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愛,
每一天都是光明璀璨,
都是充滿色彩的,
讓愛,為平凡的生命帶來希望的光彩。
「哦……老天……」
「上帝耶穌,我的頭……」
兩聲呻吟同時由辦公室的兩頭響起,從兩個醉鬼的嘴巴裡顫巍巍地吐出來,一個躺在總裁大寶座上,兩腳高高的翹在桌上,一個平癱在長沙發上,一手一腳落在地上,兩個人身邊的地上都同樣散落著不少空酒瓶,也都同樣捧著腦袋哀哀叫。
砰!砰!砰!
天哪!就是這個該死的打雷聲敲醒他們的。
一顆熟悉的腦袋從門縫裡探進來。「總裁,該醒了喔!請別忘了今天早上九點要開會,我已經把要用的資料放在你的桌上了,還有十五分鐘,請稍微準備一下。」說完,秘書的小腦袋又縮回去不見了。
開會?
開什麼會?
見鬼,今天不是週日嗎?
兩人困惑地互視一眼。
「今天不是週日嗎?」
「是啊!」
兩人愣了一會兒,隨即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
不會吧?難不成他們一醉就睡了整整兩天兩夜?
不敢相信的傻了半天後,兩人搖搖頭,一個到附設套房的盥洗室,一個到外面的化妝室,各自盥洗去了。
五分鐘後,霍紀豪回到辦公室裡,坐上他的大寶座,隨手拿起秘書拿來的資料一看——驀地,他訝異地睜大了眼,旋即抬起手腕來看了一下,繼而更驚詫地愣住了。
同一時間,克萊得也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而且,嘴裡還一連迭地驚叫著,「總裁、總裁,不太對勁耶!秘書說今天是……」他倏地停住,瞪著霍紀豪拿起來給他看的文件。
「這是今天開會要用的資料。」霍紀豪面無表情地說。
克萊得再次呆了呆,而後又忍不住驚叫,「這不是早已經……」他又頓住,然後慢慢地把不可思議的視線移到霍紀豪的臉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霍紀豪沉默了好一會兒。
「要開會的人都來了嗎?」
「來了,都來了!我原本還以為是秘書開我的玩笑,可是……就是因為他們都來了,我甚至一個個的去問過他們,所以……」
霍紀豪慢慢的抬起神情詭異的臉來。「你說今天應該是幾月幾號?」
克萊得立刻告訴他了,霍紀蒙頷首。
「我也是這麼認為,那……我們是因為瞞著妍華去請她的丈夫幫忙,導致他發病送進了加護病房,而讓妍華恨我們恨得要死,所以在這兒藉酒消愁的,沒錯吧?」
「是啊!」克萊得猛點頭。「是這樣沒錯!」
「是這樣沒錯嗎?可是……」霍紀豪微微蹙眉,又瞄了一下文件。「好像是只有我們兩個是這樣……」
克萊得眨了眨眼。「你不會是要說,我們都是喝醉了酒,作了一場夢,而且是作一模一樣的夢?」他似乎覺得很可笑。
霍紀豪往後靠向椅背。「否則,你要怎麼解釋?整家公司的員工集體合作來玩我們?看看你手錶上的日期吧!」
克萊得窒了窒。「我看過了,可是……怎麼可能呢?不要說是兩人作同一場夢了,那根本……根本不像是在作夢啊!」
霍紀豪注視他許久,而後突然傾身向前。
「去查查太陽科技公司,還有洛杉磯分公司,以及波士頓分公司,如果都如夢中所示的話,那麼,我們應該感激上天給我們一個及時的警告!」
克萊得猶豫了一下。「可是總裁夫人……」
「不必理會她,」霍紀豪斷然地道:「她要是說話,就叫她來找我!」
克萊得點點頭。「那麼,我們只要一個鐘頭後就可以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上天給我們的警告了。」
「不可能查得這麼快吧?」霍紀豪懷疑地說。
「要查清楚當然沒有那麼快,可是……」克萊得微微一笑。「只要我們調閱分公司人事異動表來看一下就可以知道了吧?」
「你都記得?」
「一清二楚!」
「好,你不必參與這次會議了,立刻去調閱!」
半個多鐘頭後,克萊得直接闖進會議中,把四大張資料交給霍紀豪。「一模一樣!」他說。
霍紀豪不假思索地立刻吩咐業務部,「取消與太陽科技公司的簽約計劃!」跟著又命令克萊得,「立刻開始!」
克萊得猛一點頭,隨即轉身欲離去,可他才剛走出兩步,便又被霍紀豪喚住了。
「下午抽個空去醫院看看他們吧!」
令霍妍華十分意外的,從安靳暐進行輻射頻率導管燒灼手術那天開始,霍紀豪就天天來加護病房探望安靳暐,而且她看得出來,霍紀豪是真的很關心安靳暐的狀況。
甚至在霍妍華帶著女兒回家,安靳暐也開始吵著要出院時,霍紀豪還和安靳暐交換條件,只要安靳暐乖乖的待在醫院裡,一旦安靳暐移入普通病房後,他就每天抽出一、兩個小時來和安靳暐談天聊地。
安靳暐一口就答應了。
能夠和岳父相互瞭解,進一步成為他們父女之間聯絡感情的橋樑,這是安靳暐求之不得的機會,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不久,霍紀豪就開始叫他阿暐,而安靳暐也開始直呼他爸爸了,他們之間融洽得教霍妍華恨得咬牙切齒!
「你幹嘛去討好他?」
「我沒有啊!」安靳暐無辜地眨著眼。「他是我的岳父,你總不能叫我對著他哭,或者趕他走吧?」
霍妍華冷哼一聲。「為什麼不可以?」
安靳暐又眨了眨眼,隨即轉開話題。「我說老婆,奧蘭多的房子找到了嗎?」
「沒有,」霍妍華很乾脆地回答。「我叫丹不用找了。」
安靳暐呆了呆。「耶?為什麼?」
「我覺得還是留在這兒繼續讓雷吉大夫做你的主治大夫比較好。」
「可是……」
「安啦、安啦!」霍妍華擺擺手。「我已經和伯萊總裁說好了,他說我可以待在這兒擔任電腦作業方面的工作,那可是比出門作業還要複雜喔!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安靳暐忙問。
「嘿嘿!只不過我的電腦超爛的,到時候可能要請你幫點忙了!」
「沒問題!」安靳暐立刻猛拍胸脯,拍得聯哩啪啦響。「交給我了!」
半個月後,安靳暐終於可以出院了。臨出院前,雷吉大夫瞧著他上下左右打量半晌,安靳暐不由自主地也跟著拚命檢查自己。
除了又少了一點肉之外,好像也沒缺什麼東西嘛!
「幹嘛?」
「你……好像心情一直都很不錯?」
安靳暐想了想。「大概是吧!我跟岳父的關係搞得出乎意外之外的好,這點很令我開心。」
雷吉大夫頷首。「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吧!」他沒頭沒尾地說。
「嘎?我不懂,」安靳暐茫然不解。「因為這樣?」
雷吉大夫笑了笑。「其實,我原來預計這次動完手術後,你的NYHA可能會從Class l升到Class 11,沒想到只不過在Class 11晃了晃後,依然回到Class l來,也就是說,你仍舊在活動量大於一般日常生活的正常活動量時才會發作。」
在NYHA中,第一級到第三級之間互相為可逆轉變的,但到第四級時,則為無法恢復而持續的功能異常了。
一聽,安靳暐頓時眉開眼笑。「那就是說,我只要乖一點就不會有事羅?」
「沒錯!不過,一個月之內你還是要小心一點,而且,接下來兩個月的時間,你必須天天來打針才行。」雷吉大夫提醒道。
「是!」安靳暐馬上立正敬了一個軍禮,隨即又涎下臉來。「不過……那個……嘿嘿!我能不能……嘿嘿……你知道的……」
雷吉大夫愣了一下,旋即猛翻了一下白眼。「天哪!你才剛要出院就想到那個?」
「哪是啊!」安靳暐立刻否認。「我想了快一年了耶!」
雷吉大夫直歎氣,還猛搖頭,安靳暐見狀,不由得垮下臉來。
「不行?真的不行?我要是不能用,我老婆說不定會想要另外找一個能用的來代替我,那我怎麼辦?傻在一旁等待維修好再上場嗎?還是乾脆被當作瑕疵品扔掉算了?」
雷吉大夫失笑。「你這話要是讓狄妮聽到,一定會被她剝下一層皮來的!」
安靳暐沒說話,只是不死心地瞅著他。
雷吉大夫忍不住又搖頭。「你啊……三個月後若還能保持現在的狀況,應該就可以了。」
安靳暐心中一喜,正想歡呼。
「不過……」
木頭人安氏一號誕生。該死的不過!
「……要在熟悉的環境及適當的室溫中,而且,事先要有充足的睡眠或休息,最重要的是,在辦事前要預先服用NTG預防發作。」
木頭人眨了眨眼。「就這樣?」
雷吉大夫雙眉一揚。「怎麼?難道你還希望有人去觀賞或拍攝作紀念不成?」
「哪是啊!」木頭人無辜地猛眨眼。「我以為你要帶我去你家做正確示範給我看的說。」
雷吉大夫一怔,旋即沉下臉。「你這個……」
「哈哈!既然沒有示範可以看,那我就走啦!」
安氏一號一溜煙的不見了,只剩下哭笑不得的雷吉大夫,和躲在一旁竊笑不已的護士。
三年後——
安靳暐喜孜孜地和霍妍華牽著寶貝小公主的手到幼稚園去,然後再一起到醫療中心去。
再次懷孕六個月的霍妍華要做例行產檢,但是每次產檢時,才剛到婦產科樓層,安靳暐就會被趕走,因為,他是世界上最囉唆的准爸爸,他第一次陪檢就提出一大堆問題問到婦產科醫生叫救命。
他擔心孩子會不會跟他一樣病懨懨的。
「是又如何?難道你就不要他了嗎?」霍妍華卻滿不在乎地這麼說。「像你又如何?有一天他也是會碰到一個跟我一樣愛你的女孩子去愛他啊!你操什麼心?何況,醫學越來越進步了,說不定在不久後的將來,就算他的情況比你嚴重,也能很快就完全治癒了,對吧?我懷第一胎時你都不擔心,現在你是太無聊了是不是?」
「我不是沒有擔心,只是剛開始時太興奮了,所以沒想到那麼多,結果擔心得晚了一點而已嘛!」安靳暐咕噥。
霍妍華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事實證明,你是白擔心了吧?」
「可是……」
「STOP!安靳暐,你給我到此為止喔!我警告你,才過兩年平穩的日子,你就受不了了是不是?老是擔心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我都快被你氣到沒力了!」
看老婆好像真的生氣了,安靳暐趕緊鳴金退兵。
「好嘛!好嘛!」
可是第二回去產檢的時候,他依然問得醫生差點跑回學校去找資料。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好不好?」霍妍華怒吼。
安靳暐立刻瞪大眼擺出一副「我是無辜的老百姓」模樣。「我又做錯什麼了嗎,老婆?」
「少給我裝可愛!」霍妍華依然低吼。「給我滾出診療室,現在,立刻!」
於是,安靳暐就這樣被踢出來了,而且,霍妍華再也不准他陪她到婦產科樓層了,所以,每到這種時候,安靳暐就只好晃到心臟科樓層和雷吉大夫哈拉兩句,再到病房區去看看有沒有「老朋友」可以讓他炫耀一下寶貝女兒的照片。
「嗨,琳達!」
正在護理站內準備針藥的褐髮護士聞聲回過頭。
「咦?安先生,今天不是你定檢……啊!你陪你太太來產檢的?然後……」琳達戲謔地擠擠眼。「又被趕出來了?」
安靳暐不好意思地傻笑。「嘿嘿!那個……亨利出院了嗎?」
「亨利?」琳達臉色微微一黯.「他上個星期去世了。」
「耶?去世了?怎麼會?」安靳暐驚呼。「我記得上個月見到他時,他還很高興地告訴我說他這個月可以出院了說,怎麼……怎麼說走就走?」
「他是出院了,可是……」琳達輕歎.「一出院,他太太就要求和他離婚,因為在他住院期間,她已經愛上別人了,所以,當晚亨利就病發又被送了進來,而且,他似乎失去了求生意志,不肯跟我們合作,結果……」
「那A按呢?」安靳暐低喃。「他太太……他太太是不太常來看他,可是也不至於……就為了亨利的病嗎?」
把所有的針藥放上推車後,琳達就推著往病房方向去,經過安靳暐身邊時,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太太那樣癡心的,你要好好珍惜哪!」
安靳暐啊一聲回過神,「等等!」忙叫著追上去。「那還有其他人……」
「都出院療養了。」
「哦……」安靳暐有點失望地垂下腦袋,背著手跟在她身邊。「那我陪你去送藥好了。」
看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琳達不覺失笑。「知道了、知道了,等我送完藥後,你就把你家小公主的照片拿來給我欣賞一下吧!」
「啊!真的?」安靳暐一聽,頓時又神清氣爽起來了。「嘿嘿!告訴你喔!這次是小公主和她舅舅玩泥巴的照片喔……」
就這樣,安靳暐嘰哩呱啦的說個不停,而且,從頭到尾都是小公主那個、小公主這個的,琳達始終笑咪咪地聽他炫耀寶貝女兒的超級活潑、霹靂可愛、無敵甜蜜,一路笑到頭等單人病房,她敲敲門打開……
「我不要!!!」
三個成形的字體驟然從病房內噴射出來,正打算進門的兩個無辜者反射性地頭一低,卻還是被尾隨在後面的三個驚歎號掛出去老遠。
哈米代志?哈米代志?
「我不要再住院了、我不要再吃藥打針了、我不要再開刀了!為什麼人家都可以到處去玩,我就不可以?我不管,我也要出去玩,我不管,我不管啦!」
在任性的叫聲中,琳達狼狽地扶好護士帽,再把茫然地跌坐地上的安靳暐攙起來。
「什麼事?發生什麼事了?」安靳暐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位莎莉大小姐聽說是某位大富豪的獨生孫女,任性驕縱得不得了,十六歲以前活潑得要命,可是自從因為風濕熱導致心肌炎之後,她就不斷的住院,而且活動被限制,雖然後來也經過開刀矯正了,但是,最近又有復發的跡象,所以被送進醫院來檢查,可是……」琳達搖頭歎道。「都已經二十一歲了,還這麼任性,真是被寵壞了!」
「哦……」安靳暐好奇地躲在琳達後面偷覷病房裡那個漂亮的金髮女孩發飆。「哇咧!她還真不是普通的恰耶!」
老實說,莎莉長得真的很漂亮,可惜此刻的她臉上的線條實在有夠醜陋的,讓人著實不敢領教。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的!」莎莉坐在床上怒吼。「如果不是你們小時候沒把我照顧好,我怎麼會去感染上那個什麼鬼風濕熱?害我現在動彈不得,連男朋友都保不住!而你們還騙我,騙我動過一次手術就好了,結果呢?現在又說我可能還要再動一次手術?我不要!我不要!」
那一對應該是她的父母的中年夫妻滿臉的無可奈何。
「莎莉,對不起,當初也有提到過手術後還是有可能會復發,但是,因為你的年紀輕,心室又還沒有任何功能上的問題,所以機率應該很小才對,卻沒想到……」
「胡扯!」莎莉突然一把掃開琳達放到床邊櫃上的藥杯。「你們都在胡扯!我才不要吃藥、不要動手術,要是動完手術後又復發了呢?是不是還要再動一次手術?」
琳達似乎已經很習慣了,她默默的蹲下去撿拾,反倒是莎莉的父母頗為過意不去。
「對不起,護士小姐,莎莉實在太任性了,再怎麼樣也不應該遷怒在你們身上啊!」
琳達想說不用,莎莉卻又尖叫了起來。
「我在跟你們說話啊!你們為什麼不理我?她們只不過是拿人薪水來伺候我們的,你們管她做什麼?」
看她越來越生氣了,貴婦人般的母親也顧不得區區一個小護士了,「好、好!我們不理她、不理她,莉莎,你不要生氣了,待會兒又發作了怎麼辦?」她焦急地安撫女兒。
琳達受不了地翻翻白眼,隨即轉身出去,準備再去弄另外一份藥了。
「我才不管,要是不能出去瘋狂的玩,不能保住男朋友,我還活著幹什麼?」莎莉任性地叫道:「我不管,我要出院,我不要動手術了,要不就讓我換顆心,那樣就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了,對吧?」
莎莉的父母相覷一眼。
「這……莉莎,想要移植心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有很多條件,而且還要排隊等候,就算等到了,還要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而基本上,你的條件就不夠了呀!」
「爺爺有錢,叫爺爺去買一顆呀!」莎莉殘忍地說:「要不把你們的給我一顆!」
哇哩咧!這是哈米款A誚查某啊!
安靳暐再也聽不下去了。
「這位小姐,你這樣說就太超過了喔!」他很嚴肅地說:「你不能因為你有錢,就罔顧別人的生命吧?因為你父母疼愛你,你就利用他們,這樣很過分喔!」
「你……」莎莉瞬時瞪過眼來。「你又是誰?憑什麼在這裡說話?」
「我看不過去啊!」安靳暐理所當然地說。「你都已經是大人了,居然還這麼任性,難道你從來不懂得體諒這兩個字嗎?」
「體諒?」莎莉輕蔑地哼了一聲。「為什麼我要體諒?你又憑什麼要我體諒別人,沒有嘗過我的痛苦的人,哪有資格這麼跟我說!你能瞭解被限制這個不行、那個不可以的滋味嗎?你能瞭解看著別人開心,自己卻只能旁觀的怨歎嗎?你能瞭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男朋友因為自己的狀況而逃掉的感受嗎?」
「至少你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吧?」安靳暐反駁道。「沒有人能夠說要什麼就有什麼的,生命中有得必有失,失去了某方面,也未必就代表什麼都沒有了,只要我們能活著,就該感謝我們還有無窮的機會,只要我們懷抱著希望,快樂就在你手中。如果你的男朋友因為你的病而離開你,那麼,他就不值得你愛,你留戀他做什麼呢?這個世界上必定有一位真正值得你去愛,而且,不在乎你是什麼情況而愛你的人,你為什麼不去把他找出來呢?」
「笑死人了!」莎莉撒出嘲諷的笑容。「你敢在這兒大放厥詞的說這種風涼話、這種可笑的大道理,是因為你能夠自由自在的到處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不像我,我還這麼年輕,就被這個病綁住,除了老傢伙之外,誰願意和像我這種不能一起玩鬧的人在一起呀?你沒在這兒待過,所以根本不知道,才不過上個星期而已,一個男人剛出院,就被老婆扔下離婚書,結果他立刻被送回來,不久就死了!這樣你還敢跟我說那什麼必定有人會愛這樣的我那種可笑的話嗎?」
安靳暐深深地凝視她片刻。
「難道你的價值只在玩鬧上嗎?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愛真正的自己,那樣誰還敢愛你呢?無論你是有病,或者是殘廢,甚至是快死了,只要挖掘出美好的你,把它坦露在人們眼前,總有一天,會有個識貨的人出現,他會欣賞真正的你,而不是你外在的條件,他會憐惜你、疼愛你,你們可以互相體諒配合,就算你們不同於一般的戀人,可是誰說所有的戀人都是要一樣的呢?只要是真正的相愛,為什麼要跟別人比較,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呢?」
莎莉冷眼睨著他半晌。
「好,算你會說話,那麼,現在我只要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回答得出來,就算你贏了,我會聽你的話……」她冷笑。「體諒一點。」
安靳暐立刻綻出開心的笑容。「真的?好啊!你問、你問!」
「好,你告訴我,」莉莎斜著眼瞥視他。「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是別的任何一個人,為什麼是我得到這種病?」
安靳暐笑得更燦爛了。「那很簡單啊!因為上天要你去找到那個人,那個特別的人!如果你不是得到這個病,也許你就會隨隨便便的和一個不值得你愛,也不是真正愛你的男人定下來了,這樣,你不就沒機會去得到那個特別的人,那個會真正愛你、寵你、疼你一輩子的男人了,對不對?看,上天好眷顧你呢!」
莎莉頓時傻住了,就連她的父母也呆住了。
「所以說,當你怨歎上天對你不公平的時候,也許正是上天給你的特別眷顧,她另外給了你一條更美好的道路,你要把握、要珍惜喔!」
莎莉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就在這時——
「老公。」
咦?安靳暐忙循聲望過去,只見雷吉大夫和霍妍華忤在門口,不知道已經聽了多久了。他立刻過去拉來霍妍華,笑咪咪地為莎莉介紹。
「哪!你瞧,她就是屬於我的那個特別的人,我最愛的老婆,她還替我生了一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還有這個……」他撫摸著霍妍華的肚子。「這個……呃……」他詢問地看著霍妍華。
「男的。」
「男的?」安靳暐不覺皺起眉頭。「那不是很有可能會和我一樣……」
「老公!」霍妍華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自己剛剛說了一大堆都是說假的嗎?」
安靳暐呆了呆,旋即笑了。「對喔!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也是上天給他的特別眷顧,他只要去找到那個特別的人就行了,對吧?」
「對、對,老公,你說的都對,現在,該回去了吧?」霍妍華說著,仔細端詳他的臉色。「你看起來像是滿累的。」
「還好啦!我怕你累了倒是真的。」話落,安靳暐從胸前口袋裡掏出兩張照片,一張遞給莎莉,「送你,這是我家的小公主,希望有一天你也能送我一張你的小公主的照片。」轉個身,他把另外一張塞給雷吉大夫。
「雷吉大夫,我家小公主一直纏著我問,你欠她的芭比娃娃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給她呀?」
「啊?」雷吉大夫尷尬地搔搔腦袋。「我……又忘了!」
「你完了!」安靳暐低喃著讓霍妍華往外拉。「下次你到我家時,她肯定會先賞你一坨泥漿,甚至貓屎,也許……」
他們離去了,琳達把另外拿來的藥杯放下,也跟著出去了,只剩下雷吉大夫和莎莉三人靜靜的對視著,突然寂靜下來的病房內有種不自然的氣氛。而後,雷吉大夫慢吞吞地踱到床尾邊,把雙臂搭在床欄上靠著,他直眼注視著有點不太自在的莎莉。
「你說對了一件事,你跟他的確不一樣。」雷吉大夫慢條斯理地說:「對於被限制活動的無奈,還有只能旁觀他人享樂的痛苦,他比你瞭解得更深刻,因為,他從一出生開始,就沒有過過正常人的生活,他是先天性心臟病。」
莎莉倏地震驚得瞪大了眼。
「到現在為止,他幾乎有三分之一的生命都是在醫院裡度過的,而且,你的病可以動手術來矯正,他卻是無論動多少次手術也無法根治他的病。除非移植心肺,甚至於沒有人知道他還能活多久,因為他的病即使再認真治療,也還是會逐漸惡化下去,然而……」
他微微一笑。「他活得比誰都樂觀開朗,或許他曾經困惑、曾經苦惱,甚至曾經絕望,但他終究不願意放棄希望。直到他遇見他的老婆,他更相信上天並沒有虧待他,因為他們是如此相愛,你再也見不到比他們更恩愛的小夫妻了。」
他垂下眼眸。「或許在許多人的眼裡,他是個什麼事也不能做的廢物,但是她老婆告訴他:『你最大的責任就是活下去,盡你所能拚命的活下去,做我的心靈支柱,愛我,也讓我愛你,其他的你全都不用管了!』我想,或許他曾經怨歎一出生就失去了很多,但在那一刻,他應該覺得獲得的補償已經比他失去的超過許多了。」
「有好幾回,他瀕臨死亡,在加護病房中掙扎,連我都擔心他可能會熬不下去了,但是,因為他已經答應他老婆,即使撐不下去也要硬撐下去!所以,最後他還是熬過來了,然後快快樂樂的回到他老婆的身邊,繼續做他老婆的心靈支柱,繼續和他心愛的小公主玩鬧,而且繼續……」他輕笑。「讓他老婆懷孕。」
「即使是現在,」他又凝住了莎莉。「我們仍然不知道他還可以活多久,我們只是盡力讓他活下去,活到他有機會移植心肺的那一天到來,但是,他們一家人始終堅定地相信,只要不放棄希望,就會有光明的未來。」
雷吉大夫眨了兩下眼。
「我實在不懂,你的情況已經比他好太多了,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莎莉沉默地回視他片刻,而後垂下眼。又過了許久後,她才徐徐地抬起隱隱閃著異采的綠眸。
「如果屬於我的那個特別的人也跟他一樣的話,那我就真的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產房前,安靳暐來來回回差點踩破一地的磁磚,為防萬一而陪在一旁的雷吉大夫搖頭不已,他也懶得再說什麼了,反正他就是說上三天三夜,安靳暐也聽不進去。
直到產房門一開,兩人同時衝向前。
「怎麼樣?我老婆怎麼樣?我兒子有沒有問題?」
產科大夫笑著拍拍緊張兮兮的安爸爸。
「放心,你太太很好,你兒子也很正常,恭喜你啦!」
「老天……」安靳暐不可思議地低喃,「都沒問題耶!」
雷吉大夫也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恭喜!」
安靳暐抬眸看他了一眼,旋即冒出一朵欣喜的笑容來,跟著,笑容越來越誇張,幾乎要笑到臉外去了。
「我有兒子了,雷吉大夫,小公主有弟弟了,而且……」他興奮地說。「他們都很正常!」
「就說你是白擔心的嘛!」
「沒關係、沒關係,我……」他突然頓住,旋即掏出袖珍手機來。「哈羅……是,我是……呃?」他驀然張大口。「你……你說的是真的……啊?現在?立刻……」
雷吉大夫有點擔心地看著安靳暐,那張原本是興奮至極的臉,此刻卻說不出他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所以,一等安靳暐關掉手機,他立刻關心地詢問。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安靳暐似乎已經完全傻住了,他遲鈍地轉動腦袋,好不容易才把那雙盈滿不敢相信的目光拉到他臉上。
「呃……呃……那個……」
「那個?」
「我的朋友,他……他說叫我……叫我……」
「叫你做什麼?」
「到……到柏林去,去……」
「去幹什麼?」
「那裡……那裡……」
「那裡?」
「那裡有一副百分之兩百適合我的健康心肺正等待我過去移植!」
是的,只要不放棄希望,總會有好結局的。
只要不放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