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她忙至晚上十點才回到家,通常這個時候,家裡的人都已回房休息,客廳只會留下一盞昏黃的小燈等著她。
出乎意料地,今天客廳裡竟燈火通明,並隱隱傳來父親高談闊論的嘹亮笑語。
她納悶地推開門、抬頭一望,爸媽和曉苓都在……那個今她失眠好幾個夜晚的罪魁禍首--宋天磊竟也端坐在她家的沙發椅上。
季曉涵稍微愣愕了一會兒,正暗忖著他來這裡做什麼,季中唐已扯開粗大的嗓門,笑盈盈地朝她喊道:「曉涵呀!你回來得正好,宋爺爺才剛提起你呢!還不快點過來給宋爺爺瞧瞧。」
這一喊可讓她完全回過神來,定睛一瞧才發現一向視她如孫女般疼愛的宋爺爺正坐在父親身旁,一臉笑瞇瞇、和藹地注視著她。
季曉涵又驚又喜,想也沒想便丟下皮包奔至宋遠樵身邊,她斜倚在沙發旁,粲笑如花地撒著嬌,「宋爺爺要來怎麼不先通知我一聲,早知道我就不加班趕緊回來陪您。」她的小手自然地爬上宋遠憔的雙肩,輕輕地替他按摩。
一旁的宋天磊將這一幕全瞧進眼裡,這是他頭一次見到季曉涵笑得那麼甜美、嬌柔,溫婉的小女人模樣簡直教他瞠目結舌。
從她那自然真誠,充滿欣喜、關切的神情,他依稀瞭解為何爺爺對她總念念不忘,老是在他跟前提起她有多甜、多美,又多麼地善體人意;原來她的貓爪子是專門用來對付他的。
「聽說你回來都將近一個月了,我左盼右盼,卻盼不到你來看我,只好勞動我這把老骨頭過來看看你嘍!」宋遠樵微瞇著眼,佯裝不悅。
這可難倒了季曉涵,教她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要去探望末爺爺,她還特地從美國帶回一個古董級的煙斗要送給他:只是,礙於她和宋天磊之間交惡的關係,她害怕自己一見著宋爺爺便會忍不住告狀,要宋爺爺解除宋天磊和曉苓的婚約。
「對不起!宋爺爺,我才剛開始工作,所以比較忙一些。」她避重就輕地解釋,還不忘祭出她拿手的撒嬌本領,「但我心裡可老是惦記著您呢!知道您喜歡搜集古董煙斗,還特地從美國給您帶回一支已有百年歷史的銅製煙斗,我這就去拿來給您。」
語畢,她急忙要奔回房間拿禮物,卻教宋遠樵笑著給制止。「不急,改天再拿吧!今天我是特地帶著天磊來談一件重要的事情。」說到這裡,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偏過頭看著她,「你還沒見過天磊吧?」
這一問可同時愣著了二人。季曉涵神色冷淡至極地瞥了宋天磊一眼,心裡雖仍惱他、氣他、討厭他,但一時之間,倒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而宋天磊始終帶著一臉若有似無的笑,饒富興味地瞅著她,他倒想聽聽看她怎麼說。
季曉涵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含糊地回答:「嗯……大概見過面吧!不過可能我們對彼此的印象都很模糊,所以也不太記得了。」這太極拳應該打得不錯吧!她在心裡暗忖著。
沒想到她的回答竟惹來宋天磊一陣低笑,「我可沒忘記你喔!畢竟你送給我的見面禮太令人難忘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舉目望向季曉涵,心裡納悶著她何時見過宋天磊,怎麼都沒聽她提起過。
看著所有人滿臉問號的表情,季曉涵心虛地乾笑數聲,接著以最快的速度狠狠白了宋天磊一眼,凌厲、炯然的眼神像是恨不得一拳擊昏他,好教他閉嘴。
礙著宋爺爺的面子,她實在不便給他臉色看,更不能發洩她一肚子的氣,只能乾笑道:「我是忙昏頭,早忘記是怎麼一回事了。」狡猾地三言二語帶過,她趕忙換個話題:「宋爺爺,您正在和爸爸談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這問題果然成功轉移眾人的注意力,季中唐高興地笑開了嘴,「下個月是你宋爺爺八十大壽,他想讓天磊一道迎娶曉苓過門,來個雙喜臨門。」
季曉涵心下驀地一驚,圓瞠雙眼盯著季中唐,「這……這樣好嗎?」她結結巴巴地擠出一句話,並偷偷瞄向曉苓,只見她一瞼黯然、悶悶不樂的表情,完全沒有將要成為新娘子的喜悅。
「有什麼不好?」季中唐斥道:「這可是你末爺爺多年來的願望,天磊早點成家、生個娃兒好讓宋爺爺享享含飴弄孫的快樂,這哪裡不好了?」
季曉涵只得摸摸鼻子、悻悻然地住嘴,藉著眼角餘光,她瞥視到宋天磊正帶著一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嘲謔笑意,教她忍不住又一肚子火,卻只能死憋著。
「別對孩子這麼凶。」宋遠樵慈藹地笑著,毫不介意地望著季曉涵問:「曉涵,你不妨說說看有什麼不妥之處。」
這可問倒了她!
若依她倔烈的性子,她正可趁此機會抖出宋天磊一連串的風流韻事,好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但……當著宋爺爺和父親的面,她該如何說出口?
猶疑、躊躇之際,她滴溜溜的大眼悄悄覷向季中唐,只見父親一臉警告、不悅的神情,好像只要她一說出不中聽的話,便立即要好好地訓斥她一頓。
她趕緊轉移視線望向季曉苓,但見她一副怔忡、茫然的模樣;季曉涵心裡很清楚,妹妹之所以會答應這樁婚事,全都是因為老爸的緣故,她根本就不愛宋天磊,這樣的婚姻如何能長久維持?
凝思間,她的眸光又緩緩流轉,好巧不巧地正對上宋天磊冰冷、陰鬱而銳利的黑眸,星芒畢現的眸光彷彿想穿透她的身體、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讓她驟然想起他曾威脅她的話語。
季曉涵微微悸顫地收回目光,重新看著宋遠樵滿是皺紋、慈祥溫藹的臉龐。
仔細一看,宋爺爺這三年間確實衰老許多,身子骨不若從前的硬朗,顯得佝僂、清瘦多了。
八十大壽!一晃眼,宋爺爺都八十歲了,白髮蒼蒼卻仍屹立不倒,只為了想抱抱曾孫子--他唯一孫子的娃兒。
她如何忍心粉碎他的期待,拂逆他的心願?
最後,她只能支支吾吾地低聲道:「曉苓下個月才剛要畢業……會不會……太趕了些?」
「是這樣啊!曉苓,你覺得呢?有話儘管直說。」宋遠樵倒也明理,不忘詢問季曉苓的意願。
季曉苓怯怯地抬起頭,柔弱溫馴的瞳眸緩緩掃過宋遠樵和宋天磊祖孫倆,最後停在季中唐那充滿權威的剛硬臉孔。「我……我沒意見。」她囁嚅地回答:「爸爸和宋爺爺你們決定就可以了。」
霎時,季曉涵幾乎可以感覺到所有的人彷彿鬆了一口氣般,除了她和季曉苓例外。
她一臉擔憂地睇向季曉苓,見她如白兔般怯弱的小臉隱隱帶著一絲無奈和愁然,渾身微漾著一股憂鬱的氣息;有生以來,季曉涵頭一次感到左右為難、無能為力的窘困。
「這件婚事就這樣敲定了。」季中唐又恢復了原來興高采烈的爽朗模樣,聲若洪鐘地宣佈著:「離下個月二十五日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絕對來得及準備好一切。」
聽他這麼一說,季曉涵整顆心沉重不已,然而當她瞧見宋爺爺露出一抹寬慰的笑時,宋天磊那如釋重負、充滿濃烈親情的關愛眼神,她驀地有些領悟,他之所以答應這門婚事,完全是為了讓宋爺爺開心,他是真心愛宋爺爺、孝順宋爺爺的--以他獨特的方式。
她竟覺得他並不是那麼地令人厭憎;但,曉苓該怎麼辦呢?聰明慧黠如她,一時之間竟也不知所措、茫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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籌備婚禮的工作,在季家如火如荼地展開,又是試婚紗、又是挑項鏈,訂喜宴的,季中唐夫婦倆簡直忙得不亦樂乎,全家上下莫不感染到這一股喜氣。
然而身為準新娘子的季曉苓卻始終愁眉不展、鬱鬱寡歡,教季曉涵看了都忍不住感到心疼、難過,卻又愛莫能助。
身為造型設計師,季曉涵理所當然地包辦季曉苓一身的行頭和打扮,連日來陪著妹妹試仿造型、訂禮服,倒也忙得無暇多想。
這一天,她從公司趕回家裡,準備帶曉苓到另一家禮服公司試婚紗。當她將車子駛近別墅時,竟看到在圍牆樹蔭底下,曉苓正和一位帶著眼鏡的斯文男子談話。
季曉涵趕忙將車子停在路旁,坐在車裡靜靜觀察二人的情況。只見季曉苓很激動的邊說邊哭,而一旁的男子忙不迭地掏出手帕替她拭淚。
接著,那男子猛地將季曉苓摟進懷裡緊緊地擁抱著,然後,二人竟……當街擁吻了起來!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季曉涵趕緊東張西望,查看是否有閒雜人等撞見這一幕:所幸街上空無一人,她才鬆了口氣,緊張的模樣教她自己都感到好笑,彷彿她正替他們二人把風似的。
片刻之後,那男子鬆開季曉苓,在她耳旁不知說了些什麼,讓季曉苓頻頻點頭,然後那男子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轉身走至身後一輛黑色轎車,旋即駕車離去。
季曉涵等季曉苓進屋子後才收回視線,靜靜地坐在車子裡思索著。看來,她原先的猜測並沒有錯,季曉苓早已有了心上人,只是她為什麼還要答應這門親事呢?
這件事既然教她撞著了,她如何能當作毫不知情,強迫曉苓嫁給宋天磊。身為曉苓唯一的姐姐,她實在不願意見到曉苓悲傷痛苦的模樣;想必那斯文男子和曉苓之間有了某種協定,真是如此的話,她該不該幫他們?
若幫了他們倆,她又該如何面對宋爺爺,給宋家一個合理的交代?霎時,千頭萬緒,教她內心交戰,掙扎不斷,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煩到最高點。
唉!她還是乖乖認命吧。依她的個性,她絕對無法拒絕曉苓的任何請求,更不可能讓她傷心難過。有了這層認知,她下車朝屋裡走去,準備面對這亂成一團、糾結難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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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曉涵來到季曉苓房門前輕敲了數下,「曉苓,我是姐姐,可以進去嗎?」
半晌之後,才傳來季曉苓的回應:「進來吧!」
季曉涵開門定了進去,便瞥見季曉苓床上放著一隻大皮箱,凌亂的衣物正散置一旁;可想而知,她正在打包行李準備離家出走。
季曉涵怔愣了好一會兒,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她沒想到季曉苓的動作這麼快,她從沒見過她如此果斷迅捷的模樣。
「你……你打算離家出走?」勉強吞了口口水,她硬擠出一句話來。
季曉苓避開她的注視,緊咬著下唇緩緩點頭。
二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季曉涵歎氣低語:「我看見你和那個男人了,他是誰?你是要和他一道走吧?」
季曉苓倏地抬起頭來,哭過的紅腫雙眼驚愕地望著她,「你……你都看見了?」
季曉涵無聲地點點頭。
季曉苓露出一抹苦笑,「既然你都看見了,我也不瞞你,他是我們學校的副教授,大我十歲,我們倆是真心相愛的。」
「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麼要答應和宋天磊的婚事?」季曉涵不解地問。
「我不是故意的。」季曉苓急促地回答,聲音已有些哽咽:「當初他怕自己大我十歲,又是師生戀,擔心爸爸不會答應,所以始終壓抑著自己;而我……我以為答應宋大哥的求婚就可以讓自己忘了他,所以才……」話說至此,她已泣不成聲,一句話也說不下去。
「那為什麼現在又改變主意?」季曉涵雖然心疼,但仍堅持問個清楚;季曉苓嫁給宋天磊雖然不妥當,可也不能讓她跟錯了人。
「因為……他聽說……我要結婚,終於忍不住才……」季曉苓斷斷續續地回答:「我們是很認真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看著曉苓哭得如此哀淒的模樣,她如何忍心拒絕。
緩緩地閉眼,她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張開澄澈炯亮的大眼直直地盯住季曉苓那梨花帶淚的小臉。
「你確定他就是你想要的嗎?」她問。
季曉苓吸吸鼻子,猛點著頭,「我愛他,只想跟他在一起,絕不後悔!」
「你們有什麼打算?」
季曉苓擦了擦眼淚,「他已經通過博士論文,正式受聘取得香港中文大學的教授職位,我們打算一起到香港去,等會兒他會過來接我。」
「你要怎麼跟爸媽說?還是你根本就不打算告訴他們?」若她猜得沒錯,曉苓肯定是想不聲不響地離開。
季曉苓心慌地低首垂睫,吶吶地說:「我是不想讓他們知道,你應該瞭解爸爸的脾氣,讓他知道,他絕對不會答應,而且還會拆散我們倆,我不能冒那個險。」柔細的嗓音卻有著不容置喙的堅決。
頭一次,季曉涵看到一向溫婉柔順的季曉苓表現得如此堅定、義無反顧。原來,愛情的力量真的這麼偉大,能教一個人改變這麼多。
「宋爺爺那裡該如何交代?你有沒有想過?」愛情歸愛情,現實的問題還是得面對。
季曉苓無措地咬咬下唇,「我……我沒想那麼多,我只知道,我若不走,就真的得嫁給宋大哥。」
她睜著一雙淚光瑩然、可憐兮兮的瞳眸,慌亂地瞅著季曉涵,「姐,你一定要幫我,我今天是非走不可,趁著爸媽不在,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求求你,在爸媽面前和宋爺爺那裡替我想想辦法,我也不希望事情鬧大。」
季曉涵無奈地歎口氣,事到如今,想不鬧大都沒辦法,畢竟宋家也已開始著手準備婚禮的事,她簡直是進退兩難,任憑她想破頭也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凝思了好半晌,她終於還是決定幫季曉苓,畢竟事情會演變成今日這個局面,她多少得負點責任,當初她若直接拒絕宋爺爺的提親,這樁婚事也就不會落至季曉苓身上。
「你趕快收拾收拾、早點離開這裡吧!至於爸媽和宋爺爺那裡,我會想辦法解決,你用不著擔心。」
季曉苓聞言不禁破涕為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幫我,謝謝你,姐姐。」她一把抱住季曉涵,傳達她深深的謝意和離別的不捨之情。
「不必謝我!只要記得到了香港、安定下來後,要寫信回家報平安。」季曉涵不禁也有些哽咽。
就這樣,她將這件事給攬上了身。當她目送著曉苓和她心愛的男子離去後,她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接下來她得面對的可是一連串的難題。只要一想到父親若知道她參與曉苓逃婚的事必定會狠狠訓斥她一頓,搞不好還會剝掉她一層皮,她便感到兩腳虛軟無力。
但真正今她為難的是,她如何面對宋爺爺失望傷心的模樣,還有宋天磊那陰霾深沉的怒顏,一想起他生起氣來的冷厲神情,以及寒冰似的威嚇言語,她竟不自覺地微微發顫,心下也一陣忐忑不安。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頭一次感到惶懼和恐慌。
但,她已無路可退,這件事她既然已經插手,又怎能袖手旁觀,看來也只有硬著頭皮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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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季曉涵獨自一人來到坐落在陽明山上的宋家宅邸,她伸手按門鈴,緊張地在大門處等著。
思索一整天,她決定先到宋家負荊請罪。宋爺爺是一個明理的人,只要她實話實說,相信他必然能夠諒解;一旦過了宋爺爺這一關,那麼宋天磊和爸媽那裡自然也就容易擺平。
她的當前之計是想辦法說服宋爺爺,讓他成為她的盟友,雖然她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也只能斗膽仗恃宋爺爺對她的疼愛,期盼事情能有完善的解決辦法。
出來應門的是一位身材圓滾滾,滿臉和煦笑容的中年婦女。
「你好,我找宋遠樵宋爺爺,敝姓季,剛剛已經先打過電話來了。」季曉涵禮貌性地說著。
「哦!是季家小姐,請進、請進,老爺子等著你呢!」中年婦女親切的模樣令人不自覺地放鬆,對她產生好感。
跟著中年婦人走進宅邸內,季曉涵這才發現宋家實在大得嚇人,整理得花木扶疏、錯落有致的歐式庭園正盛開著一片紫嫣紅,繁花綠葉莫不鮮妍亮麗,並傳來一陣沁人脾肺的清香。
建築的風格別具歐洲鄉間別墅的純樸和野趣,完美地與環繞於四周的庭園融成一體。
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來到宋家,長大後每次和宋爺爺見面都是在自個兒家裡。
進入客廳後,她一眼便瞧見拄著手杖坐在沙發上的宋爺爺,當她綻出一朵明亮嬌美的笑靨走到宋爺爺身邊時,卻冷不防地瞥見靜坐一旁、噙著淡淡笑意直盯著她看的宋天磊。
該死!他怎麼也在?這會兒該怎麼辦?季曉涵心慌地想著,腦海的思緒飛快地運轉,亟思應對之道。
宋天磊卻只是來回掃視著那包裹在復古式緊身短洋裝下的玲瓏身段,渾圓挺聳的胸部曲線、不盈一握的嫋嫋纖腰,還有那一雙瑩自修長、苗條勻稱的美腿,完美的身材加上姣美的臉蛋,絕對能輕易地擄獲男人愛慕的眼光和火熱的心。
長年流連花叢,見識過不少紅粉佳麗的他也不得不承認,她美得清靈、慧黠又大方,一頭捲曲的短髮更增添她俏皮,精靈的神采。
意識到他灼熱的注視,季曉涵感覺到渾身不自在,微微彆扭起來,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趕緊坐了下來。對於宋天磊和季曉涵之間短暫的眼神交會,以及宋天磊注視著季曉涵時那微帶熱烈目光的興味眼神,宋遠樵可完全地看在眼裡。他雖然老了,但心眼可沒老,他那浪蕩不羈的孫子看著季曉涵的眼神可比看著季曉苓來得強烈、熱情多了。
唉!說來也真有點遺憾,他原本中意的人是季曉涵,私心盼望她能成為他的孫媳婦。他深知自己的孫子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的放浪習性,也確信只有像季曉涵這般精靈、狡黠,毫無所懼的倔強女孩才可以和宋天磊並駕齊驅,甚至能夠收服他那狂放的心和靈魂,他們絕對是旗鼓相當的對手,而季曉涵也絕對能帶給宋天磊前所未有的影響。
無奈天不從人願,偏偏她就看不上宋天磊,他也只好退而求其次,與其讓宋天磊和外面那些居心不良的女人鬼混,他寧可要他娶個乖巧賢淑的妻子,好讓他能在殘燭晚年一償宿願,早日抱得曾孫子。
「今天是什麼日子,你怎麼想到要來探望宋爺爺?」宋遠樵拋開思緒,微笑地調侃著季曉涵。
季曉涵不自在地動了動,清清喉嚨回道:「我是特地來送禮物的,還記得上次我說的那個銅製的古董煙斗嗎?」一邊說著,她從皮包裡掏出一隻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遞給宋遠樵。
宋遠樵接過禮物,開心地笑得合不攏嘴,並忙著拆開盒子,拿出呈現古銅色澤,完全手工打造的煙斗賞玩著。
「嗯,確實是具有百年歷史的價值,這手工、色澤和造型,都是非常難得的細緻、迷人。」宋遠樵忙不迭地點頭稱讚。
季曉涵也感染他的喜悅,「我就知道您一定會喜歡。」
宋天磊在一旁看著,突然覺得爺爺在她的陪伴下總是精神愉悅而開懷,二人之間自然親密的投契,比起他這個做孫子的有過之而無不及。季曉涵是他見過最真心對待爺爺又能讓爺爺疼入心坎的女孩。
「嗯……宋爺爺,我還有件事得和您談一談。」季曉涵鼓起勇氣說。這件事總是得解決,不如早點說了,「我希望宋爺爺您能平心靜氣地聽我說,千萬別激動。」
這話同時引起宋遠樵和宋天磊的注意。
「什麼事情那麼嚴重?你不妨說說看。」宋遠樵仍然微笑地注視著她。
季曉涵不安地斜睨宋天磊一眼,「這件事和宋大哥也有關係,我怕……」她支支吾吾地說著,故意擺出怯生生的模樣,為的就是希望能制止宋天磊知道事情後陡發的狂暴怒潮。
宋遠樵明白她的意思,呵呵笑道:「你只管說,天磊有我看著,不必怕他。」
獲得宋遠樵的保證,季曉涵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地將季曉苓逃婚的事情全說了,她還不忘動之以情,娓娓述說季曉苓的掙扎與痛苦,並且不斷地道歉和自責,期盼能獲得宋爺爺的諒解。
聽完她的話,宋天磊早已臉色鐵青,怒氣隱隱而現,他緊盯著季曉涵帶著歉疚的小臉,冷戾銳利的眸光像是要在她身上鑿出二個洞來。他敢肯定,這件事她絕對有參與。
季曉涵微微側首想偷覷宋天磊的反應,冷不防地正對上他那雙怒氣騰騰、燃著火花的炯炯黑眸,震懾得她竟不自禁地心生畏怯,趕緊回過頭。
看來,宋天磊是無論如何也嚥不下這口氣,如今她只能指望宋爺爺能息事寧人,不再追究。
於是,她抬眼望向宋遠樵,這一看可嚇出她滿身汗來,整顆心彷彿要跳出喉嚨。
只見宋遠樵蒼白著一張臉,毫無血色的嘴唇急遽地抖動著,連呼吸也急促起來,好像快要喘不過氣似的,拄著手杖的手隨即松垂下來,一手直捧住胸口。
「宋爺爺,您怎麼了?別嚇我呀!」季曉涵慌張地喊著,雙手不住地拍打他的背,想讓他順過氣來。
宋天磊見狀趕忙奔至宋遠樵身旁,從他衣袋中掏出藥來,餵進他的嘴裡;接著迅速撥了醫院的電話,簡要地說明狀況之後,趕緊回到宋遠樵身旁。
他驀地轉身,狠狠地瞪了季曉涵一眼,「要是爺爺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饒不了你!」
季曉涵怔怔地望著他,眼眶早已盈滿淚水,她不知道會變成這樣的呀!她不是存心的,只要宋爺爺平安活著,她願意做任何事來彌補她對他的傷害。
宋爺爺,您別死呀!她在心裡虔誠地默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