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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女的青春祭典 第一幕 作者:謝上薰

  穿上夢幻衣裳,
  那由喜悅所編織而成的,
  千萬種嬌媚網住晨曦與夕暉,
  留住明媚的春光,銀皓的冬雪;
  莫非真是神跡,
  隨意遭擇一個好地域,
  便教人世的光陰莫溜逝,
  使生命更禁得危險挑戰?
  穿上夢幻衣裳,
  只依你的意願前進,
  選擇美好的生命,仔細品嚐,
  這是超越時光永恆的衣裳。
  ——英·吉姆·H(節錄)

   年輕新娘的美是精緻的,重摸不得,層層透明的白色絲質薄紗裹住新娘整個嬌軀,顯得好美、好輕盈呵!她佩戴金翠之首飾,點綴明珠以耀軀,又平添炫麗華貴之態。

   在休息室,孟羽童由人幫著褪下一身白紗,換上縫綴有玫瑰花朵的粉黃禮服,一臉幸福的望入大穿衣鏡。

   噢!真是太美了!她旋個身,又旋個身,多麼像爸爸為她取的名字--帶羽翅的童女--好一位風姿翩翩的小仙子!難怪爸爸總愛喊她「小童女」。

   「小童女!」孟慶餘人隨聲至。

   「爸爸!」羽童矜持著,不再如往日孩童似的投入父親的懷抱,有心讓爸爸看清楚他的心肝寶貝今日的風華。

   「好不好看?」她笑得嬌憨,雙頰泛起可愛的紅暈。

   「好看!好看!真是太美了!」孟慶余一雙老眼浮上薄薄的水霧,他想到過世的妻子,嫁給他時不也跟羽童一樣的年輕,一樣的漂亮?

   「爸爸?」

   「沒事,我只是想起你媽。」

   「嘻,難怪爸爸忘不掉媽媽,如果媽媽也有我漂亮,任誰也忘不掉。」

   「不害臊!」給女兒一逗,孟慶余也不由得笑了。

   孟羽童一回身又猛照鏡子,摸摸鬢髮,如堆雲般挽起;露出衣外的肌膚,像白瓷般滑細,一切都很好呢,零缺點,連她自己也挑不出毛病,衛希瓏定然是最得意的新郎了。

   孟慶余的內心卻是憂喜參半。女兒的美,美在她自然地流露出一股夢幻的神采,靈巧骨碌的瞳孔,透視著她對瑰麗多姿的人世的好奇,快活地沉醉於將成為衛希瓏的太太。她崇拜她的丈夫,那份熱誠,使她盈溢著令人幾乎暈眩的美。

   他願意盡一切力量保護住女兒的這份美麗,她是他最大的驕傲,可是,他也不禁害怕人生難免會有的殘酷事實,將不可避免的要降臨在羽童身上,只是時間的遲早罷了。

   「爸爸!」

   「哦,對了,我有一件寶物給你。」他說著伸手入袋。

   「是不是媽媽的伽南香手鐲?」

   「正是,你戴在身上,可以添福添壽。」

   孟慶余小心的攤開包裹的絨布,現出一隻古色古香的伽南香鑲金手鐲。它的外圈是黑色的沉香木,裡圈是同寬的金鐲,兩圈密合成一鐲,既名貴又別緻,只是年代久遠,瞧著不太起眼,一般人看不出它的價值。

   「我不要啦,它不適合現在戴,舊兮兮的。」

   「傻孩子!這可是前清遺物,你媽要嫁給我時,你外公想盡辦法得來的寶貝,比你身上這些首飾都值錢。」

   「您先收著啦,以後再給我。」羽童看自己一身錦翠,愈覺得它老舊無光。「人家今天當新娘子,要佩戴新的首飾才好看,那鐲子一看就是老祖母戴的,跟人家身上的衣服太不搭調了嘛!」

   孟慶余有點失望,更彷彿失落了什麼,然不及深思,就眼巴巴看著衛希瓏帶走他的女兒,這才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婚禮照程序繼續進行,衛、孟聯姻在醫學界可算是一件美事,所以來賀喜的賓客非常多,完全沒有冷場。

   但在羽童心眼裡,好像宴會廳裡的人都不存在,只有衛希瓏與她心心相印、脈脈相通。世上有比她更幸運的女孩嗎?能夠嫁給這麼優秀的夫婿。兩年的癡心總算有了好結局,她覺得自己真是太幸運了,止不住一逕兒陶醉於幸福的想像中。

   正當她癡心地笑著,賓客中起了不小的騷動,一直到梁郡妮碰了她一下,她才不知所措的移開了停留在衛希瓏身上的心思。被梁郡妮取笑了兩句,再經她指點,才發覺有位遲到者正大剌剌地接受醫院院長和孟慶余的笑臉接待。

   「沒想到他會來吔!」梁郡妮的聲音異樣的興奮,竟似少女們見到偶像明星時才會有的表情。她是今天的伴娘之一,跟希瓏在同家醫院服務,羽童常去醫院探視希瓏,很自然的跟常在希瓏身邊的護士梁郡妮結成朋友。

   「沒想到他會來。」同樣一句話出自衛希瓏口中,卻是冰冷與不屑,羽童仿如同時經歷冷、熱兩極,思潮為之洶湧。

   「他究竟是誰?好沒禮貌的人,都快結束了才來。」羽童愛嗔地對希瓏說,情知他是最守時的。

   「他是一個敗德的人,可是我們得罪不起。」衛希瓏要她別亂開口,使羽童愈發好奇對方是何方神聖。

   「他就是歐去蓬,我們醫院的創辦人就是他爸爸。」梁郡妮在她耳邊說,「待會見他過來向你們敬酒時,我可要仔細看清楚,名人吔!」

   但羽童覺得歐去蓬出現至今不過幾分鐘,所引起的竊竊私語使每個人都吃得很不自在,不高興的一哼!

   「什麼名人?故作神秘!」

   可不是嗎?大白日的,又在飯店中,歐去蓬竟然戴著一副幾乎全黑的墨鏡,不是神經病就是故作神秘,而這種人剛好是羽童最不欣賞的。她所崇拜的父親和衛希瓏均有著俊挺的外表,光明磊落的氣度,這才是好男兒啊!

   她想隱藏自己對歐去蓬的好奇與不悅,可是她的視線卻無法移開那座大磁場,目迎他由幾個人陪同走過來。什麼嘛!她偉大的父親孟主任和梁院長為何要逢迎這矮一輩的歐去蓬,一定是他在擺威風!

   終於,羽童看清了歐去蓬的面貌,梁郡妮則整個人呆掉了。

   他非常英俊,這尚不足以說明他吸引人之處,而墨鏡絲毫不曾折損他的魅力,相反的,令女人愈發想去挖掘他內在的神秘。

   他有一頭黝黑的頭髮,皮膚因日曬呈褐色,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溫暖感覺。他身材瘦長,標準的運動家體格。他身上沒有秀氣斯文的特質,他有的是一股野勁、一點玩世不恭、一種野心勃勃的銳利的綜合氣質,與儒雅的衛希瓏完全不同典型。

   羽童看不到墨鏡後的眼神,卻可以模糊感受到他似乎正驚訝地含滿問號,目光像箭一般向她直射而來。

   他盯視她好長一段時間,以賓客來說太久了。

   「果然郎才女貌,恭喜兩位,祝你們百年好合。」歐去蓬的聲音非常渾厚悅耳,跟他三分玩世不恭的外表給人的印象正好相反。

   羽童與希瓏啜一口酒,算是謝了歐去蓬的好意。

   為何不拿下墨鏡呢?啊,或許他有一對難看的金魚眼?!新娘的矜持使她不敢放肆,眼球滴溜轉的在他臉上巡視。

   歐去蓬彷彿讀出她的想法,泰然地說:

   「你大概認為我是個沒有禮貌的人,向兩位新人道賀也不拿下眼鏡。」他的聲調透著嘲諷,或許,還帶些無賴與譏誚。「我的左眼受傷了,還在治療中,見不得光線。」他似乎認定每個人都知道他的眼睛為何受傷,而他不在乎別人知道。

   「眼睛受傷了?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羽童非常同情地望著他,「相信它不至於使你感到沮喪。」

   「沮喪?」歐去蓬一怔,她居然知道?

   「生病總是不舒服的,尤其眼睛是那麼重要。」

   歐去蓬毫不掩飾,直勾勾地望定她。好一位與眾不同的新娘,在自己的大喜之日還能夠把注意力放在他人身上。

   他在注意她,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他沒有看錯的話,衛希瓏正以一種不以為然的責備眼神瞪視著她。

   「謝謝你,我的小姐。」歐去蓬以莊重自然的笑容令其他人也舒暢地笑了。「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新娘了,新郎真好福氣!我會盡量使自己不在乎這點小傷。」

   他向應該招呼的人全招呼過後,便離開了飯店。

   然而他已把一鍋水攪開了,閒言閒語滾滾沸騰了開來。

   「他的眼睛果然是被女人弄傷的,我一直以為是傳說呢!」

   「什麼女人?」

   「許多女人其中的一個呀!她愛他,而他只是玩玩而已。」

   「那也不必傷人眼睛嘛,萬一瞎了怎麼辦?」

   「嘿嘿,那正好,最好兩眼全瞎了,更方便某些有野心的女人,只是吃苦受罪的就要換成歐去蓬了。」

   「唉喲,你真毒,……」

   「是嘛,你是男人居然比女人還毒!」

   「其實那些愛慕虛榮的女人本身就沒有付出真情,怪不得男人也只是玩玩而已,我倒覺得最可憐的是他太太。」

   「他的太太們全死了。」

   「太太們?」驚呼聲此起彼落。

   「他前後娶了兩個太太,一個病死,一個空難,都活不過三年。」那消息靈通的女人,得意洋洋的伸出三根手指頭比畫著。

   「他也才三十歲出頭吧,真可憐!」

   「我只聽說過剋夫,還沒聽說有克妻的。」

   「更厲害的是他兩任太太均是富婆,人一死,財產、保險金全進了他的荷包,錢上滾錢,使他更成了女人追逐的對象。」

   「真有不怕死的女人?」

   「富有而又單身的男人,本身就是一種擾亂的力量。而且你們不覺得,歐去蓬有一股說不出來、可是又很特別的味道?這樣的男人簡直是女人的剋星,要說也只能說他前兩任太太自己命薄了。」

   「是喔,你們這些笨女人都以為自己會是最後勝利的一個,於是前仆後繼,拚了命也要當上歐夫人。」

   「要你管!想想也不行嗎?」

   「就是嘛!幻想是做人的樂趣之一吔,而且能當夫人的話誰不願意?這些男人自己沒本事,就嫉妒別人有錢,又有魅力。」

   「對嘛,酸葡萄!」

   「什麼本事?還不是承祖上餘蔭,做現成的董事長。」

   「『創業容易守成難』,你沒聽過嗎?他能守成就有本事!」

   「……」

   一時間七嘴八舌,頗符合傳統中國喜筵的熱鬧氣氛。

   羽童饒富興味的聽著,並不存心相信,她以為所謂的「流言」、「傳說」,有四成的真實性就算言者有良心了,不過,聽聽倒也滿有趣的。

   每個人腦海中的思潮像股興奮的熱流,蛻化成因為急於發表而不太成熟的語言,交錯迴繞在桌子四周。

   衛希瓏面無表情的低斥了一聲:

   「豈有此理!」

   等喜筵結束,送走所有的賓客,回到新買的準備當成新房的四樓公寓,把最後一個想鬧洞房的熟朋友也驅逐出境,終於一對新人可以單獨相處時,夜已深了,衛希瓏卻在這時候把心中的不滿全發洩出來,反倒嚇了羽童一跳。

   「簡直豈有此理!一個只知道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就到處玩弄女人、毫無品性人格可言的下流男人,也值得那些女人討論半天?聽聽她們那興奮的口吻,還有那副嘴臉,一個個都巴不得成為歐某人的第X號情人,多教人作嘔!」

   「希瓏!」羽童想提醒他,今晚是新婚夜哩!

   「只是來喝一杯酒應酬應酬,何必來呢!他一來,我們反成了配角,所有人全在注意他,在他走後還不斷的談論他,簡直無視於我的存在。」

   「你好像在吃醋。」羽童輕笑,她就沒有希瓏敏感。

   「吃醋?你說我吃醋?吃那種下流人的醋!這是嚴重的侮辱!」衛希瓏氣鼓鼓的大叫:「我警告你,羽童,不許你拿我跟那種人相比。」

   「你不要生氣嘛!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

   「是啊!可是那個人一來,破壞了我全部的好心情。」

   「為什麼你那樣討厭他呢?」

   「不只討厭,而且是極端的厭惡、看不起!我最看不起那種天生的花花公子,他的眼睛沒瞎掉實在太可惜了,不曉得有多少女人又要讓他給害慘。」衛希瓏一邊扯掉領花,一邊不滿地說:「這個世界根本不公平,像歐去蓬那種人從小不必努力就享有一切,即使生個小病,也有我們這些日夜苦讀才有小成的醫生們小心伺候著,而他從來不知感激,把享受人生當作理所當然的事,真是豈有此理!」

   羽童深情脈脈的點了點頭。

   「的確不公平。」

   衛希瓏來自農村,在當住院醫生時,父母死了,留下鄉間一塊地給他。他仔細規畫自己的生涯,將地賣了,束裝到美國進修,終於拿到醫學博士學位,回來同家醫院時,立刻被孟慶余所延攬,這已是兩年前的事了。

   羽童二十歲的生日舞會當天,剛回國的衛希瓏自然也受邀前來,一整晚羽童只願和他共舞,再不理會其他同醫院的醫師。事實上,在那天的舞會中也沒有人比得上衛希瓏的儀表堂堂,心地單純、涉世不深的羽童很快地墜入情網,不時向父親撒嬌要好好栽培希瓏,其用意不問可知。

   孟慶余看得可遠了,算盤打得也精。一位留美博士的確比較有希望在他退休後接他主任的位子,如果再有他在醫院內為希瓏排除異己,那麼三、五年後,羽童便可高枕無憂的做主任太太,所以他找個時間和衛希瓏聊聊天。

   為此衛希瓏煩惱了好一陣子,他自信他要當主任很夠資格,搞不好還能當上院長,這關鍵就在於他能不能成為孟慶余的女婿。

   這其中有一個競爭者,就是谷經綸,谷琇晶的大哥。谷琇晶是他留美時的同學,個性成熟,兩人很要好,本有意論及婚嫁,誰知一回國即認識了「主任的女兒」,這算盤只有另外打過。三人如今是同科醫生,谷經綸贏在熬的資歷長,這點在醫院很重要,所以衛希瓏當機立斷接受了羽童的情愛。

   交往遇程中,羽童是全心全意的,主動的去親近他、瞭解他,希瓏則有點三心兩意,只是精明的沒表現出來。

   直到現在都結婚了,他內心仍有委屈感,他覺得羽童除了是「主任的女兒」,其他的條件都配不上他。她不夠聰明,勉強上了一所私立大學;再加上是孟主任四十歲才生得的寶貝女兒,不免多方嬌寵,顯得個性不太成熟,沒有一技之長,而且天真得像個孩子一樣說愛就愛,一點也沒有考慮到對方比她聰明百倍,堂堂一位博士怎會看上私立大學的女學生?他對她只有同情和憐憫了。

   比較之下,谷琇晶的條件好太多了,可惜人無雙福,她不是主任的女兒,要不然他倒真心願意娶她。

   「希瓏!」

   羽童完全讀不出丈夫內心的波折,她只是單純的崇拜丈夫,像崇拜自己的父親一樣,相信唯有跟他在一起才有幸福可言。

   「你還在為歐去蓬生氣呀?你真傻,他哪能跟你相比,在我眼中,你比他好上千百倍,品行更是沒話說,我最愛你了!」

   她凝望他,心想他一定瞭解她愛他有多深,多渴望他完完全全的注意力和他的熱愛,而不是浪費時間談論一個不相干的人。

   「你說的對,一個人渣不值得我理會。」

   衛希瓏在同事間人緣良好,他盡量不流露出傲慢的態度,可是他將自己看得很高,也努力往上爬到配得上他的地位;他認為自己有資格看輕比他差勁的人,只是很惱人的,偏偏有些人與生俱來的地位是他所不敢得罪的。

   梳洗後,衛希瓏總算注意到妻子嬌美動人的一面,也不由得讚歎羽童是天生的美人胎;這也是一項優點吧,至少帶得出去,不會丟他的臉。可惜智慧與容貌往往成反比,他多希望她也是出身名校的博士或碩士,這才談得上優生學啊!

   「希瓏,你在想什麼?」

   「你很漂亮。」他老實說。

   「噢!希瓏,我好高興,你很少誇獎人呢!」羽童忘了新娘的害羞,直接投入他懷中,熱情的氣息吹拂他。「我會為你保住這份美麗,絕不會讓自己有一天邋遢得使你丟臉。」她柔美的聲音迴盪於安寧的房中。「可是你知道嗎?我的美來自於你的愛,是愛情使我美麗。你會永遠愛我吧,希瓏?」

   「當然。」

   這是一個愛我的小女人,衛希瓏心想,我很容易控制她的心,就由她去影響她父親,讓他們為我犧牲一切。

   「羽童,你今天做了一件令我難堪的事。」

   「什麼事?」

   「你不應該向歐去蓬表示關切,你忘了你是我的新娘嗎?」

   「我沒有忘記,我怎捨得忘記,我只是同情他而已。」

   「可憐的歐去蓬,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被女人同情。」衛希瓏拖長語氣,略顯輕蔑。「他是個邪惡的男人,專門敗壞女人的名譽,任何女人只要跟歐去蓬三個字連在一起,就等於貼上了『蕩婦』的標籤。」

   「他真那麼壞?」

   「不錯,所以我不希望你對那種人產生興趣。」

   「我才沒有,你們不說,我根本不曉得他是誰。」

   「現在你知道了,難保你不會像那些女人一樣有興趣。」

   「希瓏,你不要誤會我嘛!」

   羽童不高興了,衛希瓏見好就收。

   「乖妻,我當然瞭解你絕不同於那些膚淺的女人,只是我太愛你,太在乎你,所以忍不住擔心,你能諒解嗎?」

   「希瓏,你真可愛,連這也擔心!」他的甜言蜜語令羽童感動得屏息呼應,生怕聽漏了一個字。「你放心吧,我從不欣賞那類型的男子,我喜歡的是你這樣有學問的人;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明白我已找到了我的白馬王子。」

   「你發誓!」

   「我發誓!」羽童舉起一掌。

   「你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

   「我願意。」

   「你可知道我要做一個讓你父親看重的人,我--」

   「我知道的,希瓏。像你條件如此優渥的男人,絕不甘心以主治大夫終老。爸爸說過他會助你一臂之力,等他退休後你就可以順利接主任之職,說不定二十年後你就是院長呢!」

   「這才是我的好乖妻。」

   衛希瓏終於伸臂擁住她,付出了些許的愛。

   *   *   *

   婚後不久,羽童不願整日無所事事,便以她自幼習琴的才藝,到一家音樂教室教授鋼琴,從國小學生教起。

   衛希瓏不反對她出去工作,只是很遺憾的說:

   「教一些沒有天資的小孩已經夠累人了,還要讓小孩的父母以為自己的孩子是天才,也真難為你了。」

   「我不會向學琴小孩的父母誇大其實,那對學生不好;再說除非有心當演奏家,學音樂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慢慢都會有進步的。」

   「那不是浪費時間嗎?為何不針對自己的才能去學呢?」

   「不學學看哪裡知道有沒有這方面的才能。」

   「你從小就學,到現在也只能去騙小孩子的錢了。」

   「我……騙錢?我很認真在教,盡可能使他們快樂的學習。」

   「你就是有這種想法,所以才一事無成。」他目光停在她身上,非常短暫,也非常冷漠。「一個人若要有所成就,必須痛下苦功,不能凡事當成興趣,或只想快樂的學習,那絕對只能學到皮毛,徒然浪費許多時間而已。」

   「希瓏,我……」

   「算啦!自幼富裕的人都是這樣子,很少肯咬緊牙根努力到底。」

   羽童羞慚地低了頭,只因她的確有機會在鋼琴演奏上更上層樓,只是一聽說出名的演奏家每天都要練習十個小時以上,她便為之怯步,她知道如此一來她一定會討厭鋼琴的,她不想將大半青春輕擲於黑白鍵上,她缺乏那份豪勇。

   「希瓏,我只想做一位好妻子、好母親,行有餘力再計劃發展自己的事業,這樣平凡的我,你會討厭嗎?」

   「這也是大多數女人的心願,我怎會討厭。」

   他說得輕鬆,羽童卻覺得他言不由衷。

   連他們的新婚熱度都比她想要的短太多了,一星期的蜜月度完後,他們幾乎已成了尋常夫妻,不管羽童多麼努力營造氣氛,衛希瓏一心全在醫院,像只呆頭鵝,無暇注意嬌妻的浪漫心態。

   她回家向父親抱怨給希瓏太多工作壓力,不知孟慶余向他說了什麼,希瓏回來臉色鐵青的發了一晚的脾氣,「不要以為你是主任的女兒就有多了不起,我絕不允許老婆妨礙我的前程……」嚇得羽童再也不敢向父親埋怨什麼。

   又有一次她打電話進開刀房,也使他不高興的冷言冷語,於是羽童知道,他很忌諱別人說他娶的是「主任的女兒」。

   她有時會感覺他們兩人像在夢中低語,各想各的。然而只要見到他眸子中露出溫柔的訊息,她又會不由自主地投入他懷中。

   除了教琴,羽童也常往娘家跑,既探望了老父,又可以向仇阿姨多學幾樣拿手菜,順便討教些夫婦相處之道。

   仇璦苗就不只一次向她耳提面命:

   「生個孩子吧!孩子最能填補夫妻之間感情的空白處。」

   「我跟希瓏好得不得了,哪有什麼空白處?」

   「讀書我讀得沒你多,形容的或許不太好,但道理我懂,總之就是趕快生個孩子。你想想,即使是雙胞胎也未必能夠完全心意相通,何況兩個不同姓的人。」

   仇璦苗是羽童母親的一位表姊妹,三十多歲就守了寡,為了撫養兩個兒子,到孟家來幫忙家事,那時羽童母親病得很重,正需要一個人幫傭和照料小羽童。如今仇璦苗的兩個兒子都大了,不樂意母親再幫傭賺錢,可是仇璦苗說她做慣了,何況羽童嫁後,孟慶余一個人也顧不來一個家。

   「生孩子啊?」羽童有點心動。

   「你們結婚那麼久了,沒有生才奇怪。」

   「還沒滿週年,哪裡算久了?」

   「手腳真慢!我那時候都一年生一個,連生兩個兒子。」

   「阿姨真厲害。可是時代不同了,我們現在才不想一結婚就生小孩,新婚期限拖得愈長愈好呢!」

   「少跟我來時代不同了這些鬼話,男人啊,沒有不想要兒子的,我勸你趕快生,這樣婚姻基礎才穩固。」

   「為什麼?」

   「一個男人只要有良心,就算不顧念髮妻,也會顧慮到孩子,想玩花樣的時候就會多猶豫一下,亂搞的機會可低多了。」

   「亂講,我看那些外遇的男人,十個裡八個有孩子的。」

   「那種男人平時一定很少接近小孩,少了血濃於水的感情。」

   「阿姨就是能自圓其說。」

   「至少有了小孩,可以讓你忙一點,不會無聊。」

   「這倒是,爸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是啊,當醫生太太,尤其是名醫的太太,的確是非常無聊的,你要跟數不清的病患分享你的丈夫,還不能埋怨。」

   「可是我又非常愛他!」羽童也有點無奈。

   「那就是你的不幸了。」仇璦苗一副看穿人生的口吻。

   「不幸?」

   「夫妻之間就是這樣子,愛得較深的一方通常也是付出最多、犧牲最多的一個。照我意思,你應該嫁一個愛你比你愛他更深的男人,這樣比較幸福。」

   「希瓏很愛我!」羽童不高興的加重語氣。

   「我看他更愛他的工作,根本很少花時間在你身上。」

   「阿姨最討厭了,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我不會說好聽的話,只曉得說實話。」仇璦苗無奈的瞄她一眼。

   「希瓏工作忙我知道,但他還是非常的愛我!」

   羽童彷彿要證明這點,在結婚週年紀念日當天,她不作任何暗示,在家裡準備了鮮花和大餐,她相信希瓏一定會趕回來慶祝的。

   可是希瓏沒有回來,而且她第一次發現她的丈夫也會欺騙她。

   她等到八點鐘時,菜全涼了,心也冷了一半,但還抱著希望,打了電話去醫院,值班的梁郡妮卻告訴她:

   「衛醫師他早就走了啊!和谷……」

   「和誰?」

   「沒有啦!」梁郡妮暗暗叫苦。

   「郡妮,拜託你告訴我實話。」

   「等他回去你問他好了。」

   「不,我現在就要知道。」羽童激動得幾乎抑不住欲湧上的淚水。「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他竟然跟別人出去,我要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和谷醫師一起走的。」

   「男的谷醫師還是女的谷醫師?」

   「這還用問嗎?」梁郡妮不願由自己口中道出實情。

   羽童恍然明白了。衛希瓏和谷經綸在醫院中彼此互不交談,自然不可能一塊外出了。她認識谷經綸,是位專心於醫術上的良醫,對於醫院內部的勾心鬥角很不以為然,本身避之唯恐不及,於是有人說他是位「醫呆子」!是希瓏疑心他有意競爭主任的地位,即使當谷琇晶的面,他也不肯先主動向他打招呼,以谷經綸木訥內向的個性自然也不會去巴結人家,才形成互不說話的心緒。

   現在羽童可以確定希瓏是和谷琇晶在一起,可是為什麼?

   羽童為希瓏設想了許多晚歸的理由,一起出去的還有其他醫生;他們一起討論新的病歷;為心臟移植手術開醫學會議……

   十點過去了,十一點過了,十二點過去了。

   她再也想不出理由,痛心的哭了起來。

   希瓏,你快回來!只要你現在回來,不管你說什麼我全都相信。

   不要辜負我的愛,求求你不要背叛我,我會受不了!

   希瓏,快回來,求求你立刻回來。

   羽童趴在桌上哭著睡著了。

   深夜兩點。

   衛希瓏一身清爽的回到家,打開燈,嚇了一跳。

   羽童立刻醒來,注意到時鐘上指的數字。

   「你在幹什麼?」他一臉不高興的先發制人。「我告訴過你不要熬夜等我,看你那表情,故意要我內疚似的。」

   「你到哪裡去了?」羽童尖銳的口氣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一直都在醫院。」

   「真的?」她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

   「你在懷疑我?」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衛希瓏愣了愣,這句話今晚谷琇晶也問過他,到底是什麼重要節日呢?不過,谷琇晶倒很高興他不記得,兩人在她公寓內度過快樂的時光;反過來,羽童一臉淚痕,一副想吵架的德行,真是難看死了!

   羽童怒目以視,神色很嚇人,她氣希瓏居然忘了。

   「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以為你會記得,什麼都準備好了,而你不但缺席,還撒謊騙我!」

   衛希瓏一語不發,但也不迴避地與她對視了好一陣。他嘴邊冷笑,心底不免有些慌,瞭解對方有偌大的威脅力,但他也因此更不願在她面前伏低妥協。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心虛了是不是?」她的感覺、她的悲憤,已經在她的眼裡表露無遺,承載不了更多了。

   「拜託你不要無理取鬧行不行?」他有的只是困惱和不耐煩,惡聲惡氣的。「你莫名其妙!不知所云!我在醫院為病人急救累得要死,你就只會為一個小紀念日跟我吵鬧不休,是病人的命重要還是你的娛樂重要?」

   「你還敢說謊?你六點多就離開醫院了,我問過--」

   「什麼?你打電話去醫院查我的勤?」衛希瓏怒極,把一桌好菜全掃落地。「我早警告過你,不許查我的勤,別以為你是主任的女兒就有特權!」

   「我不要特權,我只想提醒你回來參加我親手準備的兩人宴會,這樣也不行嗎?我是你的太太,偶爾打個電話過去,是因為我關心你,不是要查你的勤。」羽童愈想愈難過,泣不成聲。「你做了昧心事,就想發威掩飾--」

   「我做了什麼昧心事?」

   「你人明明不在醫院,為何要說你在醫院為病人急救?如果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何必說謊?」

   「你無聊!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我的行蹤。」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和谷琇晶在一起對不對?」

   「是又怎麼樣?」

   「你--」

   「等等!不要用你那雙有色的眼睛看待我們。」衛希瓏冷淡的目光彷彿在控訴不被信任的遺憾。「本來我不想讓你操心,所以沒打算告訴你,但你的疑心病實在讓人受不了。今晚我的確和谷琇晶醫師一道走,這是前幾天就約好了,我答應幫她過目一篇演講稿,那是婦女會邀請她主講心臟血管疾病的防治,因為我常替報章雜誌寫稿,比較有經驗,所以她才會想到拜託我看一下。」

   「是嗎?那也不用搞那麼晚。」

   「大概是你在家裡一直念我念個不停,回來時我們坐的計程車出車禍了,撞上安全島,那個司機受傷不輕,我們送他去醫院急救,自己又不能一走了之,一直等到他的家屬來,交代清楚才能脫身。」

   「啊!那你有沒有怎麼樣?」

   「我們坐在後座,所以沒事。」

   衛希瓏清清冷冷的語調,凡事無愧於心的表情,使羽童輕易就相信他了,抱住他,安慰他,為自己一番嫉妒失常的行為而喃喃道歉。可是突然間,她聞到希瓏身上清香的肥皂味,沒有一丁點醫院的藥水味。

   她猛然抬起頭,希瓏輕歎氣正往下說:

   「後來實在太晚了,谷琇晶邀我和她哥哥回家吃消夜,補償我一晚所受的驚嚇,雖然我是醫生看慣生死,遇上車禍還是很討厭的。嘿,就是那個谷經綸,說我一身污穢的回家會嚇壞你,硬要我洗過澡才回來。」

   說著,衛希瓏將矛頭指到羽童身上。

   「谷經綸那傢伙是不是還在暗戀你啊!」

   「你少胡說了。」

   一提到谷經綸,羽童僅有的一點懷疑也消失了。她沒見過比他更正直的人,孟慶余也常說谷經綸好,可以推心置腹。

   「我明白了,是谷經綸向你告的密。他對你可真有心,處理完車禍的事後,他就一直緊盯住我,把自己的妹妹當成蕩婦似的,以為她隨時有可能向我投懷送抱,那種不信任的態度簡直是你的翻版,認定了我們會做出不可告人之事。」

   衛希瓏的不滿,有一半出於對谷經綸的不信任。傍晚他與谷琇晶要走時,不巧給谷經綸撞見了,他不以為然的目光看得琇晶渾身不自在。後來兩杯酒下肚,谷琇晶就說出谷經綸暗戀羽童很久了,只不過自感年紀相差十多歲,不敢有所行動。希瓏此刻一回想,就認定是谷經綸告的密。

   他是有雙重標準的,自己不時和谷琇晶聚一聚不要緊,卻不容許羽童有二心,即使有人單戀她,也會令他不舒服半天。

   他懷疑羽童,瞇起眼睛注視她。

   「希瓏,我沒有。」

   「是嗎?」

   「谷經綸醫師我一年也難得見一面,你不要隨便冤枉人家。」羽童反成了理屈的一方,委婉地辯駁著。

   「他都望四十了還不結婚,不是暗戀你又是為什麼?」

   羽童為之氣結,頓足不已。

   「醫院裡有許多女醫師、女護士,你怎不去說她們?」

   衛希瓏很滿意羽童的反應,谷經綸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見已大獲全勝,就不為己甚的對羽童溫柔起來。

   「不要不高興,如果我不愛你,又怎會在乎是不是有癩蛤蟆在暗中偷想你?吃醋也是愛的表現啊,是不是?」

   「好嘛!但你也別那樣說谷經綸,人家或許是獨身主義者。」

   衛希瓏寬宏大量地一笑,瀟灑極了。

   「今天是我不對,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明天我補你一餐浪漫的法國餐,你要打扮得漂亮一點等我,乖妻?」

   「嗯!」羽童忙點頭。

   他捧起她的手,那麼溫柔地吻著,她的心再一次被俘虜了。

   她也想到她要快點為他生個孩子,讓他的心安定下來。當她柔情的雙眸盈盈地凝望他時,再一次感覺到對丈夫深深的愛戀。他不僅人才出眾,並且長相英俊,難怪她不時要擔心外面的女人會無恥地、不顧一切地來與她爭夫奪婿,心想只要兩人有了孩子,她就不必再疑神疑鬼了。

   *   *   *

   「那天是你刻意挑的日子吧!我和羽童的結婚週年。」

   「呵呵,是啊!怎麼樣?」

   谷琇晶玩轉著酒杯,一邊柔膩地笑睇他。

   「不怎麼樣,恐怖死了。」衛希瓏嫌惡的撇撇嘴。「女人一嫉妒起來,不比精神病患發作時好看多少。」

   「真可惜啊,我沒看到。」

   衛希瓏不解地望著她,內心又非常欣賞她。

   她有一張長臉,一雙非常有魅力的狹長眼睛,一個希臘式的高鼻子,兩片薄唇,不算很美麗,但有一股自信成熟的風采。她的家世也同樣無懈可擊,父母在南部行醫多年,擁有一家診所,兄妹也雙雙上了醫學院,成了一流的大夫;而她甚至比哥哥更聰明,年紀輕輕留美學成歸國,獨立性強,跟哥哥不太親近,反而欣賞衛希瓏這種有野心的男人,這令她著迷,因為她本身也有相似的特質。

   「你也真是的,若非我夠機智,羽童幾乎認定我變心了。」

   「你變心?笑話!你從來也沒有真心愛過她,談不上變心。你的心一直在我身上,不是嗎?」谷琇晶口氣一變,尖刻起來。「我只是暫時將你寄放在孟羽童那兒,時間一到,我就會收回來。」

   「你這是什麼話!」

   衛希瓏有點不高興了。他愛慕琇晶的家世好,人又聰明,真的是最佳的傳宗接代人選,而且彼此有共通的興趣,自然有說不完的話題,這是羽童作夢也沒有想到的。更重要的是谷琇晶肯忍氣吞聲讓他娶了羽童,暗示她一切以他的前途為重,甚至將親哥哥也撇在一邊,使希瓏不但感動,也情知兩人今生已分不開了。然而,谷琇晶偶爾會表現出的獨佔欲,又令他十分不爽,他可是一位男子漢哩!

   「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私有物了?」

   「希瓏!」谷琇晶微微一笑。「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心一意都為你。學我們這科的,在小診所可說英雄無用武之地,只有在大醫院才有成就可言;我不為我自己,也不為我那沒野心的哥哥著想,我只想你揚名立萬,我也好跟著你神氣啊!」她看得出他臉上快意自得的表情,情知他是愛聽這些的。

   「如今有主任罩著你,重要的手術都會請你共同執刀,不但增強你的實力,也讓院長對你另眼相看了,只要等主任一退休,那個位子就要由你接上去坐了,到時候我也能升任主治大夫,夫唱婦隨。」

   「你別忘了還有你哥哥跟我平起平坐。」

   「你放心,他是個沒野心的人。」

   「搞不好他是扮豬吃老虎。」

   「他有那樣厲害的話早追上你太太了,也輪不到你回國娶她。」

   「羽童現在是我太太,我可不喜歡有人打她主意。」

   「等她不是的時候呢?」

   「這……」希瓏一時還沒想那麼遠。

   谷琇晶可不會屈服地讓男人為所欲為,她懂得適時反擊。

   「我們說好的,你一當上主任就要離婚娶我。」

   「你不怕人家說我無情?」

   「你敢對她有情,看我還理不理你!」

   「哎呀,你明知在我心目中你才是最理想的另一半人選。」

   「這就是了。你不愛她,所以要趁早還她自由之身,這對她可是天大的仁慈,再說,她根本沒有資格怪你無情!」谷琇晶咬牙道:「真不甘心,就為了她說一句喜歡你,孟主任就視你為女婿人選,如果你明言拒絕,不是被逼走就是永遠也別想冒出頭。一個腦袋沒三兩智慧的笨女人,她憑什麼嫁給你?你們根本就不相配!你知道主任叫她什麼,『小童女』呀,教人一聽就能想像其天真幼稚。」

   「她可是主任的心肝寶貝。」

   「你沒聽人家說,愈是愚笨的孩子,父母反而愈覺得她可愛。」

   「這倒是。」

   「這一年來主任為了你,逼走了兩個跟你合不來的大夫,手段漂亮得教人害怕,這老頭子耍起權術也只有院長比得上。已經開始有人視你為內定的主任人選,你更要好好表現,少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

   「連你也不理嗎?」

   「我指的是你家裡那個。」谷琇晶親暱的擰了他一下。「像主任那樣優秀精明的人才,居然生出一個勉強吊車尾擠上三流大學的女兒,我想可能是主任太太那方面的遺傳不好。你小心點,絕對不能讓她懷孕。」

   衛希瓏早有此打算,卻也不由萌生出一點罪惡感。羽童性情溫柔而且盡量迎合他,拋棄她似乎有欠厚道。

   「等我們如願結婚,我會為你生下最優秀的下一代。」

   的確,如果羽童懷了孕,事情會變得很複雜。羽童誠然美麗大方,卻似乎沒什麼了不起的優點,他只瞧見她的不求上進,沒事只會彈彈唱唱,缺乏高尚的一技之長,連養活自己都有問題,不免對她心存輕視。

   可是他也不想由谷琇晶佔足上風,不給她明確的答覆。

   「我可以為你犧牲一切,就是不能容忍有其他女人替你生孩子。」谷琇晶擠出兩滴眼淚。「要是傳出你太太懷孕的消息,我立刻跟你分手,還把我們之間的事公佈出來,你等著孟慶余整你好了。」

   衛希瓏連忙安撫她,心中也暗暗惱恨孟慶余的霸道,覺得自己一開始就受盡他的逼壓脅迫,簡直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最好老頭子在我當上主任後立刻壽終正寢,要不然當主任也沒什麼樂趣可言。衛希瓏腦筋轉得飛快的盤算未來。

   不過這需要時間,最少還須等待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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