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咋舌的價格使得一般人即使對櫃子裡的物品情有獨鍾,也不敢貿然的推開玻璃門一探究竟,只能站在櫥窗外遠觀不敢褻玩焉。
美麗的商品吸引顧客的注意力,而走在時尚街上的男男女女,也在為和自己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打著分數。
高挑的身影、合宜的西服……這男人一出現就像盞聚光燈,吸引眾人的視線。
風衣型的長外套不是人人穿得的,應該說,很少男人適合穿。要穿,首要的條件就是要夠高,再者,味道氣質也要對,而站在櫥窗前的這男人……
老天!他真像是走下伸展台的男模一般,也許當初展示這件長外套的男模都沒他來得適合。
俊美的男子吸引了不少女孩的視線,而他像是早習慣了別人的注目禮。到這時尚街來他像只是路過一般,沒有特意注意櫥窗裡的物品,直到那家價格高得嚇人的設計師專櫃櫥窗裡的衣服吸引了他的注意……
打量著那件素雅的毛料連身洋裝,他冷肅的臉似乎拂過了一瞬的暖意。
毫不猶豫的,他推門而入。
好看的衣服自然少不了一雙相搭的鞋子和配飾,刷下的金額是一般上班族近半年的薪資,男人卻是連眉都沒動一下,遇上這樣的好客人,店家自然笑得眉開眼笑的。
正要離開之際,玻璃門再度被推開,一名年約五十的貴婦走了進來。那名婦人一看到俊美的男子,原本傲氣的嘴臉倏地一變的笑容可掬。
「月樨?哎呀!果真是你,呵呵……好久不見了,你真是越來越氣宇軒昂了哩!」
風月樨淡笑的頷首示意。「伯母。」對於別人的熱情,他一向淡漠。
對於這個世交長輩他沒什麼特別的好惡,當然,如果她不妄想假借世交之名,把女兒塞給他的話,他可以再多喜歡她一點。
風溫兩家是世交,因為交情好,兩家的長輩對於年齡相仿的年輕男女總有意無意的想撮合,溫家的長輩近年來更是動作頻頻。
兩家雖是世交,可財力卻不可同日而語。溫家近年來想拉攏SMB投資其一筆數百億的大工程,兩家若結為姻親,SMB理所當然成為其後盾。
當然,這只是溫家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對溫子筠沒興趣,而家裡也從不干預他的私事,他的父母一向只給建議,不強迫他選擇。
「子筠今天一定很後悔沒跟我出來逛街,實在沒想到可以在這裡遇到你……要不,你等一下,我打通電話約她出來吧!」溫子筠是王紋芳的驕傲,她這個當媽的,可是從她還小的時後就開始為她的將來鋪路了。
溫子筠長得美,又是明星,且又結識了不少的一流名門公子,無形中她的眼界高了,東挑西撿後,她忘了齊大非偶的看上了風月樨。
「不用了,伯母。」
「她一直惦著你呢!」
「我知道。」平均每天一通電話,他很煩,還好有秘書替他擋。「下次再約吧!」他不甚熱中的說。
店經理把風月樨買下的東西包裝好交到他手上。王紋芳看那一盒盒包裝雅致的盒子,這才想起這家店幾乎全賣女裝,又這兒的風格偏向少淑女風,大約是二、三十歲的風格,他這大盒小盒的……
怎麼想都不會是買給他母親的禮物。
倏地,王紋芳心中警鈐大作。她小心翼翼試探的問:「買了這麼多東西,送人的嗎?」就她知道,風月樨送女孩子禮物,可都只是等收帳單,從來不特別花時間去挑選。
「這裡的東西不適合我穿吧?」正面回答太無聊,更何況她早看出,又何必裝模作樣的問呢!
「嗯,咳……這裡的東西適合年輕女孩,子筠也喜歡這設計師的東西呢!你那朋友……也喜歡這裡的衣服?」她試著從旁推敲對方的品味和家境,這裡的東西可不是一般家庭供得起的。
「不知道。」那女人的衣服廉價到回收衣都比她穿在身上的好。
「她……」
風月樨有些不耐煩,這老太婆到底要問什麼?!「伯母,我有事得先走了,改天再聊。」
「呃,月樨,」王紋芳急急的叫住他,「下星期三有個Party,帶你的朋友一塊來吧!年輕人的Party,人多才好玩。」她總得弄清楚女兒的情敵是誰。
他看了她一眼,別開視線前眸子裡有抹玩味。「好啊,有邀請卡嗎?麻煩給我兩張。」
☆ ☆ ☆
這個男人大概有五十幾歲,混血兒的搶眼臉孔,眉眼間有股一般人所沒有的威儀。
碩長的身材、口鼻間留著一排修得簡潔有型的鬍子,一身一絲不苟的名牌西服。
五十幾歲的安德沒有老態,反而有股成熟睿智的感覺,他給人的印象十分深刻,而只要注意過一些外國財訊的人,沒人不知道他是誰。
他眼中有著一股沮喪和失落。結束了飯局和應酬之後,他支開了下屬,獨自一人漫步在喧鬧的都會街頭,原本他想回飯店,到其附設的吧檯喝幾杯的,可那裡的調酒不合他的胃口。
喧鬧的街令人煩躁,不知不覺中他走入了安靜的巷弄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待他一抬頭,才發覺不知置身在何處。前頭昏黃的燈光由木質窗框透出,柔和溫暖的氣氛讓人忍不住的想推門而入,一探究竟。
抬頭看了看在風中微晃的厚重木質招牌——維也納森林。
拾級而上,他推開厚重木門。
「歡迎光臨。」James在安德坐定後,立即遞上熱毛巾和檸檬水。
一室的木香和酒香,這裡倒是沒有一般PUB的潮濕和霉味,印象分數提高了。
爽朗的服務生,一臉酷相的調酒少年,和一個琴藝精湛,由背影看不出是男是女的鋼琴師。
「James,麻煩再多給一份熱毛巾。」
「好,馬上來。」
「小伙子,怎麼酒還沒送來?」
手上拿著熱毛巾要送過去,James中途又響應另個客人的問話。「慢工出細活嘛,再浪費你一些些的時間,待會的酒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忙碌熱情的他穿梭在吧檯和客人之間,臉上如同陽光般的笑容始終不曾退去。
把酒送過去給客人後,那邊的張老闆又叫住他了。
「喂喂!我說那個服務生吶!我等吃的東西等很久了。」四十幾歲的男人算是熟客,一份餐等了半個小時讓他忍不住抱怨。他操著親切帶草根性的台灣國語說:「酒喝光了,東西還沒來,我到底是要走還是繼續等呀?」
「當然是繼續等,半個小時都等了,不差這一兩分鐘吧?」台灣國語對上洋腔洋調的中文,感覺真是有夠令人發噱的。
Kin由廚房裡走出來,在James的托盤上放下一盤焗烤白魚。
張老闆看著那一旁裝飾比主菜更「秀色可餐」的焗烤白魚,眼睛快瞪凸了。「這盤魚要烤半個小時?你把捕魚的時間也算進去了嗎?」
Kin爽朗低沉的笑聲悅耳,「我沒去捕魚,可幫你找來了一隻龍蝦哩!」他指了指主菜旁的裝飾。「旁邊那只胡蘿蔔龍蝦雕花了我不少時間,好看吧?」他很得意的笑了。
張老闆啼笑皆非。「我說老闆,你這酒館也未免太有個性了吧?酒不能自己點,那個酷『哈蜜』調什麼喝什麼也就算了,連餐也不能自己點。」
距離夠近,Hermit抬起頭看他,酷酷的開口,「是Hermit,不是哈蜜。」她無法忍受別人叫錯她的名字。
「哈……啊,算了!」要台灣國語的他發音正確的念英文是強求了。第一次來時,Hermit調了杯「綠色蚱蜢」給他。他給她的感覺像蚱蜢?幸好味道還真對了他的味,要不他還真想翻桌!到時候她真的會知道,什麼叫蚱蜢。
鬥不過那酷酒保,張老闆看了Kin一眼。「你煮什麼我就得吃什麼,哎……店有個性,客人就得變得沒個性。」
Kin隨和的一笑,「真沒個性就不會來這家有個性的店了。」
「好像也對。」他笑了。
坐在吧檯前的安德靜靜的聽著主客間的對話,對這酒館有了初步的瞭解。起碼他知道,這裡的酒和餐是沒有Menu的,要吃喝什麼,端看調酒師和老闆的心情。
和善幽默的老闆有雙澄澈的眸子,這個人……很特別。
和Hermit四目有了短暫的交會,他禮貌的一笑。「第一次來,很期待你會為我端上什麼樣的酒。」臉孔是混血兒的,可他說的中文倒十分道地。
幾分鐘後,一杯粉橙色的調酒遞到安德面前。Hermit酷酷的開口,「『曙光』,希望你喜歡。」
「曙光?」啜了口順口、味道芳香而口感有些複雜的調酒,安德放下酒杯。「很優雅的一杯酒,我可以知道為什麼為我端出這杯酒嗎?」
Hermit很認真的開口,「你的眼中有抹沮喪和擔憂,該是有什麼事困擾著你。曙光是一種祝福,期待曙光能帶走你的黑暗。」
心思十分敏銳的一個孩子。他笑了,有些感動,「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方才旁人叫他時他沒聽真切。
旁邊笑容如陽光般的James朗笑道:「先生,你弄錯了,Hermit不是小兄弟,只是不幸的長得很男人婆而已,她是女生。」即使Hermit不客氣的橫了他一眼,他還是說得滔滔不絕。
「原來是女生,啊……那還真失禮。」Hermit——隱者,有意思的名字。
James活潑健談,任何客人,即使是第一次造訪,他都能聊上幾句。「認錯她性別的大有人在,之前還有個歐巴桑想包養她哩!最絕的是,有個客人還以為我們兩個是一對,而且她還是一號。」
「有這樣的事?」安德失笑。
讓這位看起來很有來頭的先生從方才沉著臉的憂鬱,到現在總算有一點笑容,他很開心。他喜歡每個人看起來都開開心心的樣子。「先生真的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他向來是個熱心腸的人。「需要幫忙的話可以說說看。」
James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雞婆了,別人解決不了的事,他也不見得能幫上什麼忙。搔了搔頭,他尷尬的說:「呃,我知道即使你說了,我們也不見得能幫上忙,可心裡頭有事說出來會比較好些。」
「你有這份心意很難得。」安德啜了口酒,開始有些明白這樸素不起眼的酒館,為什麼能給人溫暖的感覺了。「我的女兒離家至今已經三個多月了。」他從皮夾中拿出相片。「她叫Cinderella,今年二十三歲。」
「Cinderella?」James和Hermit脫口而出,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相片,看著相片中甜美的女孩。「啊……那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