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風鈴很美,是她喜歡的陶土原色,沒上過彩釉的燒製品,有些些原始、有些些粗獷,不經修飾的色澤,像她未經雕琢的愛情。
「回家吧!」
攬住她的肩,她是他的專有品。
「嗯!回家。」重重的點頭,他和她共有的家。
捧著小小風鈴,專注而小心,那是他的呼喚啊!
然後,她來到他為她架起的窩巢,繫好風鈴、綁上他的心,她微笑看他。
「這是『我們的』房間。」他宣告事實。
她勇敢回望他,認真點頭。沒有羞澀、沒有膽怯,只要他願意,她不害怕成為他的一部分。
「這裡是我的金屋,我要把你藏在我的羽翼中,不再讓你受傷。
「我願意這裡是你的休憩站,如果你累了、倦了,就想想我、回來這裡,我會一直一直等你。」把他的大手包在自己的小手中,她握住自己的未來。
「不離開嗎?會一直一直等?」鍾闃問。
「是的,除非你不再要我等,除非你不再讓我等。」
「很好,記得一件事,不要背叛我,永遠不要。」
他鄭重的口吻,讓她的心不安切,搖搖頭,她對自己苦笑,傻呵!自己都在他身邊了,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抱住鍾闃,她主動吻上他,告訴他,她的心永遠站在他這邊。
她的唇清冽甘甜,清淡迷人的香味侵入他的心間,他為她的吻沉醉……他為她的愛怦然心動……
他的生命有了新價值、新定義,他的人生除了復仇,新增了愛情。
「樂樂,我愛你……」放開她,他愛看她紅透雙頰的模樣。
「我知道。」
「我從沒說,你怎麼知道?」掬起她一束長髮,在指尖纏繞,像她綿密的愛情,纏得他的心無法不愛她。
「你這裡告訴了我。」她執起他的手,在上面印上一吻。「你這裡也告訴我。」她踮起腳尖,在他額上輕吻。「你這裡、這裡、這裡……統統告訴我,你愛我!」
她的吻從眼睛、鼻樑、嘴角……直直落人心窩,那裡……滿滿地藏著他對她的愛啊!
輕輕一笑,他捧起她的臉。「紀樂萱,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很難讓人不愛。」
「你不吃虧啊!我也好愛好愛你,不比你愛的少。」
「傻氣。」
「愛我,就連我的傻氣也一塊愛吧!」有他可以依賴、可以撒嬌,她想學得精明幹練,好難好難。
「是的,你的天真、你的傻氣、你的聰明、你的善良,我全都愛了,不分給別人,就是你的父母和那個神童弟弟,也不准瓜分。」
「鴨霸!他們是親人、你是愛人,不同的。」
「再多話,我馬上帶你上法院公證,讓我成為你的合法親人。」他語帶恐嚇。
「不多話了。」捂起嘴巴,她選擇安靜,總不能……總不能爸媽出國不到兩個月,她就把自己嫁掉吧!
「乖,我的樂樂是聽話的好小孩。」邪氣一笑,他把她抱上床。
「我還不累。」她輕聲抗議,才從醫院的病床上爬起來,又要叫她躺下,太殘忍。
「可是我累了。」
對哦,他……抱了她一路呢!點點頭,她往床裡面挪一挪,讓他高大身子躺平,然後合作地閉起眼睛,不去擾他。
側過身,看她兩扇眼瞼不停抖動,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上一道優美弧線。
「看來,你真的不想睡。」他伸手環住她的胸前。
「沒關係,我閉起眼睛陪你,不吵不鬧,說不定—下子就跟著你睡著了。」
「我來教你一個床上運動,運動過後,你就會累得想睡覺。」
她還沒會過意,他翻起身,覆在她身上,一個熱烈的吻,堵住她即將出爐的問題。然後,她懂了他口中的床上運動。
他吻得她頭昏眼花,全身發熱,血液在血管中焚燒,氣息轉不進胸腔中,肺壁裡充斥的,全是他純男性的陽剛味道。
攀上他的頸項,她猛烈喘息,臉貼著他的,她學會了「激昂」的正解。
她不願閉起眼睛,直直盯著他閃著光采的柔亮眼瞳,那眼裡是愛、是戀、是呵護……愛,他的愛在這一刻、這一時分屬於她……
他的手繞到她身後,滑下拉鏈,把絲質洋裝從她身上褪下。
就這樣,她赤裸裸地與他面對,沒了屏障,沒了隱藏,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最愛。
吻再度落下,親著、點著,碎碎密密的細吻,侵上她的額際、臉頰、唇邊……一路搜尋她的心悸……
她的臉鍍上嫣紅,洗不去刷不掉,那是她為他沉醉的證明。
「樂樂,你想成為我的人嗎?」拉開兩人距離,他的聲音溫柔得不似他。
樂樂點頭,不閃、不避、不害怕,她勇敢回視他。「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握住他的手,領著它覆在自己的胸口。樂樂輕喃:「有沒有聽見,它在說——我愛你;它在說——此情不渝、此愛不休;它在說——我的愛,至死方休……」
他把她收進懷裡,這麼純潔的小女孩、這麼濃烈的愛,全屬於他,不和旁人分享,他鍾闃在世間,也有了一個專心相待的人。
他不再是孤獨使者、不再是冷僻的無情人,他也有了最愛,而她……就躺在他懷中,用眷戀的眼光看著他。
他的大手遍撫她的背,紓解了她最後一絲惶然,環住他的腰,她在他懷中找到此生的歸依……
她的體溫隨著他的逐步攀爬,他的手像引火燎原的火種,一點一點、一簇一簇,緩緩地在她全身點起火苗……然後一個不小心,春風助長,火勢蔓延,她的身體為他瘋狂……
他的唇滑向她的白玉耳垂,像個頑皮小孩,不停地逗弄舔玩。
呵呵,好癢……樂樂推開他的臉,笑得不能抑止。
笑鬧過,她翻起身,坐到他身邊,態度變得慎重,憋著笑,但微揚的嘴角,透露了她的好心情,凝著臉,但顫抖的雙手,洩漏了她的緊張……
猛喘口氣,她把頭髮塞入耳後,露出一張白淨輕靈的小臉,望著他、看著他……她要把這分這秒,牢牢刻人腦海。
怯怯地伸出手,解開他襯衫上的鈕扣,除去皮帶、褪下他的長褲,她要當他一百分的情人!
縮在他懷中,樂樂在他的呼吸間,找尋和她相符的節奏,幾個柔音,架構出一段優雅樂章。
「你是我的天使……」他心滿意足的喟歎,他純淨潔美的天使,就抱在他的懷中。
她仰頭一笑,用手勾起了他的褲子,從口袋中拿出一塊糖,握在手中,和著他心臟敲出的節拍,輕輕地哼起一串音樂。
第一次光明正大拿走屬於他的東西,他沒有反對,彷彿本該這樣,彷彿他的東西就是她的,她有了和他共一體的幸福感。
「那是什麼曲子?」他問。
「約翰·史特勞斯的『維也納糖果』,這是他獻給溫內堡公主的作品。」
「我不是音樂家,沒辦法做一首曲子送給你。」他有遺憾——不能給她更多、更多。
「但是,你會給我好多好多的愛,這是史特勞斯不能給公主的。」
「我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
「不是,當時公主早嫁給奧地利駐巴黎大使。」
「幸好,我只給得起糖果,做不出樂曲,不然要我看著你,卻不能愛你,我會很痛苦。」說得誇張,卻是句句真心。
夠了,誰還在乎什麼曲子,有他這句話,勝過千千萬萬永垂不朽的曲子啊!
抱住他,不說話,身體很累,但精神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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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海浪翻湧、景觀壯麗,層層浪花推擠上岸,一不小心,就濺濕樂樂的雙腳。今天非假日,海邊沒有幾個人,冷冷清清的海邊,和熱鬧的海水,相映成趣。
她套上鍾闃的大鞋子,在沙灘上一步步走著。水漫過皮鞋,鞋子變得又濕又重,走步成了拖步,幾個挪移,沙灘上留下兩道彎彎曲曲的線。
眼看小牛皮鞋泡了水,那是他最喜歡的一雙啊!但是,見她玩得那麼快樂開心,他怎捨得打斷?
你的影子在我的心裡,晃來晃去晃不停,印象深刻叫人難忘。
好像在夢裡在夢裡,我在夢裡見過你……
只怪當時我沒問到你的名字,你家住哪裡?
她一遍遍唱、一遍遍反覆這些歌詞,他的影子成了真真實實的人,在她身邊疼她愛她。
樂樂走近,鍾闃問:「你很愛唱歌?」
「是啊!我喜歡音樂、喜歡歌曲、喜歡語言,喜歡任何有關『聲音』的東西。」尤其喜歡聽,自他口中吐出來的三個音節——我愛你。
一不小心,海水捲來,她踉蹌了一下,差點兒摔跤,鍾闃忙跳起身,跑到身邊拉住她。
「小心一點,摔著了怎麼辦?」搖搖頭,眼裡比譴責還要多的是寵愛。
「你會救我的是不是?因為我就在你心底,再分割不開,是不是?」
他沒答話,只是愛憐地把她整個攬人胸懷中。
「我知道你愛我、知道你捨不得我痛、知道世界上,有一個叫鍾闃的男人存在,我就可以高枕無憂,我有恃無恐啊!怎還需要去學會理解害怕。」
「別踩大鞋了,我陪你赤腳走一段。」蹲下身,握住她潔白的腳踝,想為她除去鞋子。
「不!」她也跟著蹲下來,握住鍾闃的手,和他四目相望。「你常說,我是你的負擔,現在,我拖著你的鞋子走,換你成了我的負擔,不管再重,我都會一路走下去,絕不喊累。」
「你……負擔我?」他啞然失笑,一個天真的女孩。
「不許取笑我,有沒有聽過老鼠報恩的故事?獅子大王抓住小老鼠,小老鼠拚命磕頭求獅子放過它,獅子果真放了它,老鼠承諾會報恩,獅子嗤之以鼻,那表情和你現在臉上的同出一轍。
可沒想到,有一天獅子被獵人的捕獸網抓住,老鼠帶來了它的族人,嚙啃繩網,解救獅子,實現承諾。」
「對不起,我的老鼠小姐,我為自己的嗤之以鼻,向你道歉。」
「我接受……可是,鍾闃……」
「嗯?」
「我是你掌中的小老鼠,讓你玩弄於股掌亦甘之如飴,只是請你好好捧住我,千萬別讓我掉到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你的世界。」
「放心,這個世界有我,就會有你,我們是並存的。」
「我相信你,對你……我會慢慢學會放心。」
握住他的手,大大的手和小小的手,兩兩相疊,像他們的命運,纏纏疊疊分割不開。
坐上沙灘,他的腳打開,她坐在他身前,靠著他的身體,把他的手握在胸前,捨不得分開。
眺望遠處,樂樂指著遠方的女孩問:「你想,她在做什麼?」
「看海?」
「不對,她在等人,等一個很重要的男人。」然後,她的聲音揚起,輕輕唱起安平追想曲——
身穿花紅長洋裝,風吹金髮思情郎,情郎船何往,音訊全沒通,疑是行船遇風浪……全望多情兄,望兄的船隻,早日回歸安平城,安平純情金小姐,啊……等你入港銅鑼聲。
「她在等待銅鑼聲響,那個男人一步步走回她身邊。她的等待和心焦……我都懂。」
鍾闃沉默。他也懂了,懂得她的夜夜等待。
同居的這段日子,他並不常回家,除了繁重的公事外,他還要分神注意青龍幫的動靜,很多時候,他甚至連一個電話都不給,由著她去日日思念。
「不過,我比她幸運,我有一串小魚風鈴,每次它響起來,我就知道你正在心底叫我,你拜託風傳達你的思念,我都收到了。」等他,她等得很幸福。
「有空,找朋友出去走走。」他提議。
朋友?身邊的同學來來去去,她沒交過什麼知心朋友,要談知心,她只有他了。何況,要是她出門、他回家,錯過了,怎麼辦?
搖搖頭,否決他的提議。「我比較喜歡在家等你。」
「不怕悶?好吧!我會盡量抽空回家。」
他說那裡是家?家——一個有他也有她的地方,他們已經共同組織起一個「家」了?他們之間又往前走了一大步,是不是?
「早上我打電話回去,你不在。」鍾闃又說。
「開學了,我去學校。」抓住他的手摩蹭著自己的臉,她喜歡有他在的幸福。
「好快……」鍾闃喃語。才一下子,就過了兩個月?
「我回去打一張功課表給你,你就知道我什麼時候在家。」她討好地看他。
「好!」點點頭,他看向蔚藍海洋。心情無端沉重起來。
要到哪一天,他的仇恨才能得報,他才能心無障礙地,享受這全然單純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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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的夜,熱鬧而繽紛,從未加入的樂樂在鍾闃帶領下,走出家門投身繁華。
他們來到一家裝潢淡雅的高級餐廳,點過餐,樂樂一口一口舔著鍾闃為她點的冰淇淋。
「我爸媽從不給我吃這種東西,他們說吃冰對身體不好。」看過幾百次冰淇淋,卻從沒嘗過,這一次她要吃個過癮。
「你沒有自己去買來吃過?」
買來吃?不!她從不對父母欺騙,但鍾闃的事除外,為他,她願破例。她不要冒著一分一毫會失去他的危險。「沒有,爸媽知道會不高興的。」
「你真聽話。」他知道她的性格,她習慣受控制、習慣逆來順受,很少去反抗誰,對環境她有極高的包容和適應力。
「他們總是為我好,違背他們……不應該。」心底的罪惡隱隱翻攪,她不敢想像,爸媽若是知道她現在的生活,會怎樣傷心。
這時,侍者走過來,對鍾闃說:「是鍾先生嗎?有客人外找。」
他站起身,拍拍她的臉:「我馬上回來,你等一下。」
點點頭,她目送他離開。
隔了幾個桌子的莉莉看到鍾闃離開,忙跟著起身,走到樂樂桌旁。
自從樂樂被綁架事件後,該死的阿力,透露了她和青龍幫老大的交情,要鍾闃不往樂樂被綁事件上頭作聯想,根本不可能,於是,她被趕出黑門,而全台北的酒店,沒有人敢冒險得罪黑門收留她。
現在,她處於失業狀態,要不是青龍幫老大還算有情有義,這會兒,她不知道要流落到哪裡去了。
想至此,她滿腹怒焰,都是她害的。
紀樂萱!要是老娘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賤女人,你可得意了。」
一雙滿含怨懟的目光看著她,樂樂不禁瑟縮。
「你是……是了,我在上次的募款餐會中見過你。」她有一些模糊印象。
「你要牢牢實實記住我,不久的將來,你會淪落到我這個下場。」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困惑極了。
「不懂?是裝傻吧!你和鍾闃上床了?你自以為是他的女人?別高興太早,和鍾闃上過床的女人成千上百,你沒有比較特殊,不過就是一個鮮字,鍾闃貪你的鮮,等嘗膩了,一腳踢下床,你的下場不會比我好到哪裡。」
原來……她和鍾闃也……樂樂苦澀地垮下雙肩。
她的表情讓莉莉有了勝利感。
「他會為了利益和權勢娶岳楚楚,然後在外面繼續和無數女人大玩愛情遊戲,要是你夠努力,也許你會是那群『無數』中的一個,否則……你的下場只會比我更慘。告訴你,沒有一個女人抓得住他,Noone!懂嗎?」
「不會,不會這樣的。」他說過心中有她,他說了愛她。「是你在挑撥,他不要你了,所以你在生氣,就說謊騙我。」她第—次反抗別人。
「他要過我,雖然眼前淡了,但總有一天,他會回到我身邊。」
「不會,他有我就夠了。」淚水盈眶,她說不出話。
「憑什麼你會以為,自己比得過我?」莉莉驕傲地看向那頭溫馴小羊。
「因為她比你好上千萬倍,拿你和她相比,不僅是雲泥之別,更污辱了她的身份。」鍾闃的話像冰刀插入。
莉莉一驚,猛地轉頭,對上他憤懣的眼睛,囂張跋扈在一瞬間消失。
「再讓我看到你為難樂樂,我不介意讓基隆河裡多—具浮屍。」他口氣陰寒。
他是說真的!從他眼眸中讀到這訊息,莉莉嚇得落荒而逃。
坐到樂樂身邊,他把她攬在胸前安撫。「別介意她說的任何話。」
「我不介意,可是……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成了過去?你像不要她一樣,把我扔棄?」她無法不受影響。
「這輩子我不會對你放手,何況,你不是她,她從來都不在我心中。」
這話是說——他愛她,不愛莉莉,所以她們是不同的?躺進他懷中,她的擔憂蒸發,只剩下快樂。
「我就知道你是愛我。」她的自信由他供給。
突然,岳楚楚三個字闖進她腦海。
也許她該一併問問他,岳楚楚在他生命中扮演什麼角色,可是……算了,他說這輩子不對她放手的,不是嗎?汲取著他的體溫,再去問那些不相干的瑣事?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