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急診室時,天色己經微亮,折騰了一夜,兩人都顯得有些疲憊不堪,醫生只給安琪開了些藥,並沒有留她住院。
走在行人道的紅磚上,安琪顯得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從。
「現在……」她不敢看,他眼睛看著地上。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登個尋人啟事,或是透過電台廣播……」他一副不是很帶勁的表情,。
「除了這個呢?」她側頭看他。
「你可以……暫時在我那住下來,直到……你恢復記憶………」他終於說。
「我可以……」她的眼中有喜悅。
「你可以。」
「真的?!」
「我家就只有我一個人,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如果你信任我,如果你覺得和一個大男人單獨住在一個屋簷下並無不妥的話,那我歡迎你住下來。」既然都做出這種提議了,他只好擺出一臉熱誠。
「不會給你帶來困擾嗎?」
「什麼困擾?」
「你……」即使她得了暫時的失憶症,她的眼睛也沒有毛病,這個陶子傑是那種萬中選一,男人中的男人般的架勢,如果他沒有女朋友或是女人的話,那她就一輩子都恢復不了記憶。
「你是說女朋友?」他心知肚明的瞅她。
「一定有個會吃醋的人。」
陶子傑不知道薛靖雯算不算是他的女朋友,她是他經理人公司裡的模特兒,也是時裝界的首席模特兒,由於他們一起出席一些公、私場合,很多人就把他們兩個連在一塊,但事實……
他喜歡薛靖雯,喜歡她的成熟、世故、冷靜,但談到愛或是未來………目前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以後就不知道了,只是很多人喜歡叫她老闆娘。
「這個問題我來擔心,你只管住下來,怎麼樣?!」他有些大男人的語氣。
「但我不知道………」她有些無奈。「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恢復記憶……」
「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他承諾她。
「但是……」她仍舉棋不定。
「但是什麼?」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有這麼多的顧慮和煩惱。
「我又沒有工作,開銷……」
「我負責!」
她看他的眼睛可不是感激,反而有一種不安、隱約的怒氣在。
「養一個女孩對我來說還不成問題。」他用輕鬆口吻,意思是要她放心,但是他一番好意卻引來反效果,只見她馬上變了臉。
「我有手、有腳,我不需要人家「養」。」她馬上怒不可遏的為自己辯道。
「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憐憫、是施捨,不過我不是一條狗,我也不是一隻貓,更不是沒人要的人,我只是失去了記憶。但是不管怎樣,我都不需要你大發慈悲的來「養」我!」她愈走愈快。
「喂——」他跟上她。
「我餓不死的!」
「你這個——」他火大的拉住她,用力扳過她的肩,逼她正視他。「你這個……」
「不知感激的人?!」
「你說對了!」他冷冷的附和她。
「那就放開我!」她掙扎著。
「你………」他滿臉怒容,火爆的指責她。「我不知道你這麼小心眼,這麼會扭曲別人的好意,我一句玩笑話,你竟當什麼了不起的事在想,如果我說只是多加一副碗、筷,你會不會好過一些?」
「會!」她賭氣的和他對上了。
「你——」
「不可理喻?!」
「你倒有自知之明!」
淚即刻在她的眼中打轉,今天這樣的結果不是她樂意的,不是她想要的,說不定她有一個溫暖的家,說不定她身邊有好多愛她、疼她的人,但是這會兒……她卻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除了這個陶子傑!
陶子傑馬上被她打敗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被一個女孩子給激得失去耐性,甚至和她「針鋒相對」,互不相讓。以她現在的情況,她的種種反應是可以預料的,他該有耐心一些的。
不過至少他現在知道了一件事……
安琪是一個率性、有脾氣、有個性、很主觀的女孩,她絕不是小媳婦型的可憐蟲。
「我想……」他擺出了低姿態。「我想我需要一個可以幫我掃屋子內外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來。」她低語。
「那每天弄一頓晚飯?」
「我……」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那……」他一個嘲弄的輕歎。「你總會看家吧?!安琪,如果幸運的話,你很快就可以恢復記憶,所以不要當自己會欠我多少,我不會要你還什麼的!」
她止住了淚水,一時無言以對,她的確太小題大做了一些,她在無理取鬧。
「如果哪天恢復了記憶,如果你真的想「還」我,那時我們再坐下來好好的談,你覺得怎樣?現在就讓我照顧你,反正這是我能力範圍做得到的。」他和顏悅色地哄她,好像在求她似的。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樣?!」她順水推舟,不再堅持,他已經給足了她面子。
陶子傑看看表,其實不用看表,他也知道現在該是填飽肚子的時候。
「中式還是西式的?」他問她。
「什麼中式、西式?」她被問得一頭霧水。
「要吃白粥、炒飯,還是三文治、鮮奶?」
「白粥、炒飯。」
他讚許的點點頭。「安琪,我想我們合得來,你不需要為了今天或今天以後的每一天操心,不會有事,我向你保證,不會有事!」
安琪咬咬唇,儘管後腦還是令她疼痛不已,但是她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她相信他………
※ ※ ※
穿著由廠商提供拍照的衣服,薛靖雯怒氣沖沖的衝進陶子傑的辦公室裡,她氣得連門都忘了敲,在她那張精工雕琢出來的臉龐上,只透露出了她氣得可以殺人的訊息,她真的快氣瘋了。
「怎麼回事?」放下一份正在研究的文件,陶子傑關心的問。
「不是那個彼得走,就是我賠你鉅額的違約金,我要和你解除合約。」薛靖雯明快的說,她一向做事明快、果斷、不拖泥帶水。
「靖雯,你不是個會耍大牌的人。」他平靜的安撫她。
「我不是!」
「那你——」
薛靖雯是那種冷冷的、高傲的、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女人,但她有這樣的本錢。條件好、漂亮、學歷又好,家庭背景好的女人總是我行我素些,她們不需要看別人的臉色,倒要人來遷就她們。對她們而言,每一件事似乎很容易,所以自大、自負不算什麼,在模特兒界,薛靖雯可是第一把交椅,但她還不算難纏,她還講理。
這就是陶子傑訝異的原因,他不知道什麼事可以令她這樣生氣,氣得使她失去理智、氣到她的眼中除了怒火,什麼都沒有。他起身,如果不安撫好她,那工作上的進度便會被擱置。
「我受不了了!」
「彼德做了什麼?」
「他——」薛靖雯即使在盛怒之下,依舊漂亮、艷麗得令人目不轉睛,生氣時尤其美得不可一世。「他是個下流、俗不可耐的男人。」
陶子傑沒有置評,只是用眼神鼓勵她往下說。
「開始時只是用說話吃吃我的豆腐,有他自以為是的黃色低級幽默,我不想和他計較,表現得好像不和他一般見識,但是當他連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對我毛手毛腳時,我就不能等閒視之。」
「你是說「性騷擾」?!」他替她下結論,陶子傑一臉的正經八百。
「比「性騷擾」還嚴重,他令我有一種強烈的厭惡感,一想到和他一起工作,就感到噁心,我不需要這麼委屈,我不是靠這個過活,不當模特兒,我日子照樣過得輕鬆愉快!」薛靖雯說得很明白,她不是在逼人走路,她只是在爭自己的權益。
「靖雯,事情我是一定會處理,不過很多事往往一體兩面,至少要給彼德一個申辯的機會,如果他真的這麼惡劣,我絕不會留他!」
薛靖雯看著陶子傑,雖然她不接受這種答覆,但他是一個公平的人,所以她沉默著。
「這陣子你就和艾倫合作,如果彼德真的如你所說,我會再請一名攝影師。」
「換換中國人好嗎?」,也許是巧合,陶子傑公司的攝影師大多是老外。
「我會考慮!」
陶子傑不祟洋,也不媚外,但是很多人如此,為了經營公司,他不得不出奇招,以很多外籍的菁英作號召,來打知名度,就是有一大堆人覺得「外來的和尚會唸經」、「外國的月亮特別圓」;慢慢的,他要淘汰掉這些人,用回自己種族的人。
這會兒薛靖雯舒服多了,作幾個深呼吸之後,便回復平時的冷靜自若。
「靖雯,和你有相同觀感的多不多?」
「多!」
「但是……」
「但是沒有人來申訴?!」薛靖雯展現一個有距離的笑。「不是每個人都不需這份工作,有些人要名,有些人要利,而你的經理人公司又正派、可靠,她們不想走,而且她們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她們,會不會弄到灰頭土臉,所以她們以和為貴,忍氣吞聲。」
「我不知道……」陶子傑有些歉意的表情,不知道他的公司有這種事情。
「不是你的錯,很多女人已經習慣了「逆來順受」!」她以嘲諷的口吻道。
「靖雯,這話真「酸」!」
「誰教我們是女人。」
「男女已經平等了!」
「平等?!」她誇大的表情,「騙騙那些女權至上的女人,有本事就讓男人在家生孩子、帶小孩、做家事,那時再來談真正的平等吧!現在………不必了!」
「靖雯……」陶子傑哭笑不得。
「我知道自己沒有說錯!」
「你知不知道你最吸引人的特色是什麼?」他帶著笑意的看著她。
「美貌?!」她挖苦他也嘲諷自己地問。
「坦白、直言。」
「這很容易得罪人的。」
「但是你並不在乎。」
「我是不在乎!」
「所以這就成了你最吸引人的地方,你不按一般的常理出牌,你敢和權威、和男人的尊嚴挑戰,好像什麼都不怕、都不在乎,所以你贏了,你始終是站在勝利的一邊。」他分析。
薛靖雯笑笑,陶子傑真是瞭解她,除了陶子傑,還有一個男人曾經也瞭解過她,比陶子傑還要清楚她的每一個思維,但是……
曾經。
那是「曾經」的事呀!
「我會要愛娜通知艾倫,這組照片不能拖,廠商要交給百貨公司了。」有特別交情的,陶子傑也會接一些目錄硬照的拍攝工作,給公司旗下的模特兒賺賺外快,同時這也是打打名氣的方法。
「可以,我已經沒有那麼氣了,真不懂男人為什麼不接受很明白、很清楚的拒絕!」她自語。
「你太美了!」
「美麗不是錯誤,美麗更不是男人下流、不擇手段的借口!」她據理力爭。
「我說不過你。」
「而且公司上下不是傳著我是你「女朋友」的風聲嗎?他就算要吃窩邊草,也要看看你是公司的老闆,他未免太不上道了!」不說到彼德就沒事,一提到那只外國豬,她就溫柔不起來。
「你是嗎?」他充滿笑意的問。
「是什麼?」
「我的「女朋友」?!。」
「你說呢?」她嬌媚的一笑,把問題丟還給他,表情是隨意、不在乎、無所謂。
「靖雯,如果……」陶子傑想到了安琪。「如果我家裡住了另一個女孩。你會不會……」
「你不是獨居嗎?」
「如果有一個女孩和我同住……」
「我會怎樣?!我能怎樣?!」薛靖雯一臉好笑、漫不經心的表情。「吃醋、大發雷霆、去找那個女孩?陶子傑,我不是那種女人。我們還沒有那種交情,傳聞是傳聞,傳聞不等於事實。」
「所以我們是朋友,不是「愛人」?!」陶子傑瀟灑一笑,當他露出不自覺的放鬆時,是最吸引人的時候,現在的男人都有滿肩的重擔。
「現在是朋友,以後……」她成熟的眨眨眼。「誰知道?!陶子傑,你是一個出色的男人,哪天說不定我會再心動啊!」
「你曾經對別的男人動過心?我還以為你不食人間煙火……」他幽默的說。
「我也是人,不是嗎?」她胸口的那道傷痕已經結疤,只是偶爾想起,依舊會令她疼得皺眉。
「那個男人——」
「工作!」她馬上岔開話題,又恢復到平日的那個薛靖雯,有些冷、有些傲、有些難以親近。「工作比聊天重要,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一定會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看著她走出他的辦公室,陶子傑深思著,原來有這麼一個男人,他就想薛靖雯的感情世界不可能一片空白,這麼美、這麼有個性的女人;而那個男人……那會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 ※ ※
魯智深和於璧茹本來以為貝琪只是嘔嘔氣,隔天就會回家。但是當他們第二天等不到貝琪,而打遍了所有親朋好友及貝琪同學的電話又找不到貝琪時,他們開始緊張,開始知道要害怕。
「怎麼辦……」於璧茹念來念去就是這一句話,她已經亂了所有的方寸。
「現在說怎麼辦已經太遲了!」魯智深不是火上加油,他是無奈。
「你——」於璧茹正要破口大罵。
「不要再把精神和心力浪費在吵架和猜忌上,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回女兒。璧茹,為了貝琪,我們要維持暫時的和平。」
於璧茹沉住氣,她知道魯智深說的沒有錯,現在就算她吵翻天,就算她吵贏了,貝琪也不會突然的出現。貝琪的心一定被他們傷透了,否則她不會一點消息、一通電話都沒有。
「要不要報警?」魯智深徵求她的意見。
「你是說貝琪可能被綁票?」於璧茹嚇白了臉。有這種可能嗎?
「我沒有說,只是希望警察能幫忙找人。」
「貝琪………」於璧茹承受不了這種無形壓力,她快崩潰。
「或許我們再等一等?」魯智深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貝琪不是小孩子,她又那麼聰明、機伶,我想她只是和我們賭氣,故意要我們擔心。等她回來,我要好好訓她一頓………」
「我只要她回來!我只要她回來………」於璧茹痛徹心肺的叫。
「會的!會的……」魯智深凝重的一歎。
※ ※ ※
對於一個不像是會做家事女孩,能弄出三菜一湯,著實很不容易。
拿了陶子傑給她的家用,她閒著無聊的到市場去逛,一方面是市場就在附近,另一方面是她想表現她的「存在價值」;既然他可以「養」她,她就要他的慈悲、善良花得有價值。
買完菜回家,她開始打掃、整理他的屋子,雖然不是很髒,但是一個人打掃七、八百尺的房子也夠嗆人的了,她累得在沙發上躺了兩個小時,動都不動。
他的房間不像是狗窩,反而乾淨、整齊,她忍不住地打開他的衣櫃,發現他是個衣著品味出眾的男人,他的書也表現出了的格調,安琪很高興自己碰到了一個好男人,否則她的下場………
她努力的想、使勁的想,但她就是想不出一點有關自己的事,醫生要她別急,要她順其自然,但是她能賴他多久?
如果她賴一輩子無法恢復記憶呢?
他能給她一輩子嗎?
怕自己手藝不精,她四點鐘就進廚房;到了七點半,三菜一湯完成了,成績令她還算滿意,至少這些菜看起來不可怕,她希望給陶子傑一個驚喜。
陶子傑的確是驚喜交加。
他並不要安琪做這些事,他看出這裡煥然一新,看到桌上的菜,看到她的用心,她在使自己受歡迎,她費心的不使自己成為「廢物」。
陶子傑往餐桌的椅上一坐,做出期待的表情,他不能傷這個女孩的心,雖然他不是很餓。
「看起來好棒!」他讚美道。
「希望吃起來也一樣。」她有些忐忑,不知道口味如何,她沒有試。
「我先嘗嘗青椒牛肉…………」他舉起筷子,夾了一些牛肉送進嘴巴。他知道她的廚藝不可能多好,現在的年輕女孩,沒有哪一個真的進過廚房,拿過鍋鏟,更別提這個看似大小姐的安琪,但是他怎樣都沒料到嘴裡的牛肉是這麼的老,味道是這麼的………
「怎麼樣?」她興奮的問。
「好……」他嚥下去。「好吃……我喝口湯……」
「市場的老闆娘告訴我說粟米湯很簡單弄,又好吃!」她看著他的表情。
粟米湯淡而無味,但是配上那牛肉,倒是可以漱漱口,否則他會死。如果做菜的口味代表一個人的個性,那安琪絕對是個個性兩極化的人。
「再嘗嘗西紅柿炒蛋!」她建議。
「我……」他沒有勇氣再試。
「我放了好多的西紅柿,可以養顏美容。」
他不能辜負她的誠意,他不能傷那顆還算脆弱的心。那太殘忍了。所以他又再次舉筷,心想總會有一樣成功的吧?!但當西紅柿溶在他口中時,他發現自己的牙齒發酸,難不成她放了半瓶醋?!
「如何?!」
「有些……酸。」他好不容易才把話給說出來,相信會有好一陣子,他看到西紅柿炒蛋就會退避三舍。
「那你吃吃炒白菜,我加了小蝦米。」她自己沒動筷子,反倒一直鼓勵他吃。
「安琪………」
「白菜去火,市場裡一個和我一起在買菜的太太告訴我的!」
「你真的不必………」他指著桌上的菜,對她烹飪功夫不敢領教,但是他不能明說。「安琪,我並不需要傭人或是煮飯的阿婆,雖然我說過這樣的提議,但是我是開玩笑的!」
「我煮的菜……」安琪不傻,他的表情已經告訴她一、二,如果她是個好廚師,他早就食指大動,吃得盤底翻天;但他沒有,他很委婉、很技巧的告訴她不要再做菜,事實已經很明顯。
「不是菜,是——」
安琪拿起筷子,她要嘗嘗有多糟、有多失敗,有些事不是生來就具備的本能嗎?像女人會生孩子、會做菜、會理家、會做好女孩會做的家事。
「不要!」他阻止她夾菜。
「我要知道!」她一副備受傷害的表情。
「我請你去外面吃。」
「我要吃我自己煮的菜!」
「好吧!你是一個很差的廚師,這樣你高興了嗎?」他乾脆的說:「但這不是你的錯,這年頭肯走進廚房的女性是異類,快絕種了,所以你很了不起,你知道嗎?安琪,你了不起!」
陶子傑的這番話令泫然欲哭的她,破涕為笑,他說的是事實啊!
「但是這些菜………」煩惱的看著桌面,不知道要怎麼處理。
「倒掉!」
「可惜……」
「如果吃壞腸胃,還得花上一筆醫藥費,那才叫可惜!」他深怕她改變心意。「我不是一個浪費的人,但是該處理掉的東西,就不要三心兩意。」
「希望我早點恢復記憶,也希望我不要有一天成為「該處理的東西」。」她幽幽的道。
「安琪——」他氣結。
「真要出去吃?!」
「我肯定。」
「那我去換衣服。」她看了這些可憐的菜一眼。
陶子傑看她那捨不得又飽含無限歉意的目光,他真是又好笑、又好氣;有安琪的日子,相信是不會寂寞的,她如果不再嘗試做菜之後,她又會想出什麼新點子?他甚至好奇的期待著。
※ ※ ※
四歲大的曹敬在浴盆裡玩得不亦樂乎,很多小孩不喜歡洗澡,但這個小傢伙例外;而幫他洗澡的關莉緹,每次都得弄得一身濕才能完成工作,小傢伙以弄濕阿姨為樂,屢試不爽。
關莉緹是在一家快餐店裡認識曹敬,他和爸爸走失了,在快餐店哭鬧個不停,而當時在場的她,有一種母性的本能,她衝上前去將他抱在懷裡,安慰著他、哄著他,一直到曹學城出現,而她就這麼認識了這對父子。
是緣吧……
她和曹敬投緣,即使父親出現了,這小傢伙還是抱著她不放,當她是天使般,非她一直抱著他不可,即使曹學城威脅利誘,仍舊不能打動兒子的心。
她待了下來,這一待……
關莉緹不只愛上了曹敬這個小傢伙,也愛上了曹學城,這個離了婚的男人。
很少男人會對自己前妻還充滿懷念,還心存厚道,但他就是這種人,他一直以為是自己不夠好,他的妻子才會下堂求去。
但是在關莉緹的眼中,曹學城是一個忠厚、實在、耿直,沒有什麼缺點的男人。他也許不懂浪漫、沒有情調,但他絕對是一個女人可以托付終生的男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關莉緹卻無法改變這一點。
他的前妻給他的傷害太大,他把責任全攬到自己的身上,他不願再「害」別的女人。
所以曹學城不懂關莉緹的心…………
一直不懂。
儘管關莉緹一直在曹家出現、走動,儘管她像個母親般的疼痛、照顧曹敬,他還是只覺得她喜歡他兒子而已,完全沒去想到她的心、她的情感。
在曹學城的眼中,關莉緹是個漂亮、大方、溫柔的女孩,正因為她有很多優點、很多迷人的特質,所以他直覺的認為她一定有很多的追求者,即使他想給他兒子找個媽,他也不敢想這麼好的女人。
所以………
曹學城和關莉緹之間是不冷不熱,不好也不壞,像朋友般,甚至連朋友……
將曹敬抱回房裡,曹學城已經等在那,他們總是一起幫曹敬擦爽身粉、穿衣服,一起說床邊故事、哄他睡覺,像一般的家庭一樣,但是………
他們不是一家人。
關莉緹曾想結束這種「酷刑」,結束這種對自己心靈上的「折磨」,但她做不到,一天沒見到曹敬或曹學城,她就渾身不對勁。她的心早已有所屬,但是在公司裡,她還是被傳和老闆有曖昧關係,人………
難做。
她一個人在香港,除了薛靖雯這個有點遠親關係的表姊,實在沒什麼朋友,所以她的心才會全放在曹家這一對父子的身上。
問題是她無私的付出能得到曹學城的注意和珍惜嗎?
她必須等多久?
「明天我要加班。」時間一久,曹學城不再心存不好意思或是歉意,他覺得好像理所當然,好像她應該的,她該做的。
「那我去接敬敬。」
「阿姨,我們去「麥當勞」。」曹敬興奮的拍手,似乎阿姨去接他,比自己的爸爸去接好。
「不可以讓阿姨花錢!」曹學城訓著兒子,一開始他曾要付錢給關莉緹,但她說什麼都不肯收,甚至差點翻臉,他才作罷;而她卻不斷的買一些禮物和玩具給敬敬,教他很為難。
「阿姨……」曹敬向關莉緹求救,眨著無辜的眼睛,嘟著小嘴。
「只是吃個漢堡包、薯條,能花什麼錢?」她看了曹學城一眼,懶懶的說。
「你寵壞他了!」
「他哪裡壞了?!」
「這小子…」曹學城只好轉頭瞪自己兒子。
曹敬聰明的躲到關莉緹懷裡,胖嘟嘟的小手摟著她的脖子不放,身體也往她的身上擠,好像她是他的護身符,他的靠山,有她在,他就可以為所欲為。曹學城看在眼裡,只能搖頭,現在的小孩沒有哪一個不精,小小年紀,都會察言觀色。
「誰是阿姨的心肝寶貝?」關莉緹故意低著聲音問。
「我!」曹敬立刻舉起他的小手。
「明天誰要和阿姨去麥當勞?」
「我!」小傢伙大叫著、大笑著。「是我!我要和阿姨去!我們去麥當勞。」
「那你現在要乖乖的睡覺。」關莉緹將小傢伙放在床上,幫他蓋上他的小被子。「哦……阿姨忘了,你還沒有喝牛奶。」
「我不想……」曹敬一直就不喜歡牛奶。
「如果你不喝,那明天………」關莉緹一副由他選擇的模樣。「喝牛奶的小孩才會長高、長壯,才能保護阿姨;如果敬敬不喝牛奶,不快點長大阿姨就不能天天帶敬敬出去!」
「我喝!我喝!」曹敬妥協了,轉頭看他爸爸。「爸爸,你去泡!快點!」
曹學城笑著看關莉緹。「你對小孩子實在有一套,如果不知道你未婚,我會以為你是好幾個孩子的媽,以後誰能當到你兒子,真是幸運,我兒子八成燒了三代的好香,才會認識你。」
關莉緹真想問他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但為了不想傷自己的心,她沒問,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去泡牛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