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握住她的那一刻開始,從她掉人回憶、忽略他的親密開始,然後,他把車停在舊屋前,然後,他們注意到彼此太過自然的相依……他們的手都沒有鬆開過。
車子開進庭園,管家張爸、張媽迎了出來,他們都是在儲家服務三、四十年的資深老人,現在年紀大做不動,便留在儲家管領新員工。一看見於優返回家門,他們笑出兩道彎彎眉。
「小優,你回來了。」張爸開心地迎向前,從後車箱拿出輪椅。
「張爸、張媽,好久不見,你們好嗎?」她柔柔一笑。
對他們來講,與其說小優是大小姐,不如說她是他們的小女兒。
「好、好,都好、我們都好,你呢?你好不好?你好像比上次回來時更瘦了,告訴張媽,是不是出門在外,三餐都不正常?」
「現在流行瘦嘛!」距離上次回來,一整年了。沒想過,再踏人這裡,儲伯和媽媽已是天人永隔。
「現在的女人啊,頭腦不知道在想什麼,把自己弄得瘦巴巴的,再去墊屁股、整胸部。我就不覺得瘦有什麼好看,在我們那個年代,有錢少奶奶哪個不是富富態態的,一看就知道是好命相。』張媽拉起她的手,嘮嘮叨叨個沒完。
英豐看到於優投過來的求救眼神,好笑地替她解圍。
「張媽,接下來要怎麼把她養胖,就是你的工作了,她只能在家裡住一個月,你好好研究菜單,看如何在一個月後,讓她胖得走不動。」
「一個月啊?不會吧!我以為你和少爺和好了,會留下來長住……娟太太地下知道,一定會不放心……」
她的憂心落在於優眼裡,她有股衝動,想脫口喊「不走了、不走了,我留下」,可是,不能啊!
二十年前,她的出現顛覆了儲家的生態,奪走了屬於「他」的快樂,好不容易,他再度敞開心胸,前嫌盡釋、接納她……
不!她不能留下來,再度成為他的負擔。
「她只是出國工作,等工作結束,還是會回來長住。」他徑行替她作決定。
「這樣子啊!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優不是沒心肝的壞女生,幾年前你硬要搬出去住,我和張媽好傷心。」張爸推著她一路往裡面走。
本想當面解釋清楚,想想,算了,解釋太多也沒有用,什麼事,到時再講。
「小優,還是住以前的房間好嗎?張媽一直讓人把那裡維持原來的樣子。」
「張爸、張媽你們對我這麼好……謝謝,真的謝謝!」
「傻女娃兒,哪有那麼多謝,從小到大都謝不完嗎?你對我們好、我們對你好,我們就是有緣嘛!生兒生子,不就是生個緣分,你雖然不是我們親生,從小我們可沒少疼你一點,再說謝謝,把我們都謝得生分了。」張媽拍拍她的手,牽住她。
一走進客廳,想起什麼似的,張媽說:「小優,你先上樓休息,我去廚房端一碗紅棗銀耳給你送上去。」
「張媽,我也要一碗。」英豐對著她急走的背影說,有時候小優的好人緣讓人羨慕。
「還會少了你的嗎?誰不知道你最喜歡這一味。」張嫂笑開,他們的和諧讓她打心裡歡喜。老爺、娟太太也會覺得欣慰吧!
英豐推著於優走到樓梯邊,低下身,從輪椅上抱起於優,一層層往樓上走。陽光從樓梯旁側的窗口投入,斜斜的兩方,帶來夏日溫情。
「哥,你記不記得?儲伯和媽媽結婚那天,他也是這樣抱起媽媽往樓上走。」
「記得,你是小花童,穿一身粉紅色的及膝禮服,抱著娟姨的捧花跟在後面。」那天,他對她視而不見,一轉身,繞進自己的書房裡。
歉意夾雜著罪惡、溫情……太多錯綜複雜的情緒在他心中醞釀,說不出那種感覺,他只知道,他要她在身邊,他要享受起她在身邊。
「我看見你站在樓梯頂端,抓起裙擺要往你的方向跑,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可是你在生氣,一轉頭,不理我,自顧自跑開。
本來我很高興能夠穿那麼漂亮的長禮服,可是,長禮服讓我跑不快,我有些懊惱,好想拿把剪刀把裙下擺給拆掉。」
圈住他的脖子,她幻想自己正穿著那襲長禮服,成為他的新娘。
結婚進行曲在耳際響起,情愛誓約在腦海裡打轉——
於優你願不願意嫁給儲英豐,從此榮辱共享?願意、願意……她有千千百百個願意……願意共度禍福,願意以他為天、事事尊重,願意愛他、敬他千萬年,願意在生命盡頭仍然愛他。
她的笑牽動他的心,英豐望著她瘦削的小臉。
張媽說得對,她瘦得見骨,肌膚帶著病態的蒼白,是拿掉孩子的關係嗎?這些年她……過得並不好……
「當時,你想告訴我什麼話?」「你要聽我說?」又笑開,沒有帶著長年郁色,是眉飛色舞的那種。
「洗耳恭聽。」
「我要跟你說對不起,一次、兩次、很多很多次對不起。我想也許說一次對不起,你不會原諒我,如果我說一百次,你就不會再生氣了。
然後你會像以前一樣,擔心我渴了,遞給我果汁;帶我回房間,打開抽屜,把滿滿的巧克力塞到我手中,說聲:『小優,要記得以後我是你真正的哥哥了,我會疼你,你要聽我的話,知道不知道?』結果……你連一句都不肯聽,我沒機會說出我的一百個對不起,也沒機會……口渴……」
深吸口氣,錯了,他錯得太多。現在彌補,行嗎?「為什麼想跟我說對不起?你做錯過什麼?」
「那次你對我大吼,要我回去叫媽媽別嫁給儲伯伯,我一路哭回家,哭著請求媽媽不嫁、哭著害怕你再不理我。可是,到最後我還是被說服。
當媽媽講到儲伯伯時,她的眼睛充滿光采,滿臉含笑。知道嗎?在那之前,我從未看過媽媽真心快樂,我想,媽媽喜歡儲伯一定和我喜歡你一樣,要是有人叫我跟你分開,我會傷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所以我的眼淚止住,乖乖聽媽媽說起婚禮。」
她的瘦弱和他的離去有關嗎?她說分開會讓她吃不下飯,那麼他們聚在一起了,是不是她就要開始健康?
「媽媽說,婚禮時我會有一件公主穿的禮服、會有一個裝滿敦瑰花瓣的籃子;媽媽說,婚禮後,我最喜歡的大哥哥,會成為我真正的哥哥,再不會被別人搶走,我會有一個爸爸愛我、疼我,不會拿長棍子打我……這些誘惑讓我忘記,當我住進城堡當了公主,胡阿姨必須黯然離開。」胡阿姨的痛於優懂,所以在得知英豐訂婚同時,她立刻搬出儲家,不等待、不期盼,她騙自己——於優不再愛儲英豐,不讓自己威脅未來嫂嫂,不教自己重複母親的步履。
「你為了自己的妥協,想跟我說對不起?」那年,他們真的好小,小得只能用自己的想法來度衡大人世界。
「不,我讓利益沖昏了頭,一個哥哥、一個爸爸、一個完美家庭、一座城堡……只要忘記你的怒吼,我就能得到這些,我的良心輸掉這場夢想。」
「這麼優渥的條件,換成大人也會被誘惑。」
「你原諒我了?」不單單「不恨」,還有原諒呵!
「是的!我原諒你,也原諒自己,大人的行事有他們的道理,我們不該干涉。走吧!我帶你上樓,給你巧克力、果汁,我要你記住——我是你真正的哥哥了,我會疼你,你要聽我的話。」
這句話於優等過好多年,沒想到今日,終是教她等到。
不過,她早就不想當他真正的妹妹,她想當……不,她不能!
不管是良心、生命,或是時間,都不允許她再多去想像。
停下幻想,她只要拚命把握住眼前。
守令令
一九八二年秋天自今為君妹,羞顏未嘗開他十三歲·她九歲
胡阿姨幫小優報名全市鋼琴比賽,這次大哥哥也要參加小提琴比賽,所以他們各自埋頭練習,期待在比賽中能夠脫穎而出。「不行!三連音的重音不夠明顯。」自言自語後,小優把手指放在琴鍵上,深吸口氣,一二三四、一二三四,音落下,第一個重音在指尖現形。突然,琴室的門被撞開,英豐從外衝進來。
樂音戛然停止,小優疑惑地看住他。
「哥,你怎麼啦?」是生氣嗎?她沒見過這樣子的儲英豐。
「於優,你真可惡!我媽咪對你那麼好;你居然這樣對她?」
「我……我……做錯事了嗎?」是不是她鋼琴練得不夠認真?一定是的,她讓胡阿姨失望了。「我會加倍努力,哥別生氣,我馬上再彈。」低頭,她把一串三連音快速彈出。
「不准你碰我媽咪的鋼琴!」用力一扯,小優整個人被他拉到地面上。
手肘撞傷了,好痛!咬住唇,她不敢呼痛,一顆心因他的憤怒而恐慌。
她不知道為什麼哥會那麼生氣,她不乖嗎?肯定是的,是她太壞。
「哥別生氣好不好?小優會改、小優會變乖,以後小優再不惹你生氣,好不好?」她抓起自己的長辮子遞到他手中。「你拉辮子,拉拉就不生氣了。」她討好地看向他,對他微笑。
辮子一扯,盛怒的英豐克制不住力道,抓起她就往牆上撞去。
小優整片頭皮發麻,頭髮好像全被扯斷,撞上牆壁的額頭反而不覺得痛。倒抽一口氣,不敢哭、不敢喊,縮著身體伏在牆角,靜靜等待這陣疼痛過去。
「你給我起來!」他走上前去,用腳踢開她的身體。
「小優壞,哥不要生氣,好不好……」趴在地板上痛得爬不起身,仍想求得他不生氣。
「我媽咪教你彈琴、疼你、對你好,你居然要你媽媽來搶我爸爸,差勁!你以為趕走我媽咪,光明正大住進我家,這裡的一切一切就會統統變成你的,是不是?我告訴你!我不准你碰我家的鋼琴;永遠都不准,懂不懂!」
「我懂,小優不碰鋼琴,永遠都不碰。」她聽不懂他要什麼,只知道不能再彈琴,只知道大哥哥不再喜歡她,心很痛很傷,但是,她不敢說不要。
「我不准你拉小提琴、不准你拿我的巧克力!」
「知道了,我不學小提琴、不吃巧克力,小優記住了。」
「回去告訴你媽媽,不准嫁給我爸爸,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再看你一跟。」
「記起來了,我會回去告訴媽媽,不可以嫁給儲伯。」摀住頭,站起身,她發現自己的額頭腫起一個大包包。
紅過一大片的額頭讓人看了怵目驚心,英豐到這時候才看見自己的傑作,嚇了一跳,想伸手觸碰,又硬生生止住。
他口氣變得和緩:「如果你媽媽不和我爸爸結婚,我會再給你一點巧克力。」
他的一句話,讓小優的笑臉漾開,滿面淚痕忙用袖子擦去。
她不怕痛、不怕沒琴可彈,也不怕巧克力沒得吃。她只怕,大哥哥再不肯理她。
「哥,我馬上回去,叫媽媽不嫁給儲伯,你不要生小優的氣,好不好?」抱住他的腰,貼在他身上,她要當他最聽話的小優妹妹。
英豐尷尬地摸摸她的長頭髮,剛才那一下,很痛吧!
他的手在摸她?小優把他抱得更緊,他仍是疼她的大哥哥。
張媽從樓下走來,手上端著兩碗八寶粥,還沒走進琴室,就出聲招呼:「少爺、小優,來吃八寶粥,熱騰騰、香噴噴呦。」放下粥,才抬眼,就看見小優頭上的傷,她口氣急迫:「告訴張媽,怎麼弄的?好大一塊紅腫。」
「我不小心撞的。」
「撞了就要擦藥,不是抱著哥哥撒嬌,傷口就會好。你們先吃點心,我下去拿藥。」說著,她就要往下走。
「張媽,謝謝你,不用啦,我回家再擦藥,我有重要的事要馬上跟媽媽說。」朝他們揮揮手,她笑得一臉嬌甜。
看著她小小的身影,張媽百思不解,有這麼重要的事嗎?非要馬上說,連最喜歡吃的八寶粥都顧不得。
命令令
於淑娟還是嫁進儲家,婚禮不大,但儲家的親戚全員到齊。
胡幸慧沒出席,大家都以為她是想避開這場難堪,其實,她是趕著在開學前先到學校適應新環境,於是在離婚協議書籤下後,直飛美國,進入她嚮往已久的茱莉亞音樂學院。
禮畢,儲睿哲抱起新娘往二樓新房走,小優拿著捧花跟在後頭。兩顆圓滾滾的大眼睛四下尋找.她在找她的大哥哥。
其實,她找他好久,從禮車上門、到法院公證,再繞回到這裡,她一直在找大哥哥的身影,可是找不到。
他不在嗎?他還在生氣嗎?小優害怕看見他、害怕面對他的怒目相向,卻更害怕從此再見不到他。
終於,在樓梯轉角處,她看見他。太棒了!她有好多話要對他說。
兩個人目光對上,英豐冷目一掃,轉身離去。
小優忙拉起禮服下擺,追他。
儲伯和媽媽進入新房,小優沒跟著進去,向左轉,她繞進哥哥的書房。
「哥,我有話……」話在看見房裡面其他人時噤聲。裡面有好幾個人,有的比英豐大一些,有的比他小一點,全是他的堂兄弟、表姐妹。「你是誰啊?誰叫你進來的?」一個長相粗壯的男生走過來。
一鞠躬,像以往一樣,她用謙遜的態度博取別人的好感。「你好,我叫於優,我來找我哥哥。」偏過臉,她看見他站在窗旁,眼光對向窗外。
「你就是小舅舅娶的巫婆的女兒啊?你爸是誰?」漂亮的大姐姐走過來,手一推,小優連連退過三步。
「爸爸……」她沉吟,爸爸就是爸爸啊!她又沒叫過他的名字。
見她說不出來,大姐姐笑說:「我來教你們,這種連爸爸是誰都不知道的小孩於,就叫作雜種。」說完,好幾個人都大笑出聲。
雜種,這句話她不陌生,在好久以前,胖阿姨就這樣罵過她,她不知道雜種是什麼意思,不過那種輕蔑的語氣誰都聽得懂。
「雜種、雜種,好好玩哦!原來雜種就是長這種樣子。」男生惡意地走過來,抓起美容院阿姨幫她梳了老半天的包包,用力一扯,半邊頭髮散開。
嘟起嘴,嘴裡不敢抗議,心裡滿是不歡,她的頭髮只要給哥哥拉,不要給別人拉的呀!護住另一邊的髮髻,她跑到儲英豐身邊,輕輕拉扯他的衣袖。
英豐還是沒看她,冷冷一甩,把她的手甩脫。
「梳包包頭很了不起啊!不能碰啊!我偏要碰一碰。」男孩手伸來又要扯,小優忙護住,不讓他得逞。他用力想扳開她的手卻扳不動,一氣之下張口咬住她的手臂,小優仍堅持不放鬆。
手被咬出瘀青,眼眶中飽含淚水,她沒哭,閉起嘴巴,她還是固執不放。不!她頻頻搖頭,堅持著她的頭髮只有哥哥可以碰。
終於,男生鬆口,他放棄。「笨蛋,一個包子有那麼重要嗎?不好玩!」
「不好玩,玩別的呀!」又走來一個胖胖的女孩,她的個頭和小優不相上下,只是身材壯碩多了。「我媽媽說,她媽是專搶別人丈夫的壞女人,壞女人生的女兒也一定是壞人,我們來消滅她吧!」
說著,她的剪刀在她的衣服上拉開一道口子,嘶地一聲,她的公主服成了乞丐裝。
她不哭、不投降、不回手,也不喊饒,只是僵僵地站在那兒,護住頭、護住她的包包,任他們拳打腳踢。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大人的聲音傳來,小孩紛紛散開,小優高興自己終於得救。仰起小臉,沒有不馴桀驁,只有平靜,她知道苦難到此結束。
她身上的衣服,讓人一眼就認出她的身份。「你是於淑娟的女兒?」
「是的!阿姨。」她恭謹回答。
「你媽媽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呢!帶著你這個拖油瓶,還能把人家的正妻趕出門,登堂人室,成了一等夫人。我替幸慧不平!」
說話的是英豐的姑姑。
小優沒說話,她在英豐的臉上看到憤然。他有道理生氣,那天她答應過的事情沒做到,她害胡阿姨不能留在這裡、害他和媽咪分離,全是她的錯,是她不乖、不懂事!
錯,她全攬了,可是他還是生氣,怎麼辦?他真的再也不看她、不理她?
「你媽媽的手腕你可要好好學習,將來找個大戶人家來個照樣畫文章,嫁個好丈夫,你們母女倆就有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女人啊!讀書、能力全是騙人的,只要長一張可以勾引男人心神蕩漾的美臉,就不用擔心了,反正萬事都有男人替你擔著呢!不然像幸慧,才女?有個屁用,人家不爽還不是拍拍屁股,說離就離!」調侃話說得柔媚,卻是句句椎心。
她心底是不平的,不單單為弟妹,也為自己那個處處風流的丈夫,今日的婚禮讓她心存警戒。哪一日,外遇扶正,她不就得……落人一個晚景淒涼?「將來……我只要當哥的新娘。」她承諾的話不改變。
她的話一出,惹來哄堂大笑。
「真聰明,這樣子,儲家的財產就全落入你們母女的口袋。」
站起身,她對著一票小孩說:「都下去吃飯,吃飽就要回家噦。」
眾人全隨著大人腳步往外走,準備下樓。始終沒說話的英豐在此時喊住小優,大家全回身看他們。
「於優,我講的話,你給我一字一句聽清楚,我不會娶你,永遠都不會!你不必再做夢。」說完,手一使力,把她護了半天的髮髻拉扯下來。
「做得好!」剛剛的胖男生走過來,攀住英豐的肩膀。
「打倒邪惡魔鬼!勝利!」一群人中有人呼喊出聲,他們浩浩蕩蕩離開,留下小優獨自一人。
一直沒落下的淚,在觀眾全數散盡後奪眶而出。
疼痛,忘記了;難堪,沒知覺;別人的汕笑,傳不進她的腦子,但他決絕的一句——我不會娶你,永遠不會!粉碎了她的心。
小優定定地站在原地,沒有生病,心卻酸得想哭,說不出那種感覺,好好的世界怎會在一瞬間推翻?他真的不理她了?不再心疼她、不再喜歡她……他要在她的生命中退位……
那麼以後……她要怎麼辦?
命令令
晚餐桌上,淑娟努力招呼英豐用菜,他一臉冷淡不理。
一口口扒著飯,小優覺得自己做錯,她應該盡全力阻止媽媽嫁給儲伯,當初,她要是聽哥的話就好了。
「英豐,你爸爸下個星期要到美國開會,你要不要向學校請假,跟爸爸一起去,順便看看媽咪?」
淑娟的提議讓英豐嚇一跳,抬臉,他疑惑地看住她。
「你若不反對的話,這兩天請爸爸打電話跟媽咪聯絡一下,好嗎?」娟姨不像個繼母,她的特意討好他全看在眼裡,待他,她甚至比待小優更盡心,但即便如此,他仍無法對她敞開心胸。
英豐久久不答話,淑娟又替他找來台階。「是不是月考快到了,你沒有時間?不然看看爸爸能不能更改行程計劃,等你月考完再一起去。」
「不用,我去!」
簡單四個字,卻是他第一次對繼母正面說話。
淑娟感動極了,這是不是代表,她的努力出現成果?和睿哲相視一笑,她會努力經營這個家,讓它和諧愉快。
「小優,鋼琴比賽快到了,幸慧特地從美國打電話回來,問你們練得怎樣?我看你最近都不太練習,是不是碰到瓶頸?要不要幫你另外找個老師來家裡指導?」睿哲問。
「儲伯……」小優訥訥出口,話未成形,就讓淑娟阻止。
「小優,媽媽教過你羅,要喊爸爸。」
「我有自己的爸爸,儲伯是哥的爸爸,我不搶。」沒想過第一次拒絕人.對像居然是媽媽,她很抱歉,可是不妥協。
雖然,她有多麼渴望喊儲伯一聲爸爸。
「小優,你不懂事,讓媽媽很傷心。」
「淑娟,沒關係,稱謂不重要,只要她打心裡尊重我就行了。」
睿哲說完話,轉頭面對小優。「剛剛儲伯跟你提的比賽……」
「儲伯……我可不可以……」看看沉默的英豐,她下定決心,上次她不聽話,害得哥哥不高興,往後不管怎樣,她都要努力聽話。「你說,我在聽。」儲伯給她一個鼓勵性的微笑。
「我不想學鋼琴,那對我來講……太困難。」放棄鋼琴她捨不得,但哥說過不許她碰鋼琴,她牢牢記住了。
「這樣啊……那,你要不要學小提琴?哥哥也學小提琴哦!」儲伯再問。
「不想,我想……我想……我想學跳舞,可以嗎?」跳舞也有音樂,以後她跳動身體時,就會想起哥拉琴的模樣。
「當然可以,你想怎麼做我們都會支持你。」
「謝謝儲伯、謝謝媽媽。」再探他的眼神,他還是不看她,他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