繃起瞼,他把箭頭直指向Megan。
她笑笑不以為意,走到代代身邊,譏諷說道:「我不過奉命來陪她,沒本事讓她的心情時時保持在亢奮狀態。對不起,我和她不熟。」
敵意很明顯,她的心意Steve並非不明白,只不過他始終拿她當妹妹看待,沒多餘想法。
「至少,你應該知道她為什麼傷心!」他就是要把贓往旁人身上栽。
「她想出門、想和你去吃飯,你想我能作主答應她嗎?出了事,我可沒肩膀可擔待。」
她拉住Steve執意保護代代的心態,將責任順水推開。
哦……原來……這件事她提過幾次,Steve莞爾,為她的孩子氣。
「好了,你下去吧!」
Steve走到代代身邊,輕輕歎氣,他把她抱在懷裡。
「只是小事,為什麼要哭?」他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
「我不喜歡Megan,她讓人討厭。」
「不要生她的氣,她是奉命來陪你,很多事情,她沒辦法作主。」
他聽進去Megan的說法,將代代的眼淚歸類於耍賴、傻氣。
「她喜歡你、想嫁給你,你們會結婚嗎?」代代仰起淚眼,噘起小嘴,可憐巴巴地望他。
「我拿她當妹妹,不能結婚,你想我亂倫嗎?」他耐心答。
「可是你義父希望你們在一起,是不是?」
「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想法,但婚姻大權操在我手中,你不用擔心。」
「你沒有騙我嗎?男人……常常會為了玩那個……說謊。」
「玩哪個?話說一半,我要怎麼回答你?」他失笑,將她圈入懷裡。
「比方說,有很多男人在外遇時,常告訴外面女人,他和妻子感情不睦,他馬上要離婚等等,然後欺騙人家的感情……」
她的嘴巴被壓扁在他胸前,說起話來含糊不清,但他仍把她的意思聽得分明。
「你拿我比作那種男人?」
他佯裝出怒氣,緊箍雙手不肯放,硬把她的頭按在胸前,不教她看見眼中笑意。
「你在生氣嗎?對不起,我說錯話,你原諒我好嗎?」他的怒火澆熄她的委屈。
「我為什麼要原諒你?」
「因為我……我好可憐,你原諒我,好不好?」
她又可憐了?Steve失笑,鬆開她,發覺那個「好可憐」的女人,眼裡掛著兩行清淚,看起來真的「好可憐」。
憋住愉快,他正襟危坐,冷眼望她。
「說說看,你有多可憐?」
「你答應我許多事情,連一件都沒做到,我覺得你在敷衍我、欺騙我。」
「我答應過你什麼事情?」
「你說要帶我出去玩,結果沒做到;你說要陪我出去吃飯,卻說話不算話;你說要幫我找Unclebreter,結果……時間久到我快忘記這件事情。你不認為你很敷衍嗎?」
才三件事?沒她口中說得那麼多嘛!可見得她是個容易擺平又不貪心的女人。
「Unclebreter的事已經有眉目,最慢這個星期天之前會有結果。至於吃飯、逛街……嗯,我最近很忙,我記得你生日是後天,等你生日,我把一整天都空出來,陪你出門,好不好?」
「可是……我想……」代代想起Megan的挑釁建議,態度陡然變得堅持。「我不要,我要今天晚上,不要明天、不要後天,就是今天晚上。」
「對不起,今天晚上我有事。」
他實話實說,為今夜的會面,他們沙盤推演不下十次,順利的話,他們可以化解掉一個敵人,接下來他們只需要專心對付另一個販毒組織。
有事?是終身大事吧!
Megan沒騙人,他可以跟全世界女人上床,只要有人將自己送上門。但他娶的女人不是她們,最可悲的事情是--她正在可悲行列中排隊。
新淚成痕,她沒想過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不重要、是排遣、是……一晌貪歡……
「有什麼事呢?很重要嗎?重要到寧願對我食言,也不願意陪我。說說看,你的重要事情到底是什麼?」她的聲音越喊越大。
說吧!只要他說實話,她立刻轉身走人,她不愛當男人的「短暫」,她要成為男人的「永恆」,既然他的終生有了別人,她不會厚顏賴皮。
「你的情緒鬧得很沒道理,我今天要工作,沒時間吃飯。」
他無奈,吐口氣,他不瞭解她的堅持為什麼會突然過分,他不對任何人容忍,獨獨對代代例外,但這不代表她可以過分逾越。
「是工作嗎?你要和Megan出去是吧!你有時間和她吃飯、沒時間陪我。儘管你口口聲聲說她是妹妹,你心裡的結婚對像卻只有她,對不對?」
代代咄咄逼人,因為心受傷,痛苦難當。
用手背抹去淚水,她在心中拚命吶喊--說實話,說了實話,至少她還當他是勇於承擔的男人。
「你在無理取鬧,還是想藉故吵架?」雙手橫胸,他的極限已到達,好脾氣失蹤。
「你晚上沒時間是為了要和Megan出門?你們要去商談結婚事宜,好準備在年底結婚?我有沒有猜錯?老實告訴我嘛!幹嘛說謊?當未婚妻的都有雅量容忍老公和別的女人逍遙暢快,第三者還有什麼立場計較?」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我不跟你吵架。」
「是啊!聰明人不做多費唇舌的笨事情。」
她想也不想,拉開門就往外衝,門外的兩尊門神被撤走,赤著腳,代代只穿了一雙白襪子,她執意離開他的謊言。
「關穎代,你給我回來。」他的容忍到此為止,寒著聲,他對門外吼叫。
她沒理他,自顧自往外走。
「Shit!」
Steve在下一秒鐘追上代代,一個手勢扛上肩,幾個大步伐,他把代代摔回房間床上。
「你用暴力,勝之不武,欺負弱女子,沒什麼好得意。你關得我一時,關不了我一輩子,我要離開你,一定要離開你。我不當你的禁臠,你休想再從我身上得到生理發洩,我不是妓女、不是街頭流鶯,我有尊嚴,絕不受你擺佈……」
話沒說完,他的大手掌握住她的頸項,收縮、收縮……她呼吸困難,瞠大眼睛對他。
但是……她在他眼中看不到殘暴,只看見悲慟。他為了她的離開悲慟?
下一刻,他鬆開她。
幾個咳嗽之後,代代呼吸急促。搜尋到他的目光,她要證實自己沒看錯。
Steve用殘酷武裝自己,不讓沮喪、後悔的弱勢情緒出籠。
冷聲、目光如炬,他要她怕他、要她屈服,一如其他人對自己的恐懼。只不過,他的武裝欺得了旁人,躲不過她的觀察。
「你再說一次,說你要離開我!」
這回,她在他的聲音裡面,聽到深沉痛楚。
代代不說話,望住他藍藍的眼珠子。
眼神騙不了人、聲音騙不了人,她收拾激動、猜測,或許自己真是他生命中的重要。
「我不能離開你嗎?」她輕聲問。
他介意自己離開,是否意味她對他比自己想像得更重要?一抹安慰浮上心底,偷偷地,嘴角微揚,她想因自己的「重要」微笑。
當然不能離開。
Steve沒深究過她對自己有什麼意義,只是有了她,他不定的心安穩了,害怕睡眠的恐懼不見了,他的愛找到根,他的心找到未來。
她糊里糊塗闖入他的生活,擄獲他的全心,然後就為了一頓無聊的晚飯,居然出口離開。她太看輕他們的愛情。
「你不能!」收拾起脆弱,他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兩道銳利的眼光掃向她,滿腔怒火翻騰。
他不容許她離開,連想法念頭都不准存在!
她沒回話,回想他眼中的哀傷……
見她不答,Steve恨恨地走出辦公室,留代代一個人在房裡。
紛亂在代代心中沉積。她應該相信哪個?是他將和Megan出門的事實,還是他眼底的悲哀?
不一會兒,Steve再回來,不多說話,他抓起她的手,用手銬將她銬在床邊。
背對代代,他不帶表情對身旁兩個高壯男人說:「守著她,不准她離開房門一步。」
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的背影。他像對待犯人般把她銬在床邊?
頭昏腦脹,代代對眼前的事抓不到頭緒。
兩個孔武有力的男人讓她害怕,手腳往身體緊縮,代代蜷伏在床角一動也不動。
「Steve,回來……」微弱的聲音喚不回他。
「Steve,你回來……」加高音量,他仍然不肯回頭。
「Steve回來,求求你……」她氣弱,知道他不回頭了。
他在處罰她嗎?處罰她為一頓飯無理取鬧?他的眼神烙在她心間。
請你回來,我們重新開始,好好把話說清楚,不要生氣、不鬧脾氣,好不好?她好怕那兩個看守者,請不要留她和他們獨處……
她的心聲他聽不見,她的懇求和哀嚎他也聽不見。
帶著滿懷得意,Megan在Steve離開後走進休息室,她到代代身邊蹲下,笑逐顏開地對她說:「就說了,改成明天,誰讓你不聽勸。不管你的身體多迷人,對於Steve,你的重要性永遠不及我。」
「不對,他不要我走,他在乎我、他愛我,我知道,雖然他不開口說愛。」
「東方女人都像你這麼笨嗎?他不要你走,是因為開口提出離開的人是你,這和愛情無關,和男人的自尊心倒是大大相關。」踩著高跟鞋,她離開。
看錯了?他眼中的東西是驕傲,無關乎悲傷?他在乎的是自尊,不是愛情?
不不不!咬住下唇,她要反對Megan,反對她說的每件事情,她應該相信Steve,相信愛情;相信他愛她,是真的!他不會傷她,也是真的……
心中反反覆覆,贊成Megan說法的部分,讓代代用腕間手銬鎖住;而支持愛情的聲音,在許多「相信」之後,緩緩佔住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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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談判,讓他們從晚上七點談到十二點,從十二點再談到三點,回到總部的時候,天空已經濛濛亮。
整個晚上,Steve必須逼自己專心,他盡所有努力,把代代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排除腦外。
他努力了,但成功指數並不高,雖說他們談妥了每一個細節,但對方仍發現他在許多時間裡心不在焉。
首度,他的面具在外人眼前滑下,他的冷靜沉著不復見。
代代的憤怒、代代的淚,無時不刻壓迫他心問,他想早早結束這-切回到她身邊。
所以,在回程中,他的車速高達一百二十;所以,他的腳步控制在一分鐘踩一百零八步,寬度九十公分:也所以,他的心跳始終接近一百。
快步走進房門,代代維持著他離開時的姿勢,手腳蜷縮,背靠貼住床。
她兩眼無神,口中喃喃自語:「我在作夢,不要怕,沒事的……」
擰起眉毛,寒光掃向那兩個看顧她的人,他用凌厲眼光質問。
兩人在旁邊推推拉拉,誰也不敢站出來說話,到最後,那個體形較小、力氣贏不過人家的被擠出來受死。
「老大,不關我們的事,我好意叫她吃飯,才靠近一下,她就開始尖叫,好像我們要侵犯她。拜託,她以為自己是瑪麗蓮夢露哦!」
他是外國流氓,要是換成中國流氓,他會在下一步,把口中的檳榔汁往地上一吐,告訴人家,他的血庫積血很多,吐不完、流不幹。
「她沒吃飯?」聲音化成冰箭,咻咻兩聲,射中紅心。
「我想,東方人吃不慣我們西方口味。」他把責任推往種族差異上面。
「下去!」
他們接收到特赦令,忙不迭地往外跑。
蹲到代代身邊,Steve輕輕解下手銬,抓住她的手腕,上面有瘀青。
她掙扎了?用很大的力氣吧!是不是還想離開他?
捧起代代的臉,粗礪的大拇指拭淨她的淚痕。
「很痛嗎?對不起。」他的聲音拉回她模糊意識。
他回來了!代代的雙眼進出光芒。
「我等你很久,你都不回來。」聲音裡有委屈和可憐。伸展兩手,她圈住他的脖子,牢牢地,不放。
代代的態度讓他鬆口氣,他回答一個沒意義的句子:「我回來了。」
「我作惡夢。」他在,她的恐懼有人為她驅逐。
「夢見什麼?」抱起她,他坐到床上,她坐在他懷中。
「夢見流氓,他們嘲笑我是鬼娃花子,我拿球棒打他們,可是他們力氣好大,我的手被折斷,痛得我冷汗直冒,我很勇敢,拿西瓜刀砍他們,他們被嚇跑……」說到這裡,她又忍不住顫抖,這個夢真實到駭人。
「你有暴力傾向,哪有人連作夢都夢見自己砍人?」
「我很凶,也很冷漠,我要大家全怕我,可是他們都不知道害怕得最厲害的人是我自己。我怕他們笑我半臉美女,也怕他們把同情心用在我身上,我是不是矛盾怪胎?」
代代的話戳進他心底。他又何嘗不是?人人只看見他的強勢面,看不到他也會脆弱,他隨時隨地掛上強者面具,要求所有人屈服於他。
「你很介意臉上的疤痕嗎?」
手輕輕碰觸她的左臉頰,他不介意它們存在,從認識她第一眼開始,它們就是她的一部分,無關美醜。
「嗯!它們很醜,就算我用頭髮把它們擋起來,風一吹,它們還是會跑出來嚇人。」
「等你準備好了,我幫你安排醫生,把你身上每道傷痕弄掉,好不好?」
「弄得掉嗎?我會變成以前的代代?」
「當然,現在的美容科技很發達,處理這些只是小事情。」
「好!我要、我要,我準備好了。」她忙不迭地說。
Steve不管才清晨六點半,拿起手機就撥通電話,幾聲交談後,他對代代說:「下星期三開刀,星期一醫生會先過來看看你的狀況。」
「好!」她縮進他懷裡,軟軟的身子讓他的心跳從一百恢復正常。
「代代……」
「嗯……」她累了,一晚上的惶恐緊繃在他懷中獲得紆解。
「晚上我和Megan出門,並不是為了談論婚事,我們在談一個麻煩Case,若是處理不好,對以後的工作會造成很多困擾,Tony也一起去了,不信的話你可以問他。」他總是破例地為她解釋,因為她是他的特殊。
「嗯!我胡亂發脾氣,對不起。」
聽到他的說辭,她放心。從現在起,不管誰對她說什麼,代代都不要相信,她只信他、信他們的愛情。
他很高興,她輕而易舉就接受解釋。
「我們都累了,好好睡一覺,等醒過來,我帶你出去逛逛繞繞,再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吃飯,慶祝生日。」
「你工作忙完了嗎?」她想起他總是在忙,也許是她該學習體貼人。
「還沒有,但公事是忙不完的,我認為應該先給自己放鬆一下。」為了不讓她悶壞,他有什麼事情不能讓步?
「好,我們睡飽飽,馬上出發。」她舉雙手贊成他的提議,圈住他寬寬的腰,他是一個不夠柔軟,但抱起來一樣舒服的泰迪熊。
「代代……你不用對我懷疑,更別對Megan懷有敵意,她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女孩,在我們當中只有手足之情,不會有其他。」
「嗯……」她的聲音逐漸低抑。
「我們一起接受教育,畢業後一起工作,她是個很有能力的助手。也許你覺得她不夠友善,那是因為我們的工作正面臨一個緊張時期,她不希望我為你分心。如果我要結婚,對像只會是你、不會是別人……」
突然間,他發現懷裡的人沒有反應,低頭一看,競發現她睡著了。
他笑開懷,為著她像孩子一般的單純,也為著她不須要任何解釋,就對他的行為釋懷。
「好好睡囉!醒來,我們立刻出門。」
他將完成她的願望一和願望二,對於滿足她,他很有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