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老師一口咬定季軍企圖非禮女學生,而這的確是事實。
季軍始終保持沉默。
反而是瓔桃慌了,她並不希望她和季軍的事情鬧大。
「校長,請你馬上開除他!還有立刻通知他的學校做出處分。」男老師義正辭嚴地說道。
校長鎮定地抬手示意他安靜。
「先讓我們把事情釐清楚再說,如果這種事傳開,我們學校的校譽一定會受損。季老師,你有什麼話要說?」他寬宏大量地給季軍一個辯護的機會。
「沒有。」季軍回道,不為自己多加辯駁。
校長再看向瓔桃。「你呢?他是不是企圖侵犯你?」
「我……」她欲言又止,不停瞄著季軍。
「你放心大膽地說出來沒關係,我們會保護你的。」男老師以靠山的姿態站到她身畔。
她又瞄了瞄季軍,見他依然面無表情。
想一想,她固然不怎麼喜歡他,但卻不願見他因她而受到顯然不輕的懲戒,況且他也不是真正的侵犯她,也許,他只是像以前一樣地在捉弄她而已。
「怎麼樣?」校長催問。
她深吸一口氣。「他並沒有要侵犯我,我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她苦思著適當辭彙,支支吾吾地回答:
「只是……在玩,對,我們只是在玩而且。」
一聽就知道是說話,別說別人不相信,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胡說!哪有人玩會玩成那樣的?」男老師全然不信。「你真的不用害怕,說實話沒關係,老師給你當靠山。」
「我說的是實話,我們真的只是在玩……」瓔桃苦著臉,愈說愈小聲,愈說愈想哭。
在玩?放屁!
哪有人會強脫別人的衣服玩的?只有季軍這個色狼!變態!戀童癖!她在心裡拚命咒罵,但外表看起來仍淒慘無比。
她覺得自己實在倒了八十輩子的楣了,被季軍「玩弄」也就算了,現在還要面對暴怒的老師替他澄清,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正義感強烈的男老師還是不信,仍舊義憤填膺,非要校長懲處季軍不可。
「她說的是實話。」季軍終於開口了。「不過有一點她忘了說,她是我的未婚妻。」
男老師霎時收聲,瞠目瞪著他。
瓔桃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此時此刻,她根本反駁不得,感覺自己好像掉入某個安排好的陷阱。
「他說的是真的嗎?」校長問她。
她低頭盯著鞋尖,小聲地「嗯」一聲,但這聲「嗯」,已足以化解目前的緊繃景況。
校長始而舒展眉頭,緩和了嚴肅的神態。「既然如此,也不好追究本來就沒發生的事。不過你們在學校還是要避諱一下,不可太過明目張膽,畢竟學校是求學的地方,知道嗎?」
「是的,我會注意。」季軍頜首。
「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校長明快地終結此事。
男老師搖著頭離去,覺得自己白氣又白忙一場。
稍後,他和瓔桃並肩而行。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不顧她是否願意,強行開車送她回田家。
***
一路上,瓔桃臉面向車窗外不肯看他,更不願開口跟地說一個字,她實在受夠了!
季軍亦是一路無語,直到田家。
「田媽媽,你好。」他有禮地問候田母。
「季軍,真的好久沒見到你了,你很久沒來玩了。」田母一見到他,便熱絡地招呼。「瓔桃,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她感冒了,所以我特地送她回來,我現在在她的學校當實習老師。」季軍向她報告道。「我剛剛已經餵她吃過藥了,田媽媽不用擔心。」
田母鬆口氣。「有你在她身邊我就放心了,吃過晚飯再回去吧。」
「謝謝田媽媽。」他欣然應允。
「瓔桃,先去睡一覺,等一下我再叫你起來吃飯。」田母推著軟綿綿的女兒進房。
「好。」瓔桃頭一沾枕便睡著了。
她作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她身著純白的新娘禮服,站在教堂紅毯的盡頭,聽著牧師的徵婚誓詞,就像電影的情節一樣。
「田瓔桃,你願意嫁給他嗎?」牧師問。
他是誰?她猶疑,沒立即回答。
「田瓔桃,你願意嫁給他嗎?」牧師再問一次。
「我……」臉被一層白紗覆蓋著的她,瞥一眼站在身旁的人,可是她怎麼看都看不清楚他的面貌。
「田瓔桃,你願意嫁給他嗎?」牧師追問。
她深吸一口氣,心想既然都站在這裡了,想反悔大概也來不及了吧!「我願……」
「瓔桃,起來吃飯了,吃完再睡。」田母搖醒她,打斷她的夢境。
她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醒來,清晰的夢境猶自縈迴不去,她不禁猜道,夢中的那個新郎是誰?
如果是賈斯文,她一定不怎麼猶豫就說願意。
如果是季軍,她想,幸好她沒把「我願意」三個字說完。
「媽媽臨時有事要出去,爸爸今天也出差不回來了,你自己和季哥哥一起吃。」田母吩咐著。「還有,哥哥也說很晚才會回來,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所以季哥哥會留在家裡陪你。」
」什麼?」瓔桃的睡意一下子全飛走了。
田母眨眨眼,語意曖昧地說道:
「你要好好把握機會,不過要記得一定要他戴保險會,你還在讀書,不適合懷孕。哪,給你。」她把一隻保險套塞到女兒手裡,思想比瓔桃更開放前衛。
反正她還巴不得希望季軍趕快和瓔桃結婚,好了卻她一樁心事哩。
「媽!」瓔桃差點沒吐血,看到保險套就想到今天在學校受到的「恥辱」,至今還心有餘悸。
田母拍拍她。「快起來,我要出去了。」說完,留下女兒離家。
「天哪,讓我死好了。」她將臉埋在枕頭裡呻吟。
「我不會讓你死的。」季軍站在門口說道。「起來,吃完飯再睡。」
她靜默片刻,聲音悶在枕頭裡:
「你一定要這樣命令我嗎?」
他走進房裡來到她床前。「你起來吃完飯再睡好嗎?」是問句,但命令的意義是一樣的。
「我討厭你。」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她脫口而出。
「討厭我還是要吃飯。」他無動於衷。
她又靜默不語。
他坐到床旁拉她起身,募地看見她淚流滿面。他也靜了靜,輕聲問道:
「為什麼哭?」
她嗚嗚咽咽地指控道:
「因為你欺負我,你為什麼老是欺負我,讓我在大家的面前難堪、進退不得?還亂摸我……」
「對不起。」
她睜大眼,不敢相信他會道歉。
「我說過你想罵我的話,可以當著我的面罵我。」他續道。
「你壞心眼、陰險狡猾、性格惡劣得要命!動不動就愛欺負我,我討厭你!嗚……討厭死你了……」她哭著罵起他來。
她口中的討厭在他聽來,全都變成喜歡了。
「來吧,你可以一面吃飯一面罵我。」他拉她到飯廳坐到餐桌旁,添了碗飯放到她面前。
她邊吃邊掉眼淚,像小孩子一樣。
他淡淡莞爾,不停夾菜往她碗裡放,而她都悉數吃了。
吃完飯後,他催她去睡覺,並堅持要待在她的房裡看護她。
瓔桃懶得和他辯,雖然心裡響起媽媽的「叮嚀」,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反抗他,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她可以說是身心懼疲了。
季軍凝睇著她安穩的題容,伸手輕撫她粉嫩的臉龐。
她沒閃開,反而靠上前,臉頰舒適地偎著他竟大的手掌,如同小貓對著主人撒嬌。
他心波一動,情不自禁地低頭,緩緩吻上她微啟的櫻唇。
笑他是戀童癖的變態也罷,很多年以前,當他第一次輕吻她時,他就愛上她的滋味了。
如今,她的滋味不再只是不成熟的酸澀,隨著時光的流逝,青澀的果實已漸漸轉變得甜美多汁;而這甜美,已沁入他的心脾、佔據他的靈魂,教他再也難以割捨。
克制許久的深沉慾念如被割開傷口湧出的血,汩汩淹沒了他。
吻,由起初輕輕的、淡淡的,漸而慢慢地加長、加深。
不同以往的蜻蜓點水,他以一個男人吻一個女人的方式吻她,舌頭伸入她柔軟的檀口內撩撥。
再也抵擋不住對她的渴求,他一隻手伸入她的衣服裡,爬上她小巧玲瓏的軟玉,一隻手徘徊在她滑膩的大腿上,感受著她由皮膚散發出的青春彈性與活力。
「晤……」她無所覺地低吟,兀自安詳沉睡。
他以最大的力量強迫自己離開她,呢喃道:
「小桃子,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耐心等你長大……」
「阿軍?」身後陡地傳來田碔桐的聲音。
季軍站直回身走向他,平板地說道:「你妹妹已經睡了,別吵到她。」
「少惡人先告狀,我看明明是你在『吵』她。」他譏諷道。
「廢話少說,快出去。」季軍推他出去,關上房門。
「嘿,我記得這裡好像應該是我家才對吧?」
「你今天不是要晚一點才回來?」
他正色、慎重地提出警告:
「我特地趕回來拯救我妹妹的處女膜。喂,你還沒動她吧?你要是敢胡來,不小心搞大了她的肚子,當心我們全家剝了你的皮,除了我媽以外。她自己早婚,所以也不在意自己的女兒早婚。」
「被女人甩了嗎?」季軍撇開話題,不想再繼續和他討論瓔桃的貞操。
不否認,當她年紀愈長,愈顯現出小女人嬌柔的樣子時,他確實會產生衝動,但他自有分寸,自制力又超強,他有自信他絕不會亂來。
田碔桐當即垮下臉。「唉,你猜對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季軍涼涼地安慰道。
「哼,你說得倒輕鬆,若是哪天瓔桃把你給甩了,我就用這句話回敬你。」
「不會有這天。」他信心十足。
田碔桐一揚濃眉:
「別太自信,感情這種玩意兒,不是你用數學公式可以解答出來的,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 **
隔日,瓔桃請了一天的病假在家休息,等她去上學時,才知她和季軍的事已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瓔桃,你和新來的實習老師訂婚了是不是真的?」這已是第三個問她這個問題的人了。
她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著實被搞得哭笑不得。
有的同學則以暖昧的眼神看她。「聽說她和實習老師前天在保健室裡……嘿嘿嘿……」
她頭一次想像個瘋婆子一樣,大聲地對他們尖叫:
「嘿你個大頭!有什麼好嘿的?我和他怎樣幹你們屁事啊!」
唉,她已經可以預見那悲慘的未來,她將在同學的異樣眼光和揶揄聲中,過著水深火熱的高中生活。
至於賈斯文,他掩不住失望「祝福」她:「沒想到你已經有婚約了,我祝你幸福。」
祝她幸福?別傻了,只要季軍能離她離得遠遠的,那麼她就會幸福快樂又美滿,但這偏偏是不可能的。
嗚嗚嗚……她的初戀和清白,就這麼輕易地毀在他的手裡,她發誓,總有一天要脫離他的苦海!
在這事件中,唯一得她慶幸的是,季軍也感冒了,連連咳嗽,她不禁在心裡直呼他活該,不曉得是她傳染給他的「色情感冒」。
可惡!太可惡了!簡直可惡至極!她除了一次又一次在心裡咒罵他之外,就是拿他沒法,簡直就被他克得死死的。
難道她和他的「孽緣」是命中注定?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不禁要大聲地對天吶喊:
「上天啊,不要連你都要作弄我!」
***
就這樣,上天持續地作弄她,一直到她上了大學。
這一年,瓔桃二十二歲,季軍二十九歲。
「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去參加今天的系聯誼嗎?」淑媛不高興地說道。
「媛媛,真的很抱歉,我家裡臨時有事,不能陪你去了。」瓔桃由衷地向她道歉,她和淑媛再度變成同學了。
其實,是季軍找她有事,可是她不敢說,淑媛到現在似乎還是對他情有獨鍾,儘管追求她的男生多如過江之鯽。
「喔。」淑媛很失望。
「對不起,下次我一定陪你去。」她趕忙再道歉。
「沒關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淑媛無奈地一笑,停了停。「瓔桃,最近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
淑媛欲言又止。「你哥哥他最近……」
「小桃子。」季軍的叫喚聲傳來。
淑媛打住話迎向他,甜甜地喚道:「季哥哥。」
瓔桃見狀,心應更重了,她竟因為他而對好友說了慌。
淑媛和季軍聊一會,即先道別離去。
季軍見瓔桃默不吭聲,問道:「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敷衍道。「找我有什麼事?」
「上車再說。」
兩人坐上車後,她再問:「要載我去哪裡?」
他低聲咕咕。
她一時沒聽清楚,模糊的發音讓她聽成「做愛咖啡館」,俏容頓時燒紅。
自從她滿十八歲以後,每回只要和他在一起,她隨時隨地都要擔心她會貞節不保,他想吃了她的意圖可說是愈來愈明顯了。
他瞟她一眼,好笑地想,只是去喝咖啡而已,她幹麼害羞得臉紅?不知想歪到哪去了?
「能不能請你再說一次,我們要去哪裡?」她遲疑地再問。
「左岸咖啡館。」他特意咬字清晰地再回答她。
她頓了頓,鬆口氣,原來是她耳背聽錯了。
「你聽成什麼?」
「做愛咖啡館。」她不經思慮地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恨不得咬斷舌頭。
他不以為意,眼中的興味濃厚,低笑道:
「呵,做愛咖啡館嗎?如果有這種咖啡館,保證生意興隆。」
瓔桃著實尷尬極了,索性閉上嘴巴不再吭聲,以免又說錯了什麼,成為他取笑的把柄。
車內,季軍播放著蘇格蘭的傳統名謠「我的愛恰似一朵玫瑰花」,曲調優美婉轉,仿若天頒。
瓔桃細細聆聽,沉浸在浪漫的詩句與樂音中。
暗戀,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玫瑰,滿懷期望地等待它綻放的一剎那。
熱戀,則是盛開的紅玫瑰,情深熱烈,狂野的紅艷使人無法喘息。
老實說,她也好想談場如夢幻般的甜蜜戀情。
哼,都是季軍!要不是他,她一定能像淑媛一樣,交一個每天膩在一起的男朋友。她不由得在心裡埋怨著,思緒翻飛不定。
不知不覺,季軍將車停下。「到了。」
她微噘紅唇瞪著他。他回視她,不預警地傾身上前,「啵」一聲地啄了一下她的唇。
她—愣,眨眨眼拉回心神,紅著臉開門逃出車外。從小到大,她已數不清第幾次被他偷襲了。
季軍心滿意足地下車,帶她走入一家名為左岸咖啡館的咖啡廳,它的裝簡簡樸自然,氣氛寧靜優雅。
他檢選了一個角落的位於坐下。
「季先生,你好。」一名年約三十出頭的年輕店長招呼道,遞上價格目錄。
季軍頷首應禮。「你好。」
「女朋友?」
「未婚妻。」
瓔桃聽他逢人就這麼說,早懶得再糾正他,多說只是多費唇舌而已,即使她極力否認,但季軍就是有辦法讓別人相信他的話。
然而,當這話聽到成為一種習慣時,常會讓她一時分不清他是開玩笑或認真,怕只怕假的說多了也會變成真的。
習慣?
突然發現,她似乎把他的存在及一切,都變成了一種習慣,不論是偷吻她,或者聽他對別人說她是他的未婚妻等等。
她才不要習慣這種事!她忍不住在心裡嘀咕。
「你這家店的店名剛剛被她聽成做——」
她忙不迭伸手摀住季軍的嘴,阻止他說。
「聽成什麼?」店長好奇地問。
「就聽成左岸咖啡館。」她趁著季軍還來不及掰開她的手先搶口道。
「這家店本來就叫這個名字沒錯。請問你們要喝什麼?」
「卡布其諾。」這是瓔桃唯一能接受的咖啡,她一向不愛喝咖啡,因為太苦了,她喜歡吃甜。
他看向嘴巴被摀住的季軍。「先生呢?和以前一樣嗎?」
季軍點點頭。
「請稍等。」店長的黑眸閃過一絲有趣,收起價格表走開。
待他步開後,她才移開手。
季軍挑眉。「做愛咖啡館?」
「閉嘴!」她慌張低叱,深怕其他人聽見,那她可要丟臉死了。
他笑了,從前她從來不敢叫他閉嘴,而現在和以後,她可能都會叫他滾蛋。呵,偶爾這樣也滿新鮮的。
不過新鮮歸新鮮,他可不能讓她爬到他頭上。他吸飲著香醇的咖啡想。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
瓔桃想問他到底找她來這裡有什麼事,但又問不出口,因為她保證他的回答可能會教她想奪門而出。
「你知道嗎,我從以前就想把你……」他說了,卻只說一半就停住。
把她怎麼樣?!
瓔桃嚇了一大跳,再次不由自主地臉紅,明顯感受到血壓直線升高。
季軍覺得她的反應可愛極了。即使長大了,她臉紅的毛病怎麼也改不過來,以至於他仍愛逗弄她,好看她臉紅的樣子。
「介紹給我的父母親認識。他們今天從美國回來,我等一下要去機場接他們。」他慢條斯理地補完話。
「喔。」瓔桃既想哭,又想打他一頓。但心裡卻對他剛才的話不自覺地有所期待。
她悄悄地撫撫老被他嚇得怦怦跳的胸口,心想每當和他在一起時,她的心臟功能就要特別強,否則哪天一定會他整到心臟無力或麻痺。
倘若他真的喜歡她,那麼他的愛憎,絕對會對她的健康造成莫大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