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醒來,管星野再也睡不著了,也許是昨晚的龍舌蘭不夠烈,沒有將他的腦神經完全麻痺掉,才會在這時候清醒得像一隻貓頭鷹般瞪著天花板出神。
老天有眼,當年他們兄弟倆自四川重慶踩著一雙破鞋踏上飛機,飛往人們嘴裡說的夢想國度——美國,憑藉著中國人耐操耐磨的性格,半工半讀又摸對了路子、挑對了行業,終於在白人的世界裡嘗到成功的甜美果實了。
多虧了老哥的廢寢忘食的研發精神,當然自己與生俱來的行銷頭腦也多少有些貢獻,這證明他不是只會裝酷耍嘴皮子兼逗逗「妹妹」遊戲人間而已。
只是他沒料想到平時謹言慎行的老哥,竟然會選在新產品發表會上當眾宣佈與流蘇的喜訊,而他—— 居然事前完全不知情,就像現場的來賓和媒體一樣聽得目瞪口呆,同事們還以為他的表情是裝出來的呢。
虧他們兄弟倆從小就共穿一條褲子長大,當然家裡窮沒錢買褲子也是原因之一,但是他是老哥唯一的、不可多得的、比孔融讓梨還偉大的弟弟啊(因為孔融只是讓顆梨子嘛,他讓的可是個活生生的美嬌娘哪),所以說不論從哪一條天文地理的角度分析,他都有權利比別人早幾秒鐘知道吧,而且老哥還在宣佈之後,立即摟著美嬌娘驅車離開會場,狂歡慶祝去了,留下他一人應付那些難搞的記者。
老哥明知道他最不喜歡和媒體打交道的,他非得打個電話去complain不可。
翻過身要去抓床頭矮櫃上的電話,才發現旁邊竟然躺著一個女人,望著那張沒有卸妝的花臉,他皺了眉,照例會在心裡想著同一個問題。「她是誰?」
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該做的都做了,反正天亮之後,又是一日忙亂的開始,過了幾天,誰也不會記得難,這就是典型的紐約都會男女。
橫過女人的身體,終於抓到話筒,按了幾個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他猜想老哥和流蘇狂歡了一夜,差不多也到家了吧。
老哥這個人就是比較死板,雖然身處西方世界,但他仍堅持中國傳統的那一套婚嫁制度,絕不搞「同居」那檔子事,說是這麼做會對不起流蘇的父親,可他就不怕對不起流蘇本人。
電話通了。「喂,你好,我是管星宇。」是答錄機的留言。
「我是流蘇。」沒想到流蘇的聲音也出現在答錄機裡,充滿幸福洋溢的聲調。
「我們不在家。」又是哥的聲音,兩個人交替的甜蜜留言,真要嫉妒死紐約第一美男子的他。
流蘇清亮甜美的嗓音,如夜鶯鳥囀。「請在聽到嗶一聲之後,留下您的芳名及電話。」
哥的聲音渾厚低沉。「我們會盡快與您聯絡。」
「拜拜!」兩人異口同聲,果然是「琴瑟和鳴」。
流蘇的聲音已經進駐哥的家裡了,看來她的等待可沒有白費了,容易滿足的她,此刻必然滿是喜樂。看著她幸福,他就放心了。
對於一個感情無怨無悔付出的女子,那是她該得的。
「哇,老哥,你們這麼甜蜜想膩死人啊!」他的玩世不恭和老哥的正經八百,剛好呈一百八十度的相反性格,雖然有部分是他故意裝出來的。「流蘇,你真要嫁給我哥那個老古板,想清楚一點,趁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對老哥他是打從心裡崇拜與尊敬,但是要他恭恭敬敬、正正經經站在哥面前說:「哥,我好崇拜你啊!」 這種噁心又肉麻的話,他就是說不出口。
「你們居然無視於我這個紐約第一美男子的存在,結婚的事也沒無知會一聲,害我當場嚇得瞠目結舌,破壞美男子的形象,如果你們知錯能改的話,記得物色一個超級美女當伴娘,最好是金髮碧眼的,身材嘛,當然是嘿嘿!You know my type,以彌補我的損失。」 這樣的話符合他在他們心目中的花花公子形象,一個四處獵艷的城市獵人。
來紐約這麼些年了,他還是不習慣對著機器講話,像個自言自語的呆子。
對方的答錄機發出「嗶」的一聲長鳴,留言的時間結束了。
他拿下附在耳邊的話筒望著,好像那話筒會跟他對話似的,半天沒說半句話,才掛上,又躺回不知名的女人身邊,希望能睡得著。
那端答錄機的留言燈一閃一滅,屋外面突然傳出一聲轟然巨響,砰!兩車相撞的聲音,夜裡聽來格外驚心動魄。
原來是屋主開車要轉進車庫時,遭對面的來車攔腰猛撞,現場一片混亂,車子飛衝撞上車庫旁的牆壁,破了個大窟窿,牆裡的答錄機摔得粉碎,留言燈也不再閃了。
住在隔壁的鄰居老先生,聞聲打開門,出來探望,一見街上車仰人翻,嚇得大喊。「Oh,my God!」
他雖然有點老眼昏花,但還認得被撞進屋牆內的那輛轎車,正是今晚電視新聞裡才出現過的科技新貴,也是他的中國鄰居啊。
急惶惶地穿過馬路,兩片嘴唇喃喃不斷地道:Sir,are you all right?」
驚見車內一男一女頭破血流鮮血四濺,他拉高嗓門,對著站在家門口的老太太喊叫。「Call 911!」
老太太轉身衝進屋裡要打電話時,坐在駕駛座旁的女孩,似乎想轉動脖子探看身旁的人,然而終究無能為力,雙唇微張地吐出兩個字。「「包」……「子」 ……」便斷氣了。
同一時間。台灣。
放學時分,一所私立雙語幼稚園門口,大部分的小朋友都被家長接走了,只剩下讀大班的小傑背著偌大書包,黃色的棒球帽前後反戴著,滿臉懊惱地蹲坐在樓梯上,等著那個不准自己的兒子叫她媽咪的媽咪來接他回家。
一位外籍男老師走過來,操著怪腔怪調的中文說道:「小姐(傑),這摸(麼)完(晚)了,你害(還)不匪(回)家?」
若不是在課堂上聽習慣了外籍老師的怪怪國語,小傑可能會以為老師是在和女孩子搭訕。
他雙手托腮地撇過臉去,不太想講話,因為媽咪又遲到了,她好像老是忘記自己有個念幼稚園大班的可愛兒子。
正當外籍老師要走過去問他怎麼一回事時,突然響起一陣緊急煞車聲。「吱——」
一輛蘋果綠的March車子,急速滑衝向小傑的面前。
外籍老師下意識地抱起小傑,怕他被那個瘋狂駕駛撞上了,一邊說著。「Stupid driver!」那古典的英國腔,連罵起人來都很優雅。
小傑覺得很丟臉,抬起稚氣的臉蛋對老師說: 「Teacher,那個stupid driver是我的——」
突然有人接腔。「Little aunt.就是小阿姨的意思啦!嘿嘿!」
March小車子裡走出來一位頭戴棒球帽的牛仔襯衫的俊俏男生。
外籍老師以為自己耳朵長繭聽錯了。「aunt?」他眼睛看到的明明是個uncle才對啊!難道是他的眼睛長繭了?
她隨即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小傑拉到一旁,擠眉弄眼地暗示他。
「不准在別人面前叫我「媽咪」,尤其是在忠厚老實的好男人面前,你又忘了是吧?」
小傑一臉委屈,回頭看著老師,又看看媽咪。「你怎麼知道我的「teacher」忠厚老實呢?」有點不滿地頑抗回嘴。
他就是不明白,為何班上的小朋友都可以大聲地叫他們的媽媽,而他卻不行?
他甚至連陪打棒球的老爸也沒有,雖然媽咪的邋遢裝扮經常讓人以為是個男的,但她終究是媽咪,彌補不了他對父愛的渴望。
而粗心大意的黎芝縵,根本沒注意心思細如線的兒子,只顧著回眸瞄一眼外籍老師尷尬的笑容,附嘴到兒子耳邊。「你看他笑得多忠厚老實啊!」隨即亮出一嘴比黑人還健康白皙的牙齒給外籍老師看,遮掩心虛。
「嘻嘻!」
兒子小傑卻覺得丟臉,為什麼他不能擁有一個正常的母親呢?
對面馬路迎面走過來一位金髮女孩,手裡拉著一位洋娃娃似的小女孩,一見外籍老師,隔街便高喊出聲。「Honey!」
外籍老師一見大小美女,驚喜地回應著。「Sweatheart!」立即奔過去摟住她們,分別在大小美女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小傑當然也聽到小美女叫老師「Daddy!」,露出羨慕的表情。
「Bye-bye!」外籍老師和他的家人同時回頭對他們再見。
「Bye-bye-,」小傑和黎芝縵的臉上同時露出羨慕的表情,沒精打采地向對街那一家幸福的人揮手。
直到老師一家人消失在人群中,兩母子才幹巴巴地互望一眼,同時歎口氣。「唉!」
她馬上恢復精神,也在兒子的臉頰上啄了一下,又想起剛才的話題。「總之,不准你在別人面前叫我媽咪!」
「為什麼嘛?」小傑嘟起他的小嘴。
她拉起寶貝兒子的小手,走向車子。「因為啊,我小的時候也是叫我的媽咪「小阿姨」啊。」
小傑不相信還想項嘴,卻見媽咪手撫著心口,表情很痛苦。
「媽咪,你怎麼了?」
她覺得胸口突然一個緊揪,整個心臟像被重擊一拳。
「哎呀,好痛啊!」整個人霎時失去平衡感,傾身欲跌向前,重重地趴在車門上。
小傑望著媽咪死白的臉色,再也顧不得她剛才的話,立刻驚聲尖叫。「救命呀,我的媽咪快要死掉了!」 邊叫邊哭。
她一手抓住胸口,一手扯住小傑。「不許叫我媽——咪——」
「咚」的一聲,人已經跌躺到地上了。
* * *
秋天的紐約,格外蕭瑟,滿地打旋的秋風,催黃了樹葉。
醫院,一個白色的世界,純潔而無情。
病房裡的管星宇,身體外的傷痕尚有藥可醫,然而心靈上的裂痛,卻是無藥可治,連醫生也搖頭了。
兩眼空洞無神地望著玻璃窗,任憑失魂落魄佔據腦海,幽邈深邃的眼神凝視著外面黃色的世界,倔強的臉龐映在玻璃窗上,更顯得陰鬱冷漠,一如窗外轉涼的天候。
房門咿呀而響,有人開門進來。
「「包子」,該吃藥了。」醫生建議多講些童年時光的事物來刺激患者的腦部,也許有助於昔日記憶的恢復。
小時候家裡窮,他和哥哥總頂著一顆光溜溜的大光頭,圓呼呼的,像極了巷子口王老伯叫賣的包子饅頭,王老伯有個女兒叫小紅,老喜歡調笑他叫「饅頭」,喊哥哥是「包子」,其他的小朋友也跟著叫;久而久之,他們便成了胡同裡出了名的「包子饅頭兄弟」,他記得那時候還差點休學隨王老伯學做真正的包子饅頭,總以為能吃飽喝足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憨厚的哥哥還傻里傻氣地說:「好可惜幄,「饅頭」,害你沒有真正的饅頭吃。」從小他就心疼哥的那一份憨傻忠厚,便暗自發誓一定要讓哥過幸福的日子。
後來人長大了,頭髮也跟著長長,樣子也變了,不像饅頭和包子,綽號也少用了。到紐約之後,他給自己取了個和「饅頭」諧音的洋名Mento,紀念那段童真的胡同舊歲月,也改口喊「包子」哥哥為「老哥」 了。不過,倒有一個人接了他的衣缽,那人是流蘇。
他的傾城美人白流蘇,從來不知道愛上她的男人除了「包子」之外,還有一個叫「饅頭」的渾怯男人,而他永遠也不會表達,因為他曾發過誓,要讓「包子」 老哥過幸福的生活。
躺在病床上的管星宇聽到那聲親呢的稱呼,平靜一如湖面的心頭,陡地抽搐了一下,像刮起一陣颶風,吹皺一湖春水。
那具因車禍受傷而暫時失去思考能力的腦子裡,幽幽遍遍地浮起一個印象,似乎曾經有個女孩,總喜歡那樣輕喚著他,那細膩溫柔的聲盲,像刁鑽的冬風侵入密閉的屋內來。
「「包子」你餓了沒?」
「「包子」,你還在忙啊?」
「「包子」,我去做飯給你吃?」
「「包子」,你什麼時候娶我?」
那是他所聽過最清淨甜美的聲音。
「啊——」他的兩手抓著頭嘶聲吼叫,狀似痛楚。
「老哥,你怎麼了?」回頭對著外面的護士站大喊。 「醫生,快來呀,我老哥的頭又痛了!」
醫生還沒趕來,老哥突然又安靜了,靜得像個白癡,一臉的木然。
醫生說,由於車禍嚴重撞擊上老哥的腦部,所以他的記憶狀態一直不是很穩定,偶爾會間歇性的記起某些生命裡較深刻的人事,偶爾會完全呈現像空白狀態,就像現在這樣,癡癡地望著窗外,望一整天,不吃不喝,靠打點滴維生。
管星野頹然地望著老哥,看來不管喊他「包子」 還是「油條」,都不會有反應的了。
昨天,他去協助白伯伯辦完流蘇的喪禮,人群散去之後,兩人靜靜地坐在教堂外的長椅上抽著煙,一根接著一根,沒有對話,這時候說什麼話都傷心。
一個下午他默默地抽完兩包煙,好像他對流蘇離去的哀慟與平時的壓抑都籍由那一縷縷的裊裊輕煙釋放出來。不論她生或死,對她的愛與痛都不能表達,永遠埋在內心深處。
一抬眼,驚見白伯伯河時冒出那滿頭的銀髮蒼蒼,像一夕之間黑髮變白髮。才五十初頭的白伯伯。
流蘇啊流蘇,你可知道你的離去,帶走了三個男人的心啊!一心一意愛著你的老哥躺在醫院裡,不言不語不吃不喝,沒有靈魂。和你相依為命的白伯伯,而今是白髮人送黑髮人,情何以堪啊!還有一顆深藏在暗處關愛你的心,只能躲在角落獨自黯然神傷。
天快黑了,臨走前,白伯伯突然開口了,深沉的哀痛,連聲音都透著疼。
「星野,幫我把那些東西給燒了,讓流蘇帶著 ……」聲音便咽得說不下去。
他迅速把那些堆放在流蘇墳旁的畫架、畫布、畫筆及油彩料點燃,燒成一團明艷的火。
白伯伯望著跳動的火花,老淚縱橫。
他拍撫著老人家的背膀,是男人之間的慰藉。
「在流蘇短暫的一生裡,除了我這個老頭和星宇這兩個男人,繪畫就是她生命的另一個出口了,希望她在另一個世界裡,仍能優遊作畫。」白伯伯愛女之切,令他動容。
是啊,流蘇是一個如此纖細善感,富有藝術才能,純潔明淨不染塵埃的女子,他突然抑止不住地思念她的容顏。
他輕謂一聲。「我哥哥太沒福氣了。」
白伯伯仰天長歎。「是流蘇沒有福分!」斜過頭凝視著他,眼神恍若智者。「兄弟兩個都是好孩子,兩個都愛著她的,她卻——」老淚爬滿哀傷的皺紋裡去了。
啊!白伯伯看出來了,他那麼努力的隱藏對流蘇的感情,自我放縱地濫交女友,掩飾真實的情意,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被白伯伯識破了。
「我沒有——」他還要死撐,白伯伯阻止他再說下去。
「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星野,辛苦你了。」若不是弟弟故意自毀形象,流蘇不會選擇哥哥吧!
他突然覺得在白伯伯的面前,自己像個赤裸裸的人。完全沒有遮掩,那倉皇的情感、那說不出口的悲慟似潰決般,霎時擰痛了他的心,但他無力承擔,只能選擇遺忘……
「星宇的病情好點沒?」唉,現在多說已無益了。
他搖搖頭,連醫生都無計可施了,他又能使上什麼力呢?「精神狀態仍很不穩定,醫生說的方法我都試了,還是沒見效。」
夜暮漸漸低垂,方才斑斕的火焰,此時只剩一堆殘敗的灰燼了。
「你去台灣找流蘇的妹妹吧,也許她可以救醒星宇。」白伯伯從日袋裡拿出一個地址條,遞給他。
「白伯伯,我怎麼不知道流蘇還有一個妹妹?怎麼從沒聽流蘇說過?」
白伯伯站起來,望著穹蒼,眼神竟有說不出的茫然。
「流蘇自己也不知道。」每每憶及他的年少荒唐事,只會徒增內心的愧疚,怎麼也無法對心思細膩敏感的女兒提起,沒想到這麼一瞞,竟瞞到天人永隔。
管星野知道這其中必然隱藏了白伯伯不願為人知的私密,所以未加追問,只是心中不免好奇,憑她就可救醒老哥?
「她是醫生?醫術更高明嗎?」
白伯伯抽完最後一截煙,起身,兩手托在背後,離去前說了一句話。「你見到她,就明白一切了。」
其實,只要有效,不管是什麼方法,只要能讓老哥恢復正常,上刀山下油鍋,他都願意去試,何況是去找一個女孩。
收起神遊的心緒,他挨近身去問老哥。「老哥,你還記得流蘇嗎?」
流蘇?
管星宇的腦門「轟」地炸出一個記憶的缺角,突地瞪大眼睛,腦子刷地閃過一個女孩的倩影,電光石火地閃過一些片片段段的回憶。
在一間毫無氣氛可言的研發實驗室裡,有個女孩踩著月色來看他。
「流蘇,對不起,我實在忙得沒有時間陪你,下周公司就要舉行新軟體的發表會了。」他的語氣裡有著無奈。
「哦……」
她是個很能體諒人的好女孩,即使心有怨懟,也會往肚裡吞,絕不教他為難,嫻淑得令人心疼。
他猶豫了一會兒,深邃的眼眸透著一股神秘。「如果你不能趕來參加發表會的話,記得收看電視新聞,我會當著媒體宣佈我們結婚的消息。」
「真的?」
他似乎猶記得那個女孩當時又驚又喜的嬌呼聲,盈盈的笑容和盈盈的淚水。
「流——蘇?」
他閉上眼,耳鳴「轟」的令他皺緊了眉心,頭痛得難受,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見狀,管星野喜出望外。「老哥,你想起來了?」 他抓著老哥猛搖。
然而高興不了三秒鐘,老哥又恢復白癡的表情了。
窗外,突然風歇落葉,幾朵烏雲籠罩過來,天空開始飄起雨絲,如針的雨,刺進他的心。
他放開了又處於呆愣中的老哥,逕自踱到窗戶邊,手掌的熱氣呵得玻璃窗上起了霧氣,使他看不清外面微雨的天空,就像他的人生找不到出路。
老哥多日未進食的臉色,蒼白無血,恍如不該在白天出現的吸血鬼。
望著窗外停停歇歇的微雨,他決定了一件事。
也許流蘇的妹妹,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要去尋找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