,似乎縉王對小姐說了——和離!這更是教芮兒咬牙切齒。

   這裡是六年前她和小姐經常來採草藥的山野,原來那間木屋還在,只是略嫌破舊了,她和小姐經過一番整理,就此住了下來。

   她和小姐依舊是女扮男裝,一來為了方便,二來也為避免麻煩。兩個女兒家要單獨生活,也實在不易的。

   路清蓮一襲白衫布衣,一張索淨臉兒,一雙男子唐靴,雖是一番改扮了,終究是娥眉帶秀,玉白香肌,掩不住那佳人情韻,脫塵氣質。

   「想他何用?」路清蓮從遠處拉回目光,轉眼凝視來到身邊的芮兒,拉起她的手,「芮兒,是我的錯,累你也跟我受苦了。」

   「小姐,你這麼說,是存心要讓我難過嘛,要不是我煽動夫人,夫人也不會同意你嫁給縉王,今日小姐也不致流落山野。夫人若知小姐遭遇,不知要怎樣難過。」芮兒對於當日的長舌,真是悔不當初。

   路清蓮別過臉去,想起母親,她眼眶一陣濕熱,才出閣,便與丈夫離異,她有何顏再見慈顏?

   「芮兒,從今以後,就我倆相依為命了,過去之事,如東流水,我們誰也別再提了,好嗎?」她需振作,不可再沉溺痛苦中。

   「那是最好了,誰說沒有依靠,女子便不能活。從今以後,我和小姐定要把日子過得快活。」芮兒堅定他說,大有不讓那縉王瞧不起的氣勢。

   路清蓮微微一笑,「山居也有野趣,遊山玩水,一向是我和你的本事,日子定不難過。」芮兒也有意要改變話題,不教路清蓮再想過去,便眉開眼笑告訴她:「小姐,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帶下山去賣的那些字畫,又教那位公子買去了呢,他似是對小姐的書畫完全著了迷呢,直誇小姐是當代才人,還說非與小姐你結識不可。我還對他說,我家『公子』性子孤僻,不喜與外人接觸,好不容易才推辭了。」

   「芮兒,你辛苦了。」路清蓮神色裡儘是憐惜和愧疚。本來她也要與她一同去賣字畫,但芮兒堅持自己去,說是一人負責作書作畫,一人負責去賣,這才公平,其實路清蓮知道,芮兒是不願她拋頭露面,總是為她設想。這苦命丫頭,可憐跟錯了主子,這番吃苦。

   「小姐……」芮兒心知她家小姐想著什麼,才瞪起眼兒,遠遠卻看見一人走來,教她看仔細了來人是誰,便瞠大了眼,「我的天!他居然跟蹤我!」

   「誰?」路清蓮回頭過去,是一位青衣男子,頭戴黑紗唐巾,衣冠楚楚,堂堂相貌,炯炯目光,看似襟懷磊落,豪氣之人,卻也一臉和氣溫柔笑意,斯文有禮。

   「在下——」

   他才一作揖,芮兒便往路清蓮身前擋來,保護之意甚是明顯。「我都跟你說我家……『少爺』不想與你認識,你這人怎麼這樣不死心,還厚顏無恥跟蹤我,太小人了!」

   「非常抱歉,在下燕從雲,只為實在敬服公子才華,不得已才有此下策。」燕從雲慚愧道。

   「你這人實在——」

   「『路瑞』,來者是客。」路清蓮拉了芮兒的手臂,阻止了她。這「路瑞」,便是芮兒改扮後的名字。路清蓮上前,雙手一拱,「在下水青,不知燕公子此來,有何指教?」

   「迢迢流水青山隱。好名字。」燕從雲一臉微笑,深炯目光鎖住了「水青」,只見眉目清秀,神韻天然,丰采動人,一份嬌柔難掩,撲鼻一抹淡雅香氣,分明是柔質佳麗喬裝,當下驚奇的眼光一閃,眼神便更為柔和。更為激賞,「水青,只覺與……你一見如故,不知道我們是否可以直呼彼此的名字就好,別來客套了?」

   「都給你直接喚了,才來問人可不可以,有沒有搞錯啊!」芮兒又是翻眼,又是瞪人,這人臉皮怎麼這樣厚。

   「路瑞,」路清蓮一個目光又飄過去,芮兒才不甘不願地噘嘴退到她身後去。路清蓮從容回眸,「既是如此,我便喊你一聲燕兄?」

   她如今是男子裝扮,若是態度過於扭捏,實在難看,所以路清蓮便也以男子身份,落落大方地回應了。

   「太好了。老實說,我是商人,專買賣古董字畫,日前一見……水兄弟的墨寶,便驚為天人。光說這畫,山水、花鳥,皆天然而成,栩栩如生,彷彿真物直取入一方長絹中,人間難得。再論書法——」

   「燕兄。」只聽他言裡詞間儘是誇獎,路情蓮便打斷了他,「燕兄謬讚了,實不敢當。只是幾幅餬口拙作,不值誇耀。敢問燕兄,今日前來,可是別有要事?」

   如此美貌佳人,非但有才華滿腹,甚至謙和不帶驕氣,又聰慧大方,實在世間難覓啊!燕從雲心儀又折服,一時之間,把一個美人兒望得眼都癡了。

   芮兒一見燕從雲凝望她家小姐的眼光,當下戒備地瞇眼,走上前去推了他一把,「喂,我家『少爺』問你有什麼事,你光瞪著她做什麼?」

   燕從雲這才回了神,從容地回答:「是這樣的,在下是想,兩位居處如此偏僻之地,與其由路兄弟下山去賣字畫,不如就讓我定期前來收購,不知水兄弟意下如何?」

   「這……」路清蓮一怔,料不到他會有此提議,心中馬上想到如此一來便可免去芮兒的辛勞。可回心一想,卻不願佔人便宜,先把話說道:「只怕勞煩燕兄,還讓燕兄做了賠本生意,」

   「普天之下,只怕沒有些人能及得你丹青妙手,才華絕代。這一點,你就毋需擔心了。」燕從雲眼光溫柔,始終凝視那張素淨的嫩臉兒。

   「我們不需要,你走吧,日後不許再來騷擾我家少爺!」芮兒就是看不慣他瞧著她家小姐的眼神,分明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早已瞧穿了她家小姐的女兒身份,假借收買字畫,有意接近她家小姐。

   「路瑞,不許如此無禮。」路清蓮對燕從雲拱手,「燕兄,那就有勞你了。」

   燕從雲微笑,「就這麼決定了,以後每隔三日,我便來一趟,兩位若有缺什麼,隨時可以吩咐在下,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芮兒賭氣地噘著嘴,瞪著一雙俏眼兒直到燕從雲識相的離開。她馬上把小姐拉回了木屋。

   「芮兒,你這是做什麼?」路清蓮看著她居然開始收拾行囊了,也只有一臉茫然。

   「小姐,那個燕從雲已經看穿你是女兒身了,他的意圖那麼明顯,小姐難道還瞧不出來嗎,我們應該立刻離開這兒,另外再找棲身之所。」芮兒十萬火急似的,匆匆忙忙在打包行李。

   路清蓮失笑,只得伸手阻止了她,「芮兒,今日不比過往了,我已不再是路家的閨女,你別如此緊張。」

   全是過去養成的習償,芮兒總時時刻刻不忘路大人的命令,不讓任何男子有接近她家小姐的機會。

   芮兒一怔,彷彿才回神,想起她們再也不能回路家,即使回去,長安的路家也已經人去樓空了,老爺和夫人都已經回鄉,現在是她和小姐相依為命了。

   路清蓮拉起芮兒的手,「今非昔比了,我們得靠自己過活,不可能杜絕與外人接觸,我知燕從雲瞧穿我的身份,但也看得出來,此人尚有君子之風,你毋需為我擔心。

   芮兒一聽,卻轉為難過,緊緊的握住路清蓮的手,「小姐,我知道了,你是為了我對不對?讓那燕從從雲來收買字畫,我就不用下山去擺攤賣,你為我著想,卻委屈了自己。」

   路清蓮笑起來,「我何來委屈?芮兒,你真是想得太多了。」

   芮兒瞪起眼兒:「哼,要是那燕從雲敢對你起歹念,我拚死也要取他狗命,護全小姐你。」

   路清蓮搖一搖頭,歎息了一聲,「芮兒,你這脾氣真得改改,經常這麼容易衝動,早晚會出事的。」

   「還說呢,小姐若能學學我,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人看穿是女扮男裝了。」

   路清蓮一怔,想一想,這倒也是。

   芮兒望著她家小姐認真模樣,便笑起來,「小姐,你即使扮作乞丐啊,也難掩一身散發的高貴和纖柔,而我呢,即使錦衣華服加身,也只會像個猴兒耍寶,難當得千金。所以呢,咱們誰也別取笑話了,做自己吧。」

   路清蓮望著芮兒,只是無言。

   傾城美人,果然難得,那日以後,任是他尋遍、找遍長安城裡城外,再也找不到那千古難有的姿色。天寒氣清,已是入冬多時。

   「美人仙蹤何處?」李緯歎氣,抬眼一望,才發現他竟不知不覺,連這有他兒時回憶的山野也尋來了,「天寒遠山淨,日暮長河急。」站在此山野,佇立遠眺,儘管那張小臉兒早已在歲月裡模糊,但在李緯心中,那抹纖細瘦小卻不假思索地俯身為他吸去毒血的身影,永遠如此鮮明。

   「水青,昔年清秀小佳人,如今該已長成,不知是何模樣了?」李緯又是歎氣,怎地他運道如此不濟,偏偏心儀女子,皆是芳蹤難覓?

   他正感歎,忽一道利風勁掌迅雷不及掩耳地襲擊他,李緯閃避不及,回以俐落身手,接下一掌。

   來人現身,竟是申屠無客!

   李緯師承「鳩門」宵鶚書生,舉凡鳩門中人。都需隱瞞師門及師名,不得與凌梟生動武,否則自離師門。申屠元客便是凌梟生唯一弟子,師徒兩人都只為尋找鳩門人比武,只是比起凌梟生這武癡。申屠元客更顯毒辣,手段更為殘暴。

   李瑋一見是他,立時收掌,往後一蹤,不與爭鋒。

   「李瑋,我已知你是宵鶚書生的徒弟,如今你已中我『蛇掌』,奇毒無比,迅速攻心,你若不願與我爭戰一番,只怕拿不到解藥,必死無疑,」申屠無客渾身一股森冷陰沉,可惜一張俊逸面貌,掀起賊惡嘴角,只顧面目猙獰。

   李瑋望向掌心,只見中心有兩個針刺般小孔,是被申屠無客所戴之蛇牙抬環所傷。

   「料不到你如此小人!」他立刻自閉經脈,能暫時止住毒血攻心,但若不能馬上拿到解藥醫治,只怕他命要休矣!

   「閒話少說,接掌!」申屠無客咄咄相逼,硬是要李瑋出手,以鳩門武功戰他師承武學。

   儘管已經傷重,季廊還是只管閃避,如何都不肯出手違背師命。

   「可惡申屠無客,若不是念你師是凌梟生,早已取你性命!」李緯臉色發白,額際冷汗直淌,口氣卻完全無損天生霸氣。

   「哼,只怕你無此能耐!還不出手!」申屠無客招招狠毒,攻其要害,就是要逼他出手。

   「花拳繡腿,不配我動手!」李瑋左閃右避,疾退,回身,奇快無比,只是如此周旋,只怕再接不久,他需想法子脫身才稈。

   「李瑋,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申屠無客怒,招式更見快速毒辣。

   李緯傷勢嚴重,身手逐漸緩慢,命在旦夕——

   「住手!」忽然,一聲厲斥,從林中穿出一人。

   申屠無客一見,目光閃過驚色,當真收手。「是你!」

   路清蓮沉著地行來,一身男子裝扮,望一眼李瑋青白臉色,心口一跳,喉嚨不由得緊縮,隨即轉眼對住申屠無客。

   「我要救他!」她清冷的聲音,簡潔俐落,直入重心。

   李瑋凝目疑惑地瞅住這突然闖入爭鬥的「男子」,他已有些站不穩,視線也開始模糊不清,只覺天地彷彿旋轉。

   申屠無客似乎咬牙切齒,「你與他是何關係?」

   「這與你無關,你只管回答,我是否能救他?」路清蓮冷靜。沉穩著一張臉,卻一顆心早已飛到李瑋身上去,無端端擔心著他的傷勢。該是恨他,卻掛著他。

   申屠無客掙扎了好半晌,終於才惱火地斥吼:「不是你救過我一命,我會連你也殺了!記住,下次別再多事,」他轉身,憤然離去。

   路清蓮馬上扶住李瑋飄晃的身體,「你還好吧?」

   李瑋淡淡一笑,「……恐怕離死不遠。」眼前一黯,李瑋掛在路清蓮身上,魂魄只剩一縷,把個嬌小身軀壓倒在地。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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