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有什麼聲音?你別疑神疑鬼,動作快點。」說話的人,身材矮胖,留著八字鬍,穿著藍布衣,他走在前面,瘦子走在後面。
「可是我真的好像聽到了聲音。」瘦子不住左右張望著,但這破屋空空蕩蕩的,根本沒人。
「別再廢話,還不快幫忙。」胖子蹣跚地走了幾步,將背上扛著的布裳摔了下來,捶捶酸疼的肩膀後,才伸手指起一邊布袋。
瘦子連忙伸手扛起另一邊,兩人就這樣將地上的麻袋撮至角落的本床旁,讓它靠著床沿。
「拿些稻草蓋住。」胖子說,動手拿了些於草灑在黃色的麻袋上。
「救命——」
瘦子猛然一驚。「你聽,有人在喊救命。」
胖子火大了。「你別疑神疑鬼行不行?」
「救命——」
這下子他也嚇了一跳,真有聲音!他緊張地瞄了四週一眼,沒有人,可是……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床邊的麻袋上,隨即抖了一下,頸後的汗毛全豎立起來。
「有鬼——」瘦子尖叫,慌張地奪門面出。
「喂!等我。」胖子也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衝出了破屋。
而這時,在密室裡的兩個人仍在大喊。
「喂!救命,我們在這裡。」
兩人猛敲著牆。
「他們是不是沒聽到我們的聲音?」龐明珠喘道,她覺得呼吸好像意來愈困難。
「不可能。」石宗淵皺眉,這牆壁雖厚,但不可能完全聽不見,多少會聽到細微的聲響。
他將耳朵貼在牆上,卻沒再聽到任何聲音。「他們該不會以為是鬧鬼,嚇得逃走了吧!」
「怎麼辦?」龐明珠癱坐在地上,嘴巴急促地呼吸著。「我們真的要死了。」
「別胡扯。」他也開始覺得呼吸困難。「可惡!」他憤怒地捶牆。「為什麼找不到機關?」
「算了,別浪費力氣了。」她坐在地上,覺得有些心灰意冷。「我們還是等死算了。」
突然,他靈機一動。「對了,地上還沒找過。」他大叫,於是立刻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
龐明珠也因他的話燃起一線希望,連忙在地上亂摸一通。
「你打到我的手了。」石宗淵沒好氣的說。
「喂!」她急忙往另一方向摸索,覺得呼吸愈來愈困難。「我快不行了。」她大口喘氣。
「再撐一下。」石宗淵說道。他雖覺得難受,但還未像她這麼痛苦,因為他學過功夫,知道吐納運息的原理,所以放慢了呼吸的速度。
「可是——」她喘氣不止。
「真要命。」他在黑暗中朝她的方向前進,伸手抓住她的肩。
他倒在他懷裡,雙手痛苦地抓著他,他將她攬人懷裡。「再撐一下,想些別的事。」他一面說,一面仍是用手在地上摸索。
她只能搖頭,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突然,他大叫:「找到了。」他摸到一塊稍微突起的小石磚,用力一轉,人也同時抱著她靠向牆。
整面牆「轟隆」地動起來,只一瞬間的時間,卻像天地倒了過來,而後一切又歸於靜止。
兩人大口吸著空氣,龐明珠癱坐在地上,背靠著牆,雙手抓著他背後的衣服,小臉貼在他的頸肩上;石宗淵則半跪在她身前,一手抱著她的腰,一手托在她腦後,額頭抵著牆,兩人仍是急促喘著氣。
他微笑,真是千鈞一髮,他不自覺地摟緊她,再慢一點,她的小命就玩完了。他稍微拉開她,低頭望著仍在喘息的她。
他隨即笑出聲,她的臉髒死了,漆漆的一片,像個小乞丐;她怒視著他,卻在瞧見他臉上的污塵時,也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他問。
「你的臉好髒。」她咯笑。
「你自己也一樣。」他發現自己的手掌一片烏黑,定是摸牆時留下來的。
龐明珠拿出腰間的繡巾擦拭自己的臉,石宗淵則以袖子抹臉,只見袖口立刻黑了一大片。
過了一會兒,龐明珠抬頭問道:「還有嗎?」
「這兒。」他抬手想抹掉她唇邊的污點,卻不小心又將自己手上的污垢抹上去,頓時,她的臉像長了個鬍子似的,惹得他大笑出聲。
「你笑什麼?」她瞪他,拍開他的手,自己拭臉,這人有毛病,莫名其妙,笑個不停。
石宗淵仍只是笑,他直起身子,發現天已經黑了、雨也停了。除了月光外,四周是一片漆黑,今天還真是漫長,而且差一點便送了命。
龐明珠也起身,發現衣裳也是多處漆黑,如今自己這模樣,定是狼狽不堪。
「該回去了,肚子餓死了。」他拍拍肚子。
龐明珠點頭。「回去之前光做件事.便是把這機關給毀了,免得再有人著了道。」
「那倒是。」石宗淵頻首,往木床走去,正要毀了床往時,卻瞧見靠在床沿的布袋。「這什麼東西?」他記得早上沒見過。
龐明珠也走近,好奇地道;「打開看看。」她解開繫在上面的繩結,而後鬆開袋口,拉下布袋——
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猙獰的五宮,他的雙眼暴突、嘴巴張開、唇角留著血漬,他的眼神充滿不可置信,正一眨也不眨地瞪著他們,表情猙獰恐怖。
尖叫聲衝出出她喉嚨,石宗淵迅速攬她入懷。「別看!」他的聲音有絲嚴厲和緊繃。
她打著哆嗦抱緊他,是……萬勝夫!
她一翻眼,昏倒在他懷裡。
他大吃一驚,立刻拍著她的臉,「醒醒。」
過了一會兒,她才呻吟著睜開眼,見他俯在她面前,她失神的眨眨眼。
「我……」
「別說話。」他抱起她。「咱們先離開這兒。」
她無力辯駁,只能靠著他,覺得自己又要暈倒了。
他抱著她走出廢屋,一到外頭,接觸到清爽的空氣,讓他倆精神為之一振。
「我沒事,放我下來。」她有氣無力地說。
「你會再暈倒。」他抱她走向屋後的空地,他把馬拴在樹後,希望還在。
她沒再爭辯,說實在的,她沒把握不會再暈撅,摹地,那可怕的景象再次浮現眼前。
她一陣乾嘔。「我要吐了。」
他二話不說,立刻放下她,只見她不斷嘔吐,只是一天沒進食.也未能吐出什麼,只是把胃液、膽汁全吐了出來。
她虛弱地往前倒,他再次抱起她,她樓著他,全身發抖。
「別再想。」他出聲道。
「是……萬……公子。」她顫著聲回答。
石宗淵只是皺緊眉頭,沒有回答,也算是默認了。他一轉到後院,馬已失了蹤影,他在心裡詛咒一聲,該死!定是讓人牽走了。
「怎麼?」她抬頭問道。
「我的馬不見了。」他說道。其實走回府邸也不遠,只是他現在又累又渴又餓,方才又看見一個死人,心情還真是窩囊,糟糕透了。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別開玩笑了。」他打斷她的話,「萬—半路出事怎麼辦?」
「可是——」
「別跟我爭這種事,剛剛才死了個人別告訴我你不怕,我可不信。」
她沒有回答,只是身子顫抖了一下。
「先回石府,而後我再送你回去。」龐府離這兒較遠,他還是先回家吃飽喝足後再送她回去。
龐明珠點點頭,不想在這種事上跟他爭,因為她真的累了,她疲憊地靠著他。
「萬公子怎麼辦?」
「死人不會跑,就先擱在那兒一會兒再去官府報案。」他抱著她走向夜幕。
她點頭,閉上雙眼,身心緩緩放鬆,第一次覺得,他這個人除了莽撞了點、衝動了些、脾氣火爆了點之外,其實——人還挺不錯的。
☆☆☆
夜幕像一道無形的網,慢慢地向她逼近,而後將她困住,她尖叫著想掙脫……
突然,有人勒住她的喉嚨,她不能呼吸……她……猛力搖頭,卻甩不開,她定眼一看,是……萬勝夫猙獰的臉孔,他在笑……
她放聲尖叫,「不——」
「砰!」地一聲,房門被人踢了開來,來人衝向床畔。
「醒醒——」他搖晃她。
龐明珠大叫,猛地睜開雙眼。
「是我。」石宗淵拍拍她的臉,汗水整個浸濕她頰邊的髮絲。
她停止尖叫,大聲喘息。「我……」
「只是噩夢。」他說道。
她點點頭,整個人仍是忍不住發抖。「我……」她吞口口水。「萬公子——」
「別再想他。」他皺攏眉心。
「我沒想。」她喘氣。「可……可卻夢到了。」她茫然地瞪視著天花板,眨眨眼,候地、尖叫一聲,整個人半坐起來。
「你幹嘛!」他也被她嚇了一跳。
「這是哪?你怎麼在這兒?」她抓著棉被,見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罩衣和長褲,看樣子也剛醒。
「這是我家。」他打個呵欠。「昨晚我抱你回來的時候,你睡著了,管家說別吵醒你,讓你在這兒睡一晚,他怕你回去之後,接受一家人盤問,恐怕不得安寧,我想他說的也有道理,所以就讓你睡這兒了。」
龐明珠瞭解地點頭,看了窗外一眼,太陽已經露臉了,她瞧一眼身上陌生的衣物,問道:「我的衣服呢?」
「下人見髒就拿去洗了。」他打個呵欠。「如果沒什麼事,我要回去睡覺了。」昨天累了一天,今天可要好好休息,說完,他起身便走。
她點點頭,這麼說來,她身上的白色罩衣該是婢女換的。她鬆口氣,卻見他往外走去,她急忙下床拉住他。
「等一下——」她話還沒說完,身子便虛弱地往前倒,撞上他。
他回頭。「你小心點。」他扶好她。「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我叫人備些膳食給你。」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她打開他的手。她失蹤了一天,家人一定急死了。
他見她打他的手,像在打蒼蠅似的,不禁有些火大。
「你幹嘛!我的手很髒嗎?」他瞪她。
她蹙起眉心。「你發什麼神經?男女授受不親,你沒聽過嗎?」難不成她還要任他摸個夠嗎?
石宗淵啥啥笑了兩聲。「男女授受不親?講這不嫌好笑嗎?我昨天抱了你好幾次——」
「那情況不同。」她打斷他的話,臉上泛起紅暈,昨天是突發狀況,而且當時她嚇壞了,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什麼情況不同?」他冷哼一聲,反正他就是討厭她這種翻臉不認人的態度,她現在對他的姿態,倒像是又回到了當時在萬府那種高高在上時模樣。
「反正就是不同。」她不想跟他繼續扯下去。「麻煩你叫下人把我的衣裳還給我。」
他打個大大的呵欠。「等我睡飽以後再說。」他又朝前走。
「喂——」她攔住他的去路。
「我不叫喂。」他伸個懶腰。
她瞪大眼,將脾氣隱忍下來。「石三公子,請你叫下人送回我的衣服,小女子感激不盡。」
他見她一副謙卑的態度,不覺有些好笑。「說真的,你這麼有禮貌還真是讓我不習慣。」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的火氣有些上來了,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我不想怎麼樣,只是討厭你的態度——」
「你的態度又好到哪裡去了?」她打斷他的話,她只不過是想要回她的衣裳罷了。
「這是你對恩人的態度嗎?」他微慍道。
「什麼恩人?」她揚起下巴。
「明天如果不是我找到機關,你現在已經赴黃泉了。」他理直氣壯地說,她斜視著他。「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請把衣服還來。」
他咬牙切齒,真會被她氣死。「我不是要你道謝。」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怒道。
他瞪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麼樣,只是他不喜歡她這種高高在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我會叫下人把衣服送來,順便端早膳過來——」
「不用早膳了。」她搖頭拒絕,她現在只想趕快回家,躺下來休息,然後把昨天恐怖的經歷全忘掉。
「你一定要這麼難伺候嗎?」他不高興了。
她蹙眉。「你早上的火氣都這麼大嗎?你有起床氣是不是?」
「是你讓我火氣這麼大的。」他皮笑肉不笑地說。
她瞄他一眼,不想與他計較。「請你出去吧!」
他揚眉,「說得倒挺順的,別忘了,這是石府,我高興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這人真的有毛病!她對他怒目而現。「你是無賴嗎?」
她火,他也火,「我說了別再罵我。」
「罵你又怎樣?」她回道。
他瞇起雙眼,逼近她。「我昨天說了,你再罵我或是打我,就別怪我不客氣。」
龐明珠被他逼得節節後退。昨天?昨天他說了什麼?她在腦袋裡搜尋,驀地恍然大悟,臉蛋兒一紅,脫口而出遭:「無恥。」
「你還說。」他將她逼到床邊,裝出兇惡的樣子,他是不可能真的對她怎麼樣,不過是想給她個教訓,嚇唬嚇唬她。
龐明珠的雙膝碰上床緣,已無路可退,她怒道:「你若真的對我無禮,我不會饒你的!」
他取笑道:「喲!我嚇死了。」他的臉逼近她。
她大吃一驚,想起上次在萬府時,他也是這樣,她急忙把頭一偏,右手反射性地便揮了過去。
「啪!」一聲,他的左臉印了五指印,他大吃一驚,又來了,她竟然又……
他大吼一聲,把她壓在床上雙手扣住她的手腕,分別置於頭的兩側。
「你又打我!」他大吼。
她驚喘一聲,見他面露凶光,青筋浮出,不由得害怕了起來。
「你……你要對我無禮……所以我才……」
「我做了嗎?」他咆哮。「我什麼都沒做,就又挨了你一巴掌,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客氣了。」
他話一剛落,便俯下身,堵住她的唇。她大驚失色,張嘴欲喊,卻讓他有機可乘。他趁勢將舌探入,她瞪大雙眼睛,激烈地反抗,可上身卻讓他壓住,他的力道大得驚人,她根本無法動他半分,她只得踢他,屈起腳,想將他從她身上移開,可他仍然不為所動。
兩人四目相對,瞪著彼此,雙眼皆有怒氣,他的舌撫過她的唇齒,聽見她倒抽口氣,他嘴角帶笑,哈!制住她了。
他輕吮她的上唇,感覺到她的柔軟和甜美,他的怒氣開始消散,她……嗯……真是不錯,突然,他吃痛一下,叫了一聲。
「啊——」他抬頭,瞪大眼。「你咬我?」他感覺到嘴角的血腥味。
「滾開!」她叫,雙眼要噴火了。
「可惡。」他朝她吼,將她雙手高舉過頭,以右手壓住。她想掙脫,可是沒有用,他的左手扣住她的下顎。「我看你再怎麼咬我?」他已是怒火中燒。
她搖頭想掙脫,他卻牢牢將她定位,而後再次俯身封住她的唇,她嘗到他唇上的血腥味,雙腿不停地踢他,淚水湧上了眼眶,他怎麼能以這種方式羞辱她?
他蠻橫地掠奪她的雙唇,不再如方纔那般溫柔,他的理智已被怒火控制,黝黑的雙眼燒灼著他,兩人眼睜相對,她的淚水溢出眼眶,滑下雙頰,整個人開始吸泣。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他一跳,他從沒見她哭過,就連昨天兩人在生死邊緣之際,也不見她落淚……她……
他連忙抬頭,緊張道:「你幹嘛?」他的怒氣已全被她嚇走了。
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淚水氾濫成災。
他大驚失色。「喂!」他叫她,右手不自覺鬆開她的雙手。「你別嚇我。」
她揮手打上他的臉,他一連挨了好幾拳。「喂!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他冒火道。他的修養可沒好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她只是哭,不想理他。「喂!你別哭行不行?」他開始沒耐性了,伸手擦去她的淚水,她卻像哭上癮似的,眼淚不停地冒出來。
他受不了轉身到一旁,與她並肩躺著。「別哭了。」他的頭開始發脹。「不要哭了。」他轉頭看她仍抽噎個不停,肩膀抖動著,小鼻子不停地吸著,有點可愛,又有點好笑。
他歎口氣。「不要哭了,好不好?」他將她擁入懷中,不顧她的掙扎,執意抱著她,拍她的背。
「只有嬰兒才會哭個不停。」他說,「我最討厭人家哭了,又臭、又濕、又黏。」
她枕著他的手臂,在他懷中抽搐,想推開他卻不夠力氣。「放開我。」她的聲音有著濃濃的鼻音。
「你別再哭了。」他事先聲明。
「哭不哭是我的事!」她反駁。
「你一定要這麼好辯嗎?」他翻翻白眼,右手撫著她的髮絲,心裡想著,她抱起來的感覺還真是不錯,又軟又香又舒服。
「你欺負我。」一想到這件事,她就有氣,猛捶他的胸膛。「放開我。」
「誰欺負誰?」他怒道。「你的嘴巴有破嗎?」
她臉一紅。「混蛋,俠放開我!你怎麼可以隨便抱我親我,我又不是妓女。」她打他。「也不是你的雲仙姑娘。」
「這關雲仙什麼事?」他皺眉
「你這個薄情寡義的混蛋,竟然背著她亂來、對我無禮。」她捶他的胸膛。「快放開我。」一想到雲仙姑娘,她心裡的怒氣更熾了。
他抓住她的手。「別再打了。」他再次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我沒把你當妓女,也沒當你是雲仙,會親你是因為你惹火我,這和雲仙有什麼關係?」他大感不解。
她瞪他。「她是你的心上人。」他竟還對她裝蒜。
「哦!」他恍然大悟,她一定和其他人一樣,將他和雲仙的關係想歪了。
「放手。」她對他喊。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和交談聲,兩人先是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大票人全進了屋裡,有石中御、初雪、刑管家、龐大通、龐財麟、褚元霞和三名官差。
大伙全瞪大眼、張大嘴,就見石宗淵將龐明珠壓在床上,似在侵犯她。石中御表情冷峻,身旁的初雪則紅了臉,退到他身邊;刑管家面無表情;三名官差則面面相覷,有些尷尬,不知該將目光放哪兒;龐氏夫婦一臉錯愕,龐財麟則握緊雙拳。
石宗淵也瞪著他們,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們怎麼全口了出來。
「宗淵,還不起來。」石中御冷聲遭。
石宗淵一驚,連忙放開龐明珠,自她身上起來,開口道:「那個……你們別誤會。」
龐明珠羞傀得無地自容,她急忙爬起,拉好身上的衣服,整張臉漲得通紅,她想哭,也想揍人。
龐財麟第一個衝上來,他這輩子從沒這麼激動過,他一把扯住石宗淵的領子。
「你……你對明珠做了什麼?」他已激動得臉紅脖子粗。
「我什麼也沒做。」石宗淵有些詫異他的激動。
「那你為什麼——」
「好了。」石中御冷冷地打斷龐財麟的話。「這件事宗淵會負責,龐員外,你意下如何?」
龐大通這才回神,他一聽,心下大喜,急忙附和。「當然,當然。」
「我不要。」兩人同時喊出聲,是石宗淵和龐明珠。
「你說什麼?」龐財麟朝石宗淵吼。他竟想逃避責任!
當他在萬府強吻小妹時,他就該負責了,更何況他們倆如今……如今……已同榻而眠。
「我根本沒對她怎樣。」石棕淵憤恨不平的道,他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全想歪了。
「那你的嘴是怎麼回事?」石中御面無表情地掃向他唇角的血跡。
「是……她……」石宗淵話說到一半就接不下去了,如果他說是她咬的,那兩人當時在做什麼,不就昭然若揭,結果反而是愈描愈黑。
「既然如此,你還有話說?」石中御怨聲道。
「可是——」
「我不嫁他。」龐明珠揚起下巴,握緊拳頭。
「你在胡扯什麼?」龐大通上前對她叫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說這什麼話?」褚元霞尖聲道,「你不要臉,咱們還要臉呢!」若不是她親眼看到,她真不敢相信她竟會和男人在床上鬼混。
「我不嫁他。」龐明珠再說一次,下巴指得更高。
龐大通氣得滿腦通紅,不假思索,一耳光甩了過去,「啪!」地一聲,所有人全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嚇了一跳。
「喂!你幹嘛!」石宗淵抓住他的手,勃然大怒。
「我……」龐大通震驚地看著石棕淵。「她是我女兒。」他漲紅臉。
「宗淵,還不放手。」石中御瞪他一眼,人家教訓女兒,他凶個什麼勁兒。
石宗淵雖不願意,但他也知道自己沒資格管人家父女的事,只得放手。
只見龐明珠左臉上多了個五指;但她絲毫不為所動。「石三公子沒對我不軌。」她平靜地說。
「你這是什麼話?」褚元霞尖叫著說:「你們兩個獨處一室,共睡一床,已經夠失德敗行了,還要怎麼樣才叫『不軌』?這事若傳出去,咱們的臉往哪兒擱?」
龐明麟走到妹妹身邊,攬著她的肩。「這事咱們兩府私底下再談,還是讓差爺辦正事。」再說下去,最難堪的是小妹。
石宗淵瞄了龐明珠一眼,見她面無表情,眼神冷然,柔弱的靠著龐財麟,心中隱隱有些不痛快。
捕快咳聲道:「我們是為萬公子的命案而來,請兩位跟我們到衙門走一趟,嗯……我們先到外頭等。」他一使眼色,另兩位官差同他一道走了出去,他們還是別介入紛爭比較好。
「宗淵,出來。」石中御邊轉身邊說。
初雪跟在他身邊,但回頭望了龐明珠一眼,她覺得龐小姐好可憐,而且好像很孤單。
石宗淵舉步跟出去,但不忘對龐大通說:「你可別再動手。」他皺攏眉頭。
龐大通咳一聲,沒說什麼。
「龐姑娘的衣服馬上送來。」刑管家話畢,也走了出去。
石棕淵一到外頭,立刻道:「二哥,你相信我,我沒對她怎麼樣。」
「你可別再動手。」他皺攏眉頭。
「重點不是這個。」石中御瞪他。「大夥兒才看到的那一幕就夠了,你真不娶她?」
「我和她?」他搖頭。「你知不知道,她很凶悍。打了我好幾巴掌。我還娶她?」他一副不敢領教的表情。
「那就別惹人家。」石中御怒道。「不過,我也不想管你,你自己決定,如果你不娶她,她回去大概就凶多吉少了。」
石宗淵皺一下眉頭,初雪見狀,連忙比道:「小少爺,龐小姐很可憐,她會被她父親打死的。」
「可是……」石宗淵歎口氣,他討厭這種綁鴨子上架的感覺。
「少爺,不然你先答應,算是緩兵之計,到時再想辦法。」刑管家輕鬆地道。
「想什麼辦法?」石宗淵不以為然,若是答應了,哪還脫得了身。
「先別管這個。」石中御瞄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官差。「萬勝夫真的死了!」
原本他和初雪打算在山莊待幾天才回來,結果一大早就見到管家派來的僕役通報有急事,要他迅速回來處理,沒想到竟和命案有關。
「嗯!死得挺慘的。」石宗淵點點頭。他昨晚已先將屍體之事告訴了管家,要他派人通知官府。
初雪在一旁打了個冷顫,石中御握住她的手。「那種人死不足惜。」萬勝夫曾意圖對初雪不規矩,所以對於他的死,他只覺死有餘辜。
「先去穿上衣服。」石中御對弟弟道。
「嗯」。石宗淵往另一間房走了進去。
「這事看來挺棘手的。」管家微蹙眉宇。
石中御點點頭,也覺得萬勝夫被殺、棄屍於廢屋這件事,恐怕不是單純事件。
而這時,在房間裡的龐氏成員,氣氛有些僵。
龐大通對著女兒吼:「你說,你剛才是什麼意思?我處心積慮要把你嫁進石家,卻讓你一手破壞了。」
「爹,有話好好說。」龐財麟輕蹙眉宇。
昨天小秋匆匆忙忙跑回府,說小妹失蹤了,整個府邸立刻陷入一陣混亂,他們出動所有的下人找尋,甚至還報了官,只差沒把京城全給掀了,家裡的人一個晚上擔心受怕,睡不著,就怕明珠遭了什麼不測,沒想到今天一早就接到石府通知,小妹現在在石府,一切安好,他們火急趕來,誰曉得一進房便瞧見那種畫面。
「你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龐大通叫囂著。
龐明珠注視父親,平靜地道:「他已經說過不會娶女兒,又何必強迫人家。」
「本來已經說好了,就算他想賴也賴不掉,可你偏偏在那兒喊不嫁他,簡直就是存心搗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氣得又揚起手。
龐財麟立刻護在妹妹身前。「爹,事情並不是沒有轉回的餘地,更何況,那麼多人瞧見,三公子是絕對要負責的。」
「我不想強人所難。」龐明珠輕盛眉宇。
「你……你要氣死我!」龐大通拂袖踱步,只覺得整個血液全往頭上衝。
「不想強人所難?」褚元霞呸了一聲。「你以為自己還是黃花大閨女,有得選擇的嗎?方纔的醜事傳出去後,會說的多難聽你知不知道?到時還有哪家公子會看上你?我告訴你,你別想一輩子待在這個家,吃這個家的,女孩家長大了,就得嫁,你聽仔細了沒?」話畢,她已經氣喘吁吁。
龐明珠沒說話,她一宇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覺得好悲哀,她的命運早已注定好的,不是嗎?那她還在爭什麼?早就告訴自己要知命,原來卻仍是不甘心啊!
她不知道自己在固執什麼,只是……只是……她不想要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丈夫啊……
她和石宗淵像是前世冤家,見了面就吵,不知怎地,到了他面前,她便無法控制自己脾氣,雖知他是個好人,但……或許他們是天生八字不合吧!
她歎口氣,累了,也不想再爭了。「一切由爹爹作主,女兒……聽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