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的中央地帶就是太原盆地,有「山西小江南」之稱。
衛紫衣和秦寶寶輕車簡從的去參觀了晉祠,細觀聖母殿內的宋代彩塑,喝了「難老泉」的泉水,以及有千年歷史的周柏、隋槐,當然,唐太宗李世民撰寫的「晉詞之銘並序」石碑帖有拓本,更是非買回家珍藏不行。
玩了一天,夜裡回到太原分堂,梳洗過後,寶寶連消夜都沒吃,便累得睡著了。
衛紫衣看著她熟睡,悄悄掩上房門,來到後堂花廳。
大執法陰離魂已親自將差點害死寶寶的莊月色用車押送至太原。關於莊月色自報的身份,數目前,衛紫農直截了當的去請教兵器世家「明義堂」的堂主古思謙,證實莊月色確實是前堂主古濟人的養女,古濟人去世後,他也盡心把她撫養長大,不過,莊月色生性孤僻,行為習慣異於常人,今年開春和他大吵一架之後,便聲明和他斷絕關係,離家出走不知所終。
衛紫農相信他所言不虛,心中懷疑莊月色是否因記恨古思謙,故意卯上「金龍社」,意欲挑起兩幫之間的戰爭,作為對古思謙的復仇?
「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精明世故的衛紫衣在還沒有找到真憑實據之前,絕不會跟「明義堂」撕破臉。他必須弄明白,莊月色的背後天沒有人指使?如果有,他必須把主謀者一併抓出來,如果沒有,一切罪行須由莊月色一人獨挑。
意外的,由古思謙口中提到伍勝雪這個名兒。
「伍勝雪?」他驀然想起由誰口中曾聽過這名字。
古思謙倒是坦率直言。「他是貴幫太原分堂的一名小把頭,或許你沒見過此人,那也是有的。只是,他與我的小女蓮娃一見鍾情,我想讓他入贅進來,問題是他先投貴幫,如果他意欲退出不知能不能給予方便?」
衛紫衣冷淡以對:「『金龍社』不是土匪窩,沒有只許進、不許出這條幫規。」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左思謙信然笑道。
那隻老狐狸!衛紫衣而今回想起來,自己倒似落了下風。
再看看委靡在他眼前的莊月色,真不敢相信一名美人會讓自己丑成這副樣子:瘦得兩邊面頰都凹陷下去,骨頭突出來,活像黃河難民,剩下一把骨頭。
衛紫衣雖然恨她差點害死寶寶,也不至於要活活餓死她作為報復。
「怎麼回事?」他皺眉問陰離魂:「總壇裡是缺糧少米?竟讓她餓得至此。」
「魁首有所不知,這女人真的有毛病廠陰離魂也是一肚子不舒服。「在總壇,雖說被關於刑堂,一日也有兩頓伙食,保管連男人也吃得飽。誰知這女人居然嫌我們的飯菜骯髒,不是把食盆朝外丟,便是踐踏於地。她也不想想自己是階下囚,還挑三揀四,誰耐煩伺候她,把她當菩薩供著!又說飯菜裡有臭男人的屎味,又嫌食盆沒拔得雪亮,只配拿去餵豬!若非有大當家吩咐要留活口,大夥兒早想餓死她算了。誰知這女人也真是寧死不肯屈就,沒辦法,只有強迫塞點東西進她嘴裡,才總算沒把她餓死。」
「她的潔癖居然這樣厲害?!」衛紫衣失聲道。
「可不是。」陰離魂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瞪了莊月色一眼,啐道:「這種怪女人,哪個男人敢討她做老婆!」
這話彷彿刺激了她,因為飢餓而無力作出任何反應的莊月色,突然抬起臉,惡狠狠的瞪著陰離魂,一雙眼睛在瘦骨嶙峋的臉
『誰說沒人敢娶我?」她的聲音也變得嘶啞。
這話有意思。「難不成有男人向你求婚?」陰離魂嗤之以鼻。
「在太原,有個男人……」
「這裡就是太原。」
她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得更大,有種生命力慢慢注入她的眼眸。「這裡是太原。…那麼伍勝雪呢?他向我求過婚的,叫他出來,他可證實我的話。」
又是伍勝雪!衛紫衣大大的皺眉了。
「離魂,請徐堂主把伍勝雪給我叫來。」
「是。」陰離魂轉身離開花廳。
「勝雪……勝雪……」沙啞的聲音呢哺呼喚這名字,使人覺得毛骨悚然。
衛紫衣一震,深深的看著她。如果他曾經對她有恨,想回予千倍萬倍的苦果在她身上,也在這一瞬間奇異地消失了。對一個女人,尤其是美女而言,沒有比失去愛人、失去美貌更可怕的懲罰了。
「你利用小金蛇毒害人,有沒有誰指使你這麼做?」他敏銳的問。
「我——」她頓了頓,眼睛更深了。「好吧!我想我已不久於人世,我就老實告訴你,是伍勝雪要我這麼做的,這是我們之間的一個約定。」
「什麼約定?」他緊盯著她的眼睛。
「他說他恨你,因為你使他得不到秦寶寶。」她的眼睛空空洞洞的望著前面。『半年多以前,他無意間巧遇秦寶寶,驚為天人。他天性風流好色,立誓得不到她絕不罷休,可是他鬥不過你,便想了一條毒計要殺你,把秦寶寶搶過來!他向我求婚,跟我保證他只想把秦寶寶玩一玩,玩過便死心了,最後還是要同我成親的。我可沒那麼傻,留一個情敵在身邊,我表面上接受了他的毒計和小金蛇,想殺的卻是秦寶寶,那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
衛紫衣憐憫地看她那張變醜的、沒有血色的嘴唇,一張一合的滔滔不絕,微鎖著眉心。他盯著她,不明白她怎會編出這樣一套鬼話出來?假使她知道,過去一年寶寶沒下過山一次,伍勝雪不可能「巧遇」寶寶,她又怎麼說?
衛紫衣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不讓寶寶下山,是因為他曾見過蕭傲雲的身影出現在京城,那位「黑蠍子幫」的少主目的何在?不用說是對寶兒念念不忘。
當他在回想的時候,陰離魂帶著徐堂主和一名年輕人走進來。他打量著伍勝雪。這是一個漂亮的年輕人,有一張方正的好看臉孔,身材頎長,背脊挺直,而且他很知道自己的長處,當他微笑的時候,有一股自命康酒的味道。
衛紫衣暗道:「怪不得有三位姑娘為他神魂顛倒。」他想到姬美絹,想到莊月色和古蓮娃,她們都相信自己得到伍勝雪的愛,毫不考慮的想與他雙宿雙飛。姬美絹在遠方癡癡地等;莊月色變了一個人;古蓮娃勝利了。顯然伍勝雪很有算計,娶妻看娘家財勢。除了這三位傻姑娘,是否還有別個姑娘癡等負心漢前去履行婚約?
雖說古有明言:「未修佛果,先結人緣。」他顯然將之發揮得淋漓盡致,不過結的全是女人緣,不算正道。
難就難在此乃男女私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管不了。
衛紫農只有將這點拋開不管,免得因此失去公正立場。
「伍勝雪,」他開了口,是平常帶著權威性的悅耳嗓音。「這位莊月色姑娘指證說,是你指使她夾帶小金蛇上子午嶺,謀害我未過門的妻子。」
「冤枉!冤枉!」伍勝雪大驚失色。「我怎麼敢呢?我怎麼會呢?這女人存心栽贓!請你要相信我,大當家,她是個不正常的女人,看不得我與蓮娃要好,我不願接受她的感情,她由愛生恨,曾威脅說要毀了我!顯然,她付諸行動了。」
「你撒謊!」一聲淒厲的叫罵把大家都嚇了一跳,莊月色雙手痙攣的抓住伍勝雪的褲管,直瞪著眼睛,死命地叫著:「你這個見異思遷、始亂終棄、無情無義、活該下地獄的禽獸,你明明說過要娶我,居然又看上古蓮娃那賤貨,只因她有個有權有勢的爹…你還我的清白來——衛紫衣,你還等什麼?是他指使我去害你的,你快點殺了他,將他碎屍萬段……快,快啊,我抓住了她,他跑不掉…·」
「瘋婆子!你完全在胡說八道!」伍勝雪拚命想甩開她,她像血蛙一樣黏著不放,一個餓得不成人形的女人,不知哪來的力氣?
「瘋婆子!你有那種怪毛病,誰能近你的身?誰敢碰你一下?說什麼還我清白,太可笑了!」
「你還想賴?你拉了我的手,還親了我的嘴,我就是你的人啦,生是伍家的人,死是伍家的鬼,我莊月色雖然孤苦無依,還知道堅貞二字怎麼寫,知曉女子必須從一而終。你要負責娶我,拋棄古蓮娃那賤人·。…·」
「你才是賤人!死皮賴臉,不知羞恥!」
「你…你罵我賤人?」莊月色渾身顫抖,眼光發直:「你說我不知羞恥?你這個沒良心的……」她哭叫起來:「衛紫衣,你怎麼還不動手?還不把他五馬分屍?難道你想包庇自己的下屬嗎?」
「很遺憾,我不能殺伍勝雪。」衛紫衣清冷的聲音壓過她的哭嚎,他不得不殘酷的告訴她一個事實:「他沒有指使你害任何人,是你硬栽贓給他。我也不肯包庇有罪的下屬,然而在這件謀殺案裡,我確信他無辜,因為他不可能見過秦寶寶。」
「什麼意思?」莊月色有點失神了。
「你說他半年多前巧遇泰寶寶。這就不對了。我肯定在過去一年裡,她一次也不曾下子午嶺,如何與伍勝雪巧遇?」
「我記錯了,一年半前。」她慌忙更正。
「更不對了,一年半前的她仍是小男孩裝扮。」
莊月色廢然頹倒於地上,剛才的精力一下子像給人抽乾了,回復成衛紫衣今晚最初見到的、像一具乾屍的莊月色。
」你殺了我給秦寶寶償命吧!」
這是他聽到莊月色說的最後一句話。
衛紫衣搖了搖頭,讓人將她帶下去好生監看著,明日一早將她送回「明義堂」,畢竟,古思謙是她僅剩的親人了。
他對伍勝雪無一句評語,只說:「你好自為之吧!」吩咐徐堂主給他辦理退幫手續,成全他另棲高枝。伍勝雪高高興興的退下了,「好自為之」,不錯呀,他向來都是揀「好」的自為之。
有錢王八坐上席,落魄鳳凰不如雞!這可是至理名言,他永銘於心,相信有一天他會追上衛紫衣的名氣。
當花廳只剩衛紫衣和陰離強兩人。陰離魂忍不住憤憤的說
「魁首,那小子根本就沒自心。」
「我曉得。」
「他不配吃好果子,我可不明白為什麼你那樣輕易的成全他?」
「我不要他留下來,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況且,古思謙絕非好吃的果子,就讓伍勝雪去人贅,教古思謙好好的琢磨琢磨。」
「最好剝下他的人皮,露出他的狼心,使女人不再上當。」
「哎,臭豬頭也要有爛鼻子來聞,你操得了多少心?」
陰離魂這才不再言語。
次日清晨,用過早飯後,衛紫衣才把昨晚的事源源本本告訴寶寶。寶寶很好奇,走到關住莊月色的小房窗口窺探,嚇壞了。
「怎麼變成那副模樣?快把桂圓蓮子羹端去給她吧,那是我還沒吃過的,很乾淨,她一定肯吃。」完全忘了自己險些死於她的毒計之下。
衛紫衣很欣慰寶寶的好心腸,將她接進懷裡。「你不要為她操心吧!她那是心病,也許回到親人身邊,她仍有一線生機。」他要轉移她的注意力,使她活潑健康起來,便笑著對她說:「我準備帶你去大玩特玩哩!恆山的懸空寺、『秋風捲起千層浪,晚日迎來萬丈紅』的壺口瀑布、雲岡石窟等等。」
「哇!這些全是我慕名已久,一直無緣親近的奇景呢!」
「很快你都會看到了。」
「大哥,謝謝你!」寶寶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們在太原休養兩天,便開始踏上旅程,除了馬泰等數名隨從,陰離魂也叨了光,盡興的跟著遊山玩水。
一個半月後,一行人才回到子午嶺「金龍江」總壇。
秋風起兮,一切又回復到原來的生活步調裡去。有職位的人回到崗位上去克盡職責沒職位的秦寶寶又開始終日悠遊的生活。
衛紫農卻在這時候輾轉接到兩封遠方來的信。
一封是古恩謙的親筆函,很遺憾的告訴他,莊月色在一個月前病亡,死前曾回光近照,很清楚的交代說她帶去子午嶺的那只木盒子底部有夾層,「冰蠶銀絲軟鞭」就藏在夾層內。她期望秦寶寶能接受它,彌補她心中的愧疚。
衛紫衣吩咐戰平將木盒子找出來,送去給寶寶。
另一封信是房明鏡轉托的,這倒出乎他意料之外。信裡說,他原諒雲山茶一時的失足,仍讓她照養小孩和管理家務,不過,已絕了將她扶正的念頭,照樣作她的二奶奶。信中口吻平淡,像在交代什麼,終究少了過去那種熱切期待老友重逢的意味。
末了,順便提一句,他已於百日內將族妹房友禪嫁了出去,對象是新科進士李純孝,也算門當戶對,才子佳人。
如此說來,沈怡萍真是叫化人唱山歌,窮開心了!可憐!
衛紫衣嗒然若失,歎息著說:「房兄畢竟還是對我生了意見。」
終他一生,沒再踏進梧桐鎮一步。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一年容易又春天。
在「金龍社」總壇裡,一連兩樁喜事使眾人沉浸在喜悅的蜜缸裡,簡直沒人能夠板著臉不笑,大執法陰離魂也不能。
早在去年秋深,趕在雪季之前,先將馬泰和小棒頭的婚事給辦了,讓他「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別再抱怨夜寒孤裝冷。
開了春,等雪溶化,就要著手辦大當家和秦寶寶的喜事。
這可是天大地大的大喜事,「金童閻羅」要娶妻,光這喜帖就可以讓十個人寫得手酸舉不起來。其餘的瑣碎事情,千頭萬緒的,也夠忙彎了三領主席如秀的腰。
眾家夫人、大姑娘、小姑娘,則興致勃勃的忙著張羅準新娘秦寶寶的應用物品。要訂製最漂亮的鳳冠,縫製最華麗的嫁衣……還要慎思該送她什麼賀禮,這非好好討論一下不可,否則送了重複的東西,可就失禮了。
大夥兒窮攪和的忙翻了,反而當事人看來挺優閒的。
漢民族辦喜事就是這麼怪,週遭的人忙得團團轉,新郎新娘只要坐在哪兒就好了,好像那是別人的喜事,他們是來看戲的。
賀客開始光臨,賀禮已填滿兩個大屋子。
少林方丈悟心大師亦帶領門下弟子共十二人來道賀,他是秦寶寶的主婚人,帶來了她父親秦英留給她的一箱財物。
他們叔侄兩人久別重逢,自有許多話好說。只是,當悟心大師代盡父職的勸誡她:為人妻者,必須三從四德,以夫為天,克勤克儉,不可任性,不可惡作劇,不可再使小性子,…他說一句,寶寶點一下頭,到後來寶寶的頭愈點愈低,都快掉到膝蓋上面去了。最後,還是衛紫衣給她解了危,提議和大師下一盤棋。
悟心方丈並非不明白,這些話說了也是白說,但身為娘家唯一的親人,卻不能不在衛紫衣面前教訓幾句,表示我家的女兒可是有人教養的。
終於,大喜的日子來臨啦!
那是個燦爛的、溫暖的、陽光普照的好日子,亦是忙亂的好日子,偷偷告訴你,新郎與新娘壓根兒沒機會說上一句悄悄話。
拜過堂後,新娘由喜娘陪伴待在新房裡,作新郎的衛紫衣必須應酬賓客,少不得被灌了好多酒,直到月娘露臉,方腳步踉蹌的被人扶送新房裡。
揭了頭蓋巾,喝過交杯酒,喜娘與傳婢們—一告退,不忘帶上房門,重重的發出一聲響。衛紫衣一個箭步,把門落了閂,這才吐出一口大氣,終於,只剩他與寶寶兩個人獨處了。寶寶骨碌碌的盯著他看。
「你不是喝醉了嗎?」她沒見過他醉酒的樣子,只覺得不像。
果然,他步履很穩的走到床前來。
「我若是不裝醉,外面那些人肯放過我嗎?」
她噗哧一笑。「怪不得方才三領主夫人進來看我時說你醉了,那些人好不容易才逮住一個可以光明正大整你、卻又不怕你生氣的機會,說什麼也不放過你。二領主夫人還罵他們不像話,灌醉貓也不看時候。」
「所以,我必須自求多福啊!」
他向她微笑著在床的邊緣坐下來,並且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她突然感覺害羞,從今以後,必須以看待丈夫的眼光去看他,以對待丈夫的態度去對他,她該怎麼做呢?
這不是她日夜思想夢寐以求的一天嗎?她該怎麼做呢?
「你怕我嗎?寶寶。」他滿是憐愛的問她。
她搖搖頭。雖然他聲名顯赫,許多人怕他,可是她知道,她從未畏懼過他。
「那你為什麼不抬頭看我呢?」他抬起她的下巴,他們互相凝視著,深深切切的、癡癡迷迷的相互凝眸。「有一句話我一直沒機會告訴你,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新娘。」他撫著她,吻她。「你是我的小新娘!」
她怯羞羞地把臉埋進他胸膛裡,沒敢吭氣。
悄悄的,很自然的,他讓她靠在枕頭上,烏黑的長髮彼落在枕頭四周,她顯得那麼美,那樣的嬌艷如花。
「寶寶,寶寶。」他哺哺地說:「我的妻子,天知道我有多麼的愛你!」
「大哥!」
她的手臂環繞住了他,喜悅的浪潮使她暈眩,令她沉迷。
在龍鳳燭下,他終於放下了紅羅帳,網住唯有他們兩人共享的世界,那曼妙而銷魂的愛情啊,是除了彼此以外再也不需要任何人了!
天地似乎也隨之如癡如癲的旋轉,直至地老天荒。
請聽他們說——
衛紫衣的話:「找真是太高興了!多年的的癡守、等等,今朝總算開花結果,上蒼庇佑,教我遂心如意。我今生唯一的摯愛,我的愛妻——人許為『玉女巧仙』的秦寶寶,而今正海棠春睡著,就在我們的新房裡。不錯,有關於她的傳說很多;美貌不過是她許多不同於常人的特點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點。不要去理會他人的道德塗說,相信我,我的寶寶是天底下最、最、最可愛的小女子,畢竟,走遍大江南北創下一番輝煌事業,人稱『北方一隻鼎』的我,閱歷世間美女無數,只有她,我的寶兒,她抓住了我的心!」
席如秀的話:「咳!咳!想從我嘴裡套出第一手內幕消息?呸,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回去,回去,把耳朵掏乾淨了再來,要是有人敢『聽而不聞』如東風之過耳,我席三領主非將他大卸八塊不可!咳!沒辦法,大人物的脾氣和架子總是大些,受不了的人快快滾蛋。好吧!言歸正傳。只要是腦筋不太糊塗的人都應該相信我所言才是正確的。這放眼天下,最可笑、最愚蠢的一件事莫過於聽信一位身陷『愛情醬缸』裡的男人所說的話,甜得醉死人,卻撈不出幾句真話。雖然他是咱們『金龍社』的大當家、瓢把子,人人敬重,包括我在內,對他崇拜得要命,唯獨有一件事使我作夢都會驚醒,出了一身冷汗,那就是——他果真把秦寶寶娶進門了!那個精靈鬼、淘氣鬼,偏又善良、純真,教人又愛又怕,怕的是她似乎對我待別垂青,每想出新花招作弄人,只要她人在總壇,我差不多已成為第一號受害者的代言人……」他的義子陰武,悄悄扯了他袖子一下,好心合之:「小心禍從口出。」席如秀猛然醒悟,愈想愈是心裡發毛,剛才那番話若是教寶寶聽去,後果將……他煩惱得再也說不下去了。隆武的話:「什麼?問我對秦寶寶有什麼看法?呢,這個……那個……她很好啦!真的很好。聽說她自幼養在少林寺被當成男孩子看待,光這點就夠成為傳了。原來少林方文是她堂叔,知道她心臟較弱,常犯心疼症,少林聖藥『大還丹』不知被她吃去多少,誰曉得她這個人雖然體弱,卻不肯安安分分過日子,初生之犢不畏虎的下山闖蕩江湖,衛大當家與她一見如故,收為義弟。請大家用膝蓋想想,狗屎運這麼亨通的人很少見吧,有少林寺當護身符,又蒙大當家寵愛,誰敢指望她會有乖巧安分的一天?總算老天有眼,大當家發現她是女兒身,花費好大的心血才讓她習慣做女人,如今她婦啦,大概會待在家裡相夫教子,不再出來興風作沒了吧!」看看左右,他又強調:「記住!這一切全是我『聽說』來的,完全不摻雜我個人的意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不中用的東西!就這麼點出息!」陰離魂瞪著兒子逃遁的身影,華道:「一個寶寶就讓你嚇成這樣,老子可半點不覺得寶寶有什麼不好。」不愧是掌管刑堂的大執法,氣魄不似常人,可他沒想過自己生成一張難看的鍾尷股,誰有興致找他惡作劇玩兒?玩得起來才怪哩!「大當家和寶寶——哦,不,如今是當家夫人了,人家可是天上一對、地下一雙,珠聯壁合,人人稱羨的鴛鴦,就好比老子和陰武他娘,恩愛夫妻白頭偕老,再美滿也不過了。相信我,大當家有了一個『她』,性情轉好,大家都有好日子過啦!」
「我呸!」席如秀實在嘴癢忍不住,反駁道:「陰老鬼,你料準寶寶不會拿你開刀,所以樂得好話說盡,賣順水人情!看來我這『銀狐』的外號該雙手奉上,因為你才是一隻有道行的老狐狸。」
『喂,你這死胖子怎不懂得反省自己?麻煩你拿面鏡子照照自己的尊容,天生成一張很好笑的滑稽臉,老而不修,一副『很好玩』的樣子,寶寶當然會找你啦!像我,氣度莊重,儼然是德高望重的長者,孩子心重的寶寶怎會來找我呢!」
「我呸!德高望重?笑死人了!你看過鍾馗畫像沒有?你這老鬼比人家還醜上三分,寶寶沒給你嚇死是她良心好,怕你背上過失殺人的罪名,虧你還有臉自吹自擂。」
「老子哪裡丑了?這種臉叫有威嚴、有男子氣概、有…··。」
「有病!一種叫自戀狂的病。」
「你」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少林方丈悟心大師及時出現,寶相莊嚴,慈悲為懷的自我譴責:「全怪老衲無能,教導子侄太過放鬆,以至頻添諸位施主生活上的困擾。唉!也實在是這孩子太教人心疼,一出世就沒了親娘,身子骨又差,難怪她爹對她百依百順,深怕稍有不慎就會造成天人永隔的恨事,老袖看在眼裡,也頗為心酸。這苦命的孩子,小小年紀竟又喪父,老衲受堂弟重托,只有強忍悲慟盡心將孩子照料好,也許是她的模樣大討人喜歡,也許是老衲的管教太鬆,才養出像她這樣精靈古怪的孩子,真是罪過、罪過!阿彌陽佛!」
席如秀嚇了一跳,連忙道:「沒這事!沒這事!寶夫人也是我們從小看到大,她天資聰穎,性情活潑,天真討喜,自從她與魁首結拜以來,為我們這群老江湖已瀕臨僵化的硬心肝吹來了一股春風,大夥兒臉上都添了笑容,日子不知有多快活。大師別聽我嘴上猛發牢騷,其實心裡可疼得緊,你說是不是啊,陰老鬼?」
「這倒是一句人話,也是真話。」不愧是大執法,損人有理。
席如秀臉上笑嘻嘻的,心裡暗斡。
悟心大師口宣佛號,含笑離去。
到底薑是老的辣,大師一番「自我譴責」輕描淡寫的封住了眾多口舌,沒有肯再強出頭,以免失言事小,得罪少林掌門事大。
當然,如果有人想歌功頌德,甜話再多也不討嫌,悉聽尊便啦!
欲知輾轉情事及精彩故事請看秦寶寶閣江湖四部曲之四《戲倩間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