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高昇」到十二樓已過了半個月,由於她的辦公桌就安排在洪清婷旁邊,這段日子裡,她簡直成了洪清婷的「專屬小妹」。
不僅要替洪清婷泡茶、端咖啡兼跑腿,而且在發現寶兒電腦操作能力不錯後,洪清婷又將手中最繁雜的統計資料交給寶兒處理,要她完成一份份的分析報告,好讓自已呈報給項毅珩邀功。
這還不是最差勁的,更過分的是,洪清婷每回都故意拖到下班前幾分鐘,才將工作交給寶兒,擺明要她加班,搞得她已經連續—個星期都是超過十點才離開公司。
「好。」寶兒早已習慣這情形,無異議地拿起數字研讀,腦子裡已開始構思如何做統計圖表。
她大學時除了主修企管之外,還選修了一些關於商業電腦應用程式的課程,所以做報表難不倒她。
洪清婷得意地笑了,沒想到這女人這麼好用又耐操,不但每回都能如期完成她所交派的工作,做出的結果甚至比她以前做得還好!
今天,項總還史無前例地讚許她的報表簡單易讀,讓她差點樂翻天。
看來這女人還可以利用一段時間,不必急著逼走她。
寶兒專心地處理手上的資料,等到她告一段落時,牆上的鍾時針已指向九。
她趕緊將報表印出做最後檢視,正當她逐筆確認資料時,突然有人出聲,嚇了她一大跳!
「已經九點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哇!」她嚇得手上的紙張亂飛,驚魂未定地轉頭瞪著罪魁禍首。「總、裁,你差點嚇死我了!」
「你怎麼還沒下班?」項毅珩吃完晚餐後,打算回公司拿幾份文件回家研讀,卻發現十二樓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當他上十二樓後,看到寶兒還在工作,心裡著實有些不悅。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助理秘書的工作有這麼繁忙嗎?!
「我快弄完了。」寶兒以為他在責備自己的效率太慢,一臉不好意思地回答後,趕緊彎下身子撿拾掉落在地上的紙張,才要起身時卻覺得一陣昏眩。
項毅珩連忙跨前一大步攙扶她,發覺她臉色蒼白,神情立刻緊張起來。「你怎麼啦?哪裡不舒服? 」
「沒什麼,我只是肚子餓,等會兒回家吃點東西就好了。」縱然疲累,寶兒仍不忘露出她招牌的甜美笑容。
項毅珩心疼地看著她略顯憔悴的容顏,責備道:「人不是不舒服嗎?你還笑得出來!」
自從她搬到十二樓上班後,隔沒幾天,他跟志升就一道飛往日本與「籐井商社」洽談合作事宜,直到前天才回來。
回來後,他又忙著處理出國期間累積的工作,撥不出時間跟她說說話,想不到才十天不見,她的臉不但瘦了一圈,甚至連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不會啦!跟你說話後,我現在覺得精神很好。」
「你怎麼會忙到這麼晚?工作量有那麼多嗎?」他之前累積多日的工作量都能如期完成,她就算再不濟,也不會相差這麼多吧!
除非她真的是無可救藥,光長胸不長腦!
「工作量不會很多呀!不過我都是五點才開始做。」她老實地回答。
「為什麼要等到五點才開始做?我們又不給加班費!」她的回答讓項毅珩立即沉下臉,「還是你是故意做給我看的?」沒想到她的心機這麼深,竟學會做表面工夫博得同情!
「因為洪秘書都是五點才把工作交給我啊!」寶兒沒有任何告狀的意思,只是據實以告。
她才剛從學校畢業入社會沒多久,在她單純的想法裡,還以為這種情形是正常的,從沒想過自己是被洪清婷惡整。
「我看看。」項毅珩接過她手上的報表仔細一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不是這幾天洪清婷拿給他看的報表嗎?他還對這簡單易讀的新格式讚許有加,認為洪清婷大有進步,難道那些新報表其實是寶兒做的?!
他質疑地問道:「這幾天的報表都是你做的嗎?」
「對呀。」寶兒點頭承認。
「你這幾天都加班到很晚?」他越問眉頭皺得越緊。
她好奇地回問:「你怎麼知道?」他好神喔!
此時,項毅珩心裡已經有底,看來洪清婷意圖霸佔寶兒的功勞,所以這幾次的報表格式與以往不同,但她卻沒有多作說明。
如果洪清婷單單只是搶功想要坐享其成也就罷了,但她故意將工作壓到下班時才交代其他人,讓寶兒每天加班到深夜,真是最毒婦人心吶!
最生氣的是這個笨蛋竟呆呆地照單全收,連反抗都不會!
她難道不知道只有他才能欺負她嗎?
「把東西收一收,準備下班。」項毅珩越想越生氣,故意以粗魯的語氣掩飾真正的感覺,他才不讓她知道自己的心疼。
「可是我還沒做完耶!」洪清婷說明天一大早要用,她還有幾頁沒核對完呢,現在就走,這怎麼行?
「先去吃飯,剩下的明天再做。」看她沒有動靜,他乾脆替她將桌上東西收好。「走吧!」
「喔、好吧!」既然老闆都說了,寶兒也不再多說,跟著他走就是了。
* * * * *
項毅珩帶著朱寶兒來到公司附近的簡餐店,他點了一杯咖啡,坐在她對面看她狼吞虎嚥地進食。
「我現在才發覺這家餐廳的簡餐不錯。」解決完一盤肉絲蛋炒飯後,寶兒又恢復成一條活龍,精力充沛。
「那是因為你肚子餓了。」肚子一餓,不論吃什麼食物都是人間美味。
「喔。」她異想天開地說道:「那我以後都要讓肚子很餓了再吃飯。」 「不准!」他神情激動地喝止,擔心她會因而搞壞身體。
寶兒不明所以地反問:「你幹嗎這麼激動?」她不過是說著玩罷了,他幹嗎這麼認真!
「我、我不想讓別人誤會我虐待員工。」他好不容易才想到一個足以讓自己信服的理由。
「是嗎?」寶兒狐疑地盯著他看,「我怎麼覺得你是因為關心我才這麼說的?」
她只是懶得動腦,並不是沒有大腦!
身為朱家老ど,她自幼得寵,凡事都有父母兄長替她打理好,不讓她有開口或插手的機會,就連只「老」她十五分鐘的元兒,也都拿她當妹妹看待,十分疼寵她。
就是這樣的成長背景,讓她養成凡事無所謂、不喜歡計較的個性,反正他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她好嘛。
賓果!正中紅心!項毅珩臉色一變,沒想到平常呆頭呆腦的寶兒,今天的反應竟然這麼靈敏!
「你想太多了,」他欲蓋彌彰地急急否認,「我怎麼可能會關心你!」心裡有種被看穿的難堪。
「是嗎?」她還是很懷疑。他的反應真奇怪,關心就關心嘛,又不是壞事,幹嗎不敢承認?
像她就從不否認自己對他有好感,只是他沒問,她也不會說就是了。
「吃飽了嗎?還想吃點什麼?」項毅珩急忙轉移話題,以免洩漏更多心事。
她的猜測是正確的,自己的確是關心她!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看過她的表演後就不對勁了。
不但當天晚上就為她失眠,還在隔天認出她後,利用職權之便,立即將她調到自己身邊,以杜絕其他人的騷擾。這種假公濟私的情形,以往從未發生過,如今他卻為了她破例。
更扯的是,在眾人眼中有如冷血動物、甚至不理會家人死活的他,竟然會關心她的健康!
難怪這次到日本時,志升一直拿她做文章,還說了一句頗具深意的話,他說:「你總算像個人了!」
什麼話?他不是人難道是畜牲不成?
不過他大概瞭解志升話裡的涵義,意思是說他開始有了常人的情緒反應,不再是一尊雕像。
唉!他暗暗歎了口氣。也許真如志升所言,他越來越像個凡人了。
* * *
隔天,當寶兒一上十二樓,才出電梯立刻被怒氣沖沖的洪清婷拉到洗手間。
洪清婷惡狠狠地質問:「是你跟總裁告狀的,對不對!」
「告什麼狀。」寶兒滿臉莫名其妙地反問。
「還想裝蒜!」洪清婷氣得口沫橫飛,人也跟著壓近寶兒,「要不是你跟總裁說報表是你做的,還說我都快下班才將工作交給你,否則他怎麼會知道?」
這幾天洪清婷都特地趕在九點半上班前提早到公司,而非像前幾天項毅珩不在公司時,每天都晃到快十點才進門。
誰知今天她一到公司,便被項毅珩叫到他的辦公室訓話,他還說如果再犯,就要她走人。
開什麼玩笑!她是堂堂的總裁秘書,朱寶兒只是一個小小的助理秘書而已,憑什麼跟她相提並論?
而且更讓她火大的是,在項毅珩的心中,她竟然比不上這個新來的助理!
這教她如何嚥下這口氣?!
寶兒拿出手帕,將不小心噴到的「有毒液體」擦掉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我說的都是實話啊,而且你又沒說不可以跟他說!」她又沒有說謊騙人,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被寶兒一反駁,洪清婷更加火大,她惱羞成怒地吼道:「還狡辯,明明就是你的錯!」
寶兒一臉無辜地瞪著她看。
「看什麼看!」洪清婷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說話也開始無的放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能坐上這個位子,還不是你不要臉硬纏著總裁,陪他睡覺得來的!」
「難道你以前都要陪他睡嗎?」聽不出洪清婷話中惡意的寶兒,還以為她在開玩笑哩。
「你——」洪清婷一聽,以為寶兒在嘲諷她,氣得七竅生煙,手指著寶兒卻說不話來。
原以為這女人笨笨的好欺負,沒想到她竟是扮豬吃老虎!
「我怎麼樣?」寶兒滿臉期待地等著洪清婷的讚賞,她還以為自己猜對了,而洪清婷正要給她史無前例的讚美哩!
「你給我記住!」這下子洪清婷更加確認寶兒是故意找她麻煩,她氣呼呼地撂下狠話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茫然的寶兒。
「奇怪,我本來就記得她是誰,她還要我記住什麼?」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句話,事實上除了洪清婷以外,寶兒跟其他人都處得很好,從未有人對她說出任何威脅性的話語。
她一臉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尚未意識到自己將面臨的處境,看來朱寶兒這次「該糟」啦!
「洪秘書,『籐井商社』的那份草約呢?」項毅珩來到洪清婷面前詢問,那是他上個星期在日本的收穫。
「滕井商社」是日本百大企業之一,經過項毅珩多次親自飛往日本努力接洽的結果,「籐井商社」總算在上個星期同意簽署合作契約。
雙方初步先簽訂簡約,而明天他們將專程前來洽談更進一步的合作計劃,並簽定正式合約。
雖然「籐井商社」在日本業界的風評不算好,因為它大半的生意機會都是靠籐井社長的女兒——籐井聖子的美色取得;但由於目前項毅珩急欲拓展日本市場,在多方評估後,「滕井商社」算是可以合作的公司中較具規模的;並且無可否認,在一片不景氣中,它的業績仍得以呈逆勢成長,表示它還是有幾把刷子。
「寶兒,我今天早上交給你的那份文件呢?」洪清婷轉頭問向寶兒。
自從項毅珩警告之後,洪清婷就安分多了,尤其在他面前,她對待寶兒的態度更是收斂許多。
「你是說你早上要我絞碎的那份文件嗎?」今天早上洪清婷交給寶兒一份日文手寫文件,要她用碎紙機絞碎。
「什麼!你竟然將合約絞碎了?!」洪清婷誇張地叫喊著,「你難道不知道那是總裁好不容易才簽回來的合約?」
今天早上洪清婷將合約拿給寶兒,故意跟她說這是作廢的舊合約,並要她用碎紙機絞碎,因為這類機密文件作廢時,通常都要將資料絞碎,以防機密外洩。其實這是她故意使出的詭計,要寶兒犯下無可彌補的過錯。
「我……」寶兒才開口想解釋,立即被洪清婷給截斷,不讓她有說話的機會。
「我請你拿去影印,你竟然將它絞碎!捅出這麼大的婁子,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洪清婷相信只要她死咬住寶兒這點不放,就可以除去心頭大患。
畢竟沒有人可以證實她們之間的對話是真是假,而朱寶兒親手將合約絞碎卻是不爭的事實。
「你真的將合約絞碎了?」項毅珩轉頭跟寶兒確認。
「沒……」寶兒才開口又讓洪清婷打斷。
她嘴快地脫口而出。「什麼沒有?我明明就看見你拿去絞碎!」
項毅衍聽出語病,不悅地指責洪清婷。「你親眼看見寶兒將合約絞碎,卻沒有阻止?!」
先不論誰是誰非,光講洪清婷身為寶兒的前輩,竟然眼睜睜看著她做錯事而不阻止,這種心態就已經很不應該了。
「我、我是說我有看到她拿東西去絞碎,不過並不知道是那份合約。」洪清婷替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推托之辭。
項毅珩冷凝著臉指責寶兒。「怎麼可以如此大意!」
那份簡約是他在跟籐井社長談完合作方案後,當場手寫出來讓雙方簽字的簡單同意書,只有一份正本。
由於「滕井商社」的社長明天要來,雙方將就簡約內容商討詳細的正式合作契約,若讓對方知道那份草約被絞碎,可能會引發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沒有拿去絞碎啊!」寶兒拿出完好無缺的文件。
洪清婷搶過來一看,果然是那份文件,她不願相信地驚喊:「怎麼可能?!你不是送進碎紙機了?」
「沒有啊,我看了一下合約內容,發現這是這幾天剛簽的合約,不是你所說的舊文件,所以我就收起來沒有處理掉。」寶兒雖然個性少根筋、常常有脫線演出,但做事卻很小心仔細。
「你懂日文?!」又是一件讓洪清婷驚訝的消息,就連她自己也不過只懂些英文,對日文可是一竅不通。
洪清婷還以為像寶兒這種小小總機,外文能力一定很差,沒想到她竟看得懂日文合約,而且還是用手寫的日文!
「嗯,還好。」寶兒略帶保留地說。事實上她的外語能力相當高竿,除了日文以外,英文和西班牙文的聽、說、讀、寫也樣樣精通,可說是個語言天才。
項毅珩不動聲色地拿過文件,若有所思地看著一臉慌亂的洪清婷,事情的經過他已經有底了。
「別再犯,否則就請你離開公司。」項毅珩經過洪清婷的身邊時,冷聲提出警告。
洪清婷被他話中的冷肅氣息嚇出一身冷汗,錯過這次,她知道自己已經很難再有扳倒朱寶兒的機會。
但她實在不甘心哪!
* * * * *
項毅珩、鮑志升等四人站在電梯門邊迎接「籐井商社」的代表,電梯門一開啟,項毅珩以流利的日語致上歡迎詞。
「籐井社長,歡迎您的到來。」
籐井征一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典型日本中年男子,個頭不高但短小精幹。
「項總,你好嗎?」籐井征一笑著伸手跟他打招呼。
項毅珩立刻伸手握住。「很好,謝謝您的關心。」
隨後走出電梯的籐井聖子,不顧眾人目光,熱情地擁抱項毅珩,嬌嗔道:「項桑,我好想你喔!」她是籐井征一的獨生女,臉蛋長得不錯,身材也是凹凸有致,但是個性非常驕縱易怒。
籐井聖子的熱情舉動,讓寶兒和洪清婷看得目瞪口呆。
洪清婷眼睛快噴出火來,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地瞪著她看;寶兒則是為她大膽的行為羞紅了臉,但同時心中也有種不舒服的酸澀無法排除。
這是寶兒前所未有的感覺,她竟有種衝動,想把籐井聖子推開!
她是怎麼啦?一向與人無爭的她,怎麼會有暴力傾向?!
不喜歡跟人有身體接觸的項毅珩將籐井聖子的手拉開,禮貌地回應:「滕井小姐,你好。」
籐井聖子鍥而不捨地再度纏上他,嗲聲嗲氣地說道:「我本來覺得不舒服,但看到你後就覺得好多了。」言行舉止間有明顯的挑逗意味。
項毅珩長得俊帥又多金,個性雖然冷冷的,但這樣才更具有挑戰性。他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獵物,當然要好好把握。要不然—向對公司沒興趣的她,怎麼會跟父親來洽談合作案?當然是為了項毅珩嘍。
「哈哈,項總,看來聖子很喜歡你喔!」籐井征一不但不管束籐井聖子近乎輕佻的言行,還頗引以為豪。
事實上,他有好幾筆生意都是靠女兒的關係而搭上線,對於她廣泛的「交友」能力,他可是非常滿意呢。
如果她這次又能順利搭上項毅珩,讓他成為她的裙下臣,這麼一來,「項鼎」就可以成為「籐井商社」的「關係」企業……這是籐井征一正在打的如意算盤。
「謝謝你的厚愛。」項毅珩不為所動地再度擺脫籐井聖子的糾纏,快步走到電梯邊,「籐井社長這邊請,我們到會議室詳談。」
接連兩次被甩開,一向自負的籐井聖子馬上變臉。
項毅珩竟然如此不識抬舉,她可是日本社交圈的女王耶!他越是排拒,她越要將他得到手!
項毅珩,你逃不掉的,我要定你了!
風流程度不下於女兒的籐井征一,看到站在項毅珩身後的寶兒,就像螞蟻看到糖一樣,立刻粘靠過去。
「好漂亮的小姐!你叫什麼名字啊?」聖子已經算得上是美人,但跟眼前的寶兒比起來又差上一截。
這才是真正的天生麗質,絕非人工美女可以比擬的。
寶兒下意識地往項毅珩身旁靠近,用完美的日語回答:「您好,我叫朱寶兒。」
「你的日語說得很好,名字也很可愛,人長得更是漂亮!」他的雙眼色迷迷地直盯著寶兒不放,手也忍不住伸出,想摸摸看她的皮膚是不是如同看起來一般平滑柔嫩。
項毅珩不著痕跡地抓住籐井征一的毛手,神情沒變,但語氣冷了幾分。「滕井社長,我們去會議室吧。」
眼見到手的肉被搶走,籐井征一心裡的苦悶可想而知,但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商人,方纔的錯愕在轉瞬間隨即回復。
看樣子項毅珩和朱寶兒的關係沒那麼簡單!
「謝謝。」籐井征一神情自然地道謝後,先行走進電梯。
籐井聖子隨後跟上,但她的功力明顯比不上她老爸,嘴翹得老高,擺明要大家知道她心情不好。
而且她在經過寶兒旁邊時,還惡狠狠地瞪了寶兒一眼,氣焰十分囂張,完全忘了這裡不是她的地盤。
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洪清婷的心情是愉悅的。
她雖然不懂日語,但也看得出籐井聖子對朱寶兒懷有很深的敵意,所以她決定隔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隔天早上,項毅珩和鮑志升一臉疲累地走進辦公室,他打開手提包拿出幾張手寫的文件交給寶兒。
「麻煩你先將這份合作契約以日文和英文型式打出來,交給我們的法律顧問,請他們在今天中午以前修改好,我們下午開會時要用。」
這是他和志升昨晚陪籐井征一耗在酒店大半夜的成果,合約內容包含雙方未來三年的合作計劃和分紅方式,而且上面都有他和籐井征一的親筆簽名。
今天,他一定要將所有文件契約正式簽定,以免夜長夢多。
尤其經過昨天那場慘不忍睹的會議後,他相信籐井父女是有備而來,打算重施故伎,拿他當冤大頭耍。
昨天的跨國會議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情況下就宣告結束,因為籐井父女完全無心開會,故意擾亂會議進行。
若以項毅珩平常的個性,早要他們倆滾蛋!但他們雙方尚未簽定正式合約,他還不能在此時扯破臉,否則這幾個月的奔波都將化為烏有。
寶兒接過文件仔細閱讀,沒幾分鐘後便開始將日文翻譯成英文,毫不遲疑地將資料輸入電腦。
項毅珩看了一會兒以後,滿意地走回辦公室,看來他果真挖到寶了。
寶兒不只懂日文,英文能力也相當好,再加上優越的電腦技能,她算是個非常優秀的人才。
他甚至發現她的工作能力比洪清婷好,只是她當初為何甘心只做個總機,而非更有發展性的職務?
這倒是值得探索的問題。
過了中午時間,鮑志升到飯店去接晚起的籐井聖子和宿醉的籐井征一來辦公室開會。
籐井征一一進會議室,就要求寶兒坐他旁邊,但立刻被項毅珩拒絕。
「對不起,她是我的專屬秘書,同時也是我的未婚妻。」
「什麼?!」籐井父女倆同時嚷道。
寶兒也是一臉不敢置信地瞪向發言人,但他回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只有鮑志昇泰然以對,僅有微挑的眉尖稍顯出他的驚訝,因為他也猜不出項毅珩在玩什麼把戲。
項毅珩神色自若地繼續說道:「所以我希望她能得到應有的尊重。」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兩全其美的說詞。
既可以讓寶兒遠離色狼,坐在自己身旁;又不會讓籐井征一面子掛不住。
反正離正式合約的簽定只缺臨門一腳,犯不著再讓寶兒活受罪,而且自己看了也渾身不舒服。
「我不相信她是你的未婚妻,你昨天為什麼沒說?」被寶兒捷足先登,讓籐井聖子非常不悅。
他可是她最新物色到的獵物,她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手!
「這是我個人的私事,不需要一一報告吧!」他見招拆招。
「我不相信!如果你們真的訂婚了,為什麼你們倆手上都沒有戴戒指?」籐井聖子繼續找漏洞。
「我說過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跟外人解釋太多。」項毅珩有禮但語氣強硬地回答,「再說,你們是我事業上的合作夥伴,此次前來是為了洽談我們雙方的合作條款,請不要將重點都放在我個人身上,我們該簽署這份正式合約了。」
他不希望將氣氛搞僵,畢竟以後還要合作,所以話沒有說得太重,只不過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清楚,避免糾纏不清。
籐井征一不愧是在商場混過的商人,雖然不相信也不甘心,但他尚能保持表面的風度;不像籐井聖子完完全全是個輸不起的人。
「既然你已經跟別人訂婚,這份合約也不必簽了。」不甘心的籐井聖子起身走到籐井征一旁邊,
「爸,我們回日本。」
她再度使出欲擒故縱的招數,這招她屢試不爽,經常順利扳回劣勢。
「等一下。」果然,項毅珩立刻叫住已站起來往門口走的父女兩人。
籐井聖子停下腳步,臉上有著藏不住的得意笑容。「你就算現在認錯,我也不會理你。」她還故意拿喬!
她就知道沒有人捨得放棄她這條大魚,除非那人是笨蛋!她相信項毅珩絕對不是笨蛋,所以他這不是上鉤了嗎?
項毅珩不慌不忙地攤開桌上的文件。「籐井先生,這是你昨晚所簽訂的草約,你應該還記得吧! 」
籐井征一湊近一看,原來是昨晚在酒店時所簽的那幾張紙。
「我沒什麼印象。」他睜眼說瞎話,存心想賴賬。
「是嗎?」項毅珩也不戳破他的謊言,只指出事實,「但上面的簽名是你的沒錯吧!」
事情的發展與籐井聖子原先預期的有差異,她不甘心地走回桌邊,一眼就認出那是父親的親筆簽名,但現在不能隨便承認,誰知道這是什麼文件?
「隨便找個人模仿筆跡,就想賴到我們頭上?」她矢口否認。
「無所謂,我們可以請專家查驗就知道簽名是真是假。」對於她的狡辯,項毅珩不為所動,語氣依然平順。
既然唬不了他,籐井聖子立即更改說詞。「誰知道你是用什麼手段來逼我爸簽下字的?」
「不管我們是用什麼方法讓籐井先生簽下名字,但事實就是事實,賴都賴不掉。」項毅珩冷靜地指出重點。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籐井聖子心裡已有不祥的預感。
「我們可以在國際法庭上見面,如果你們想不認賬的話。」項毅珩乾脆將事情攤開說。
「不可能的,單憑這幾張破紙,你們也想打贏官司?」籐井聖子擺明不相信項毅珩的說法。
「不信的話,我們可以試試。」項毅珩還是一樣面無表情,甚至可以說又加了幾許冷酷成分。
籐井征一不像女兒一樣無知,他很清楚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放下身段詢問:「項桑,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只希望簽署這份正式合約而已。」項毅珩拿起一份經法律顧問修改過的正式日文合約,交給籐井征一。
「這份合約內容與我們昨晚所簽的草約一樣,你可以再對比一次。」
籐井征一接過後仔細研讀對比,這份正式合作契約的內容,的確與有他簽名的那份草稿大致相同。
事實上,這份合約的條款對雙方來說,都是互利且公平的;只是籐井父女習慣簽署「不平等」條約,對於這種太過公平的事情當然無法接受。
「項桑,這紅利部分只分五成給我們,太少了吧!」習慣吃人不吐骨頭的他,根本不能接受這種公平待遇。
「對呀,我們一般跟人合作,起碼都是抽八成耶!五成怎麼夠!」看到父親轉變態度,籐井聖子也知道事態嚴重,既然無法如預期將「項鼎』』收歸名下成為關係企業,總得多要一點吧!
「我認為這是相當『合理』的利潤,既然是雙方共同合作,利潤當然也是對半分嘍!否則就不能稱為合作,乾脆叫做『供奉』好了。」項毅珩等於是拐著彎說他們父女倆坑人。
商界中人皆十分清楚,正因為他們父女倆吃人的作風,「滕井商社」才能在一片不景氣中,讓業績維持紅盤。
「這種條件,我們不能接受。」籐井聖子子取予求慣了,不願輕易認輸。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我們法庭上見,到時再看法官怎麼處理。」項毅珩將話說絕,所有文件也一併取回收妥,起身準備送客。
「嘿、嘿,項總,聖子只是說笑的,別這麼認真嘛!」籐井征一立即擺出低姿態對項毅珩曉以大義,「再說如果鬧到法庭,對我們雙方都不好啊!你說是不是?」
「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做生意一向光明磊落,沒有什麼好怕外界知道的。倒是貴公司似乎有幾項不好的紀錄,若當真鬧上法庭,可能……」項毅珩故意點到為止,存心讓籐井父女知道自己絕非他們倆之前所騙的冤大頭。
籐井父女神情緊張地對視,兩人心中都有個共同想法,項毅珩絕不是以往那些任他們擺佈的角色。他就像是只冷靜的狐狸,總是靜靜地在一旁等著獵物自動落人陷阱。
絕不製造出無謂的敵人,這種人才是商場的最佳舵手!
「不能再多給一點嗎?」籐井聖子的囂張氣焰也不見了,畢竟自己手中一張王牌也沒有,連她所向披靡的美色都失效,她還能說什麼?!
「對不起,這是我能接受的最底限。」項毅珩的態度還是一樣沒什麼改變,讓人無法從他的反應中一窺究竟。
在日本,業界的人都說籐井征一是老狐狸;但此刻,他卻發覺項毅珩才是最可怕的小狐狸!
真沒想到,籐井征一在商場一向以狡獪著稱,到目前為止不知有多少公司栽在他手裡,但他仍敵不過項毅珩的冷靜和精明。
「那就這樣吧!」罷了,籐井征一認栽,他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起碼項毅珩還很厚道,將利潤平均分配,不像他以前都只留下殘渣給對手。
項毅珩聞言再度坐下,並將手中文件攤開,直至雙方正式簽署合約,他的表情都沒改變,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完成簽約後,項毅珩禮貌地伸出手跟籐井征一交握。「祝我們雙方合作愉快。」
「工作愉快。」敗給項毅珩,籐井征一無話可說。
從頭到尾沒有插話餘地的寶兒,光是在一旁觀戰就已看得目瞪口呆。
她總算見識到何謂談判高手!不僅可以化險為夷,還能化阻力為助力。
現在她終於瞭解為什麼外界會稱項毅珩為「冷面狐狸」,因為他不只長相好看,頭腦更是冷靜清晰,甚至還懂得設陷阱讓對手自己跳進去。
親眼看他打了一場漂亮的仗,她對他不禁佩服萬分,心中也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裡頭融合了驕傲、欽佩和……悸動。
沒錯,他的大將之風震撼了她從未被觸動過的情弦,此刻,她感覺到自己一顆心蠢蠢欲動,好像正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
籐井聖子不死心地湊到項毅珩旁邊,指著正在收拾文件的寶兒,輕聲問道:「項桑,那女孩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嗎?」她還是不相信他的說詞,因為他們倆之間沒有情人間該有的親密感。
項毅珩隨著她的視線看向寶兒,眼神在轉瞬間變柔,嘴角還有淡淡的笑意。「你說呢?」
直到此刻籐井聖子才真正放棄這頭肥羊,因為她可沒把握自己可以讓他「變臉」。
她注意到今天的談判,他從頭到尾的表情都沒有一絲波動。不管是之前陷入僵局時,或是最後塵埃落定、簽署合約時,他臉上的表情始終維持平靜,彷彿動輒上千萬美元的合作計劃可有可無似的。
惟有在會議剛開始父親提到那女孩和方才自己說到她時,他才顯露出些許情緒變化。
看樣子,他和那女孩的關係應該正如他所言一般。
唉,這下子,她不想認輸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