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上她是順利的,惟一的缺點是那個玻璃房裡的波土陳家瑞,總像在監視她似的。
他也真是莫名其妙得很,監視她做什ど呢?又有什ど用呢?她是不在乎任何人的!
剛踏出公司大廈,就看見那輛熟悉的平治四五?,這傢伙陰魂不散的又來了!
「傅斯年,好久不見,好嗎?」既擺脫不了,索性大方迎上去。「你的解釋被文珠接受了嗎?」
「什ど解釋?」他打開了車門讓她上去。「我到夏威夷去了五天,才回來!」
「哦——」她看他,皮膚棕色的確有陽光。他們真是舒服,要到哪裡就到哪裡,想都不必想的!
「『哦』什ど?恍然大悟?」他笑。「想念我了,是嗎?」
「你以為呢?」她不答反問。對斯年這種人,要嘻皮笑臉,不能認真,否則一定會被他氣死。
「喂!我離開的時候費烈是否乘虛而入?」他笑。
「他的禮貌很周到!」她說。淡淡的。
「什ど叫禮貌周到?」他果然好奇地上當了。「怎ど不見他人呢?」
「不需要又接又送才叫禮貌周到吧?」她說。
「你們約會?」他看她。
「很意外嗎?」她反問。
「他——不是適合你的那一型!」他皺皺眉。很明顯的很不高興。
「我又不是選丈夫,男朋友嘛!不必太挑剔!」她說。
「那你又不肯接受我!」他說。
「你?楊文珠的尿片朋友!」她大笑。
他輕輕歎一曰氣,不再言語。
她也不響,可是看得出,他無意送她回家。
「我——也不知道要怎ど才能脫身!」他終於說。
她很意外,是什ど意思?
「我和文珠從來只是兄妹感情,她也並不愛我,奇怪的是——大家都把我們看作一對,我們自己也都習慣了——這——很糟糕!」他說。
慧心聽著,是這樣的嗎?
「我所渴望的是文珠遇到一個她所喜歡的男孩,那ど就一切解決了,否則——真是為難!」他又說。
「伯傷了她?」她終於問。
「很難解釋,雖然她不愛我,如果我有女朋友,她還是會不開心,是——習慣吧!」他說。
「你們很配!」她說。
「是那外表,內心——我們很不同!」他搖頭。
「可以慢慢尋求適應!」她說。
第一次,他們能好好的,心平氣和的談話。
「你開玩笑,那ど多年了都不能協調——我是指內心,有什ど可能再尋求得到?」他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這是你們的事!」她笑。
「天地良心,我甚至沒有吻過文珠,」他苦笑。「我得快馬加鞭替她找個男朋友才行!」
「文珠卻把我介紹給費烈了!」慧心還是笑。
「別提費烈!」他不高興的。「他配不上你!」
「我絕無意把自己『配』任何人,我是獨立、自主的,現在如此,過去如此,將來也如此!」她說。
「死硬派!」他盯著她。「不要看低我的魁力,我一定會軟化你!」
「我們來打賭?」她說。
「行,我贏了你就嫁給我!」他立刻說。
「賭注未免太高!」她不置可否地說。
「你不敢?是沒有信心?」他挑戰的。
她微微皺眉,她怎會對自己沒有信心?
「好!我們一言為定,不過——得有個時限!」她說:「總不能賭一輩子!」
「不能限時!」他立刻反對。「我說過,我要一輩子糾纏,你總會對我軟化,點頭的!」
「這哪兒是賭?是你耍賴廠』她搖頭。
「無論如何,沉意心,我對你絕不放手!」他說得斬釘截鐵。
她微微一笑,慢慢說:
「傅斯年,你瞭解我有多少?」
「不必瞭解,我喜歡你!」他說。
「喜歡不是足夠的理由!」她搖頭。「你這ど固執,將來必然後悔!」
「絕不後悔!夏威夷回來我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廠』他又盯著她,黑眸中有特殊的光芒。
「或者——文珠和你沒結果的事令你心理不平衡?」她絕對理智。
「不是!我喜歡你,真的!」他捉住她的手。
她又皺眉,掙脫了。
「文珠呢?」她顧左右而言他。
「也去了夏威夷,還沒回來!」他說。
「難怪你如此大膽!」她笑。
「笑話,她在香港又如何?我不怕她!」他脹紅了臉。
「不怕?淺水灣別墅不是急著解釋?」她笑。
「才怪!是費烈多事,他在午餐例會見到你,」他說:「雖然我不喜歡費烈,卻不否認他有很高的品味!」
慧心淡淡地望著前面,慢慢地說:
「我不理會什ど品味,我不是你們對象!」
「為什ど這樣固執?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他怪口叫。
「遲一點,二十八歲或三十歲!」她說。
「好得很,我是很有耐心的!」他說。
「我不在意你——等,」她考慮一下。「可是我不喜歡常常被打擾!」
他沉默著,好半天。
「費烈呢?他不是打擾?」他問。
「他只是打電話,程度上好了一點!」她說。
「我不做這ど悶的事,」他冷笑。「我喜歡直截了當,我要看見你廠』
「文珠回來呢?」她笑。
「我不理了,」他猶豫了一下。「我不能因為她而錯失機會!」
「不怕她難過?不開心?」她問。
「還要怎樣呢?我不能為她而活!」他吼著。
她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說什ど都沒用,是不是?她和斯年是很相像的兩個人,他們內心都有極強的信念,不會動搖,不肯妥協,不願讓步,這樣下去,這樣下去——會有怎樣的結果?
「其實——都怪我,」他忽然說:「我一直任這件事拖著,我該早些積極地讓文珠明白——不,也不能這ど說,她原是明白的!現在我自食惡果!」
「文珠和你是相配的!」她說。
「又來了!我根本不愛她!」他叫。
「不認識我之前不是一切好仔的?」她說。
「我認識了你,這是不能假裝的!」他說。
「我們是在斗固執?」她問。
「你為什ど不相信我是喜歡你?」他問。
「好吧!我相信!」她微笑。「你口叫陳家瑞不要對找虎視眈眈的監視,好吧?」
「他監視你?」他意外的。
「不是你叫的?」她問。
「我是那ど無聊的人嗎?」
慧心想一想,笑了。
「送我回家,好不好?」她在要求著。
「時間還早呢,我們坐一坐!」他說。
「我不習慣。」她認真的。「平日上班回家,最晚七點鐘我吃晚飯休息!」
「生活太規律不是好事!」他說。
「我巳習慣!」她笑。
他呆怔一下,忍不住也笑起來。
「你笑我?」他又捉住她的手。
「你自己說的嘛!你和文珠巳習慣廠』她笑。
「嗯——我總會解決的!」他放開她。
她看見他把汽車駛向她家的路,他——或者並非外表那ど固執吧?
「明天中午一起午餐?」他說。
「有事?」
「想見你廠』他說。
「那ど,我情願你送我回家,」她笑。「等車的滋味真不好受!」
「一言為定!」他高興起來。
似乎——有一點進展了!
文珠坐在地毯上吃水晶梨,這是她在山頂的家,她原是快樂的女孩,今天看來卻有些落寞。
費烈坐在她不遠的沙發上,若有所恩地望住她。
巨大的長窗外面是一片灰濛濛的世界,天色陰暗,飄著幾絲毛毛細雨。
「斯年怎ど還不來?」她終於問。
「他在電話中說好要來的!」費烈說。
「他這傢伙,最近不知道在搗什ど鬼!」文珠扔開了手上仍有一半的水晶梨。
「忙吧!」費烈是含蓄的。
「我才不信他忙得總是不見人影,」文珠癟癟嘴,很不高興。「三天都沒見到他了!」
「我再打電話去催催!」費烈站起來。
「不必!」文珠皺眉,「他總會來的,不用催!」
費烈看她一眼,慢慢又坐下去。
「喂,費烈,你追慧心有進展嗎?」文珠忽然問,不談斯年,她神情立刻好轉。
「甚至約不到她吃晚餐!」他笑。
「你太保守,約不到晚餐,為什ど不改約午餐?大多數女孩子午餐時戒備比較松!」她說。
「你能肯定?」他目中光芒一閃。
「為什ど不試試?」她笑:「在文華二樓訂個位子,你知道中環午餐多擠,她一定來!」
「她若再不來,我是否宣佈沒希望?」費烈問。
「不至於那ど嚴重吧?」她搖頭,「除非你有一個強勁的對手!」
「有嗎?一個強勁的對手?」他似自問。
「據我所知,沈慧心驕傲得很,學校中的男同學。助教、講師沒有一個在她眼中。」她說。
「教授呢?」費烈風趣的。
「教授太老了!」她也笑。
「現在不是流行成熟型的男人?」費烈再說。
「你也看電視連續劇?」她大笑。
「為什ど不看?人總會無聊的?」他說。
「你這劍橋的學生!」她搖頭。
然後突然跳起來。
「我打電話給斯年,要不要他順便約沈慧心?這種天氣適合打麻雀廠』她說。
「不必!你約斯年好了,等會兒我要走!」費烈悅。
她看他一眼,也不勉強,慢慢地撥著電話,電話通了,她問了一陣,神色不豫地放下電話。
「怎ど樣?」費烈問。
「早就離開了!」文珠又坐下來,「他這傢伙,到底癲到哪兒去了?」
費烈關心地望了文珠半晌。
「文珠,你對他到底怎樣?」
「我對他?」她吃了一驚,「我對他怎樣?還不是跟以前一樣,大家在一起玩慣了嘛!」
「我是指感情!」費烈單刀直入。
「愛情?」她笑了。「大概沒有,太熟了,哪能培養愛情!他只吻我額頭的!」
「我不明白,」他搖搖頭。「若是這樣——他有另外的女朋友?你有另外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總是有的吧?」她皺皺眉。「我——當然也認識一些男孩子!」
「那——你就不必對他那ど緊張,否則我怕有一天你會傷心。」費烈笑著半開玩笑。
「我對他緊張?有嗎?」文珠叫。
「有!是你自己不覺得而已!」他說。
文珠思索一下。
「我可沒打算嫁他,怎ど會傷心?」她說。
「我也沒有打算娶你!是不是?」斯年的聲音冒出來。
他總是這ど靜悄悄的來和去。
「你這傢伙,想嚇人嗎?」她叫。立刻容光煥發了。「怎ど現在才來?」
『有一個客人約飲茶廠』他淡淡地說:-「費烈陪著你還不夠?」
「找陪和你陪怎ど一樣呢?」費烈說。
「怎ど不一樣,」斯年說:「她不打算嫁給你,自然也不打算嫁給我,你沒聽見嗎?」
「不要鬥嘴!」文珠叫。
斯年來了,她的神情就完全不一樣,笑容也多了。
也許她真不清楚,她對斯年是不同的。
「我們不是鬥嘴,是禮尚往來。」斯年悅。
「少來這一套!」文珠打他一下。
「說真的,這種天氣把我『電召』來做什ど?」斯年問。
「請問你,這種天氣你還有什ど地方可去?」文珠也不示弱。
「可去的地方太多了,」斯年看費烈一眼。「你那仕沈慧心呢?」
「誰知道?她只肯聽我電話,不肯見我人!」費烈倒是很幽默的。
「要不要我幫忙?」斯年做一個眼色。「我每天巾午幾乎都碰到她!」
「哦——你們每天中午一起吃午餐?」文珠問。
「不是這樣說,我們沒有約定,常常見面而巳,」斯年說:「你知道,中環就這ど小!」
「她理你嗎?」文珠問得天真。
「我又沒得罪過她,為什ど不理?」斯年反問。
「她驕傲得很,通常都不理男孩子的!」文珠說。
「我不同,」斯年扮個鬼臉,「我又帥、又有型,我比別人條件好!」
「你去地獄!」文珠用英文罵。
「我去了地獄,你呢?」斯年笑,「跟著去?」
「你們慢慢打情罵俏吧!」費烈往門口走:「我失陪了!」
「等一陣,我和你一起走!」斯年追著來。
「怎ど?」費烈站在那兒:「才來就走?」
文珠也睜大了眼睛,定定地望住他。
「去啊!又想到哪去癲?」她問。
「癲?小姐,我像你一樣飽食終日嗎?」斯年作狀的笑。「我要做生意,要賺錢啊廠』
「一身銅臭,越來越俗廠』文珠不高興地白他一眼,「你以後還要不要賺錢養家?」
「誰說不要!」斯年誇張地叫。「今晚約了個大客戶談生意,非去不可的!」
「我可不可以去?」文珠說。
「可以!」斯年毫不猶豫。「只是——對方是個阿拉伯人,我怕你悶壞啊!」
『峨!阿拉伯人!」文珠翻翻眼睛。「我最看不慣的暴發戶嘴臉。」
「去嗎?」斯年笑。
「免了!」文珠作出一個怕怕的表情。「你是非做阿拉伯人的生意不可嗎?」
「全世界的人都窮了,不賺阿拉伯人的錢賺誰的?」斯年大笑:「我的老婆本全靠他了!」
「沒正經!」文珠白他一眼。「滾吧!」
「小姐,我是人,不是球,怎ど滾?」斯年笑。
文珠盯著他,終於也笑了。
「費烈,你替我盯住他,看他是不是真的約了阿拉伯人!」她半真半假地說。
「阿拉伯女人!」斯年笑著和費烈一起走出去。
費烈一亙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當然,他不比文珠天真,他是旁觀者!
「開車來的嗎?」斯年問。
「不,文珠接我來的!」費烈說。
「我送你下山,你去哪裡?」斯年問。
「在中環放下我,就行了!」費烈說。
「沈慧心?」斯年笑。
「文珠叫我展開午餐攻勢,我擔,乙一樣不行,」費烈苦笑,「她是個奇怪的女孩子。」
「那ど,適宜用怪招,要出奇制勝!」斯年說,發動了他的平治四五O跑車。
「你有什ど好方法?」費烈看他一眼。
「我?我只等女孩子追我!」他大笑。
費烈不響,過了一陣。
「斯年,你對文珠到底怎樣?」他問。
「我對文珠不是和你對文珠一樣?」斯年說,「你怎ど問得這ど怪?」
費烈搖搖頭,再搖搖頭。
「文珠對你和對我不同!」他說。
「有什ど不同?我感覺不出!」斯年聳聳肩。
「斯年,不是開玩笑!」費烈拍拍他。「你最好對文
珠說清楚,免傷感情!」
「該對她說什ど?」斯年望著他。
「你們只是兄妹,像我和她。」費烈說。
斯年皺眉,沉恩半晌。
「文珠該知道!」他說。
「我看她已陷下去了,你要幫她自拔!」費烈說:「我是你們倆的兄弟,朋友,我不希望任何人傷心廠』
「我明白你的意思!」斯年頗為感激,「我會考慮一下,我會找出可行的方法I」
費烈笑一笑。
「有另外的女朋友?」他問。
「總是有的!」斯年不想深談。
「文珠認識?」費烈再問。
「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斯年說。
車到中環,斯年在文華酒店門曰放下費烈。
「電話聯絡!」斯年揮手。
「好自為之!」費烈叫。
好自為之?費烈是什ど意思?
天色依然陰沉,巳到下班的時候,中環人潮湧湧,車龍排得好長。
斯年把汽車轉一個彎,亙駛慧心的辦公大廈,他今天遲了一些,希望還來得及接她。
好不容易挨到慧心公司的大廈外,停妥車,就看見慧心滯滿灑灑的走出來,一件米色風衣非常有型。
慧心當然也看見了他,正待走過來,突然又停步,她——怎ど了?
想揚聲招呼,卻看見步行過來的費烈,費烈也趕來等慧心下班?
正考慮該不該離開,費烈也看見了他,他那部平治四五?跑車畢竟是引人注目的。
費烈看看慧心,又看看斯年,恍然大悟的露出個好特別的笑容,彷彿是說:原來如此。
然後,他大方的對慧心打個招呼,對斯年揮揮手,轉身大步而去。
慧心望著他的背影遠去,才慢慢走過來,上車。
「你的西洋鏡拆穿了!」她說。
「有什ど關係!」他看來完全不在意。
『你不擔心他告訴文珠?」慧心笑。「那時又得急急想法補救,挽回!」
「你說笑話!」斯年神色認真。「我對文珠做的一切只是不想傷她!」
「現在呢?讓費烈看見你來接我,而我和你又沒有他想像的感情,你這只死貓豈不是吃得太划不來?」她說。
「費烈看見又不等於文珠看見,費烈是君子!」他笑,「別忘了他是劍橋的!」
「劍橋的都是君子?」她也忍不住笑。
「至少費烈是!」他說:「而且他知道我對文珠只是兄妹感情!」
「那又如何?為了我你還是划不來,我又不是你的
女朋友!」她說。
他看她一眼。
「遲早你會承認!」他信心十足,把握十足。
「你有這耐性等吧!」她笑,也信心十足。
「我會等一輩子,等到——」他考慮一下,然後促狹地用個電影名字:「等到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不了情?」她說。立刻發覺說錯了。
「那ど表示你巳有情?」他眼睛亮了。
她巳有情嗎?
沈慧心被老總臨時派去參加一個酒會。
酒會是五點鐘,在文華酒店,所以在四點四十五分就離開了公司,步行過去。
她心中是老大的不願意,這種雞尾酒會最無聊,客人和主人根本不認識,為了業務上、生意上的來往,就給一張請帖,老總當然不去,就落在一些高級職員身上。唉!拿一杯酒,傻傻的面露微笑站著,也不知道做什ど,站一會兒,看人來得差不多,如果沒有抽獎,人就漸漸散了。酒會的目的是什ど?能達到嗎?
慧心跟著人群走迸去,這是最熱鬧的一刻,生張熟魏都和站在門口的主人握手,打招呼。
然後,她要了一杯酒,遠遠地站在一角。
放眼望去,竟是沒有一個熟人。
這原是她意料之中的情形,她才工作不久,不可能在這種場合有朋友。
其實,這種酒會應該派她波士陳家瑞來的,目前的情勢是,老總比較看重她?是嗎?
當然,多參加凡次這種酒會,她也可能建立自己小小的社交圈子,這並非難事。
有人對她笑笑,是個中年外國人,她只得禮貌點頭,那中年人就走過來。
一陣自我介紹,寒暄,不著邊際的應酬幾句,中年人禮貌地對她舉一舉杯,走了。
她暗暗搖頭,她是站在這兒等第二個人對她自我介紹?或是她該主動點兒結交朋友?
但是要她去向人推銷自己——自我介紹,實在很像推銷自己,她又不情願。
站一陣,等人多一點的時候就溜吧!反正巳經簽了名,主人知道她代表老總來過就行。
喝一口酒,有一雙溫文有禮的手在背後輕輕的拍一下她,她意外的回頭,誰?
「晦!想不到遇見你!」他說。
「啊——費烈!」她笑了。「香港就是這ど小!」
終於有一個熟人了。
「一個人來?」費烈對她拐一拐酒杯,喝一口酒。「這種場合——實在悶!」
「我是公司派的,無可奈何。你呢?」她問。
能遇到個熟人、朋友,實在是太好的事——至少,她不必去推銷自己。
「我和酒會主人是朋友,也是英國時的同學!」他
說:「我來酒會純為捧場!」
「很夠義氣!」她開玩笑。
她實在不喜歡這種場合。
「我總要勉強自己去做一點不喜歡的事,不能太隨心所欲!」他說。
「你也沒有其它朋友?除了主人之外?」她問。
「是吧,我沒有去找!」他笑。「我是個很懶的人!」
「站在這兒,若你有朋友在,一定會看見你,」她說:「你是很與眾不同廠』
「我與眾不同?」他搖搖頭,有點自嘲。
慧心有點明白他心理,不便再說什ど。
「預備——酒會結束才離開?」她扯開話題。
「不至於那ど夠義氣吧?」他笑。「等客人來得差不多時,我和主人打個招呼就走!」
「那我們一起走吧!」她沒經過考慮的就說:「我很怕又有人來推銷自己!」
「因為很多人希望作為你的朋友!」他由衷的。
『宋必!」她不同意。「有的人也和我一樣沒有熟人,又不甘寂寞,才四處去廣結人緣!」
「實在很無聊!」他搖搖頭。
看看表,五點半了,人也來了好多好多,整個大廳差不多擠滿了人。
「是時候了!」費烈做了一個暗示:「主人現在很清閒,我們過去說再見!」
「絕對同意!」她跟著他走出去。
主人剛才顯然對葛心沒有特別印象,現在見她跟費烈在一起,居然理所當然地說:
「啊!費!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這ど簡單?
費烈也不分辨,含糊地招呼過了,走出酒店。
慧心當然也不介意,對方是什ど人呢?以後可能根本不再見面的,誤會也由他吧!
五點半過後,中環還是一樣的擠,令人搖頭歎息,慧心突然想起,斯年每天依時依候的接她,今天豈不是要錯過了?
她剛才一心趕來酒會,完全忘了這件事。
斯年一定氣壞了,以為她有意避開——讓他生氣最好,他這個人對一切都太理所當然了!
只是,現在想找部的士怕萬分不易。
「我有車在對面停車場——」費烈誠懇地望住她。「我送你回去——如果你沒有約人的話!」
「我從來沒約過任何人!」她說的是真話。
斯年是自己來的,其實根本與她無關。
「那ど,我們一起走去停車場吧!」他看來很高興。實在是,富家子女都比較天真。
當然,也包括視萬事理所當然的斯年。
意心很自然地走在費烈身邊,只是普通朋友,她是絕對的大方坦然。
他們在停車場取了車,費烈就先送她回家。
「有一件事——希望你別誤會,」慧心想一想,還是
說了,雖然有點小家子氣,她不介意,「傅斯年和我只是你一樣的朋友!」
他意外的看她一眼。
「斯年對女孩子從來沒表現過那ど緊張!」他說。
「那是他的事,我有自己的原則,信念!」費烈沒出聲,顯然是在考慮著一件事。
「你這ど說——希望不是因為文珠!」他說。
「與任何人無關,」她微笑。「因為我絕對無意在目前結交朋友!」
「哦——」他不能置信。
「這是事實!」她還是微笑。「我這ど說不因為文珠,不因為你,而是因為我自己!」
「我明白了!」他溫文的笑。
「這樣我就很開心,」她說:「被人誤會,實在——很悶,很煩!」
「我有同感!」他說:「就像斯年和文珠,我一直以為他們是相好,很志同遭合的一對!」
「我也這ど想!」她點頭。
「然而現在看來——至少斯年不是這個意思!」他說。
「斯年那個人好強,好勝,」她慢慢說,一邊思索著,她不想說錯話。「我不怎ど理會他,對他又不客氣,他——只為好強!」
「或者吧!」他微笑。「斯年是不肯認輸的!」
話似乎講完了,誤會也解開。
「文珠——近來怎ど樣?」她忽然問。
「還不是一樣!」他聳聳肩。「她是好女孩,只是——被寵壞了!」
「她在香港?」她問。
「在,近年她熱衷於打漁、捉魚,常常出海,兩三天才回來!」
「那是很好的運動,適合她!」意心說。
「她該做點事的,就是懶!」費烈搖搖頭。「她父母也縱容她,她是獨女!」
「她有資格懶!」她笑:「因為世界上已沒有什ど東西她嚮往,她要的,幾乎伸手可得!」
「這樣並非快樂!」費烈正色地說:「生活的意義在有所追求,有所爭取!」
「你說得對,雖然我體會了文珠的心情!」她說:「我到了!」
停車在她家大廈門外,她推門跳下來,並轉身,低頭致謝。
「謝謝你,費烈!」她說。
「樂意為你服務!」費烈微笑。「再見!」
「再見!」她說,費烈離開了,她才轉步往大廈裡走。
才走幾步,被一個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大吃一驚,這個時候公然打劫?
「你做的好事!」一個很憤怒的聲音。
她呆怔一下,看見傅斯年脹紅了臉。
斯年?他在這兒做什ど?
「放手,你做什ど?瘋了!」她掙不脫他的掌握。
「我是瘋了,眼巴巴的去接你,被後面的司機罵得半死,祖宗三代都受連累,我堅持阻在那兒十分鐘,但是你——你竟同費烈在一起,你——你——」他說得咬牙切齒,好像要把她一口吞下去。
「放手。」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推開他。
斯年的衝動很動人,他是真誠的,是急切的,是憤怒的,只是——她人必向他解釋,完全沒這必要,她不是那種求解釋的女孩子!
「我會殺了費烈,他完全沒有義氣,他——」
「你說完了沒有,我要回家了!」她冷冷的。
「你——不能這ど對待我,我做錯了什ど?不聲不響和費烈走了——」
「我沒有要求你來接我I」她說。
她希望以冷冰的態度令他氣憤而走,永不再來。
「但你知道我會夾,你這ど做——分明想氣死我!」斯年是強詞奪理。
「我有我的理由,但不必向你解釋!」她說。
「一定要!否則我不放過你!」他叫。
大廈管理員在裡面張望,以為發生了什ど事。
「態度好一點,小心別人代我報警廠』她說。
「我不怕,報警好了,」他似乎豁了出去,什ど風度面子都不要,值得嗎?「你一定要解釋,否則我今天絕不罷休!」
「你真——莫名其妙,我為什ど要告訴你?」她也生氣了,「我高興跟誰在一起有我的自由!」
「不行!不行!」他怪叫。「你跟別人仕一起固然不行。跟費烈——更不行!」
「我有自由,你管不著!」她氣壞了,這算什ど?
「我偏要管!」他眼睛也紅了。「你跟我上車,我們去找費烈,我要和他算賬!」
「傅斯年,你不要太過分廠』
兩人對峙著,似乎是一觸即發的場面。
斯年好強、好勝,也許——他真的喜歡慧心。
但慧心又有她自己極強的信念和原則。他們可以說是——兩強相遇,會不會兩敗俱傷?
互相瞪視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進出大廈的人都對他們投來好奇的一瞥,這兩個人怎ど了?
然後——似乎是斯年先軟下來,他讓步了。
「沈惠心,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他歎一曰「(。「你不知道我為了停車在你公司門口等你,被那些司機罵得多難聽,差點就要被拉進警局,告我阻礙交通!」
「原是你不該!」她說。氣泡也散了。
遇到越強的壓力,她的反抗也越大,她是這樣的人!
「我是一心一意來接你9」他凝視她。
她被那深深的凝視擾亂了,心中不能寧靜,連忙避開視線。
「我不在公司!」她終於說。她比較快接受軟言相
求。
「哦——去哪裡了?怎ど不給我一個電話?」他急切的。
她皺眉,雖不看他,也能感覺到他的真誠。
「臨時派下的酒會廠』她說。
『你在酒會遇見費烈?他主動送你回來,是不是這樣?是不是?」他抓住她的手。
她反應迅速的摔開他。「我說過,我不必告訴你的!」
「意心,你怎ど比鐵石心腸更心冷,心硬?為什ど一定要折磨我?」他故意苦著臉。
他巳經明白大概情形了。
「這個,你是自找的!」她白他一眼。
「真的,看見費烈送你回來,我是妒火中燒!」他笑了,那是非常動人的笑容。
「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你什ど人!」她說。語氣中再無發怒的味道。
「當然是我的什ど人,」他說:「對你,我已預備花上一輩子時間。」
「發夢!你根本沒機會!」她說。
「不要這ど嘴硬,總有一天你會認輸!」他說。
「我們等著瞧,看誰認輸!」她笑了。
他凝視著她,似乎呆了一下,他喜歡她那種笑容,坦然、大方、磊落、開朗,他真的喜歡。
「請我到你家去坐坐!」他提出要求。
「不行,我從不帶男孩子回家!」她正色說。
「總要破例的,為什ど不為我?」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
「不是適當的時候,你也不是適當的人選!」她說。轉身走進大廈。
斯年又站了一陣,才上車離開。他發誓要在適當的時候,把自己變成適當的人選。他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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