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糊的拿起來,又迷糊的應著。
「我是何征世,那位?」
「何,是我,莊。」是莊巖的聲音!
她一下子就清醒過來,是莊巖!
「莊?真是你?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她叫。
「很奇怪,我睡不著,失眠了!」他淡淡的笑。
「以前失眠過嗎?」她關心的。「有原因嗎?」
「從未。至於原因——我也說不出來,彷彿心中一直有件事。」他說。
「心中有件事?」她呆楞一下。「什麼時候開始的?昨天和今天早上不是都好好的嗎?」
他沉默著沒出聲!
「怎麼,為什麼不講話了?」她問。「真的有一件事令你這麼不安寧?」
「我告訴你,何,你一定不許笑我,不許不信,」他終於說:「今天晚上的情形——我不喜歡!」
「今天晚上的情形?」她不明白。
「是的,我不喜歡!」他再說。
征世思緒急轉,今晚發生了什麼事?
「我還是不明白,你到底指的是那一回事?」她問。
他又沉默一下,才慢慢說:
「我覺得江浪——有點過分!」
她呆楞一下,江浪?啊——江浪對她的那些表白,那些親熱動作,他——他——
他在嫉妒了,是不是?他這獨身主義者。
「想不到你也這麼天真、這麼孩子氣!」她笑起來。「莊,你真是這樣?」
「有什麼理由你不相信?」他問
「因為你一向給我的印象並非如此!」她說。
「我給你怎樣的印象?」他問。
「很冷淡、很不在意、很陰沉。」她一口氣說完!
他似乎在思索。
「我真是你說的那樣子嗎?」他又問。
「你可以去問任何熟悉你的人!」她說.
他又想了一想,才說:
「其實——那並不是我!」
「那麼,你告訴我真的你是怎樣的?」她感興趣的問!
這個時候,莊巖會說一切真心話吧?
「我——其實並不像外表,」他說。聲音裡有似真似幻的溫柔。「小時候跟母親,姐妹們不和,是故意裝出的,大了,很難改!」
「原來只是個面具!」她笑。
「也不是面具,是保護色。」他似乎輕鬆了一點。
「江浪呢?」她問!
「他?早尋美夢去了!」他誇張的。
征世在電話裡笑了一陣。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她問。
「我有這權利嗎?」他也反問。
「如果你想有,你就有了!」她說得十分明顯.
他像在咀嚼這句話的意思。
「我相信——我想——我是希望有的。」他說得很困難。「但是,江浪不也是我們的朋友!」
他說「我們」,這似乎是代表著某一種意思!
「是啊!江浪是我們的朋友!」她笑。「而且你不覺得他是孩子氣的天真嗎?」
「也許是,但——我心裡還是不舒服!」他說。
「好吧!別再這樣,我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她說。
「你——會怎麼做?」他有點擔心似的。
「我告訴他,他沒有希望,叫他死了這條心吧!」她爽快坦白的。
「這樣——不大好吧?」他猶豫著。「你不覺得這麼講太傷他的心?」
「我覺得早點告訴他比較好,免得他以為有希望,拖下去傷害會更大。」她說。
「但是——他現在心情才剛好一點,我覺得不該打擊他!」他說。
「老天,那你要我怎麼做?」她叫。
「算了,什麼也別做,」他內心得矛盾。「等一段時日再說吧!等我——一切肯定了再說。」
「一切肯定?」她問。
「肯定我自己!」他有點不好意思。「啊!你說過,你會等我的,是不是?」
「是,我說過,我也一定做到!」她堅定的。
「那——我應該不介意江浪的,對嗎?」他笑。
「你早該這麼想,我告訴過你,我和他只是兄妹間的感情,這是真話!」她說。
「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很久很久才能肯定自己呢?」他有點不安。
「我就等很久、很久!」她爽朗的。「能多久呢?也不過是一輩子而已!」
他很感動,她是個特殊的女孩子,真的特殊。
「你怎能對自己的一切——包括感情這麼肯定呢?」他問。他真的不明白。
「憑我的第六感。」她笑得輕鬆。「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感到不同,那一次跳舞——我就知道在我們之間有些什麼事,而在遊艇上肯定。」
「你不覺得這應該是雙方的?」他問。
「我對自己很有把握,」她說:「我會堅持自己,我相信最後的成功是我的。」
「堅持自己!」他重複著她的話。「何,我最喜歡你的自信心,很能影響人。」
「我希望能夠影響你!」她直率的。
「我想——我是受了影響!」他笑。
「很好。」她說:「現在,你心中的事移去了嗎?可以入睡了嗎?」
「我想可以。」他有把握的。
「那麼休息吧,明天我們見面,我有一些話要告訴你。」
她要說什麼話呢?
征世剛正預備播報新聞的時候,桌上電話忽然響了。「何征世。」她拿起話筒急切的說。
「征世,我,江浪,」江浪愉快的聲音。「正在忙?」
「是,有事等會兒談好嗎?」她說:「再不走我就遲了,反正晚上要見面的,不是嗎?」
「不,我現在就在電視台門口,進來等你好嗎?」他說。他還是一廂情願的。
「好!」她迅速說:「我叫史蒂拉出去接你,我走了,播完新聞見你!」
放下電話,交待了史蒂拉,她快步衝向播報室。
她對工作是緊張而認真的,她從不肯讓自己遲到或早退。
她匆匆坐在攝影機前的位置上,紅燈一亮;她就開始從容而清晰的將今天的新聞一段段念出來。實際上工作的時間只有三十分鐘,攝影機關了,她透一口氣,打個招呼,然後轉身離開。
回到辦公室,一眼看見江浪坐在她的辦公桌前,史蒂拉正坐在他的對面,興高采烈的。
「烯,我回來了!」征世打個招呼。
史蒂拉扮個鬼臉,站起來。
「整個江浪還給你了,征世。」她說。
「還給我?江浪是我的?」征世不禁哈哈大笑。
「能走了嗎?」他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當然,四點鐘我在跑新聞時,已順便買了晚上要吃的東西,只要回石澳就可以開始做。」她說。
「一定要——回石澳?」他問。
「為什麼不?」她睜大了眼睛。「說好了我弄晚餐給你們吃,總不能扔下莊巖一個人在家!」
「是——可是征世,我希望有一點和你獨處的時間!」他誠懇的說。
「獨處?」她怪叫。「我們又不是在談戀愛!」
江浪有點臉紅,征世不該是那樣不解風情吧?
「征世——」他搖搖頭。「你講話非要這麼誇張?」
「是事實啊!」她瞪他一眼。
「什麼事實?我們戀愛?」他問
「戀愛不是口頭講的,是一種感覺,」她指指腦袋。「江浪,你幻想太多了,你應該去寫小說!」
「你開玩笑,」他說:「征世,為什麼不坐下來安靜的考慮一下我的話?」
「考慮也沒什麼不同,因為我沒有這樣的感覺!」她聳聳肩。「我堅信愛情是種感覺!」
「但是,你至少可以試著瞭解我,行嗎?」他真是十分孩子氣的。
「瞭解是需要時間的,」她笑。「走吧!我們不可以站在辦公室談這些!」
「愛情是可能發生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的!」他說。
「也和任何人,」她拿起皮包。「所以,你也可以試著去瞭解一下史蒂拉,她很不錯!」
「我知道我要的是怎樣的女孩子,」江浪十分固執。「至少我要對那女孩有好感、有興趣才會去瞭解!」
征世遠遠的看史蒂拉一眼。
「那你也不能逼我,知道麼?」她說。一邊迅速的往外走。江浪跟了出去。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沒有好感、沒有興趣嗎?」他問。
「你這人——」她歎口氣。「我這麼說過嗎?」
他想一想,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我怎麼越變越小器,越來越婆婆媽媽呢?」他說.
「問你自己吧!」她白他一眼,很有女人味。
「哦——今天一早起來,看見莊巖在客廳裡喝酒,」江浪說:「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變了!」
「變了?你只是走了四天,能怎麼變?」她笑。
「我說不出,但——他有心事,」江浪肯定的。「看他的樣子很疲倦,眼中沒神采,他一定很累!」
「很累?什麼意思?」她問。
「我猜他昨夜沒睡覺!」他說。
「她皺皺眉,是這樣的嗎?他昨夜在電話中不是這麼說的,莊巖很有信心的說他一定睡得著!
但——他又失眠了?
「征世,你猜他會不會是生意上出了什麼麻煩?」江浪問。
「喔——什麼?」她的沉思被打斷。「生意上出麻煩?我想不會吧?」
「他的確有心事、有煩惱!」江浪說:「除了生意,我想不出那方面的事會令他心煩!」
「女孩子呢?」她故意說。
「女孩子?絕對不會,」他想也不想的。「莊巖不會為任何女孩子動心!」
「這種事你能肯定?」她笑問。
到了電視台對面她家的停車場,他們開車一起往香港方面駛。
「我告訴你一件事,前幾年我們在一個舞會上,認識了一個那年的澳洲小姐,很漂亮,那位小姐對莊巖很有意思,他卻溜走了!」
「那——又怎樣?」她一邊開車一邊問。
「那又怎樣?多少人求也求不到的機會,他卻推開那麼漂亮的女孩子不要,試問還有什麼女孩子能打動他的心?」他反問。
「你們選女孩子只挑漂亮?」她說。
「當然不,也看氣質,看學問,看——」
「這就對了,如果只有外表,吸引不了莊巖的注意。」她本能的說。
「或者吧!」他呆楞一下。
「你還不是一樣?那次『傾國之戀』令你難忘那麼久,什麼女孩也吸引不了你!」她說。
「除了你!」他說。
「笑話,什麼時候你注意過我了?只不過從美國回來後你發神經而已!」
「你為什麼一定要否定我所說的呢?」他不高興。
「不是否定,根本是事實。」她說:「如果一開始那人吸引不了我,那麼一輩子也吸引不了我!」
「不要那麼武斷,」他搖搖頭。「有的感情是『恍然大悟』」式的,突然間象大夢醒來一樣!」
「有這樣的事?根本沒聽過!」她笑。
「就是我咯!」他苦笑。「我現在很清楚自己的想法,感情,很清楚的,只是你不信!」
她想了一陣子,露出笑容。
「好,就算我相信,我也知道你的誠意,但——感情是雙方面的,可不能一廂情願,對不對?」
「一廂情願?」他苦笑。想來他是瞭解自己的。「我又犯了這毛病,是不是?」
「可以這麼說——江浪,我們順其自然,好不好?誰也不必勉強誰!」
「當然好,」江浪拍拍她的手,「別以為我不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這就行了,江浪,既然順其自然,那麼我們從今天起就別再提愛不愛情了,好不?」
「我能說不嗎?」他說。
「不能!」她瞪他一眼,堅持地說。「你知道就好!」
駛過隧道,駛過司徒拔道,他們開始向淺水灣的方向前進。
「白天一天你都在做什麼?」她問。
她的語氣平淡中帶有親切,很有分寸的當他是個好朋友。只是朋友!
「早晨游泳,中午和莊巖一起去淺水灣午餐,」他像在背流水賬。「下午去中環逛了一下書店,然後就去電視台等你!」
「你電視台的工作呢?」她問。
「還沒接到通知!」他也不在意。
「也許有了正式的工作你會好些,」她笑。「一個人太空閒容易胡思亂想的!」
「我肯定自己不是胡思亂想!」他有點懊惱。
「好吧——莊在家做什麼?一直喝酒?」她忍不住問。
「不,早晨他看見我出來,就回臥室了,也許睡覺吧!」他笑。「下午我就不知道了,在淺水灣和他分手後,我坐巴士到中環的。」
「那——他會做什麼?我是說下午。」她問。
「我怎麼知道呢?征世——」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喂,你不是愛上他了吧?」
「你說什麼?」她怪叫。心中卻吃驚。
如果她承認,江浪——會怎樣?
※ ※ ※
才到石澳,才見莊巖,征世就大吃一驚。
怎麼才一天不見,他就憔悴成這個樣子?他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喝酒,很沉默,很悶的喝著酒。
「莊,我們回來了——」征世很自然的用「回」來了,但她的話說不下去。「你——怎麼了?」
莊巖舉一舉杯子,沒有什麼表情——為什麼當著江浪面前池總是沒什麼表情。
「我很好,我在喝一點酒。」他說。
征世迅速走向他,聞到一陣陣的酒味。
「喝一點酒?」她叫。「一點酒?我看你差不多醉了!」
她的關心在不知不覺中流露。
「我是不會醉的,」他放下酒杯。「你們聊一下,我進去換衣服,就出來。」
征世這才看見他仍穿著昨晚那一套衣服,他是——有什麼不妥嗎?
「莊巖一定有心事,」江浪這才出聲。「他從來沒這樣子過!」
「等會兒——我們一起問他!」征世說。她開始擔心,昨夜在電話中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嗎?難道放了電話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不行,我沒這本事。」江浪搖頭。「莊巖從不對人透露他的心事。」
「你不問算了,我來問。」她白他一眼。
「我也不相信你有這本事。」江浪笑得胸有成竹。「等會兒我到後園散步,給你機會去問他!」
征世點點頭。這個時候她沒有心倩和江浪開玩笑,莊巖又發生了什麼事呢?
「昨夜——你睡得很早?」她試探著問。
「是!回來我就睡了!」江浪說。
「半夜起床過嗎?」她再問。
「你在查案嗎?」他笑。「這和我半夜起不起床有什麼關係?是否那個時候有人被謀殺了?」
「正經點,我在研究莊。」她說。
「抱歉,我沒起過床,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但是——征世,問這個做什麼?」
「沒有什麼!」她搖搖頭。
過了一陣,莊巖還沒出來。
「我先去做晚飯!」她抓起紙袋往廚房走。
「我陪你!」他立刻站起來。
「江浪,才說過不要婆婆媽媽的」她叫。
「好,好,我投降!」江浪舉起雙手。
征世快步走進廚房,開始她晚餐的工作。
她在想,莊巖出來在和江浪聊天嗎?莊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麼困難呢?她一定要清楚。
莊巖的事——似乎她也有關係似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無法對江浪象對莊巖一樣!
愛情?誰知道呢?
莊巖還沒肯定自己呢!
剛把牛排放進爐裡,一轉眼就看見江浪。他從門邊伸進頭來,笑嘻嘻的。
「你又在做什麼?」她想到好笑。「扮小丑?」
「你把我的形象完全破壞了,小丑,」他索性走進來。「以後還有人找我拍廣告片?」
「你不陪莊聊天?」她問。
「莊巖還沒出來。」他聳聳肩。
「換件衣服要換這麼久?」她奇怪的問。「又不是女孩子,還化妝嗎?」
「平時他不是這樣的,」他搖頭。「所以我說,他絕對有心事。」
「我們去看看,好嗎?」她說。
「好!」他無可無不可的。
穿過客廳,走到莊巖臥室前。門是關著的,江浪敲一敲,沒反應,再敲一敲,乾脆扭開房門走進去,看見莊巖衣服沒換,倒在床上已睡著了。
兩天兩夜沒睡,他當然累壞了。
征世和江浪對望一眼,悄悄的退了出來。
「我們替他留一份晚餐好了,別叫醒他,讓他睡一陣。」她說。
他點點頭,沒有意見。
「二十分鐘之後可以吃,你先準備一下!」她吩咐。
「怎麼準備?洗手洗臉?」他笑。
「江浪,怎麼你也變了?嘻皮笑臉的,完全不像我認識,時的你!」她叫。
「那時我陰陽怪氣,你不是說過嗎?我故作性格狀!」他大笑。
「其實你也只不過是一個孩子氣的大男孩而已,」她搖頭。「第一輯的香煙廣告比較像真實的你!」
「像不像都沒什麼關係了,第三輯廣告已經換了人。」他靠在沙發上。
「看過了嗎?」她問。
「看過了,不怎麼好,」他聳聳肩。「是中國人,不是菲律賓人,我自覺比他有型。」
「怎麼比?」她不同意。
他想了一下。
「不過我若回去,會去爭取一下,也許第四輯又用我!」他頗有信心。
「你那麼熱衷出現繭光幕?」她好奇的。
「我——想成名!」他沉默了好久才說。
「成名?」她以為聽錯了。
她的印象裡他不該是這樣的人!
「是!或許我有點虛榮心,但誰沒有?」他說:「有機會我一定不放棄。」
「好!明天回公司替你打聽一下,或者可以幫忙講幾句話。」她說。
「你真的可以這麼做?」他眼中閃出光芒,很興奮。
「我可以做,但不保證。」她笑。
「哎——無論如何我已經很感謝了,」他說:「我也這麼想,有了工作,我的情緒會穩定下來。」
然後他們吃晚餐,又閒聊了一陣,征世意外的是,越是瞭解江浪的內心,就越覺得和他的距離遠了一點!
江浪無疑是個好人,但心靈和思想麼,卻和她相差太多,了。
江浪非常的功利主義。
以前——也許是他的「傾國之戀」吧?令他意志消沉,現在解除了感情困擾,他已還原為真正的他了吧!
真是這樣嗎?
十點多了,莊巖還沒起身,征世連續去看了他兩次,他連姿勢也沒改的沉睡著。
征世想回家,又覺得心有牽掛,即使回去也不會安心的。
「今晚我住在這兒,明天一早走!」她說。「明天我中午才上班!」
「歡迎之至,替莊巖留客!」江浪說。
「為什麼要替他?」征世說。她有點想錯了,江浪並不知道她和莊巖的事。
「這兒到底是他家啊!」江浪笑。「來,我讓管家替你預備客房。」
「你累了?」她問。
「人就是這樣,」他笑。「坐完長途飛機之後,如果硬挺著不睡的話,並不覺得累,一旦睡了之後,起碼三天會不想起床。」
「好,我們都早點休息。」她站起來。
管家替她預備的客房,就在莊巖臥室的隔壁,陽台外有長廊相連的。
江浪位在她對面,他的陽台只通他旁邊的房間,與征世的只能房門相對而已。
「好好睡,有事大叫就行了!」江浪說;
「有事?什麼事?」她懷疑的。
「譬如色狼侵入之類!」他笑。
「沒有再比你這更惡劣的笑話了。」她逕自回房。
沖完涼,躺在床上,卻完全不能入睡。
莊巖的態度實在太奇怪了,不說清楚她怎能睡得著?
十一點,十二點,一點,莊巖房裡沒有一絲聲響,他會一直睡到天亮?
征世坐起來,無聊的在房裡走幾步。與其這麼在房間吹冷氣,不如去陽台吹吹夜晚的海風。
她推開落地窗,才邁出一步就呆住了,莊巖什麼時候已站在那兒。
聽見腳步聲,莊巖回頭,看見了她。
這時的他眼中沒有光芒,沒有神采,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深沉一片。
「莊——」她快步走過去,用雙手抱住他的腰。「你到底怎麼了?」
他轉頭凝視她,也緩緩的用手擁住她。卻是無言,久久的,仍是無言。
「莊,告訴我,好嗎?」她細聲請求。「你不知道,整個晚上我都不安穩,我一直在等你!」
「沒有什麼,」他辛苦的逼出一句話。「我累了,西天兩夜沒好好睡過。」
「但是,昨夜你答應我要好好睡的!」她問得像個天真的小女孩。
「但是睡不著就是睡不著,我答應你也沒有用,」他也說得天真。「一直到剛才你和江浪一起回來。」
「為什麼我們回來你就能睡得著了?」她問。
「你說我們『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心裡一下子就安定了。」他說。
「那麼,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安心?」她仰望他。
他的視線久久的停在她臉上。
「我不知道!」他搖頭。「我說不出來。
「對我沒信心?或是對自己?」她問。
「都不是——不是信心問題,」他還是搖頭。「我說不出來,因為連我自己也不完全瞭解。」
「你可知道看見你那個樣子,我心裡很不舒服?」她說:「而且連原因都不知道!」
他吸一口氣,終於慢慢地開腔。
「我承認——很喜歡你,很喜歡,真的很喜歡你。」停一停又說:「但是——我不想放棄獨身主義。」
她想笑,卻忍住了。
這種矛盾簡直有點荒謬,是不是?他卻又說得那麼一本正經。
「那也行啊!」她爽快而坦率的。「我們做好朋友,一直到老了,死了為止!」
「不行,那也不好!」他立刻反對。「你能同時有那麼多個好朋友,像江浪啦,史蒂拉他們。」
「那又怎樣呢?你是最特殊的一個。」她說。
「特殊也不行,我心裡——沒有安全感。」他搖頭。
「要怎樣你才會有安全感?」她問。
「我——不知道,」他為難的。「這件事令我心煩,我想不出任何辦法。」
「我有。我倆搬到一個荒島上去住,你我各住一幢房子,這不就行了?」她說。
「你開玩笑,明知道不可能。」他搖頭。
「這就難了,」她笑。「那麼第一我們從此不見面,第二你要放棄獨身主義。」
「不行——」他反應迅速。「這是我從小的願望,我從小的決定,我不放棄。」
「那麼——」她吸一口氣。「明天以後我不出現在你面前,以免你為難就是!」
「那更不行,」他擁緊她一些。「今天我喝酒,就是因為你一直沒來,我越等越心急,越等越不耐煩,我只能喝酒,我以為——你和江浪不回來晚餐了!」
「江浪是這麼提議過,我不同意,我答應過你的,我不能把你留在家裡。」她說。
「憐憫?」他望著她。
「我想見你,我不願跟江浪出去,」她正色的說:「我不想引起他更大的誤會。」
「其實我是該放心的,是不是?」他說:「你已經給了我太多的保證,我這個人——」
「其實你很好,只不過有解不開的結。」她笑。
「你答應幫我的,是不是?」他問。
「幫你也等於幫我自己!」她說。
他又凝望她一陣。
「是不是做記者都有這麼好的口才?」他問。
「口才?」她睜大眼睛。「你不以為我在說真話?」
「何,江浪今天——去接你?」突然之間,他把話題轉開了。
「是吧!我還沒下班他就來了,」她坦誠的。「我讓史蒂拉陪他,我報新聞。」
「我在電視裡看見你。」他說。
「你每天都看新聞報告?」她問。
「不,是在認識你以後,」他搔搔頭。「以前我只會看報紙,我以為報紙的一切比較詳盡!」
「現在知道了我們播的新聞很好,是嗎?」她說。
「我看電視新聞,只是為了在螢光幕上和你打個招呼。」他說。
「你真是傻,」她笑。「如果你想見我,可以打電話約我來——或者可以來電視台找我,很簡單……」
「我怕碰到江浪也去等你。」他說。
「這也沒什麼啊!我說已約了你,」她不以為然的。「我可以叫史蒂拉陪他!」
「我怕他不開心。」他搖頭。「但是——你來了我這裡,我們也不能單獨相處。」
「單獨相處?」她反問。
「是,我只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吃飯,聊天,聽音樂,甚至什麼都不做,這是很開心的事。」他說。
江浪和莊巖都說單獨相處,但是——她怎麼才能把自己分成兩個?四分之三和莊巖在一起,四分之一陪陪江浪,她能這麼做嗎?
「如果江浪真的去電視台工作,我們會好一點。」她說。
「好的只是他,他每天都能接近你!」他說。
「你嫉妒?」她笑。
「有一點點!」他說:「其實——是我不對,我有什麼資格嫉妒呢?」
「我喜歡你嫉妒,那表示你重視我。」她開心的抱著他的腰轉。「如果必要時,我會對江浪講出我們的一切。」
「我們的一切?」他彷彿聽不懂。「我們是真是嗎?」
「莊——」她叫。
他不讓她說下去,重重的吻著她。
※ ※ ※
江浪已開始在電視台上班。
以他的學歷、資歷,再加上他一口純美國音的英語,即使征世不幫忙介紹,他也會被錄用。
何況他還是廣告明星,有相當的知名度。
是觀眾頗熟悉的面孔。
他擔任的是一個知識性和趣味性並重的節目主持人。
他非常高興,他認為餡離開了生長的美國到香港來,終於有了事業。
當然,有了工作,他整個人也變得開朗、快樂了起來,也不整天胡思亂想,非常積極。
唯一使他覺得遺憾的是,他的廣東話說的不太好,無法擔任電視劇的男主角。
男主角是他最嚮往的。
不過節目主持人總算使他邁出了第一步。他告訴自己,他要勤學廣東話,憑他的外型,他肯定自己必能出人頭地。
他期待著這一天。
他和征世工作的時間不太相同,征世總是七點鐘就能離開,她不播報新聞時更早,下午三、四點已可回家。可是他不能有一定的上班下班時間,有時是早上開會,中午休息,晚上錄影,有時完全相反,更有時整天閒著,他和征世見面的時間和機會反而少了。
不過,他認識了一些新朋友,像英文台的同事,和許多男女演員。
因為他曾是受歡迎的廣告影片男主角,被香港許多女孩子當偶像般的崇拜著,他的出現,大家自然歡迎。
於是都好奇的湧上來,他輕而易舉的就認識了他們,也成為朋友。
有時大家不用工作時,也會結伴去喝點酒,聽聽音樂,江浪自視甚高,他決不對任何人放出感情,除了征世。
真的,除了征世。
每次要遊玩,或做什麼,他都先給征世電話,問她有沒有空?她去不去?
征世多半沒空,偶爾去了一兩次,她不喜歡那種場合,她覺得大家話不投機,於是不再去。
江浪雖然有點失望,但仍樂此不疲,他認為這也是在搞人際關係嘛!
因為江浪在電視台頗受歡迎,征世和莊巖反而多了相處的機會。
她常自己開車去石澳,陪莊巖晚餐,散步,聽音樂,聊天,兩人相處得非常融洽,可是——
她也感覺得出,他們的感情也僅止於某一階段,一點進展也沒有。
主要是莊巖,他總有所顧忌,很堅持的停在那兒,拒絕更進一步。
他大概永遠也忘不了他是獨身主義。
征世不急,她說過要等,她會很有耐心的等,而且她從來沒想過要結婚,她有時也自問:自己大概不是屬於結婚的那一型吧?
結婚——似乎是好遙遠的事,她也寧願象目前這樣,即使一輩子如此,她也沒有問題。
她是個奇特的女孩,又十分獨立,她的想法,做法和其他女孩是不一樣的。
莊巖從來不曾來電視台等過她、接過她,但她不在意,她不注重形式,她想見他,她自然會去石澳,一點困難也沒有。
莊巖心中有結,他不來電視台,自然是結沒解開,他勉強不了自己,何必逼他呢?
七點鐘下班,她買了一大包食物開車又去石澳,去見見莊巖,陪陪他,這是她心中唯一所想的。
這一陣子他又不周遊列國,又不談生意,總悶在香港一定很難受,她該去陪他。
獨自待在石澳家中,實在太寂寞了。
可是——莊巖別墅前面停了好幾部汽車,屋子裡又非常熱鬧;人聲,音樂聲,誰來了?在做什麼?
推門進去,一大群電視台的同事,他們似乎是在開聯歡會;
征世呆楞半晌,立刻悄悄退出,沒有人發覺她。
因為她一眼望去,莊巖不在其中,只有江浪十分開心的受著包圍。
她從後園繞過莊巖的臥室,站在陽台的欄杆下叫起來。
「莊,莊,你在嗎?」
莊巖幾乎是立刻就出現在窗戶邊。看見她手拿食物,背著帆布袋,顯然沒到客廳去,他就笑了。
「我在等你!」他說。
接過食物和帆布袋,幫著征世跨過欄杆進來。
「等我?我沒說過要來!」她仰望著他。
「我知道你會來,只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參加他們。」莊巖說。一邊用雙手環住她的腰。
「參加他們?」她做一個奇怪的表情。「我會被悶死。」
「為什麼?怎麼會?」他眼光一閃。
「話不投機。」她大笑。「廚房裡有人嗎?」
「不知道,我不敢出去。」他搖頭。「你想做晚餐?」
「即使不做,也要把食物放進冰箱。」她說。
「我叫管家來!」他放開她,按了鈴。「你一出現,一定會被他們抓走!」
「那麼嚴重?」她笑。「裡面有幾個是我們英文台的同事。」
管家進來,把食物送去冰箱。
「我們到淺水灣去吃晚餐!」莊巖說。
「又是跳欄而出?」她打趣。
「只是跳欄,不是私奔!」他做一個古怪的表情。
「我們的情形那需要私奔?」她輕輕打他一下,笑著說。「還有誰來管我們,阻止我們?」
他沉默半晌,說:「江浪!」
「他?你開玩笑。」她呆楞一下。
「信不信由你。」莊巖很有把握。
「不要談他,好不好?」她吸一口氣。「我剛覺得他對我的壓力減輕了!」
「可不要放鬆,他並沒有轉移目標。」他說。
「你又怎麼知道?他不是有一大堆女演員圍著著他?」她稚氣的。
「江浪只是搞人際關係,他想做電視劇的男主角。」他說,
「但是他的廣東話——」
「他已經請老師為他補習,而且很賣力。」他說。
「是嗎?」她意外。「好了,談其他的事吧!他們沒請你去參加他們的晚會?」
「江浪邀請過我,還有史蒂拉,」他搖搖頭。「我不適合那種場合。」
「不要把自己限死,偶爾參加一次也很不錯。」她說。
「但是你不在。」他更稚氣。
她覺得好笑,但忍住了。
「現在我在,是不是一起出去?」她問。
「你開玩笑!」他擁住她。「我不給任何人有這機會!」
她注視他的臉,搖搖頭。
「你不是真的吧?」她問。
「我是認真的!」他真誠的。
「你想通了?」她開玩笑。
「不——我這是第一步,」他說:「也許我太自私,但我真的不敢給人任何機會,否則——」
他不說下去,只搖搖頭。
「否則什麼?」她追問。
「否則我會後悔一輩子!」他鄭重的。征世被感動了,心中漾著一片柔情。
「相信我,我不會令你後悔,」她的真誠是無與倫比的。「莊,我可以坦白告訴你,這一輩子,我只會愛你一個人。」
莊巖擁著她的手一緊,把她整個人擁入懷裡,頭埋在她脖子裡,久久無語。
他們就這麼相擁相抱了一段時間,才慢慢分開。
「走吧!」他說。
他眼中閃動著一種奇異的光輝,非常動人。
征世被那光輝懾住了,她定神的望著他,似乎呆了。
「我說——啊,我們走吧!」他柔聲說。
「啊——」她醒了。「是,我們走。」她傻傻的點著頭,隨他走出長廊,從欄杆處翻下去。
「你怎麼了?」他關心的望著她。
「我——哎,沒什麼,」她笑起來。「莊,你可知道你剛才的眼光多動人?」
「動人?」他也笑了。「我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動人處。」
「至少吸引了我,感動了我,令我變成象傻瓜一樣!」她挽著他的手臂。
「那麼——我開始對自己有點信心了!」他開心的說。
繞到前院,剛要上車,大門突然打開,江浪站在那兒,非常意外的瞪著親熱的他們。
他們心中也有些不安,但突然放開手又太明顯,只好裝做若無其事。
「江浪,你捨得出來了?」征世揚聲問。
江浪順手關上大門,背後變成一片黑暗。
「管家告訴我征世來了,」他慢慢走向他們。「我正奇怪,你從那兒進去的?我怎麼沒看見?」
「我從欄杆跳進去的。」征世笑。「不想打擾你們!」
「打擾?」江浪眼中光芒一閃,自嘲的笑起來。「我們都在等你!」
「等我做什麼?我又沒答應要參加!」她叫。
「這也許是我們的錯,」江浪又笑。「現在你們準備去那兒?另一個慶祝會?」
「慶祝會?」一直沉默的莊巖說:「我不懂。」
江浪搖搖頭,再搖搖頭。
「算了,不必再提!」他說:「你們還是走吧!」
「我們——只不過打算去吃晚餐,到淺水灣!」莊巖說。
「那麼去吧!晚上見!」江浪揮揮手,轉身要走。
「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莊巖問,問得勉強而不自然。
「我怎麼去呢?扔下一屋子的客人不顧?」江浪苦笑。「下次吧!還有機會的!」
「江浪,」征世叫住他。「告訴我,是什麼慶祝會?」
征世是敏感的,她似乎聽出了什麼?
「沒什麼,我亂說的,」江浪笑。「莊巖,很抱歉,找了一大堆人在你家裡吵鬧,害得主人要避出去吃飯。」
「這不算什麼,兄弟!」莊巖拍拍他。「我的家不就等於你的家嗎?」
江浪還以一笑。
「祝你們愉快!」他走進大門。
征世搖搖頭,逕自上車。
「今晚江浪怪怪的,不知搞什麼鬼!」她說。
莊巖也上車,汽車慢慢的滑上馬路,「我覺得江浪不是怪,是失望!」他說。
「看見我們在一起?」她問。「他不會這麼小器。」
「不是!不是因為我們在一起,」莊巖一邊開車一邊沉思。「今天是什麼日子?」
「日子?」她說了一個日子。「不是什麼特別的!」
莊巖搖搖頭,還是沉思著。
「啊——」征世大叫一聲,幾乎跳起來。「今天是——哎!是我生日,二十四歲生日!」
莊巖「吱」一聲的來個緊急剎車。
「你沒記錯?」他定定的凝視她。
「只會忘記,不會記錯!」她拚命搖頭。「難怪他說慶祝會,今天是我生日。」
「他為你開的慶祝會!」他透一口氣。「難怪他神色那麼失望,他是為你而開的慶祝會,你卻不參加——啊,我們現在回去?」
她想了一陣,肯定的搖搖頭。
「現在回去已失去意義,他心中已有芥蒂,」她說,「我們還是去淺水灣,這是命中注定的!」真是命中注定?
※ ※ ※
第二天江浪一早即到電視台錄影,下午四點多鐘就收工.
他長歎了一口氣,想約幾個同事去喝杯酒,昨晚——昨晚的一切真令他大失所望,征世居然忘了自已的生日,居然和莊巖一起走了,他的一片真心誠意,似乎都付諸流水了。
他今天情緒很不好,錄影時也吃了很多個NG,他一直懷疑,難道征世和莊巖之間有著什麼?不,看來又不可能,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莊巖的獨身主義不是開玩笑的,莊巖是個認真的人!
但是——征世和莊巖的確很親熱,很談得來,或者——征世真的忘掉了生日,和莊巖去吃一頓普通的飯吧!
邁出錄影室,看見倚牆而立的征世。
她正帶著一臉的微笑,定定的望著他。
「征世——」他驚喜。「你等我嗎?」
「正是!」征世眨眨眼微笑著。「我請你吃飯!」
「哦——什麼事值得你這麼做?」他笑了。剛才的不快已消失。
「約了別人嗎?」她不答反問。
「沒有。」他搖搖頭。心中慶幸還好沒約人。
她晃一晃手中的一瓶香擯。
「那麼走吧!」她說:「我親自做晚飯呢!」
「在你家?」他開心的問。
「你不喜歡去?」她很敏感。
「當然不是,只是——為什麼突然要在家裡弄晚餐請我?」他問。
「為昨天道歉!」她笑。「昨天是我生日,我真的忘掉了,昨晚回家收到爸、媽寄來的生日卡才想起來,我是不是太糊塗了?」
「我也不怎麼記自己的生日,」他也笑。「大男人了還記什麼生日呢?但你——不同!」
「你怎麼知道我生日的呢?」她問。
「史蒂拉告訴我的!」他說。
「哦——你們倆之間的進展如何?」她半開玩笑。
「什麼進展?有可能嗎?」他看她一眼,搖搖頭。
「為什麼不可能?」她皺眉,只是一下子。「史蒂拉對你是一片真心,你看她從不理其他男人!」
「我要說多少次你才肯相信我?」他有點氣憤。「事實上,不是她不好,而是我不喜歡她那樣的女孩!」
「看來她要傷心了!」她說。
「如果你再把我往外推,推給別的女人,傷心的怕不止是一個!」他說。
「你真固執!」她搖頭。「你寧願傷那麼多女孩子的心?」
「不是!我自己會傷心!」他說。
看他的神色,他是十分認真的,只是——江浪傷心會是什麼樣子的呢?她好奇著。
很快的到了征世位於電視台對面的家裡。
「今天——只有我們倆?」江浪問。
征世意外的望著他。
「什麼意思?你要我多請些人?」她問。「好,沒問題,你打電話讓他們來!」
「不,我不是這意思,」他忙搖頭。「我是指——莊巖會不會來?」
「他?不來!」她很自然的說:「這是我專向你道歉的,要他來做什麼?」
「最近——他怎麼回事?一直怪怪的!」他問。
「我怎麼知道?」征世爽快的。「不過——不要緊,他就要去英國。」
「他告訴你的?」他很意外。
「有什麼不對嗎?」她反問。「昨天我們晚飯時,我問他為什麼這陣子都悶在香港,難道沒生意可談?他說沒什麼興趣,不過後天就會去英國!」
「哦——他沒有告訴過我!」江浪說。
「你們沒有機會聚在一起聊天。」她說。
「進入電視台工作,時間極不固定,我很不習慣!」他說。
「到電視台工作不是你自己要的嗎?」她問。
「是——我沒想到工作時間是這樣的!」他說。
「後悔了?厭倦了?」她問。
「也說不上,」他搖搖頭。「其實我的目的是做演員,演電視劇。」
「我知道你在勤學廣東話。」她笑。
「莊巖什麼都告訴你?」他說。
「閒聊而已!」她站起來。「我先把香檳冰好,然後做晚餐,你自己坐坐。」
「我到廚房陪你聊天。」他跳起來。「絕對不會耽誤你時間。」
「好!今天你是客人,我一定尊重客人的意思!」她笑得好開朗。
在廚房裡,征世熟練的切洗蔬菜,水果,一個標準、能幹的主婦模樣。
「征世,莊巖——來過這兒嗎?」江浪問。
「沒有!」她呆楞一下。
是啊!莊巖連她家都沒正式來過呢!一向都是她去石澳,已經習慣了。
「你沒請進他?」他問。
「我也沒有正式請過你,除了今天。」她說。
「以後會不會請他?」他追問到底。
「也許,我沒想過這問題。」她搖搖頭。「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是嗎?」江浪笑得很特別。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皺眉。
「沒有!沒有!」他連聲否認,似乎好心得很。「我只是隨便說說!」
她看他一眼,把食物送進烤妒裡。
「今天請我,莊巖知不知道?」他突然又問。
「知道吧!」她不在意的隨口答。「我在他面前提過,他可能知道!」
江浪臉色立刻變了,明顯得很。
「你什麼事都告訴他?」他問,笑容消失了。
「當然不是每一件事!」她灑脫的笑著。「有關你的我會說,因為我們三個人是好朋友!」
「但是——有關他的——你並沒有告訴我!」他說。
征世又呆楞一下,是——這樣的嗎?江浪的事她都告訴莊巖,莊巖的事她卻沒告訴江浪,她一直覺得這沒有什麼不妥。但江浪一說出來,她心中卻有了警惕。
「是嗎?」她像自問,又像回答他。「我不怎麼覺得,或者,莊巖根本沒什麼事值得說的!」
「我不這麼想,我覺得——也許你心中也下意識的知道這是不公平的。」他悶悶的。
「不可能!」她叫。
雖然這麼叫,她也自覺這話不真實,她是對莊巖偏心些,只是——她不能告訴江浪,這是愛情。
何況,莊巖對自己的感情並沒有肯定。
江浪望著她半晌,搖搖頭。
「我知道我的看法沒有錯,這是我的感覺,」他苦笑。「我只覺得很遺憾!」
「遺憾什麼?」她不懂。
「我錯失了機會!」他搖頭。「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我卻沒有把握這機會。」
「什麼機會呢?我和莊怎麼了?」她笑得勉強。
「我不知道,」他凝望她。「我只覺得有點特別,反正——我的希望不大!」
「莫名其妙,說這種話!」她強打哈哈。「下欲再這麼胡說八道,我真的不理你了!」
「這是最後通碟?」他問。
她凝望他一陣,認真的說。
「江浪,你可知道你有一個毛病?你凡事太認真了!」停一停,又說:「這種事根本不是大事!」
「對我來說,這是大事,」他說:「我這個人腦子很直,我不會拐彎的!」
「難怪你有傾國之戀!」她笑。「出去吧!再過二十分鐘就可以吃了!」
他們一起走出去,這個時候電話鈴響了,江浪在前面,順手拿起來。
「哈羅——」他的臉色立刻大變,轉過頭把電話交給征世,「是他打來的!」
掃瞄校正:Luo Hui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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