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現出的熱情,讓從小看他長大的家庭老師管靜筠嚇一跳。
「乖孟孟,放開媽咪,媽咪拿東西給你。」她是不介意孟孟抱啦,可是每次被他抱緊,她都有窒息感。
「孟孟,媽咪很累了,你這樣子抱她,等一下她會暈倒。」天灝將沂芹自孟孟手中搶救下來。
孟孟鬆手,他盯住沂芹,一瞬不瞬。
「來,有你最喜歡的巧克力,一大包哦!你要存起來慢慢吃。最近媽咪的公司高層禁止員工在辦公室談戀愛,恐怕有好一段時間,我都收不到巧克力了。」她說著,意有所指地望望天灝。
他立刻裝出一臉無辜表情回應,表示不關他的事。
「好。」孟孟乖乖回話。
「難怪他老有吃不完的巧克力,原來是你給他的。你好,我姓管,是孟孟的家庭教師,以後你可以叫我靜筠。」
管靜筠是個和善女人,三十幾歲了,離過婚,卻不能將孩子帶在身邊,也許是移情作用,她對孟孟非常盡心,將他當成自己的小孩看待。
「你好,我是方沂芹,孟孟半路認來的媽咪,我曉得你,孟孟提過好幾次,他說你是最好的靜筠阿姨,他很喜歡你。,』沂芹大方地伸出手和管靜筠交握。
「真的嗎?聽到這句話我真欣慰。時候不早,孟孟該上床了,以後我們還有很多機會聊,現在我先帶孟孟去休息,好不好?」管靜筠問。
「當然,不好意思,把你們的作息打亂。」
「沒關係,看到孟孟這麼開心,大家都很高興呢,以後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說聲晚安,孟孟隨著管靜筠回房睡覺。
沂芹的體貼著在天灝眼底,不自覺想笑,要是她對辦公室的女同事,也是這種態度,人家就不會將她傳得這麼難聽了。
「你的笑容很詭異,說,你想到什麼?」沂芹偏頭望他。
「會嗎?我覺得自己的笑容很純真。」自然而然牽起她,他沒有半分遲疑。
「少轉移我的注意力,說!我不喜歡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沂芹隨他往二樓方向前進,手交付在他掌心,不覺勉強。
「你對管靜筠說話,和跟蕭音吵架的樣子,判若兩人。」
「你為什麼不反過來想,管靜筠和蕭音是兩個本質完全不同的女人,對不同的人說話,當然要用不同的口氣態度。」
「你很討厭蕭音?為什麼?」
「我認為同是女人不該欺侮女人,她年近四十,不會連這點都不懂,她把自己的生活規劃壞了,卻要週遭的人來承擔她因錯誤產生的憤怒,不公平。」
「你是指她沒有結婚這件事?」
「有沒有結婚,並不能論定一個人是否正常,或者成功失敗,我看過許多人不結婚,卻把日子過得充實愉快,他們有自己追求的生活目標與理想,他們活得有價值尊嚴,這種人才有權利談不婚。」
「蕭音也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圈,事實上,她在工作上面有不錯表現。」
「若她要的只是這些也罷,事實不然,她搶別人的丈夫,執意成為他人婚姻中的第三者,她想霸佔蕭眾的企圖太明顯,完全不管當母親的想法。她做了許多事去干擾別人的生活,還振振有辭地認為,錯誤全在他人身上,這就是差勁。」
「她是太孤獨,生活缺乏重心。」打開房門,他將她引進自己鄰房。
「孤獨不該早在她選擇不婚生活同時,就先設想到嗎?哪有說,對不起哦!我很無聊,所以你的丈夫必須給我玩一玩,因為我的生活缺乏重心,你的孩子就必須成托我的重心。
這種想法不對啊!我認為她沒資格去責怪楊臻,了不起他們是姻親,拿那頂可笑的『蕭家人』大帽子扣在楊臻頭上,就以為自己成了長輩?有權利去欺侮別人?簡直是笑話!」
「在她成為第三者時,大家都勸過她,但是愛情總是讓人看不清方向。」
「那是一個更大的笑話了,她罵人家的妻子是壞女人、是糟糠,把別人的婚姻弄得雞飛狗跳,下場呢?男人仍然回到正妻身邊,這算是哪門子的愛情?因此,我認為她這種人沒資格談單身,她最好的歸依還是家庭,一個丈夫、兩個小孩,她才不會閒到四處找人麻煩,把別人的家庭搞成破碎。」
「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談單身?」
「比如我,獨立、不怕寂寞、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你不來碰我,我也絕不會去干擾你。」
「你想過單身生活?不會吧!你的條件這麼好,能勾起所有視力正常男人的追求欲,不結婚太暴殄天物了。」
「我的條件好是我的事,為什麼要去將就你們這種不專不一,前頭說愛,轉身無情的雄性動物?把好條件拿去將就你們,才叫暴殄天物呢。」
「你不是普通自負,你是自負到讓人牙癢。」
「牙癢?來咬我啊!」她笑笑挑釁,一點沒把他看在眼裡。
沒想到天灝果真抓起她的手臂,張口就要咬下去。
沂芹驚呼一聲,扯過自己的手,轉身跑開。
天灝不放過她,幾個大步,追得她滿屋跑。
「別忘記,我是客人,你是主人,拿出你的待客之道,別太過分了。」
「錯!這房間是你的,你是主人我才是客人,請拿出上好的嫩肉三兩,對待我這個奧客吧!」
一來一往間,他追上沂芹,兩手圈緊,他將她收納在自己懷中。兩個人在跑步之後微微喘息,溫熱的氣息噴向她細緻的頸項邊,引出一陣莫名悸動。
心在鼓噪,望著天灝,她失去說話能力。
曖昧氣氛在身旁流竄,熱度節節上升……
「沂芹,你真美麗。」他尋來一句最無關緊要、最不會讓情勢失控的話語。
「嗯……你也很帥。」她居然在此時辭窮。
「你……的肉很嫩,咬一口會……長生不老……」這是什麼話啊……
「不……不會吧……」她瞠大眼,因為,他真俯下頭,在她的脖子上輕咬一口,濕濕的唇貼上她溫潤的凝脂,心臟罷工十秒鐘,顫慄傳遍全身,她的兩腳鬆軟
失去重心,兩個人同時摔人床鋪,尖叫聲未傳開,已雙雙躺在床上,她在下、他在上,四片唇膠合著。
天灝首先反應過來,他沒立即起身,反而輕輕淺啄她的柔唇。
一個一個細細密密的吻,吻去她的戒心,慢慢地,她合上眼睛……
他的吻溫存細膩,像一盆不烈的火,在炭間緩緩加溫,微醺的醉人滋味流向她,帶動她的迷濛陶然
他吮吸她的唇,軟軟的唇瓣是感人的優雅,撫過她的長髮,捧住她精緻五官,他的愛在瞬間氾濫。
輾轉的吻、輾轉的心,他們對彼此的感覺在這個吻中轉換、定型。
她忘記她的調情論,她忘記愛情太麻煩,直覺想在他身上尋到一個她不甚熟悉的感覺。
「媽咪,我……」孟孟沒敲門,直接闖入。
倉皇間,他們急切分開。
「有事嗎?」沂芹坐起身,胸口仍在喘息,凌亂的髮絲垂在臉龐。
天灝伸手替她拂開頭髮,鎮定地告訴孟孟:「你進媽咪房間,要記得敲門。」
「沒有手。」孟孟笑笑,單純笑容中沒有大人的尷尬。揚揚手中書本,他把它們送到沂芹床邊。「睡不著,媽咪看書。」
「這是你的書嗎?你怕我睡不著,特別幫我送來的嗎?好棒耶!你讀這麼難的書哦!」
平平氣,她臉上的紅暈堅持不退,偷眼瞄向天灝,他也趁機看她。
「媽咪晚安,爸爸晚安。」抱抱沂芹和天灝,他走出房間,靜筠阿姨說要馬上回房睡覺,他最聽話了。
「晚安。」他們目送孟孟出門,下一秒,眼光轉回,相髑,不散。
「繼續嗎?剛剛的感覺不錯,接下去說不定更好。」天灝提議。
「你當我是小紅帽,笨到分不清大野狼和奶奶?回房去吧!」
「下雨天,留客天。」腳不想走,身體不想走,心不想走,而唇……還殘留著她的味道。
「天留,我不留。晚安!大野狼先生。」心不想他走、唇捨不得他的眷戀,而理智告訴她,這一切超過調情範圍太多。
「我在隔壁,有事叫我。」他拉起她的手,強迫她送自己。
「叫你來才會有事呢。」
他關一門,她在門的這側靠著,他的背也靠在門的另一端,暖暖體溫,透過薄薄門板,染上對方的心。
於是她知道,他在;他也知道,她在!
翁 牧 中
天灝讓一串笑聲吵醒。
這個笑聲他不陌生,自從沂芹搬進家裡後,他習慣在有輕脆笑聲的清晨醒來。
推開窗,走向面對庭院的陽台往樓下望去。
院子裡有幾棵大樹,芒果、蓮霧、楊桃、柑橘、阿柏勒、木棉……都是三代的老樹了,枝幹很粗,樹蔭很濃密。
最近是芒果采收季節,沂芹、盂盂和管靜筠、李伯伯,在芒果樹下打芒果,芒果掉下來砸到盂盂的頭,一群人笑得前仆後仰。
遠遠凝視綁起兩根麻花辮子的沂芹,俏俏的,笑在他唇邊成形。
「偷窺狂,看招。」
不知何時,沂芹發現他的存在,大聲一吼,兩顆芒果隨之飛來,天灝忙出手接住。
「爸爸快下來。」孟孟出聲招呼。
這幾天孟孟的話變多,他不再被動地等著回話,偶爾,他會主動和旁人打招呼、說話,這種進步讓管靜筠欣喜若狂。
「我馬上下去。」
拋下話,天灝進屋,用最快的動作盥洗,十分鐘後,他加入打芒果行列。
當他抵達院子時,沂芹正拿著芒果在吸食,芒果樹結的是土芒果,青青小小的一顆,肉不多但汁多鮮美,很有芒果滋味。
園丁李伯伯將它們照顧得相當好,兩棵芒果老樹,每年都會結實緊緊,三月間,他們會先采收一次未熟芒果,削去果皮,切片,用鹽糖醃漬成芒果青,就是大家口中的情人果,芒果青冰在冷凍庫裡,一年四季都有得吃。
「要不要吃一顆,味道很好哦!我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芒果。」
聽見沂芹誇獎,園丁李伯伯笑彎兩道濃眉,彷彿人家稱讚的是他的親生兒子。
天灝看她,沂芹身上染了斑斑點點的鵝黃果汁,可見已經吃掉不少。
「你有沒有吃早餐?」
「有這麼好吃的芒果,笨瓜才去吃早餐,對不對,盂盂?」她找來兒子呼應。
「嗯,爸爸吃芒果。」孟孟送一個到天灝面前。
「吃那麼多不怕鬧肚子疼。」
「有沒有說錯,這是高纖、自然的養生食品,要是吃到拉肚子,代表你身體裡面廢物堆積太多,需要大掃除一番。」
說著,她又扔過一個給孟孟,孟孟學她,在芒果尖端咬個小洞,開始吸食果汁果肉,
往昔,大家很少吃成熟芒果,由著它落滿地,今日沂芹一鼓吹,管靜筠和李伯伯也拿起幾個,泡進水桶裡面,稍稍沖洗就吃起來。天灝也只好追隨主流民意,把芒果拿來當早餐。
沒多久,打下來的十幾個芒果,全進入大家的肚子裡,吃飽饜足,撐起竿子,又聞始打芒果活動。
「這邊有一個成熟的。」管靜筠在這邊喊。
「媽咪,這邊有成熟的。」孟孟也跟著叫。
沂芹拿長竿,走到他們身邊晃了幾下構不到,天灝接手,啪啪兩下,芒果從樹梢頭掉下。
「我接到了,芒果跳到我的手中。」孟孟說好長一句話,管靜筠感動得雙眶含淚。「靜筠阿姨,芒果跳到我的手中。」他又複述『
「對,我看到了,孟孟好棒哦!芒果說,我最喜歡孟孟了。」管靜筠回他。
沂芹和天灝對望一眼,她湊上他耳邊說話。
「她做的遠遠超過一個家庭教師該做的,你應該給她加薪。」她的聲音很低,氣息他耳邊騷弄出麻癢。
天灝學她的動作,在她耳畔回應:「對我們而言,她不只是管老師,更是家人。」
「孟孟,過來接,我這邊有一個,要打囉!」
李伯伯在另一邊吆喝,管靜筠和孟孟忙提著水桶跑過去。沒多久,一陣歡呼,他們曉得,小小的水桶裡面又多一份收穫。
「我們也來加油,成績不能輸給李伯伯那組。「抬抬手中的長竿子,天灝自動將沂芹和自己分成一組。
「沒問題,等等我,我再去跟李媽媽要一個水桶。」
接下來,歡呼聲此起彼落,只要聽到大叫聲,就知道又有新芒果加入他們的豐收行列,他們拍手、他們大笑,一個早上在愉悅中過去。
兩堆綠色芒果躺在水桶當中,亮晃晃的,帶著人們心中的幸福。
「這麼多,吃不完怎麼辦?」
李伯伯不敢拿進屋去,管廚房的李媽媽知道,要把這一堆子東西塞進冰箱,篤定要生氣。
「送給朋友啊!」
孟孟突發一言,讓大家都愣住了。
這是不是代表,他準備好和「家人』,以外的人類打交道了?
「孟孟的意思是,要把吃不完的芒果送給左右鄰居嗎?」沂芹輕問,心中帶著期盼。
大夥兒全仔細盯著盂盂的下一步反應o
「是啊,芒果全部放冰箱李媽媽會生氣。」
原來,平時孟孟只是不說,並非全然不曉得週遭人事反應。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沒人知曉,他早早把心門打開一道縫,向外觀察世界運轉。
「好啊!我們留幾顆,請李伯伯拿進屋裡冰,其他的芒果拿去分送給鄰居,可是太重了,我搬不動,怎麼辦?」管靜筠問。
「孟孟搬!」他自告奮勇,切切實實地向外界跨出一大步。
「好,我們走!」兩人提著水桶往外走去。
庭院裡剩下兩個人,笑凝在臉上,他們尚未從激動中回復。
「我就知道你來,孟孟會復原。」天灝說完,幾個攀爬,他坐到樹幹上。「上來,這裡很舒服。」
「我不大會爬樹。」沂芹搖頭,這不在她的拿手範圍內。
「握住我的手,我拉你上來。」
手伸向她,沂芹沒有太多考慮,放心把自己交到那隻大手上,幾個努力,她在他身邊坐定。
靠著他的身體,他的手橫在她腰間,維持她的平衡。
風在發間吹過,涼涼的,勾起一陣沁心舒暢。深吸一口氣,她放縱自己貼在他身上。
他的肩膀很寬,靠著靠著,她靠出數不清的安全感。
「小時候,我常常爬到大樹上,看著藍藍的天空,想像要用什麼顏料,才能調出這麼純淨漂亮的顏色。」天灝開口。
「我對畫圖很笨,每次要上美術課就頭痛,可是我的作品永遠拿高分;因為我找最好的老師一筆一筆教我畫,我無法忍受自己的分數太低。」
「對我而言,畫畫是人間最快樂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畫筆不離子,可是我父親非常反對,他希望兩個兒子繼承衣缽,接手宇瀚企業。為了這點,我常和父親手執,每次挨打挨罵後,就躲到樹上,看天、看雲、看西下夕陽的斑斕繽紛。」
「後來呢?」
「我越長大越叛逆,父親再控制不了我,我們的爭執日形嚴重。這時,我大哥挺身站出,他告訴父親:『你讓弟弟畫圖吧!我會接手宇灝,保證規模比在你手中時更大』。我曉得大哥說這些話時,心裡有委屈,他一心想當老師。」
「他放棄自己的理想成全你。」
「沒錯,我順利考上美術系,大哥也入主公司,開始接手父親的工作,十年前,父親陪大哥、大嫂到日本接洽商務,卻發生空難。當時,我大學剛畢業,開了我人生第一場畫展……我很難形容那段混亂日子,而叫我最痛心的是,當我忙完喪事,接下公司後,孟孟已經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我懊悔自己對孟孟太忽略,要是我早一點看見他的改變,也許他不會這麼嚴重,幸而李伯伯、李媽媽主動接下照顧孟孟的工作。找進入公司前半年,他們帶孟孟四處求醫,台灣、美國、日本,聽說哪裡有心理科權威,便往哪裡去。是不是很難想像?他們除了中文不會第二種語言。」
「靜筠是在什麼時候加入你們?」
「李媽媽因為長期奔波病倒,我登報聘請家庭教師,來了十幾個,可是大多數不到一天就自動請辭,那時候孟孟不理人,除了李媽媽不讓任何人餵飯,要是勉強,他還有咬人、打人等等暴力行為出現,幸而管老師出現,她用無比耐心,在孟孟身邊用不同方法,試著餵他吃飯,她花了整整六個月,才讓孟孟接受她。」
「這是一段很漫長的歷程,幸好你們熬過來了。」她輕吁口氣。
「所以我說,李伯伯、李媽媽和管老師,他們不是員工,是家人。」
「有空時畫圖給我看好嗎?我想看看一個人如何能自畫畫中得到樂趣。」
「很難想像嗎?就像我很難想像,有人將畫圖當成苦差事。」
「我每下一筆,畫畫老師就罵一句:『你瞎了嗎?一朵花明明有幾十個顏色,為什麼你只畫一個顏色?你適合去當油漆工,不用在藝術上浪費時間』。我真想對他吼回去——『你才瞎了,這朵花明明是紅色,難不成你要我蒙住良心,把紅橙黃綠藍靛紫全往上塗?」
「他要的是深淺漸層色,沒要你塗上紅橙黃綠藍靛紫。」天灝笑得更大聲。
「我覺得我的美術天分是被他罵掉的。」
「沒關係,下次我來教你畫畫,說不定能將你的美術天分搶救回來。」
「依我看是回天乏術了。」
「不要氣餒,凡事都試著去做做看,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我們真是很不相同的兩個人,你喜歡的我不愛,我愛的你不認同,以我的個性,事情若不是有了百分之百的成功機率,我絕不貿然行事。」
不相同的性格會阻礙一段愛情的發展嗎?
天灝搖搖頭,否認它的可能性,在她腰間的手扔得更緊,頭靠在她的發稍,才幾大,他就眷戀起她身上的氣味。
不會放手了,就算他們是永不可能湊成一對的嫘祖和蚩尤,他也要將他們的愛情夢圓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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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假期,沂芹和天灝膩在一起。
這幾乎是他們的生活模式,星期一到星期五,他開車,兩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夜裡一杯溫熱牛奶,他們從孟孟聊到世足賽,再從公司改革聊到當紅韓劇、日劇,在生活中,似乎沒有東西是不能聊開聊透的。
假日,不是全家開車出遊,就是在院子裡玩玩鬧鬧過一下午。
值得一提的是——天灝又開始畫畫了,時間不多,但稍稍滿足了他的心靈渴求。
人願拿著炭筆,一筆一劃做速寫,孟孟和沂芹在地上鋪兩張全開畫紙,調幾桶顏料,筆揮過,絢爛在紙上流下痕跡。
「我們來畫彩虹。」沂芹對孟孟說。
「好。」東一筆、西一筆,他們的彩虹在兩個大師手中成形。「媽咪,彩虹上面站一個仙女,好不好?』』孟孟主動問。
「好啊!這個仙女是誰啊?是不是你的小女朋友?」
「不是,漂亮仙女是媽咪。」他蹲下身,畫得認真。
「畫我?好啊!可是你要把我畫得很漂亮,要是畫得太醜,我不承認是我。」
沂芹在彩虹下方加上一片青草地,綠綠的草、紅紅的花,圖畫裡是活力充沛的夏季。
「這個媽咪不是你。」孟孟沒抬頭,自顧自畫著。
「不是我?」沂芹倏地聯想……他在畫天灝的大嫂?孟孟想起什麼了?
「孟孟,你要不要告訴我有關這個媽咪的事情。她最喜歡做什麼事啊?喜歡吃什麼東西?她疼不疼孟孟?」
接下來,不論她問什麼話,孟孟都不再搭理。
聳聳肩,算了,這種事情急不得,沂芹在天空中加上兩隻巨鳥,紅紅的尾巴拖在彩虹末端。
三個人各自在畫紙上鋪陳心情,直到夕陽西下,管老師走來喚盂孟洗澡。
收拾妥畫具,沂芹走到天灝身邊席地而坐。
「我同意你了,畫圖的確可以讓人覺得輕鬆愜意,你在畫什麼?」
天灝從畫板上取下畫紙,遞給沂芹。「畫我的夢中仙子,喜不喜歡?」
「你在畫我?真傳神,不愧是科班出身,哦!我曉得了,你在暗戀我,連晚上做夢都對我有企圖。」她又對他調情。
「被你發現?糟透了,不過,我可不是暗戀你,我是明戀。漂亮姑娘,請你忘記王爾德的鬼話,和我共譜戀曲吧!」放下炭筆,他將她摟在胸前。
他的胸膛寬寬闊闊,窩在裡面很舒服。
沂芹曉得他們超脫調情太多,卻不曉得兩人已經偷偷跨入愛情跑道,在不知不覺中競賽起來。
「那天我說,等我想清楚我的人生在追求什麼再告訴你。」她轉移話題。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的人生在追求『超自我』,在我心中,替自己描繪出一個成功的自己,那個方沂芹有微人成就、有豐碩財富,是個人人羨慕,卻卯足勁都迫不上的角色。我要成為她,用盡我一世努力。」
「然後呢?當你賺進全世界的財富與名聲,成為人人羨慕的角色之後,你會得到什麼?」天灝下已抵住她的額頭,輕輕摩蹭,愛憐地擁抱帶給她安全。
「我會陶醉在成功的喜悅中,會滿足、會快樂。」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只要追求到我想追求的,目的達到,我的人生就、就……非常快樂噦。」
「現在你不是方經理,沒有錢、沒有名聲,告訴我,你不快樂嗎?」
「我!快樂,但那是因為有你,哪一天你不在了,快樂消失,我就一無所有。」搖頭,她想擺脫依賴念頭。
「為什麼你認為我會不在?說不定哪一天,你發現愛情在我們身上發生,說不定你會覺得其實單身不會比結婚好,於是願意和我一道走進婚姻路,到時我將時時刻刻和你一起,誰也不准自己『不在了』。」
「兩個人時刻一起,就是愛情的解答嗎?我爸很愛很愛我媽媽,到後來又如何呢?還不是琵琶別抱,他有了新歡、兒子,愛情對他不過是回憶。」
「我愛你,如果我不在了,我寧願你有第二春、寧願你再尋快樂,也不願意你死守住曾經,綁住自己——這就是愛情。」
「你不認為我爸爸做錯?」
「我認為他沒錯,你母親是他一輩子不能棄捨的摯愛,不管她活著或是死亡,你曉不曉得,他一直把你當成你母親,他想把你一輩子留在身邊,不讓你走。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交男朋友,他有多生氣?記不記得,大學聯考時為填志願,你鬧到離家出走?是他過度的限制讓你覺得窒息,毅然決然搬到外面獨立。」
「連這個你都知道,你和『那個女人』的關係還真匪淺。」
天灝沒理會她的挖苦。
「這些話不是佳慈姐告訴我的,而是你父親,我和你父親是投緣的忘年交。我對方沂芹的瞭解,在認識你之前。」
「臭蓋,連我都不敢說徹底瞭解自己,只憑幾句道聽塗說,你就認定自己瞭解誰,太托大了吧!」
他繼續剛剛話題。
「你搬走後,他檢討自己的心態,才發現他死守愛情,不放過自己,便無法放過你。他愛你、要你幸福,首先他就必須找到自己的生活重心。後來佳慈姐加入他的生活,他重新學習快樂,小威的出生,沖淡他對寂寞的恐懼。但是他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你母親,如果你和他住在一起,你會曉得他每天要進書房一個小時,這段時間誰都不能打擾他,包括不懂事的小威都明白,這段時間是爸爸和大媽咪說話的時間,誰都不能吵鬧。」
「他……和媽媽……」父親沒忘記母親的事實,迅速化解她心中所有怨懟。
「是的,他愛你母親,他對佳慈姐心有愧疚,但佳慈姐豁達體諒不介意,反而是你父親的深情,讓她覺得他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好男人。他們包容彼此,在對方身上尋求安慰……」
「你也覺是我不對?」
「你太剛強、倔強、不服輸,表面上看來你處處威風,但你是心虛的,我有沒有說錯?」
第一次有人給她下這樣的評語,兩顆晶瑩被逼出眼眶,幸而他在她背後,看不見她的心動。
卻不曉得,不經擦拭的淚順著肌理滾下,滑到他的手臂上……天灝沒說破,只是抱住她的手,擁得更緊……
「小時候有一個同學常欺負我,用剪刀剪破我的新衣服、拔掉我頭上的蝴蝶結、偷畫我的課本,起初我隱忍不發,直到有一次,她罵我是沒媽媽的野孩子,我氣背拿剪刀剪下她的辮子,鬧到校方諸雙方家長到學校解決。」
「你嚇壞了?」
「不,我理直氣壯告訴他們,沒有媽媽不是我的錯,她無權笑我。對方父母聽我這麼一講,頻頻向我父親說抱歉,從那次起,我學會面對壞人不能示弱。」
這個故事他聽方大哥說過幾次,並以此為例,教導小威不能害怕壞人,卻沒想過,這一段促成了沂芹的雙面性格。「世上沒有壞人。」
「卻有惡人,對我而言蕭音是惡人,『那個女人』也是。」
「沂芹,放過自己吧!對自己好一點,就算追求到超自我,得到無數人掌聲,卻失去唾手可得的幸福,並不划算。」他為她的固執不捨。
她真的不愛自己嗎?手覆上腰間的粗臂,這雙手臂真能扶持她一世不離嗎?她混沌……
在混沌中,她不得不承認,她愛上他……不再僅僅是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