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連續仔細的看了兩回本子上的日期。
兩個多月,她的月事兩個多月沒來了。
大概最近都忙於課業上的事和陪著冷寒袖,因此沒注意到月事的事,若不是今天去 便利商店看到衛生棉,才忽然想到好像距上回來的時間太久了,她會繼續毫無所覺。自 己是未來的醫生還這樣,真是……歎了口氣,她從背包中拿出才由藥房買回來的驗孕筆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浴室。
片刻後,從浴室走出來時,她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口中不斷的喃喃自語,「怎麼 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頹然的坐到床沿。
算算日子,她大概懷孕了兩個月左右。
難道她第一次和冷寒袖……就中獎了嗎?
事情怎麼那麼巧?
懷孕的事令她苦著一張臉。她不必問冷寒袖也知道他不會要這孩子的,可是一個小 生命正在她體內孕育,她何忍就此扼殺?
現在她該怎麼辦?
她和冷寒袖約定的期限是一個月,目前已經過了二十幾天,再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 ,她就要和他分道揚鑣,屆時他們就真的是井水不犯河水,兩人的世界不再有交集,在 這種情況下,她卻懷孕了!
天吶!
她失神的將視線落定在一點上發呆,連有人叩門她都渾然未覺,直到冷寒袖在距離 她約莫七、八步遠的地方開口問:「在想什麼?」
突來的聲音令余允歡驚慌失措。她慌慌張張的將驗孕筆的盒子埋進被子裡,然後故 作鎮定的扯起一抹不自然的笑。
「你……你回來了。」天!他方才沒看到什麼吧?在她還沒想出解決和處理這件事 的方式前,她暫且不想讓他知道。
冷寒袖看著她慌亂而不自然的笑,知道她一定瞞著她什麼。不過,他不急著拆穿她 。
他將手上的大盒子遞給她。「換上,待會兒帶你去一個地方。」
余允歡打開盒子一看,是一套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洋裝。對於他在這段時間送她的東西,她老覺得不知該說什麼。
有時她不禁想問,他送她的衣服、首飾,是不是都是金主給情婦的饋贈品?
曾經,她想拒絕他送的任何東西,可是轉而一想,那只會使彼此的關係更緊繃,一場口角只怕又免不了。冷寒袖不是個多話的男人,可在和她對峙時的每一句話都是既殘 忍又毫不留情。
這一個月,她就暫且壓抑自己的情緒,維持金主和情婦的關係,結束後,她會離開這裡,自然也不會帶走他送她的任何東西。
關係結束了,東西當然要物歸原主。
余允歡站起身,「我到隔壁的房間去換。」雖然再親密的關係都有了,她還是不習 慣在冷寒袖面前寬衣解帶。
「隨你。」也好,他正好可以看看她藏在棉被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一看他 進來,就那麼慌張的藏起來。
待她到隔壁去時,冷寒袖掀起被子——驗孕筆的盒子?他有些怔住了。
莫非……天!她懷孕了嗎?一股油然而生的狂喜襲上胸口。但在不確定她是否懷孕之前,他打算按兵不動。
這麼大的事,他想知道她會如何處理,她若是在乎他、相信他,一定會將這件事說出來和他商量。
愛上一個人,他渴望成為對方的依靠、可以相信的對象。
在余允歡換好衣服回來的時候,冷寒袖早就把東西放回被子裡,看著她一身柔美氣息的洋裝,他的眼神有些呆愣,那樣子令她紅了臉。
「我……穿這洋裝不好看嗎?」她有些不安,沒自信的東拉拉、西扯扯。
令她忐忑不安的不是這件洋裝穿在她身上合身與否,而是冷寒袖凝睇她的眼神。
和他相處這段時間以來,她對他硬留她在身邊的目的愈來愈不明白。
他不是打算羞辱她、折磨她嗎?為什麼她感覺不到他的惡意。反而他對她的好令她 覺得,與其說他只把她當成解決生理需求的工具,不如說他將她呵護得無微不至。
她可以感覺得出來,雖然他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男人,表情也和以往的印象一樣 冷,可是他在用他的方式寵她、珍視她。
珍視她?這會不會只是因為她自己的渴望,才有那樣的錯覺?
「怎麼會?」
他仍沒有多餘的讚美,只是從他的眼神中,余允歡感覺到他的讚賞。
「嗯……你要我換這衣服做什麼?」
「上一回你在報紙上不是看到一家很特別的會員制餐館,我預約了,今天去試試那 裡的晚餐吧。」他從口袋中拿出一條秀雅的項煉幫她戴上。
余允歡看著他,說心裡不感動是騙人的。
他知道她對吃的很有興趣,因此只要打聽到或者有時候她注意到某家館子,不久他 就一定會帶她去大快朵頤。他對她的好令她迷惑,也令她害怕,怕自己在他的寵溺中會 愈陷愈深,到最後無法自拔。
讓她深陷後再拋棄她,這是否是他待她好的原因呢?
「你對我的好,讓我有一種莫名的恐懼。」看著他,她很誠實的說。
「為什麼?」冷寒袖為她搭上一件大衣。夜裡的寒意頗深。
「害怕是更大、更深的折磨。」她跟在他身後下樓,上了他的車。「我一直都不是 很瞭解你。在面對你的時候,我又有不少疑惑。對我而言,你一直是個謎。」
「我一直是個再簡單不過的人。」他坐上車,發動引擎。「不過,即使是再簡單的 人,想真正去瞭解他,只怕也要費一番心思。」
余允歡看著他,緩緩的說:「今天是我們約定日期的第二十五天,再五天我們一個 月之約就結束了,我只怕沒時間多瞭解你了。」幽幽的語氣中別有一番滋味。
「對於離開的日子你倒記得很清楚。」他今天的好心情有些受影響。「真那麼想離 開?」
「我……」她想反問他,不離開行嗎?但她終究說不出口。可是,為什麼他會對她 記得要離開的日子生氣?
她真的不太瞭解他。
冷寒袖冷笑著看了她一眼,「五天內可能會發生的事不少,你確定一定可以離開嗎 ?」
「你……什麼意思?」前一分鐘還感覺到他的好,下一分鐘又受他威脅了。和冷寒 袖在一塊,她深深的感覺到他的忽冷忽熱。
他想,如果她真的懷孕,他怎麼可能讓自己的小孩流落在外,甚至叫別的男人父親 ?
另外,為了防止她把孩子拿掉,他也會叫人密切注意她的行動。
「沒什麼。」冷寒袖專心開著車子,若有深意的加了一句,「我只是告訴你,世事 難料。」
余允歡有些懷疑的看著他,怎麼老覺得他話中有話?又看他心情似乎還不錯的樣子 ,她心跳倏地加快了。
他說這到底有什麼用意啊!
車子裡瀰漫著一股詭譎的氣氛。余允歡打開收音機想聽一些節目,以沖淡兩人沉默 時的奇怪感覺,誰知此刻的節目正好是主持人和一位女醫師談論女人懷孕和時下墮胎潮 的話題。
余允歡立即將收音機關掉,那紅著臉不知所措的樣子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怎麼了?」冷寒袖忍住笑的問。由她驚慌的舉止,他推測她懷孕的可能性相當 高。
「女……女人生……生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好多說的。」老天!方纔那位 女醫生正說到懷孕兩個月的情況,她一時之間只感到頭皮發麻。
「未來的醫生竟然會說這種話。」他挑了下眉。「這樣的節目多聽聽是不錯的,有 些女人就是對懷孕認知不夠,才會去亂墮胎。」
「也許……她們有不得已的苦衷。」那有可能是她未來處理目前肚子裡這小生命的 方法之一,因此她小聲的說。不過,說到這個,她也好奇冷寒袖對她懷孕這件事的反應 ,於是她試探的問:「如果……如果你在未結婚的情況下,發現有女人懷了你的孩子, 你會如何處置那孩子?」
聽她提出這問題,冷寒袖百份之百的肯定她已經懷孕了。
「生下來。」
「萬一……那孩子的媽媽不是你愛的女人呢?」
「我是不可能讓我不愛的女人懷孕的。」他已經暗示她一些他開不了口的事實了。
生於豪門,他清楚不少女人想母憑子貴,希望以此為嫁入豪門的手段,所以在男歡 女愛的遊戲中他一向小心。
他身邊的女人不會有那種機會以懷孕為手段和他談條件,除非他是故意的。
女人可以母憑子貴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男人有時為了得到女人,使些手段似乎也 是必要的。
「再嚴密的防護措施有時仍不免失誤,你又怎麼可能斷定自己能夠百密而無一疏? 」
如果他知道懷孕的人是她,她懷疑他會要那個小孩。
在等紅燈的時候,冷寒袖側頭看她。「我不好色,私生活算檢點,我十分清楚誰可 能懷了我的孩子。」
余允歡忽地有點坐立難安。一個抬眼,她和他正好四目相對。
他以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她:「怎麼,現在還有任何問題嗎?」
他……他知道些什麼了嗎?否則怎麼以那樣的表情看她?
余允歡心虛的低下頭,一路沉默。
☆ ☆ ☆
余允歡約殷若恬在一家從前常約的咖啡館見面。
她今天的神情特別緊張。
「約我出來,怎麼不說話?」殷若恬好笑的看著好友不斷的以茶匙攪拌咖啡。
「若恬,我……」余允歡仍有些緊張,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今天會約朋友出來,主要是希望殷若恬能給她一點意見。原本她也想約羽然的,可 是她最近遇到一些倒霉事,此刻正傷神哩,她不想增加羽然的負擔,而且……有些事找 若恬商量也許比較適宜。
這時,有對男女也進了咖啡館,在余允歡座位後面坐下來。那女子正是陸君怡。
殷若恬微笑道:「咱們是好朋友,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我……我懷孕了。」余允歡紅了臉,好一會兒才說出第二句話,「我現在也不知 道該怎麼辦。」
「孩子是……冷寒袖的嗎?」前些日子余允歡才哭哭啼啼的跟她說冷寒袖可惡的事 跡,因此當她說她懷孕時,殷若恬很直接的就想到孩子的父親可能是他。
「嗯。」
「多久了?」
「快兩個月吧。」
「他知道嗎?」
余允歡想了想,「我不確定,不過總覺得他好像知道。」咬著唇,她說:「我現在 心裡很複雜,我想要這孩子,可是……未婚媽媽的壓力好大。」這正是她找若恬出來的 原因。
殷若恬也是在未婚的情況下,不顧眾人異樣的眼光把小孩生下來。
她啜了口咖啡,然後抬起頭來。「允歡,我覺得懷孕的事情你還是該告訴冷寒袖。 」
他「好像」知道這答案並不完全。「我並不知道他會不會要這個孩子,但覺得他該 是一個會負責的人。」
雖然她知道冷寒袖加諸在好友身上的痛苦,可是能讓人感覺到一些不似表面上看到 的情愫。
他在乎余允歡,只是他的方式強勢而霸道,似乎以此掩藏真心。
「負責?」余允歡有些難過,「也就是說,他今天若是和我在一塊,甚至進禮堂, 只是為了孩子,而不是……而不是真的喜歡我,想娶我嘍?」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他真正喜歡的該是陸君怡而不是我。」她一臉失落的說:「陸君怡是一個美麗且 出身世家的女子,也難怪……他會喜歡。」
殷若恬十分不以為然。她沒見過陸君怡,自然不知道她有多美,可是誰說美麗的女 人就一定能贏得愛情?而且允歡也太沒自信了,她所擁有的外在條件,已經夠令許多人 嫉妒。「冷寒袖親口告訴你,他喜歡陸君怡?」
余允歡搖了搖頭,「他沒說過,可是我親眼看見他們……他們親吻。」
「只是一個親吻就令你否決冷寒袖喜歡你的可能?」殷若恬並不認同她的話。出了 社會之後,她發現很多事情的表面只是假象。「照你這麼說,你此刻懷了他的孩子,想 必親密程度不只一個親吻,可見他更喜歡你嘍?」
「我……」她紅著臉低下頭,想著好友的話。
「把懷孕的事情告訴冷寒袖,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你,相信以他強勢的性子,不可能 讓一個才兩個月左右的小生命剝奪他的幸福,但是,」殷若恬看著她,「若是他希望你 能把小孩生下來,你該相信他的心意,不要再以自卑的心態拒絕他,或是以你的角度去 假設他的想法。」
「我真的可以讓他知道我懷孕的事嗎?」她害怕他會以鄙視的眼神看她。「他會不 會以為我想以孩子綁住他,才……」
殷若恬苦笑,「又來了,你又開始揣測那些仍未發生的事了。」她溫柔的鼓勵道: 「先把事情告訴他,其餘的暫時別多想,嗯?」
余允歡想了一下,終於點頭。「我試試看。」
之後兩人又聊了一些事,才相互道別。
余允歡離開時,仍沒有發現陸君怡就坐在她身後,更不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會落入她 耳中。
以妒恨的目光目送余允歡離開,陸君怡美麗的臉上頓現陰險的表情。
打從再度和冷寒袖重逢,她就不斷地放下身段,想和他重新來過。在和冷寒袖分手 後,她和不少男子交往過,結果仍覺得他還是最好的,因此,她一直努力地想挽回過去 的那段情,她認為以自己的家世和美貌,一定能再度贏回他的心,誰知他根本不領情, 因為他的心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可是一個別說外貌不及她,就連家世也平凡的女子竟然比她吸引人?天,這對她而 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她陸君怡在男人面前還沒丟過那麼大的臉,冷寒袖竟然不接受她的熱情,還說他們 怎麼樣也不可能回到從前,充其量只能是朋友。
他把一個天仙美女當朋友,卻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動心?
她嚥不下這口氣。
不,她陸君怡得不到的男人,也不讓他得到幸福。她絕對不讓他稱心如意的和那名 叫余允歡的女子在一塊!
她要破壞,使盡手段也要破壞他們。
其實要讓余允歡離開冷寒袖並不難,因為她似乎不知道他愛她的事實,或許是窮人 的自卑心態使得她認為不會有那樣的好事發生在她身上,而且聽方才余允歡和她朋友的 對話,她似乎以為冷寒袖愛的是她陸君怡。
有這樣的條件,她還怕無法使他們分手嗎?
不過,余允歡懷著冷寒袖的孩子倒是個大麻煩。
看來要完全分開他們,那孩子是留不得的。
陸君怡下定決心,為了得到冷寒袖的愛,她必須盡快採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