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跳舞,其實也只不過是「腳步來腳步去」而已,對社交舞他是一竅不通,更沒有興趣學,反正只要將女人擁在懷中接得緊緊的,臉上再掛著灑脫自得的笑容,慵懶的隨著音樂搖擺似乎就有那麼一回事了。
只是他也納悶,變成這樣「文明人,上流人」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
嘖!他在心中低咒一聲,他會變成這樣的「乖寶寶」還不是拜水藍之賜!
沒想到她真的那麼狠心就這樣對他不聞不問的,生命中一直都有她,一下子沒了,他的靈魂似乎也一分為二,做什麼事都不對勁。
於是他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父親閒聊,卻意外的聽到父親真誠的悔意,他的心從來都不是石頭做的,尤其在聽到父親的家庭醫師說父親的病最多可能再拖一年後,他的心軟了,所以仍習慣在鎂光燈下的父親硬撐著身子出席宴會時,他只好跟在身邊了。
至於那個在家頻頻向他拋媚眼的後母,他是再也沒有動過她,他不想作踐自己,也希望水藍有看見他的這些舉止而回到他身邊,但是她仍沒回來。
「又在想什麼?」柏錦玟美美的臉蛋快速的劃過一道不悅。
他聳聳肩,「心事。」
「有心事不能跟我分享嗎?我們以後是夫妻。」
對於別人口中的浪子突然回家,她也同感驚異,不過,反正她有錢可拿又有一個讓人妒嫉的俊美未婚夫,她是自滿得不得了,但是,真正在一起近三個月,她發覺他常常心不在焉,甚至對她調情時也意興闌珊,她從來不會被人這般忽略過,心中總不是滋味。
凌裕飛嘴角微揚,「以後的事誰也料不準。」
她粉臉微微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是嗎?現代人的婚姻就像個玻璃,非常易碎,誰曉得我們的以後是如何?」他懶洋洋的將手放在她的腰際上。
「婚姻是靠心經營的。」柏錦玟這話是真心的,每一個女人都嚮往一個幸福的歸宿,碰到了心儀的白馬王子,莫不希望能圓小女孩時的夢想,和自己心愛的王子在城堡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而凌裕飛有顆複雜的心卻又複雜得坦率單純,也因此,她動心了。
只是碰到了真愛,她竟變得有些力不從心,因為凌裕飛不讓她接觸他的內心世界。
凌裕飛爾雅自若的擁著柏錦玟隨著音樂轉了一圈,「婚姻不是用心就能持續下去的,外面的誘惑力太大,而人是很難專心的。」
「你會這樣想,代表你不會在婚姻關係中叛變。」
凌裕飛挑高浪眉,突然發出大笑,「你對我太有信心了,可是我這顆心連我自己也抓不準,在你之前,它不曾對任何女人動過心,在你之後,也可能對每一個看到的女人都動心。」
「那我呢?」她難掩急躁的開口問。
他眼神來回的游移著,笑說:「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女人愛聽謊言,但是我要聽真話。」她也是天之驕女,外貌,身材更是一等一,她難道擄獲不了這個浪子的心?
他定定的看著她,思忖了一會兒道:「答案是『沒有』。」
柏錦玟臉色一白,這真話果真傷人。
而此時,其他的賓客突然鼓噪起來,有一些男士則朝門口擁去。
凌裕飛長得人高馬大,但擠在入門處的人實在太多,所以他也沒有看到什麼。
「發生什麼事?」柏錦玟皺起柳眉。
「或許是什麼大人物到,反正參加了這麼多次的宴會,還不都是同一個調調。」他沒什麼好奇心。
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柏錦玟來回的看著許多男士們交談的異目光,她直覺來的應該是一名或許有顯赫背景,或許擁有傾倒眾生美貌的美麗女子。
突然間,她很想將凌裕飛帶開,並不是她對自己的容貌沒有信心,只是她也是社交圈的老鳥,但從來沒在那麼多男人的目光中看到驚瞌的傾心之光。
「我——陪我到外頭透透氣好嗎?」她仰起頭柔聲問道。
「怎麼?心情不好?」
她苦澀一笑,「我的未婚夫告訴我他並沒有對我動心,我的心情會好?」
「你會在乎?你不是要聽真話?」
「你沒聽過女人的心是善變的?」
凌裕飛哈哈大笑,「我會將這句話記在心坎的。」
柏錦玟挽著他朝宴會店後門的庭園而去,但走到門口時,一個柔美略帶稚嫩,似熟悉又不怎麼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裕飛!」
他攏起了眉頭,心臟突然被震了一下,直覺的看了看門口旁的一面鏡牆,在眾多的賓客間,一個美若天仙的藍衣女子正笑盈盈的凝睇著他。
凌裕飛蹙起眉頭,放開了柏錦玟回轉身子,正視著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女子,那張美麗的臉孔是如此的熟悉,好像「長大」的水藍——
他緊皺的眉心一緩,開心的奔向她,將她緊擁在懷中,「是水藍?是水藍是不是?」
見他這麼高興的看到她,水藍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陰霾盡掃,她欣喜的圈住他的脖子,「好高興,你還認得我,我以為——」
他突然愣了一下,看了眾人詫異及嫉妒的目光後,拉著她就往後庭園走去。
不過柏錦玟向前一步擋住他們的去路難掩怒意的道:「就這樣丟下你的未婚妻,行嗎?」
他一點也不以意的朝柏錦玟眨眨眼,「訂婚戒指還差兩個星期才要戴上,不過,看樣子是不會戴上了。」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這——她的面子哪裡拉得下來?柏錦玟咬牙切齒的問:「你這話什麼意思?」
凌裕飛看了水藍一眼,笑嘻嘻的道:「老情人來找我了,願不願意和你成夫妻,我還沒打定主意。」
老情人?聞言,水藍不由得臉紅心跳。
「這——你將我看成什麼?」柏錦玟的臉色丕變。
凌峻漢和蔡欣玲相偕走了過來,凌峻漢仍然面帶病容,但精神還算不錯,他走近兒子,低聲道:「有什麼事回家再談,錦玟總是你帶來的女伴——」
「我做事一向果決,坦白說,這陣子和你及錦玟的相處,有一半的時間都是為了等這個『小不點』,她現在回來了,我和她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說,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們都先回家,讓我好好和她聊聊。」凌裕飛炯炯有神的眸子有著難掩的喜悅。
「裕飛,這樣——」水藍其實不想在這種場合「出場」的,但俞潔卻要她在這個宴會中出現較好這兒終究是公共場合,不管凌裕飛是怒是喜,多少總會有些顧忌,她也不會獨自一人承擔他的情緒。
「沒關係的,水藍,我爸應該相當懂得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致命吸引力,是不?」凌裕飛拍拍父親的手,一臉笑意。
凌峻漢的臉色刷的變白。
蔡欣玲不悅的上下打量著水藍那張出水芙蓉般的絕塵麗容,粉藍薄紗的性感晚禮服,勾勒起她玲瓏的年輕身段,纖柔的胸部曲線隱隱若現——
可惡,又來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爭奪她的裕飛,哼!沒關係,薑是老的辣,柏錦玟是不怎麼好對付,但這個叫水藍的看起來卻相當單純——
柏錦玟怒目切齒的瞠視著凌裕飛,「你說你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動心過,那——」
「她是舊識,小不點一個,我怎麼會對她動心?」他直覺的回答。
聞言,水藍的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剛剛還說她是舊情人呢!
「小不點?真奇怪,我實在看不出她哪裡小?」柏錦玟咬著下唇從上到下打量水藍,她至少也有一百七十公分高,身材也是前凸後翹的。
凌裕飛眉開眼笑的順著她的眼光打量起水藍,「她以前是小不點,現在長大了,只是『長大的速度』還挺快的。」
這句帶有語病的話,讓蔡欣玲輕蔑的瞄了水藍隱隱若現的胸脯一眼,「原來是『做』的。」
「做的?」水藍低頭看著自己成熟的誘人曲線,一頭霧水。
凌裕飛大笑幾聲,擁緊她,「別理她,我有好多話要問你,我們走。」
「裕飛!」凌峻漢,蔡欣玲,柏錦玟異口同聲的叫住他。
他挑高眉頭,一副無趣的模樣,「你們到底要怎樣?」
「你也該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柏錦玟火冒三丈的道。
「是啊,怎麼說她也是你的未婚妻,雖然你旁邊的水藍是可人多了。」蔡欣玲對霸佔了凌裕飛三個月的柏錦玟也沒啥好感。
「欣玲,你怎麼這麼說?」凌峻漢出言怒斥。
蔡欣玲聳聳肩,「好了,那隨便你怎麼辦好了,我本來還想勸裕飛帶水藍回家坐坐,有什麼總是大家當面談,那總比在這兒像個戲旦演戲給別人看要好得多。」語畢,她即抿緊嘴。
柏錦玟怒氣沖沖的瞪了蔡欣玲一眼,同為女人,她能感受到蔡欣玲對她的不滿,只是她一直不明白蔡欣玲為什麼那麼不喜歡她?
凌裕飛來回的看著臉色鐵青的父親及未婚妻,無聊的朝他們擺擺手,「我和水藍聊些話,待會兒就回去,而水藍一直是跟著我的,所以她也會跟我回家。」
這句膽大妄為的話讓所有的賓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
「沒想到一代文豪凌峻漢的兒子也繼承了父親的風流。」
「而且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可不是嗎?妻子都還沒娶進門,小的就要帶入門了。」
「這錦玟的父母在商界可是名人,他們會吃這種悶虧嗎?」
「不會了,何況他們的訂婚宴在下下星期才要舉行,看來這杯喜酒不一定喝得成了。」
柏錦玟將眾人的耳語全聽了進去,她臉一陣青一陣白,從小到大,她不曾如此無地自容過。
她咬咬牙,側過身看著臉色憤憤然的凌峻漢,「凌伯父,這事我會找我父母跟你談的,再見。」她怒不可遏的瞪了凌裕飛和水藍一眼後,拉起晚禮服的裙擺,旋身狂奔而去。
成為凡人的水藍實在不曾親自感受過這樣濃烈的怒焰,而且她身旁異樣的眼光實在太多了,她不由自主的感到怯懦起來。
「我——我們還是到別的地方談吧!或許到你的房間我也比較熟悉些。」她拉拉凌裕飛的手低聲建議。
她聲音雖小,但眾人皆是豎直了耳朵在傾聽,因此對這散發著純淨氣質的女孩卻說出如此大膽的建議而感受到不可思議。
蔡欣玲皺起了眉頭,剎那間對這個看似單純的女孩刮目相看起來,哼,原來是個悶騷型的女孩,那她說不定比柏錦玟還難應付呢!
她輕鄙的瞟了水藍一眼,「怎麼你對裕飛的房間很熟悉?他回家的這三個月來,我怎麼從沒見過你?」
凌裕飛輕擁著水藍的披肩長髮並回答了這個問題,「房間指的並不單指凌家豪宅,水藍陪我度過了好幾千個夜晚,再說得明白些,她比你還早入主我們家。」
「什麼意思?我根本就沒有見過她。」蔡欣玲擰起柳眉,困惑的再次細看水藍。
「我七、八歲時就認識她了,不過,當時的你還有我爸專注的都不在我身上,自然不會知道我交了什麼朋友。」凌裕飛直直的睇視著蔡欣玲。
凌峻漢身子突然搖晃了一下,水藍直覺反應的馬上走近並撐住他的身子,「又頭暈了嗎?」
凌峻漢詫異的睜大眼看著她,他最近的身子是愈來愈虛了,常常會產生不由自主的暈眩感,但他都有沒有跟家人說過,這個陌生的女孩怎麼會知道?
「爸,你還好吧?」凌裕飛對這張蒼白的老臉亦心生憐憫,只是一想到父親要過問他、水藍和柏錦玟三人的事,他又對父親產生反感,因為父親沒有資格訓他,父親也從不是一個忠貞者。
蔡欣玲不屑的撥開水藍的手,隨即將手圈在凌峻漢的腰際,「你手段倒是挺高明的,先討裕飛的父親歡心,你就有機會取代錦玟成為凌家的少奶奶了,是不是?」
「我沒那個意思。」水藍慌忙否認。
倒是一旁的凌裕飛突然目光奇異的瞅了她滿臉通的麗顏一眼,反正就是討個老婆嘛,而水藍對他的瞭解又高於柏錦玟,再者,這三個月沒有她在身邊,他做什麼事都不太起勁,或許讓她當他老婆會比較當。
不過,這個天使守護神會不會又突然變回七、八歲的模樣?若是,那這個「恰當」就變成不適合了,夫妻倆走在一起,人家還當他們是父女呢,那像話嗎?
他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去,「別理那些看戲者,有太多的事我想問你,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了。」
「裕飛!」凌峻漢欲叫住兒子,但兒子堅定的直往外面去,而在此時,他才注意到眾人看笑話的目光,完美的社交形象?哈,現在的他真的還在乎嗎?有一個眾所周知的偷情老婆,又出了一個不在乎他人言論的率性兒子,他似乎該從這個社交圈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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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團錦簇的中正紀念堂裡,鄭丕文坐在石橋上,手上是一小盒魚飼料,他面無表情,漫不經心的揉搓著飼料再丟進一條條肥鯉魚的鯉魚池裡。
聽了老狐狸的話,從亙古的古代來到這個科技時代,他這只黑狐精在經歷了駱東薔和宋清涼那件千萬美金尋玉的事件後,竟一籌莫展了。
或許不是無技可施,只是在宋清涼跌落萬丈瀑布時,她脖子上的那塊琥珀玉顯現出一閃而過的熟悉眼眸,令他心悸。
神泉之靈難道已逐漸化成人形了,那他也只好抓了它,以血祭方式為他的愛人求得生命了。
「誇父逐日?」他喃喃低語,再搖搖頭,他不會這麼失敗的,只是在宋清涼被神泉之靈的琥珀色光牽引跌落瀑布的剎那,他會緊跟著躍下,就是希望能追逐到神泉的形影,但他還是失敗了,琥珀光在沉入海底的剎那也跟著消逝了——
目前的他仍如大海撈針般的在世界各地尋尋覓覓,雖然「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但金錢誘惑的方式他已試過了,一些貪婪的人謊報訊息,令他疲於奔命,雖然陳愛芊給了他正確的消息但在最後一刻,他還是眼睜睜的看著神泉消失了。
不可諱言的,現在的他有了另一番領土完整司,他相信他和神泉的緣分絕非淺薄,只是時候未到。
所以他願意等,願意尋,而來到這個世界地圖上也看不到的台灣島,他的心底卻隱隱有個聲音要他在此等待,似乎他和神泉的第三度會面已經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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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裕飛面露骨笑意的看著佇立在鏡子前的水藍,脫掉西裝外套扯下領帶,再解開了襯衫的幾顆扣子露出壯的胸膛後,才在沙發椅上坐下身來。
身在這間豪華又優雅的臥室,水藍此時的心情是很難用言語來形容。
對這間臥室,她是相當熟悉的,但那時的她是一個天使而現在的她沒了翅膀,俏生生的站立在鏡子前,甚至她的心還卜通卜通的狂跳不已,她能強烈的感受到身後那兩道熾熱好奇的眼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一下子長大了?」凌裕飛愉快的伸展了雙腿,側著頭笑問。
「我——」她做了個深呼吸,在和他碰面前,她早和俞潔商量再三,她不想讓凌裕飛知道成了凡人只有百日生命的她,所以她不想對他解釋太多。
她回過身來直視著他,「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你小時候第一次碰面時,你說我既然是天使,那你是否也能向我許願?」
「記得,不過你說過——」他比比上頭,「規則太多。」
水藍莞爾一笑,「是規則太多,但也有人打破規則,上回——」她頓了一下,眼神有些怯懦,「我隱瞞了你母親過世的事,你大發雷霆,對我凶巴巴的,我只好走了,因為太習慣守護你了,我變得好寂寞,雖然好幾回想飛回你身邊,但是只要一想起你要一個活生生的女人,所以最後我——」
「你就真成了一個女人回到我身邊?」他好奇的接下她的話。
她點點頭,雙手在背後交握,粉臉上有著一絲醉人的夢幻之光,「看到你見到我時那麼開心,我心中的烏雲也散去大半,整個人覺得好快樂,好快樂。」
「那你的翅膀呢?」他站起身來,看著她曼妙窈窕的身段。
「要成為凡人當然就不能有翅膀了。」對他的打量,水藍粉臉上的酡紅更深一層。
「那法術呢?你守護我時不是需要法術為我解除危險的嗎?」
她愣了一下,皺起眉頭,「你不是不要一個時時監視你的天使,所以我才變成凡人的,既是凡人當然也沒有仙術了。」
凌裕飛想了一下,聳聳肩,走回沙發椅上坐下,「沒有了也沒關係,只是突然想到若是你還有仙術,看看能不能幫我將那幾個打翻醋譚子的婆娘變消失。」
她不怎麼憐憫的瞥他一眼,「誰教你要那麼花心?」
「合則聚,不合則散,以前那些女人看我是『黑手』,玩玩後就各自散人了,但這回柏錦玟和我那個後母恐怕就不會這樣算了。」
「怎麼回事?你和你後母還有糾纏嗎?」水藍不解的問,因為俞潔不曾跟她說過他和蔡欣玲還有在一起。
他諷刺一笑,「女人的眼睛裡寫什麼?我太清楚了,我那後母還很懷念我唯一一次和她的燕好經驗呢!」
對他回家的第一天,怒火攻心挑逗後母的事,他是非常後悔,而好笑的是當晚他後母退想破門而入呢,可是他已經沒有「性趣」了,只好誑稱自己想睡了,而第二天柏錦玟的出現則成功的成了他的擋箭牌,他後母只得退居第二線。
水藍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滿是好奇與關切,「那你和她有沒有?」
瞧她開心不已的神色,凌裕飛聳聳肩,他剛都說了「唯一一次」,這變成凡人的天使腦子怎麼變鈍了?他笑著反問:「有沒有很重要嗎?」
她噘高嘴,「當然很重要,我說了那也叫亂倫。」
他站起身,扯扯她披在肩上的烏黑秀髮,「那你的小腦袋瓜子也不怎麼聽別人說話,我說了『我後母很懷念我唯一一次和她的燕好經驗』。」
那就是只有她看到的那次沒完成的做愛嘍?她吐吐舌頭,「對不起。」
「沒關係,只是我想知道你在我生命中『缺席』的這三個月都在幹什麼?」他挑高浪眉,拉著她一起坐下來。
「我——」水藍頓了一下,才老實的道:「傷心難過。」
「為什麼?」
她不是滋味的看他一眼,「沒有我,你的日子過得也很好,不僅女人左擁右抱,你和你父親的關係也有改善。」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他反問她一句。
「對父親這一部分當然是如此,因為天下可以有不是的父母但不能有不敬,不孝的子女,所以你的做法我當然贊成,只是沒想到我剛剛一出現似乎又讓你們的關係緊繃了。」一想到這時水藍不禁自責起來。
「對他安排的婚姻,我其實沒什麼感覺,反正柏錦玟雖然市儈些,但熱情如火,我覺得她不錯,就跟她走一走,但現在有個天仙美女出現,我的心又離開她那兒了。」率性而為的他一向是我行我素的。
「對這部分,我實在很不以為然,因為太善變了。」
為了表達她的不以為然,她挪挪位子,將自己窩在沙發椅座旁,刻意和他保持了一段距離。
見狀,凌裕飛眉心深鎖,「水藍,你現在也是凡人,多少能感受到人們所散發而出的種種情緒吧?別老是站在超然的角度剖析人類如何?」
她歎了一聲,「我是想這樣,但今天是我變成凡人後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頭一天,我還需要時間調適調適嘛。」
他爬爬劉海,表情有些複雜,「那——我想問一件事,你這個樣子——」他比了比她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段,「可以維持多久?」
聞言,水藍的心一下沉重起來,他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可是早說晚說也得說,倒不如這會兒誠實點說,她暗啞著聲音回答,「一百天。」
凌裕飛眉頭一皺,「然後你會再變回七,八歲小女孩的模樣?」
不,她會慢慢變成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
「怎麼不回答?」他凝睇著她愈顯凝重的容顏。
水藍突地用力搖搖頭,努力甩去心中的沉悶感,這是她選擇的「剎那間擁有」,她還是樂觀的過日子好。
「你怎麼了?」凌裕飛倚近她。
她喟歎的笑了笑,「沒——沒什麼,反正到了一百天後,你不就看到了。」
他錯愕一下,「那意思是說這一百天你都要跟在我身邊了?」
聞言,她的眼眶一下紅了起來,「我有那麼煩人嗎?」
「不是,你現在看起來是秀色可餐極了,只是或許也是要適應期,我老覺得你還是那個七,八歲的孩子。」他撫撫下巴,瞅了她一眼。
「這麼說你不會對我做什麼了?」她口氣中有些遺憾。
「我會對你做什麼?」凌裕飛突地笑了起來,「或許我很想對你做什麼,但我可能下不了手,因為多年來我一直將你視為七、八歲的小女孩,真跟你做了什麼,我心會怪怪的,好像那種戀童症的變態。」
「這——這是什麼話?我是為了能和你走一段刻骨銘心的——」水藍倏地住了口,將「戀情」兩字吞了下去。
「刻骨銘心的什麼?」
「沒——沒什麼?」她的表情哀怨極了,「你不是說過你要一個活生生的女人?」
「我身旁活生生的女人不多嗎?」他攤攤雙手,表情相當無辜。
「你——」她為之氣結,自己去棄了永生不死的生命及永生不老的容顏後,這個男人竟如此待她?
她笨,是她太笨了,看了他二十七年,難道還看不透他的吊兒郎當?
她幽怨的眼神落在門口,站起身,直直的朝門口走去。
其實凌裕飛也不是故意和她說那些「絕情」的話,對她眸中的柔情深意,他是相當熟悉的,所以他也不是不明白她變成「大人」的原因為何。
只是她成為大人的日子只有一百天,誰曉得到時候她以變成什麼怪模樣?在這種不定的因素下,他真不曉得該不該一頭栽下去?
對別的女人他是不需要考慮那麼多,但水藍是特殊的,她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他得多想想,才能和她玩愛情遊戲。
就在她旋轉門把時,他站起身,「你有地方可以去嗎?以前的你都住在鏡子裡。」
「我的親朋好友全住在鏡子裡,你說我有沒有地方可以去?」水藍頭也不回,沒好氣的回答。
「那你為什麼要走?」凌裕飛慢慢的踱步到她身邊。
「反正這兒也不需要我,在言談間,我知道我也不怎麼討人喜歡。」她聲音幽幽漫漫的。
「這話說得很哀怨。」
「原本就很哀怨,我在你身旁守護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成了凡人,最多也只能叨擾你一百天而已,你卻這麼薄情寡義。」她怒氣沖沖的直視著他。
凝睇著那雙澄淨明睜的兩簇跳躍火花,他不由得有些沉醉,喃喃的道:「水藍,你生氣的樣子很美。」
「什麼美?」水藍愣了一下,不知所措的瞪著他眉開眼笑的俊逸臉孔,她突然覺得全身無力,「我怎麼突然覺得我的頭腦當機了,我完全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
凌裕飛挑挑眉頭,這時的她真的美極了,自己真的有些心動,他深吸了一口氣,自嘲的笑了一下,回過身,朝床上走去。
在躺上床的那一刻,他才喃聲道:「或許也想出口怨氣吧,誰教你這三個月對我不理不睬的?」
她杏眼圓睜,一步一步的走近他,「你——難道你想我了?」
看著站立在床沿的她,他突地坐起身,開玩笑的一把將她扣入懷中,「誰會想念那個嘰嘰喳喳的小天使?」
枕靠在他溫熱的懷中,水藍不由自主的嚥了一下口水,天,原來撩撥情慾的感覺就是如此?全身火燙,甚至都快喘不過氣來。
不過,原來裕飛的身體是這麼香,有一股不同於他們天使的味道,感覺很棒。
懷抱軟玉溫香,凌裕飛很難做到坐懷不亂,只是水藍對於他,有更深一層的意義,她是他的朋友、親人,所以他並不確定要讓這層關係提升到「床伴」。
思忖至此,他推開她,讓她遠離浸淫在男女化學變化的柔美感觸,也讓自己蠢蠢欲動的慾望熄火。
水藍坐在床上,不解的以那雙水翦眸子瞅著他,「你怎麼沒繼續?」
「繼續什麼?」他在床上躺平裝迷糊。
她噘起紅艷的唇,不平的道:「你忘了我看過你和多少女人在一起過,哪怕是舊識或初見面,你不都是先擁抱後打啵再上床,為什麼我就不一樣?」
「小不點,你在我心中還是小不點,我跟你說了,和你做那件事不就像強姦幼童?」他給了她一記白眼。
「我幾十歲了,這你知道的,而我好不容易變成十八歲的姑娘,你竟然不動我!」她氣得都快跳腳了。
凌裕飛錯愕了一下,隨即撫著額頭大笑起來,「我的天啊,你別告訴我你成了凡人就是想和我玩床上運動?」
她瞪他一眼,「當然不止如此,我聽說人世間的愛情是最美的,我也想在這一百天好好的感受,對現代人而言,『性』和『愛』幾乎是很難分得清的,可是我分得很清楚。」
「哦?」他的語氣非常懷疑。
水藍想起自己只有一百天花容月貌的有限日子,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每一分每一秒,所以她得非常積極。
在做了一個深呼吸後,她略微俯首凝睇著躺在床上的凌裕飛,再深情款款的告白,「我以前是個天使,也一直謹守著守護者的身份,可是對你卻起了另一種情感的發酵,我知道這就是所謂的『情不自禁』,我對你——」
「等等,等等,你現在是在對我表達你的愛意?」他突然覺得有些頭昏腦脹。
「你聽不出來嗎?」她覺得被傷害了。
「很意外,這是我第一天看到你長大的樣子,你一下子又做出愛的告白,我承受不了那麼多。」凌裕飛坦白的道。
「就這樣?那代表什麼?」她跟著躺下身子,眼睛與他呈水平對視。
他朝她眨眨眼,「那代表看我哪能天心情好了,很想聽聽大美人凝著一張臉蛋說愛我的時候,我一定會記得找你的。」
水藍瞪著他無語,怎麼辦呢?她的時間只有一百天耶,而這個吊兒郎當的大少爺卻一點也不珍惜她的真愛,她覺得自己好可憐啊!
不行,她要努力再努力,不畏挫敗,不是有句話叫「有志者事竟成」嗎?
她先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一番,明天再加油!
這樣一想,她即走到浴室,拿了凌裕飛的牙刷刷牙後,再沐浴一番,即圍著浴巾走了出來。
而此時的凌裕飛仍慵懶的躺臥在床上,見到她那副清涼模樣,他挑高了眉頭,開玩笑的道:「你該不是要色誘我吧?」
「是很想啊,但是我知道你怕被控告『強暴幼童』,所以我還是去會周公好了。」她朝他做了個鬼臉,就拉下浴巾,窩進被子裡。
「你幹麼?」他看著朝他擠過來的大美人。
「睡覺。」
「那我呢?」
「你的習慣是早上衝澡,所以你也可以睡了。」
「但我是脫得光溜溜睡的。」
「這我知道啊,我看過N次,數都數不清了,當然,還有跟隨一些女人摸來摸去的畫面看得更多。」水藍朝他吐了一下舌頭,隨即閉上眼睛。
「可是你現在也光溜溜的。」凌裕飛以下巴努努她白皙誘人的香肩。
她睜開眼,瞟他一眼,嘲諷道:「你不是很習慣和光溜溜的裸女睡覺?和我會有問題?」
他被問得一怔,是啊,他怎麼會介意這個?可是他的心就是怪怪的老覺得全身不對勁。
水藍偷偷笑了笑,再故裝正經的道:「還是你後悔了,也要和我玩玩?」
他不客氣的敲了她一記,「我對七、八歲的小女孩永遠也沒有興趣陪她玩親親。」
她白他一記,「如果我還有仙術,我會讓你跟幾十歲的老妖怪一起玩親親的。」
他噗哧的笑了出來,「對啊,我忘了我跟你在一起,可是你這隻老牛在吃我這嫩草呢。」
水藍氣憤的鼓起腮幫子,算了,自己嘴巴笨,她決定不再「答吹鼓」下去,遂一把將被子拉起蒙住頭。
凌裕飛眼睛轉了轉,再瞄了瞄她裸露在被子外的白皙玉腿,這個小不點話只說對了一半,他是習慣和裸女裸睡,但是從不曾和哪個裸女「蓋棉被純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