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瑀沒有迴避他那雙好像會說話、又好像會傳遞魔力的手,事實上,她挺起自己的身體迎向他,在她的眼中,她只看到他發亮、閃著愛的光輝的眸子,他性格的雙眉,他帥氣、令人心動的臉龐,他健壯、結實的體格,他活脫是太陽神再世,是所有女人心中所夢寐以求、願意付出一切去得到的男人。
當他褪去她身上的衣服時,她只感到一陣酥癢、麻麻的感覺,她沒有一點的恐懼和害
羞,有的只是一種將和他一起共享那亟亟樂滋味的喜悅。她輕觸著他的臉,視線和他的眼神糾纏在一起,她的手也輕柔的剝去了他的衣服,當兩個人都裸裎相對時……
激情爆發。
火花四射。
他抬起了他的身體,拉下了她,就在他要進入她的那一剎那……
姜瑀驚叫著自睡夢中醒轉過來,她猛的睜開雙眼,慌亂的看看四周,當她發現是在自己的房間裡,而且床上只有她家個人時,嚇出了滿身冷汗的她這才緩緩的舒了口氣。
她怎麼會作這種夢?!
她根本連男人的手都沒有牽過,現在竟作茗如此荒誕、如此其實、如此可怕的…………夢?!
她跳下了床,衝向窗口,用力的打開窗戶,然後做一個深呼吸,感受到徐徐的涼風迎面而來,五月的天候已漸有夏日的氣息,涼風收去了她身上的汗和燥熱,使她漸漸的平靜下來。
她真的不懂,會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為什麼她會作這種纏綿悱惻的春夢?她根本不識雲雨,更不知道男人女人之間的〝那回事〞。
她摸摸自己的臉,燙得令她縮回了自己的手,再試試自己的心跳,她不敢相信,她的心跳快得彷彿她剛剛跑跑完五百公尺似的,她真怕自己會突然的心跳停止。
她又怕又羞。
這是她嗎?
這是那個一向品學兼優,一向保守、端莊、拘謹的姜瑀嗎?
頹然的往書桌前一坐,她不敢再回到床上去睡,她不敢,她怕再作夢……怕再作同樣的夢。
* * *
姜瑀一身清新、自然的裝扮來到學校,她將及肩的長髮任意的綁了個馬尾,身上穿著簡單大方的白襯衫,以及半舊的牛仔褲,鼻樑上架著一副看起來很有學問的眼鏡,她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大學生,尤其是即將畢業的大四學生。
但儘管她看起來像高中生,今年六月她就要步出大學的校門,成為社會的新鮮人了。那
些夢雖然令她煩躁、令她焦慮、令她不安,但已經是畢業班了,無論如何,她也得將畢業考撐過去。
不過始終讓她百思不解的是……
她為什麼會作出那樣冶蕩、香艷、非常不道德,而且不合乎禮教的夢……
「喂!」一個巴掌怕在姜瑀的背上,嚇得她整個人跳了起來。
鄭也舒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會嚇到姜瑀,她連忙的拍撫著姜瑀,一副道歉、關心的模樣。
「要不要吃吃我的口水?」鄭也舒認真的建議。「聽說這樣你就會沒事。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大白天的,你想什麼事情想得魂魄都飛了?!」
姜瑀輕歎一口氣。
「口水……」鄭也舒伸出舌頭。
「你少噁心了!」姜瑀笑罵道。
鄭也舒與姜瑀自高二起便是死黨,大學時又考進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科系,所以她們的感情就更加的密切,而且無所不談。
「你到底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鄭也舒追問。
「沒有什麼。」教姜瑀怎麼啟齒?!
「一定有〝什麼〞!」
「沒有!」
「有!」
「沒有就是沒有!」這回姜瑀是守口如瓶,死都不肯說出來。
鄭也舒深知姜瑀的脾氣,凡事不到最後關頭,她是不可能由姜瑀的口中套出半個字,但是她也有九成九的把握,她遲早會發現姜瑀心中的秘密;外號〔耶穌〕的她,六年來一直是姜瑀心中的神,姜瑀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問題,幾乎都是她替她一手包辦的,想到這裡,鄭也舒露出了個狡黠的笑容,姜瑀不可能瞞她太久的。
「好吧!我看你能瞞到什麼時候!」鄭也舒決定暫且不逼她,時候未到,反正時機到了,姜瑀會一五一十的全〝抖〞出來。
給鄭也舒這麼一說,姜瑀想到了她背包裹的書和錄影帶,將也舒拉到了校園裡的一棵大榕樹下,她打開背包,將包好的一包東西拿給也舒,而且擺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
「以後別再拿這些東西給我看了!」
「什麼東西?」鄭也舒一下子會意不過來。
「黃色書刊和成人……錄影帶。」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姜瑀才小聲的說。
「哦……」也舒一臉的笑。
「你哦什麼?!」姜瑀有些心虛。
「是不是……」也舒故作一副欲言又止狀。
「你不要胡說!」
「我什麼都沒有說!」
「總之……」姜瑀很堅定的口吻說道:「拜託你不要再弄這些……下流、低級、殘害民族幼苗的東西給我看,你不怕你這個〝耶穌〞上不了天堂?!」
「天堂?!」鄭也舒想到了一個美國女權權威說的話。「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到處吃得開。姜瑀,這年頭想上天堂的人不多了,大家寧可四處混得開、四處吃香,誰想當好女孩?誰想上天堂?」
「我……」
「我忘了,你是例外!」也舒伸伸舌頭,拍拍自己的腦袋。「你一定想上天堂。」
「你真是沒個正經的!」
「正正經經的多累、多痛苦,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才重要!」這是也舒的一貫理論。
「反正……」姜瑀知道自己的口才比不上鄭也舒,她也學不來鄭也舒的灑脫和豪放,她只希望也舒不要再用那些黃色書刊及錄影帶來污染她純淨的心靈,她真怕那個夢會像連續劇般夜夜糾纏著她。
「別反正了,你又不是末成年的少女,你已經過了:二十歲了啊!」也舒大聲的說。
「小聲一點!」姜瑀一臉苦笑。
「給你看那些東西是教育你,告訴你做愛是怎麼,回事,免得你被人家笑土,就算沒吃過豬肉,總也看過豬走路吧?!」也舒自有一套歪理。
「你真是……」姜瑀搖頭。
「沒藥救了嗎?」
「你自己說的,我叮沒說!」
「姜瑀啊姜瑀……」也舒一副姜瑀〝孺女不可教〞的模樣。「你很可能是台北最後一個二十二歲的處女,你知道嗎?以前的人要女人三貞九烈,烈女不嫁,`ㄦ二夫,但現在時代不同
了。」
「你說到哪去了!」姜瑀瞼一紅,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似的。「不要老把那兩個字掛在嘴邊好不好?」
「哪兩個字?」也舒故意一臉的迷糊。「處女嗎?」
「也舒……」姜瑀蒙著臉。
」你真是太守舊、太落伍了!」
「也舒!時代是不同,但是有些事永遠也不會變,你懂不懂?」姜瑀並不是那麼的稚嫩、無知。「男人的自私不會變,男人的虛榮不會變,男人的自大心態不會變,男人希望自己的老婆是個處女的觀念也不會變,他們只是嘴巴上說得輕鬆、瀟灑,但是他們的心態永遠都不會變!你想不通嗎?」
「哇!」也舒拍拍手。「姜瑀!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講起長篇大論挺行的!」
「也舒……」她一跺腳。
「好啦!」也舒把那一包東西往她的大皮包裡塞。「以後不惜你看就是了,有些人想看還看不到,你頁是有眼福而不自知。」
「謝啦!」姜瑀回她一句。
鄭也舒一個不經意的回頭,看到在不遠處的武維雄,正用一種深情的目光凝視著她們這個方向。
「你的〝癡情守候者〞!」也舒朝姜瑀抬了抬下巴。「現在這種男生不多了。」
「哦……」姜瑀呻吟,她實在無福消受這樣的款款深情,她對武維雄沒有感覺,她也表現得很明顯、很清楚,為什麼他就是不死心呢?他到底想證明什麼?!如果她有也舒那麼果斷,她就狠狠的傷他幾次,看他能堅持多久!
「你去和他說幾句話吧!」鄭也舒一副同情的口吻,瞄瞄武維雄。
「我……」
「你要他在那站上一天?」
咬著牙,姜瑀終於無奈的走向武維雄。
* * *
武維雄看著他心目中的情人走向他,心中的激動和震撼不是言語所能形容,他已經暗戀
了姜瑀兩、三年,一直希望能得到她的認同和情感,只可惜姜瑀對他始終沒有任何表示過。
「希望你站在這裡不是在看我!」姜瑀單刀直入的說,有些生氣的表情。
「我……」武維雄囁嚅的說不出話。
「是嗎?」她可不想自作多情,反而被他譏諷回來。
「是的!」他勇敢的回答她。
姜瑀被他的坦白弄得有些錯愕,不知道是該罵他兩句,還是謝謝他的執著。
武維雄一直告訴自己要把握機會,一出校門,他的機會就更加的渺茫了,離他們畢業的日子只剩下一、兩個月,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如果再錯過了的話,那他就只能怨自己,誰都不能怪了。
「你想怎麼樣?!我對你……」
「我可以請你去看場電影嗎?」他衝口而出,知道儒弱、退怯無法贏得一個女人的心。
「我……」她沒有料到他會有此提議。
「今年奧斯卡的最佳影片〔殺無赦〕,應該是部不錯的片子。」他偷偷的注視著她的反應。
「武維雄,我不……」
「那麼到社教館看舞台劇好嗎?」
姜瑀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出這些建議,她不想傷他的心,但是她怕如果答應了他,給了他希望,那以後更是麻煩無窮,徒增自己的困擾,她必須要狠下心,要學也舒的果斷行事。
「對不起,武准雄,我不會和你去看電影,也不會和你去看舞台劇。」她百視著他,拚命的告訴自己不能有〝婦人之仁〞。
「你如果今天沒有空,我們可以……」
「我有空,只是我……」
「不願意和我一起去看?!」他很沉重、很悲哀的看著她。
姜瑀由他瞼上的反應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覺得自己很沒有人性,只是一部電影或是一場舞台劇,她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給他難堪?但是話已經說出來了,她又何必這麼優柔寡斷!
矛盾啊!
「姜……瑀,你為什麼要拒絕我?」他今天是耶了態心夠膽,非要弄清她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們……」
「我很土,是嗎?」他知道自己是南部上來的,他知道自己無法和台北時髦的男生,但是他的一顆心並不比台北的男生差,他是真心的,他沒有半點虛假,難道她看不出來嗎?
「這……」姜瑀有些結巴。
「我知道你不是一個注重外表的人,你不會因為……」他這會好像又聰明、機伶得很。
「請你別這麼說!」
「那……」他露出祈求似的目光。
「武維雄,我們並不適合彼此。」
「你根本就不瞭解我!」
「那你瞭解我嗎?」
「我知道你很善良、溫柔、品學兼優,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女孩,我知道你是一個值得人去愛、去追求的女孩的。」他說出心裡的話。
「拜託……」姜瑀又發出呻吟。
武維雄不理會經過他們的人,對他和姜瑀投以的異樣眼光,他這一回是豁出去了。
「我知道你潔身自好、知道你沒有男朋友、知道你有很多的優點。如果你肯給我一個機會,你會發現我也是一個好男孩,我也有很多的優點!」他第一次這麼勇敢的推銷自己。
「天啊……」姜瑀後悔走過來跟他說話了,她應該和也舒一起走的,如果她對他置之不理就沒事了。
「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排斥我?」
「我沒有!」
「你明知道我的心……」
「閉嘴!」她心一橫,火大得很。「誰告訴你我沒有男朋友?!你以為只有你才懂得欣賞我嗎?只有你才會知道我是一個好女孩,我有很多的優點?你錯了!我的心裡早就有對象了。」
「我不信!」他反應強烈,她一定是騙他的,根本沒有這回事。
「你不信是你自欺!」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武維雄由牙縫迸出一句。「是誰?你要說出是誰!」
「你沒有資格問!」
「我從大二就開始暗戀你,我如此癡心,你居然說我沒有資格問?」他真的好傷心,校園裡那麼多分分合合、始亂終棄、移情別戀的故事,他的癡心竟換不來她的一句坦白?!
姜瑀實在不想讓事情弄到這步田地,但是如果不讓他死心,只會使他的癡情更加的無從宣洩,更加的堅持,即使用編的,她也要編出個名堂。
「好吧!是你非聽不可的。」
「你說!」他咬著牙關說道。
於是姜瑀把她夢裡那男人的影像,鉅細不遺,甚至是加油添醋的形容了一遍。那真是她的夢中情人,在她的夢中,她一心一意所愛的男人,這下總有說服力了吧?!她不相信他還會有所懷疑。
果然,武維雄被她話中和臉部表情的真誠與深情給震撼,他不得不接受這殘忍的事實。
姜瑀的確是心有所屬了。
「我……」他不知該說什麼。
「還來得及,把你的目光轉向校園中的其他女孩,多得是各方面都比我好、比我強的好女孩。」姜瑀溫和的說,給他支持。
「我不知道……」感情放了這麼多年,現在一下子叫他收,他怎麼收得回來?!
「時間會讓你淡忘你現在的〝感覺〞。」她一副他一定會克服的模樣。
「會嗎?」
「時間會證實我的話!」
「姜瑀……」他有些不甘心的看著她。
「別再說了。」她輕聲的打斷他,很執著、很誠懇的說道:「趁現在什麼傷害都還沒造成,趁現在要結來再開始還來得及的時候,死心吧!你已經知道我的心是屬於別人了,好好的去尋找你的另一份情感寄托。」
* * *
再過一個星期就是畢業考了,姜瑀每天熬夜到兩、三點,預備在畢業考時大放異彩,無奈她眼睛盯著書本,腦子的思緒卻早已飛向九霄雲外,精神無法集中。
事實上,熬夜美其名是為了唸書,而真正的目的,大概只有她自己心裡最清楚。
她強撐著不睡,其實是因為害怕又作那個瘋狂的激情夢,自從看了鄭也舒借給她的那些書籍和錄影帶後,這個甜蜜又荒唐的夢就經常隨侍她左右,儘管姜瑀既期待又害怕,但最後終因體力不支而昏昏睡去。
朦朧中,浪漫英挺的他又為她帶來七朵不同顏色的玫瑰,一番的綿綿絮語之後,他們又雙雙墜落迷情的魔網中,無法自拔……
後遺症慢慢的出現了。
她的情緒開始不穩,精神無法集中,連一向光潔柔嫩的臉頰也開始冒出青春痘,甚至從來不掉頭髮的她,現在只要一梳頭髮,總會往梳子上找到很多的頭髮,她這才知道自己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她困擾。
她苦不堪言。
她一直要自己忍耐,要自己熬過畢業考,拿到證書,但是她似乎無法做到這一點。
她在課堂上打瞌睡的情形愈來愈嚴重,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和情緒,她累得似乎只要聽到教授的聲音就好像聽到催眠曲似的……
精采的課或是教學認真的教授上的課她還可以強撐,如果是碰上一些較不重要的科目或是口齒比較不清晰的老教授上的課,那她……
這一堂是〔中國通史〕,一科她認為並不重要的科目,加上前夜未睡安穩而呵欠連連,寢寐中,她又見那名男子翩然而來,帶著他一貫性感、挑逗、令人無法自制的笑容,兩人正待共赴雲雨時——
「姜瑀!」
聽見有人大聲的叫著自己的名字,姜瑀猛的自睡夢中驚醒,一整精神。
只見老教授正邊立在她的眼前,一副冷冰冰,而且逮到她小辮子的模樣。
「教授……」姜瑀知道自己這回慘了。
「我們複習到哪了?」中國通史的教授很冷漠的問道。
「我……」姜瑀慌忙低頭,只見自己的中通課本因為瞌睡蟲的光顧而塗得花花綠綠的,她尷尬地以眼睛向左右掃視,鄰座的也舒對她猛使眼色,打暗號。
然而姜瑀的思緒根本還停頓在夢中,一時間尚無法會意也舒的意思。
老教授見她反應遲鈍,不禁勃然大怒。
「你覺得我很閒是不是?」
姜瑀無言的低垂著頭。
「你瞧不起我的〔中國通史〕是不是?」
「不是,我……」
「我好心的給各位來一次〔考前大複習〕,希望大家都能順利的通過畢業考,拿到證書,然後找工作的找工作,出國的出國,進入你們人生的另一個里程碑,結果我的好意有人都不心領。」教授冷嘲熱諷道。
「教授,我是……」
「是怎樣?!」教授一副根本不想聽她解釋的樣子。「你還有理?」
「我……」姜瑀百口莫辯。
「我不知道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在忙什麼,能唸書時你們不好好唸書,等到將來你們想要重抬書本時,卻又發現時不我予,書到用時方根少,何苦呢?既然你是學生,你就要把書念好,其他的外務應該減少一些。」老教授有些自以為是的教訓道。
姜瑀知道自己只有聽訓的份。
「現在的學生不是打工、唱KFV,就是打什麼電動玩具,好像玩才是正事,唸書反倒成了副業,還有人只顧炒股票,弄什麼直銷的,你們忘了自己的身份嗎?」老教授痛快的數落道。
好像自己犯的是什麼不可饒恕的大罪般,姜瑀發現她愈來愈忍不下去,她只是——她只是上課打瞌睡而已。
「大學只有四年,這四年裡你們唯一的要務就是把書念好,現在的學費不便宜,你們花的可是父母的血汗錢,如果不好好的唸書,對得起父母嗎?」教授沒完沒了的繼續責罵道。
有些人對教授的長篇大論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但是沒有人起來辯白什麼。這番話在過去,一定能受到姜瑀的認同,可是此時……
教授的話是老生常談了些,但是他說的也沒有錯,很多學生是如此,念大學只為了混一張文憑,並不在乎從學校中學到什麼。
「教授,我……」姜瑀發現自己好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她不能再沉默。
「你有理由?」
「我只是打瞌睡!」
「〝只是〞打瞌睡?!」老教授冷哼。「你覺得打瞌睡只是一件小事?」
姜瑀發現自己沉默的挨罵還好,這一反駁,似乎更給了教授拿她開刀的機會。
「一個戰士如果在作戰時打瞌睡,他可能一條小命就完了。」教授比喻著。
她咬著牙的不再開口。
「一架飛機的機長如果在飛行時打瞌睡,那幾百個人的性命豈不是一點保障都沒有?」
她知道教授說的沒錯,罵的有理,但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兩你覺得你〝只是〞打瞌睡?!」說完,教授不屑的背過身去,好像她一副沒有藥救,他再說什麼都沒有用的樣子,他對她已灰心透頂。
向來品學兼優的姜瑀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大地跌了一次跤,她從未如此的丟臉過,在同學、師長的心目中,她一向是個好學生,現在卻被貶得一文不值,教授絲毫不顧她的顏面,當著眾人的面諷刺她。
突然,姜瑀悲從中來,長期的精神不濟已經夠教她吃不消,夠教她惱怒的,現在再受這種傷害,使她失控了似的收拾課本,哭著跑出了教室。
老教授也不制止,只用紅軍在名單上作了個記號,便像沒事人似地繼續上課,不再發表評論,而台下的學生卻個個心知肚明,就要有好戲可看了,姜瑀這下非倒大楣不可。
而現在是風暴前的寧靜。
鄭也舒想追出去,但她知道現在追出去只是多犧牲一個人,所以她忍著。
反正再十分鐘就下課了。
* * *
在圖書館裡,鄭也舒果然找到了姜瑀,只見姜瑀的眼睛和鼻頭都紅紅的,很顯然的她是好好的痛哭了一場,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般。
鄭也舒拉開了姜瑀對面的椅子坐下,先是輕歎了一聲,然後才開口說諸。
「你是怎麼了?!」
「你又不是沒看到整個事情的經過,幹嘛還間我?」姜瑀無奈的說道。
「我是說你怎麼會那麼瀟灑的掉頭走人!」鄭也舒指的是這個。「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你一直是個模範生、乖乖牌,這種事應該是像我這種充滿叛逆性的人才做得來的,你是
哪根筋不對了?」
姜瑀還是無法說出她的苦惱,她的〝春夢〞,她夢中的那個男人。
「你知不知道你可能畢不了業?」
「知道。」
「那你還……」鄭也舒知道現在追究這個沒有用。「姜瑀,你到底有什麼心事?你應該可以告訴我的,我是你的至友,我可以幫你解決難題,何苦你自己一個人弄到這個地步呢?」
姜瑀木然的依舊不說話。
「我知道你不對勁,但是又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也舒以焦慮的口氣說道。
姜瑀一臉的肅然,沒有搭腔。
「姜瑀……」
「我只是……」她的聲音輕且痛苦地說:「我只是一時的失去控制。打個瞌睡而已,教授竟然說得我好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他是老學究嘛!」
「他傷了我的自尊心。」
「但是你別忘了分數可是操縱在他的手中,如果他不給你及格,你勢必得再重修一年,他這個人可沒有補考那回事,犯得著嗎?!忍一時氣保百年身的道理,你會不懂嗎?」也舒倚老賣老的說。
「事情已經這樣了……算了。」姜瑀知道自己惹到了誰,她也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去向他道個歉吧!」
「我不!」姜瑀頗有骨氣的說道。
「是你上課打瞌睡。」
「我是上課打瞌睡,但可不是作奸犯科。」
「說到打瞌睡……」鄭也舒狐疑的揣想著,姜瑀一向是認真、用功、專心的好學生,近來卻始終一副懶洋洋、睡眠不足、精神不濟的樣子,她功課一向很好,就算看書開夜車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
「我是用功過度。」姜瑀搶著說。
「用功?!你的成續還不夠好嗎?」也舒大呼小叫。「你要當女博士嗎?」
「也舒,你不要問了!」姜瑀打開她的背包,拿出幾本精裝書。
「我能不問嗎?如果再有一次這種情形呢?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上課幾乎都會打瞌睡?!」
姜瑀知道,她也不希望是這種情形,她每天熬夜熬到半夜兩、三點才睡,為的也是希望自己可以累得不要再作夢,不要再作那種令她筋疲力竭的夢,那種令她心虛、令她心跳加速、血脈憤張的夢。
但是夢依然照作,她睡了卻比沒有睡覺還累、邊煩,她不知道要怎麼擺脫那個夢,那個男人,難道這個夢永遠都沒有休止的一天嗎?
她不能讓他舒知道。
這是一件羞恥的事。
瞧姜瑀臉上那種曖昧的表情,鄭也舒不得不懷疑是和男人有關,否則一向單純、天真,而且沒有什麼煩惱的姜瑀不可能如此的反常,不可能如此的判若兩人,她一定要弄個明白。
「姜瑀,你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姜瑀慌張的說。
「或者是感情的煩惱?」
「不是……」
「那到底……」鄭也舒問得自己都有些火冒三丈、無法自抑。
「也舒,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現在……」姜瑀呼出一個長長的歎息。「現在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想想萬一我畢不了業……」
「不會的,只要你……」
「我絕不會去向康教授道歉!」
「一年耶,你得多花一年……」
「我自認倒楣,也許我命中注定大學要念五年才能畢業,我不怪任何人。」姜瑀說得好哀怨、好無可奈何,彷彿這是她無法逃避的宿命似的,而她只有去承受,去承受這苦果。
「姜瑀……」也舒想笑,但是她怕自己一笑會傷了姜瑀脆弱的心,這女孩心裡有鬼。
「也舒,你讓我看書吧!我會沒事的。」
「別看書了,反正你這會兒一定看不下去,我們去看電影!」她將姜瑀的書搶了去。
「我沒心情……」
「看了就有心情了!」
姜瑀被動的跟著鄭也舒走出了圖書館,反正是福是禍她都躲不過,現在也不是怪任何人的時候,是她自己意志不堅,她意志薄弱,早晚……早晚她一定要忘掉常在她夢中出現的那個男人,她非忘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