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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感新娘 第一章 作者:夙雲

  岳雨嬋生活在一個很快樂的家庭中,至少在十八歲以前,的確是如此。

   她是個獨生女,爸爸是大學的美術系教授,媽媽是一名家庭主婦,而她則是父母親的「掌上明珠」。他們一家三口,相處融洽,既快樂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直到雨嬋十八歲,高中畢業後,她的父母親決定送她到英國去念藝術學校,於是為她安排好一切,預計讓她十一月到英國去。

   但,誰也沒有想到,在八月間,她的父母卻因一場車禍,雙雙去世。這突然降臨的惡噩,使雨嬋在一夜之間成為孑然一身的孤女。

   當她匆匆趕到醫院去見父母親最後一面時,奄奄一息的父親仍不忘交代雨嬋一定要到英國唸書。因為,英國倫敦,正是她父親當年留學之地,而且,他也是在這裡與她的母親相識、相戀,締結了一段美滿良緣。

   他十分希望他的女兒能到英國「看看」。

   雨嬋含淚地答應了。

   辦完喪事之後,過了三個月。在十一月中,雨嬋真的依言打包行李,就這樣獨自一人飛往英國。

   十一月的英國,與台灣迥然不同。

   此時的倫敦,已是白雪綿綿下個不停,對雨嬋而言,無異是「天寒地凍」——冷到骨子裡去了。可是當地的英國人卻好像很習慣這種幾乎是零度的天氣。

   雨嬋住在寄宿家庭裡。這房子原本只有一位獨居多年的老祖母,老奶奶對雨嬋,——這位來自台灣的留學生——十分疼愛,幾乎是無微不至地照顧雨嬋,讓雨嬋稍減了離鄉背井的寂寞。

   來英國一個星期,在一切都大致安排妥當之後,雨嬋開始獨自一人四處遊玩。要去歷史悠久的大英博物館。

   一大早,她就興沖沖地出門了。

   倫敦的街道上是一片銀白世界,地上的雪積得都有好幾公分厚了。這種大雪天,一般英國人大概都在店裡喝茶聊天,或是在家裡避寒,非不得已,誰要出門呢?

   晃著,晃著,不遠處的景象令雨嬋匪夷所思起來,原來,在她前方出現一群很奇怪的外國人,居然冒著大雪在那兒戰戰兢兢地扛著攝影機拍攝。

   他們在拍什麼片?又是什麼天大的理由,讓他們一定要在這種鬼天氣拍攝呢?

   雨嬋有著中國人愛看熱鬧的個性,她決定要走上前去好好瞧一瞧。她站的位置正是倫敦相當熱鬧的商業中心,前方矗立著一幢富麗堂皇十八世紀造型的建築大樓,高雅古典的設計,融合古代現代的建築特性,大樓正前方懸掛著巨大金屬刻字的扁額——渣達銀行。

   雨嬋知道,它是歐洲相當有名的一家大銀行。

   她停足在銀行門口的另一側,想一瞧究竟。

   然後,她看見一名挺拔男人的背影,他正對著那群攝影師破口大罵。而那群外國人則只是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地應對著。

   那名男子的氣勢逼人,真有君臨天下的感覺。

   「這不是我要的style!」東王天泓發飆了。「我要一個景:在雪地的渣達銀行門前,一位新娘子,她要像個——不屬於這凡間的精靈……」天泓氣急敗壞地嚷叫,咒?的話語,中、英交雜地流洩而出。

   中文?他會說中文?雨嬋呆愣了一下。不過,他一長串的咒?

   令雨嬋有點鄙視他,雨嬋覺得他是個很沒氣質的人。真是可惜了他那挺拔的背影!雨嬋不禁嘀咕。

   所有的攝影師及工作人員真的都快崩潰了。他們一點也摸不著總裁的心理。

   東王天泓,他到底要什麼?

   要拍銀行的廣告?好啊!為了提高渣達銀行的知名度,為了讓渣達銀行形象更好,廣告是理所當然的事。別看渣達銀行已是歐洲第一大商業銀行,東王天泓可不會以此而滿足,他明白,商場上瞬息萬變,不能稍微懈怠,他要渣達銀行是世界第一銀行。

   所以好還要更好。為了這個目標,天泓提出許多新方針,其中之一是拍廣告,讓銀行可以聲名遠播,將形象傳到世界各地。

   但是,拍廣告需要這位渣達銀行的首腦東王天泓總裁親自出馬嗎?根本是不必要啊!總裁下面人才濟濟,要什麼人沒有?

   這是工作人員狐疑的第一個問題。而第二個問題是:拍銀行廣告,要一個新娘子干?!這二者,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相隔十萬八千里的東西啊!

   沒有人能臆測到總裁的心思,而東王天泓仍在叫?。「今天不給我找個像我描述的那一種新娘子,就耗到太陽下山,大家都別收工,等著挨餓凍死吧!」

   每個人都快瘋了,偏偏又沒有人敢問總裁:「你找個新娘子要干?!」大家只敢竊竊私語,各自交頭接耳,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浪費了。

   雨嬋站在角落,聽見一些工作人員低聲地交談著,她隱約聽見他們討論的話題——新娘子與銀行。

   她靈光乍現,不禁大聲嚷嚷。「當然有關係啊!銀行就像人們心中的新娘,你找到一家好銀行,就像找一個終生的伴侶,是一輩子最牢靠、最有保障的事啊!不管儲蓄、投資、基金、房貸或各種交易……現代人與銀行是脫離不了關係的,銀行就是你的新娘,新娘就像銀行——」

   這一陣甜美的聲音,像是炙熱的陽光,燃燒了天泓冰冷的心,終於有人能夠「領悟」到他心中的想法了。

   她——她是誰?

   東王天泓倏地回頭,尋找那位與他心靈相通的女子。

   然後,他看到了她。

   湛藍的深潭遇上黝黑的眼瞳。

   時光,彷彿停止。

   她,就像是百合花般神聖而不可侵犯,如此高潔清純,不染紅塵半點俗脂煙氣。如白紙般淨純,一點也不像世間的女子,反倒像來自東方的仙女。

   天泓的心思好似漲滿了絲絲縷縷的情愛,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奇異溫暖的感覺。那就好像是在紛擾的俗世中,你頓時大徹大悟,終於知道這輩子所要的是什麼,終於追尋到你生命中,比自己還重要的東西的那種感覺。

   在這須臾之間,天泓就已深深明白,這個女子將會在他生命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了。

   雨嬋被他那雙能震撼她靈魂深處的藍眸給窺視得相當赧然,幾乎不知所措。

   她從來沒見過像他那樣的男人,藍眼冷得像冰山,但又感覺他全身散發出一股熱力,氣勢逼人,彷彿是天下第一、唯我獨尊的樣子。

   她覺得他真是鶴立雞群,卓爾不凡。

   尤其,他那一股天生散發出來的豪門尊爵架勢,雨嬋猜想,他應該是個貴族,是個大人物。她猜的還真是八九不離十,因為,他是堂堂東王家族的大公子——東王天泓。

   天泓灼熱的目光好像要吃掉她的樣子。雨嬋相當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回過神後,她充滿歉意道:「對不起,我多嘴了!」

   「不!不會」他走向她,用著饒富興味的聲音道:「你說得很好,你竟完全看穿了我的想法!」他加重「看穿」二字。「我相當驚訝。」他走到她面前,不等雨嬋反應,便自顧自地命令道:「做我的新娘子。」

   新娘子為什麼——雨嬋頓時覺得眼冒金星,她聽錯了嗎?還是他在胡言亂語?

   在她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之際,天泓已握住雨嬋的右手,旋即轉身對下屬交代。「她就是廣告片的女主角,也就是我的新娘子,你們快去準備婚紗禮服。」

   工作人員及屬下皆面露驚奇之色,不過,隨即恍然大悟,對,東王總裁有一半中國血統,難怪要找個東方新娘!?

   天泓猛地回首,對雨嬋露出一抹粲笑,可惜,卻迎上雨嬋凶神惡煞般的臉。「你……是誰?」她不悅道。「哪有人像你這麼自以為是,妄自尊大的?我又沒答應做你的女主角,你怎能擅自作主?你憑什麼?

   天泓欲一副老神在在、神采飛揚的模樣,他不疾不徐道:「我是王,我當然有權力選妃。我絕對有這得天獨厚的能力!我的新娘子——「瘋子,神經病!你哪是王?我看你是混蛋、白癡、秀逗……」雨嬋用中文罵他,直到詞窮了。她才罷口。

   天泓卻噗哧一笑。「罵得真好,我親愛的新娘子。」

   「你——」雨嬋頓然發覺眼前這位霸漢真的很可怕。她開始覺得自己的處境堪慮了。

   只是,她好像拿這個陌生人沒轍,因為,她發現自己好像無法不聽他的話,他話語中散發著令人不得不遵循的王者口吻,所以,帶點莫名其妙,帶點心不甘、情不願,又帶著點不高興,雨嬋還是當上渣達銀行廣告片的女主角。

   經過一天的折騰,終於在下午四、五點左右,拍好了這支廣告片。不過,此時,天空還是和大白天一樣明亮。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歐洲的冬天,往往要到夜間九點過後,太陽才會下山。

   雨嬋換下拍片用的新娘禮服,穿上了原先的樸實衣裳,這一天下來,竟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仙履奇緣」中的灰姑娘一樣,十二點一到,從光鮮華麗禮服的包裹中轉眼變成衣衫襤褸的醜小鴨。唉!在經歷父母車禍驟逝之後,她更是體認到世上的無常,她覺得世間不過是一場空,榮華富貴,她已毫無追求的慾望,她只想做個平凡的人,因為,平凡才是一種幸福。

   當她從更衣室走出來,卻一頭撞進那位黑髮藍眼的大帥哥懷中。而風度翩翩的東王家族大公子劈頭第一句話居然是:「你羨不羨慕過皇宮中的生活?」

   雨嬋冷冷瞪了他一眼,四目交對,她悻悻然道:「不羨慕。」接著還用力補充道:「我厭惡極了!」語畢,她就轉身想走人。

   不過天泓急急衝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高大的他,使雨嬋進退不得,天泓語氣急切、單刀直入說:「這幢大樓,就是你眼前看到的渣達銀行的,只要點個頭,你就可以成為總裁夫人了,渣達銀行就屬於你。」

   「總裁夫人?」雨嬋嗤笑道。「第一:我不知道這渣達銀行的『老頭』到底是何方神聖,讓你這位神經短路的陌生人站在這兒跟我說些不著邊際的瘋話。第二:我不稀罕這間你當做寶貝的銀行!」她尖銳地道。「請讓開。不然我會尖叫——」

   天泓倏地低頭,與她眉對眉,眼對眼,他離她咫尺而已,這種頗親暱的舉止,對根本還不知他是誰的雨嬋而言,實在是無禮得可以了。她橫眉豎眼,逼自己不准面紅耳赤。她努著唇,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到——底——想——怎——樣——」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沒想到,這男人竟如此恬不知恥,反而大言不慚道:「我想吻你。」

   下一秒,一個耳光已重重甩向東王天泓,而雨嬋鄙視至極地咒?著:「你這不要臉的色狼,我要去法院告你騷擾——」

   天泓藍眼中驀地燃起兩簇火花,這女孩真不好惹啊!半晌間,他抓住雨嬋的手臂,用力扣住她,低嚷道:「你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被人打,只有你敢這麼對我!

   你實在應該受點處罰——」惱羞成怒的他,氣極敗壞地拉著她往渣達銀行的大廳走去。

   「干?!放手!放手!」雨嬋尖叫著。「救命啊!救命!」

   「叫啊!叫啊!沒人敢奈我何的!」他將她拉往電梯內。「你最好認命,你現在四面楚歌!」

   雨嬋在電梯內拚命反抗,她不知道電梯到了幾樓,不過當電梯門開時,外面已有一些西裝筆挺的英國人,顯然正在等電梯,雨嬋心生喜悅,機會終於來了。

   她倏地高喊:「救命!救命……他非禮我,他是壞人……」

   結果卻大出她的意料之外。難道是世態炎涼,人情淡薄到對一切都見死不救,都視而不見了嗎?居然沒有人理會雨嬋,雨嬋覺得自己鐵定完了!

   這群英國人竟向這位對她施暴的男人必恭必敬,彬彬有禮,他們向他鞠躬,齊聲道:「總裁好!」

   天泓對他們頷首,不顧眼前這女人的撒野、叫?,神色自若地笑著道:「你們好!」

   雨嬋頓時安靜了。她被「總裁」兩個字震得頭昏眼花,啞口無言。他……是總裁?渣達銀行的老闆?

   她一臉驚魂未定。還在失魂落魄中,她已狠狠地被摔進一張豪華的沙發椅中,她急忙坐起身,環視四周,這是一間氣派非凡,格調高雅的辦公室。

   她正襟危坐,天泓則站在她的正前方,隔了幾乎三公尺遠,他對她微笑道:「你乖多了,沒嚇到你吧!」

   「你——」雨嬋用力揪住自己的大衣領口。「你要干??」

   她神色恐慌。

   天泓擺擺手,輕聲細語道:「我沒想幹什麼,只是不能放你走。」「不能放我走?」雨嬋秀眉輕蹙,這論調好奇怪啊!

   「好啦!」天泓堆了一臉的笑。「我想,我們在重新認識彼此。我先自我介紹,好嗎?」

   「隨你便。」雨嬋沒好氣道。

   天泓卻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惡劣口吻,他興高采烈地介紹著自己。「我叫東王天泓,是中美混血兒,『東王』這姓氏,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啊!我常年住在英國,所以談話有嚴重的英國腔,中文不是很好,請勿見怪——雨嬋不由自主地嘀咕道:「是啊!你還會罵中文的髒話呢!

   這叫中文不好?」此話有待商議。

   天泓抿嘴而笑。「抱歉,被你聽到我罵髒話,外國人聽不懂中文,所以,很多時候,我比較放肆一點。」

   雨嬋悶不吭聲,只是斜眼看著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天泓又續道:「我今年三十三歲,未婚,其實,我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不過——」

   「奇怪,你跟我說這些干??這些與我何干?」

   「有。」天泓正經八百地回答道:「當然與你有關。」他又喋喋不休地說:「坦白說,渣達銀行是我的,我的名下還有汽車業,重、輕鋼鐵業,房地?,信用基金,債券,股票……」

   然後他風趣地說:「我是東王財閥的總裁,事業有成,堪稱青年才俊。希望在你眼中,我不會像你剛剛說的——渣達銀行的總裁是名『老頭』!?」他猛眨眼,一臉笑意。「我像嗎?」

   雨嬋莫名地紅了雙頰,有些無奈地道:「你到底要怎樣?」

   「我——」此時此刻,天泓閃亮迷人的湛藍眼睛,流露出充滿柔情溫暖的光芒,他嘴角上揚道「說出來,也許很不可思議,很驚世駭俗,但這確是千真萬確,沒有半點虛?。」他真摯誠懇道:「我對你是——一見鍾情,我想,我想,我愛上你了,我要娶你。我們——結婚吧?」

   雨嬋又是一陣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在驚訝之後,她開始振振有辭地反駁。「第一:你說『你想』你愛上我了?你想——這二字太不切實際,也太荒唐了,我無法接受。第二:我從不相信電光石火般的愛情,那太容易從絢爛歸於平淡,這種一觸即發的愛情,都會以悲劇收場。我只相信細水長流,才會天長地久。第三:憑你東王公子,要什麼女人會沒有?從名門豪閥的貴族千金到社交名媛、歌女舞者甚至酒國名花,你會缺少嗎?你怎?會看上我這個毫不起眼的黃毛丫頭:我今年都還未滿二十歲呢!我想,你一定是一時的興致,很抱歉,我恕不奉陪。第四:我生平最討厭、最鄙視的就是全身都是銅臭味的人。」她有條不紊,一五一十地?述出自己的想法。

   長篇大論後,她立刻起身,轉過身子,目中無人地做下結論。「抱歉!你的遊戲,我玩不起。我先告辭了!」她走到門口,旋著門柄。

   身後傳來天泓無比威嚴的聲音。「冷在骨子裡的美人!」他居然如此地稱呼她。「你知道以阿的『六日戰爭』吧!以色列輕易地在六天就擊敗了阿拉伯。我的人生哲學也是如此——速戰速決。我保證,六天後,我要你做我的新娘子。」

   天泓的聲音充滿自信。

   雨嬋倏地轉頭,犀利地回道:「你一向是這麼自大驕傲的嗎?你以為我會像阿拉伯人那麼不堪一擊嗎?那麼容易被以色列人打敗嗎?哼!真是笑話一籮筐!」嘲諷的語氣毫不留情地傾洩。

   她打開門,?頭挺胸地走出去,臨行前,她還聽到天泓的呼喚。「我親愛的冷在骨子裡的美人——」

   雨嬋快速打斷他的話。「變態的東王『老』先生——我勸你最好去看心理醫生,好好治療!」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六天,總共一百四十四個小時。雨嬋終於不得不承認,她碰到了一個「大麻煩」,而這個大麻煩,是二十四小時分分秒秒,馬不停蹄,緊迫釘人的「牛皮糖」!

   第二天。

   她起了個大早,才剛梳洗完畢,走下樓,電鈴聲已響起,她覺得好巧,會是誰呢?打開門一瞧,一大束百合花出現眼前,卡片上寫著:「嫁給我!」

   帶著慍怒的她隨意吃完早餐後,決定到街道上走一走,結果,她一出去,每隔十分鐘,就會有不同的鄰家小孩送一朵百合花,花上有紙條,紙條上寫著:「嫁給我!」不久,她的雙手已經花滿?患了。

   很快的,這個小鎮的每個人都知道了這件奇聞軼事。

   雨嬋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回家倒頭大睡。不過,當她下午醒來後,下樓一瞧,那位英國老祖母正尖叫聲不斷。「你看!你看!小嬋!每個小時都有人送大把的百合花給你呢!以這樣的速度下去,我們的小房子很快就擺不下花了——是誰?哪位公子哥如此的羅曼蒂克?」

   沒錯,送花的事一直持續到第一天的凌晨十二點整。老祖母的家,最後連樓梯口也塞滿了百合花。

   雨嬋決定要離家。這種送花方式讓她吃不消,她想躲一躲,暫避風頭。所以,一大早她就坐地鐵到市區去,想逛一逛鬧市區的商店。走著走著,到了倫敦西區的龐德街上。

   結果,下場更是淒慘。

   只要當她望著櫥窗內的小飾品或衣服等,即使是無意的看一看,可是,不到十分鐘,高級店內的服務員就急急地衝出來找尋她,將手上一大袋的衣物與飾品交給雨嬋。「小姐,這是你買的,請你收下!」

   雨嬋感到莫名其妙,店家卻自動解惑。「有位神秘的紳士已替你付過帳了,那位先生相當富有呢!付錢刷卡,二話不說。

   小姐,我們誠心歡迎您,一定要再度光臨喔!」

   雨嬋握緊衣服袋子,就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位「紳士」是誰。她稍微打開袋子瞧瞧,上面放著一張小卡片,她把卡片取出打開,那個她已經爛熟的三個字,再度躥入她的眼瞳中——嫁給我!

   她雖然咬牙切齒,不過,卻完全束手無策。一整天下來,她雙手提滿物品,此時的她好像一位購物狂,正要滿載而歸。

   很快地,她的雙臂就疲軟無力,因為,袋子太重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輛計程車已在她面前停下來。司機說明來意「有位先生請我來載你,他說:你看到百合花,就會知道他是誰了。」車內有一大束百合花,放在前座。「小姐!請上車!」

   雨嬋頓時明白,東王天泓一直在遠方觀察她,只是,他一直故意不現身,默默地藏身在角落裡。

   雨嬋不甘心之餘,給他來了個「計中計」,她將衣物全都丟在後車座,然後道:「這些東西全送給你。很抱歉,我不要坐你的車。」語畢,轉身直直向前走,繼續逛她的街。

   她雖樂得兩手清閒,不過,情況還是一樣,她所到之處只要在櫥窗前晃一下,不用幾分鐘,櫥窗裡的東西就跑到她的手上了。只是,現在,她雙手不用提了,因為服務人員自動地把包裝袋放在那輛計程車裡。而且,那輛計程車就一直跟隨著她。

   那一天,她一直走到兩腳無力。最後,她輸了,因為,她不得不上那輛計程車,讓車子送她回家。

   第三天。

   雨嬋覺得東王天泓讓她丟盡臉了。

   今天,她暗自決定要足不出戶。她自以為是地想,家——還是最安全的,她不相信東王天泓有本事將她的家——保護她的城堡,給剷平了。

   可是,事情還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轉眼間,她的家門外來了一群很可愛的小孩子。

   他們說:「有一位很富有的紳士,花錢請我們千里迢迢從奧地利來到英國倫敦,要?您——這位令他心儀的女子歌唱,唱出愛之曲。」

   而他們,正是世界著名的奧地利維也納兒童合唱團。

   這件事立刻轟動了這個頗?保守的小鎮,當這群孩子高聲歌唱時,清亮悅耳的歌聲令雨嬋不禁怦然心動了,不過,她仍狠心地關上門窗,不理睬那群看來天真活潑的小孩。

   可是那位英國的老祖母卻於心不忍地說:「小嬋,你太狠了吧!那些小孩在外面受寒受凍地?你高聲歌唱,你怎能這樣置之不理?」她不禁責怪起雨嬋來。

   雨嬋反斥道:「祖母,你不懂,我不能開門,若我一開門,豈不是表態要嫁給他了嗎?」說完,她倏地發現自己吐露了心事,不禁雙頰脹紅起來。

   沒想到老祖母卻格格直笑。「你喔!真是顧慮太多的小丫頭,如果我被那麼會製造情調的男人追求,我一定會毫不遲疑就點頭說好的。」「為什麼?」雨嬋不可思議地問道。「儘管彼此只認識三天或四天而已,也可以嗎?」在她的觀念中,總認?一定要對生命中的另一半有很深的認識,才會放心地將自己的一生交給對方。

   「因為,相愛——並不是講究時間的長短。你能保證——在與你的男友交往十年之後結婚,你們就真能白頭偕老嗎?有很多例子,反而是因為認識太深而分手。任何事情,沒有絕對邏輯,也沒有對與錯。尤其是愛情,常常總是瘋狂的,很難令人理解。可能,他找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你。就那麼簡單,所以,他愛你,他追求你,他要娶你。」老祖母邊說邊俏皮地猛眨眼睛。

   雨嬋噤口不語。

   老祖母續道:「追求你的那位男士,真像是中古世紀的武士呢!那麼驍勇善戰,鍥而不捨,而你,就像是在古堡中的美人,等待武士來迎娶……」老祖母勾勒著美麗的童話故事。

   「拜託!」雨嬋聞言哭笑不得,真是拿老祖母沒轍。

   沒想到,老祖母突然一語雙關道:「小嬋,你一定要把握住現在所得到的真愛。愛,不是隨時可得,反倒是稍縱即逝的。被愛的感覺很好,你應該好好珍惜,不要糟蹋,不要輕視,很多時候,當你驀然回首,就會發現,一切已如過眼雲煙,到那時,你再感歎或是後悔也來不及了。」老祖母頓一頓又道:「你看,像我落得老年獨居下場,只因為在我年輕的時候,只知玩樂,從不好好正眼瞧一瞧曾愛過我的人,很快地,歲月如梭,他們一一離開我。轉眼間,我已是白髮蒼蒼了——」

   「老祖母——」聽著老祖母的遭遇,難過之情頓時浮現在雨嬋心中。雨嬋握住老祖母的手。「可是,可是,像這樣,是很冒險的。」她還是躊躇不已。

   「傻瓜,人的一生,任何事都像一場賭注,都在冒險。你在賭,你要不要來英國唸書?或是,你在賭,你做這個工作會不會成功?你在賭,當你走到岔路時,要向東或是向西眾人的一生,根本離不開『賭』這個字的——」

   「可是,可是,——」雨嬋說了好多個可是,卻無法說出一句反駁的話。

   老祖母笑了笑。「算了,不理你。」她蹣跚地起身。「我要去招待那些奧地利的小朋友們了。」她走了出去。

   之後,老祖母聯合當地的鎮長、神父,大家一起邀請維也納合唱團到當地的教堂,鎮上所有的居民都到教堂去聽歌。

   雨嬋原本不去,不過,小朋友們說:「『女主角』不去,我們也不敢去教堂,我們寧願在雪地裡受凍。」

   雨嬋看著居民殷殷盼望的目光,最後,不得已,她只好硬著頭皮去教堂了。

   那一天,雨嬋收到許多居民的感謝話語。

   他們說道:「因為你被追求,所以,我們才三生有幸,得以聽到世界級的維也納合唱團?我們獻唱,這種難忘的經驗,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居民開心的笑容深深印在雨嬋的心版上。

   那夜,不知為何,雨嬋含笑入眠。

   第四天。雨嬋溜去大英博物館,她在博物館內待了一整天。

   她覺得,這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她不相信,東王天泓有本事把博物館也給買下來。

   那天,她真的很安全,沒有碰到什麼不對勁的人與事。

   第五天早晨她起床後,依例看了看英國報紙。

   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大跳,她差點以為自己是英文白癡,看不懂英文了。不過,斗大的標題確實令她震撼不已。上面寫著:「東王家族長子東王天泓揚言要收購大英博物館,他開價一兆英鎊……因而與英國政府官員?生強烈衝突,他甚至聲明:將會上呈英國女王……東王李雯強烈斥責東王天泓,因為,大英博物館歸屬公有,豈能變賣?評論家則評論道:這將成為歷史上的笑話……」

   雨嬋失神地放下報紙,這次,她不得不相信了,東王天泓對她,的確是絕對的真心。否則,他怎?如此瘋狂?

   老祖母看了報紙,劈頭第一句話就是:「你昨天去博物館了?」

   雨嬋郝然地點頭。

   老祖母?哧笑個不停。「有意思!有意思!不愧是東王,做事果然不同凡響,連追求女人都別出心裁!」

   那一天,雨嬋待在家中,她哪兒也沒敢去。她可不知道,今天東王天泓還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長夜漫漫,夜深人靜。奇?似的,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雨嬋左等右等,直到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這是第六天的凌晨開始。雨嬋強迫自己心如止水。因她心底知道,如果他只是一時被她的外表迷昏了頭,而整整五天喪失理智,在第六天時,他頭腦清醒了,遊戲玩膩了,而不再出現,她並不能說什麼,畢竟,像他這種空心花蘿蔔,若對她這名黃毛丫頭動了真情,那可是世界一大奇聞了。

   她如往常一般。洗個熱水澡,再上床睡覺,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沒認識東王天泓,沒有這些天的瘋狂……可是凌晨三點,雨嬋又被吵起來了。

   忽然間,聽見一個透過擴音器的聲音,正對著她二樓的窗戶大叫著:「冷在骨子裡的美人——」這句話,重複了近百次。

   雨嬋一股腦地跳下床,打開雙層的玻璃窗,半晌間,她已冷得簌簌發抖。不過,她顫抖的原因不止是因為窗外的天寒地凍,而是那一個瘋子正站在圍牆外。

   「你——」

   她還來及說些什麼,天泓已滔滔不絕道:「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因為,『大英博物館』我真的沒法買下來,雖然我很有錢,但是國寶是無價的,是不賣的,我無法買下來送給你——」

   天泓對著擴音器,用中文喋喋不休地說,雨嬋深怕吵醒別人,只好大叫道:「你快回家,有事明天再說!」

   「不——」天泓狂喊道。「我受夠了!今天是六天的最後一天,我一定要你答應做我的妻子。」他還是相當強硬。「否則,我——」

   雨嬋秀眉用力一撇,她實在討厭他那狂妄的霸氣,以及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的態度。她不服輸地咆哮著:「你要怎樣?我說,不嫁!不嫁!就是不嫁——」「砰」一聲,她關起窗戶,衝到被窩中,繼續倒頭大睡。

   不過,她的耳朵卻十分注意著窗外的所有聲音!她實在很怕那個狂人又拿著擴音器大吼大叫,若真是如此,她會無地自容,也沒臉再繼續待在這小鎮上了。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是凌晨四點,外頭一片安詳,雨嬋自以為是認?,他——應該敗興而歸了。

   她稍微小睡了一下,不過,睡得很不安穩,她?頭看看鬧鐘,清晨五點整。終究還是按捺不住,索性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想瞧一瞧雪景,唉!也許是自己心中有那麼一點期待吧!

   一看到窗外紛飛的白雪,她的臉立刻慘白得像冰霜一般,她倏地開窗,對外尖叫道:「你瘋了啊!你想凍死嗎?你快回家!」

   「不!」天泓拒絕著,不過,聲音顯得如此無力,似乎他的精力也快用盡了。「你真傲,真冷!不過,你若不答應我,你會遺憾終生的,因為如果你不嫁給我,我就一直站在這兒,直到凍死——」他有著破釜沈舟的決心。

   雨嬋用力咬住下唇,驚悸的淚水一傾而下。「瘋子!你是瘋子!」心一橫,二話不說,用力關上了窗子,不理睬他。

   天泓的心寒了,他的心比這冰天雪地還要寒冷,她——真的無動於衷?他連自己的生命都賭上了,結果她還真是冷到骨子的女子,一點也打動不了她的心!

   雨嬋坐在地上,靠著牆壁,低頭啜泣著,她的自制力已瓦解,自尊心也被一點一滴地消蝕殆盡,但是,她還是害怕、恐懼,因為,這樣的婚姻……她敢孤注一擲嗎?她敢放開一搏嗎?

   而且,婚姻又不是兒戲,她才認識他不到一個星期,她只知道他的名字,其他則毫無概念,這太冒險了。她一向認?,一輩子只能結一次婚,奉獻出全部的自己,給最心愛的男人。婚姻是很神聖的。她能嫁給一個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深愛他的男人嗎?雖然,她承認他的確激起她心中的漣漪,畢竟,東王天泓是個無懈可擊、人中之龍的大人物,但也僅此而已。

   想著想著……雨嬋愈來愈理不清自己紛亂的心緒,一轉眼,時間又過了半個小時,她突然瞄瞄鬧鐘,大吃一驚,天啊!

   天泓他——她跳起來,看著窗外的景象,然後,她的心臟彷彿突然停止了。

   東王天泓倒在雪地裡。

   下一秒,她狂奔下樓,火速打開大門,赤裸著雙足,她根本連要穿鞋都忘得一乾二淨,她就這樣裸足狂奔在雪地上,不一會兒,她撲倒在天泓的身體上面。

   「天泓,天泓——」此時的天泓血色全無,身體冰冷,毫無反應。「天泓,求你,醒過來,求求你——」雨嬋見狀,頓時淚如雨下。

   「天泓——」她哭喚著。「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固執,求求你,醒過來,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願意嫁給你,我願意嫁給你,我願意——」她的手輕輕碰觸天泓蒼白如蠟的面頰與紫白色的薄唇,豆大的淚珠滾滾滴在天泓的臉孔上。「天泓,天泓,我要嫁給你,我要嫁給你,我要嫁給你……」

   她不知重複了這句話多少次。不過,很快地雨嬋的聲音消失了,因為,天泓已用他那冰冷的唇,吻住她的芳唇,雨嬋頓時瞪大杏眼,雙眸盛滿狂喜、驚訝與害羞,她雙拳緊握,想用力捶打他,可是天泓卻用四肢緊箝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我的初吻泡湯了。」雨嬋只能這樣嘀咕著。

   他們就這樣在雪地中瘋狂地擁抱在一起……許久之後,雨嬋對天泓喃喃道:「我怕,我們才認識六天,我都不知道你——」她仍然說出了她的擔憂。

   天泓一點也不以為意。「有關係嗎?其實,我們應該早已認識許久了,也許就在上一輩子,我們也是夫妻呢!」他緊緊摟住她。「這輩子,若你嫌我太性急,那麼,不妨就當作——我們是相親結婚的好了。」他說得像真的一樣。

   「相親?」

   「是啊!這不是中國古代男女結婚的一種方式嗎?雙方都不認識對方,只有在新婚之夜洞房之後,才知道丈夫與妻子的長相。」天泓突然淘氣的一笑。「看樣子,你還是很叛逆喔!因為,你偷看了你丈夫的容貌,你多認識他六天——」

   「唷——」雨嬋不由得喊冤起來。「你這是什麼怪論調?一切好像是我的錯?不過你欺負我,還裝死騙我,這筆帳該怎?算?」她努著嘴。「還沒結婚,就敢欺騙老婆?」

   天泓不懷好意的笑著。「新婚之夜,看你要怎樣就怎樣,一切聽你發號施令!我的老婆大人!」

   雨嬋倏地羞紅了臉,天泓滿足的親吻她,他幽默道:「這場六日戰爭,總算因我的『苦肉計』而一舉成功,得到美人青睞。中國人有句話:娶個老婆好過年。而我,如今要實現這句俗語了。」語畢,天泓哈哈大笑。這輩子,就屬今天,他最快樂了。

   雨嬋害羞地嬌喃著將頭埋在天泓的胸膛上。

   「冷在骨子裡的美人——」天泓輕輕喚她。

   「我有名字的,別一直叫那個稱謂。」雨嬋忍不住嘲笑他:「你喔,遜斃了!都要結婚了,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天泓輕笑道:「我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我都查得到你住哪兒,怎?會查不出你的名字?我只是想等你親口告訴我,我喜歡那種感覺,那表示你答應要做我的妻子了。我的愛人,你的名字是——」他低頭輕問道。

   「岳雨嬋。」她輕輕答道。

   「岳雨嬋?岳雨嬋!」天泓重複念了二三次,而後讚美道:「很好聽的名字。」帶點好奇的,他又問道:「你幾歲?」

   「十八歲。」

   「十八歲?」天泓驚呼。「你竟未滿二十歲?」他語帶憐惜,隨即莞爾一笑。「沒關係,我保證,我會寵愛你一生一世。」他拉她坐在雪堆上。「我要好好瞭解你,但不是在這裡,我不希望你以為我在虐待你。」他拉她起身。「走!我們離開這裡。」語畢,他輕而易舉地橫抱起雨嬋,還振振有詞地說:「我不准你的美腿凍傷了。」

   他唯我獨尊的柔情,令雨嬋心田暖烘烘的。她終於領悟到:全天下,只有一位獨一無二的東王天泓,而他即將成為她的丈夫……他們的婚禮很簡單。

   天泓刻意帶她到倫敦郊區的教堂,舉行了一場無人打擾的婚禮。

   他並沒有告訴奶奶結婚的事,他知道奶奶一定會反對。她不會接受像雨嬋這樣一個涉世未深,又是一介平民的小丫頭。

   所以,他寧願偷偷結婚,來個先斬後奏。

   知道他結婚的,只有他的大弟東王天煒,天煒還趕來參加他們的婚禮,所以,只有天煒看過岳雨嬋。天煒當然也守口如瓶,他是不會向奶奶告密的。因為天煒本來就對世事都漠不關心,雖然他心底十分詫異於大哥這個突然的婚禮。

   舉行婚禮時,天泓取出一隻手鐲,戴在雨嬋手上,他雙目炯炯有神的對雨嬋道:「這是我們東王家的傳家之寶——翠綠玉鐲。每一代,它只傳給長媳,這也表示長媳的地位特殊且不凡。現在我將它送給你,這也是我愛你的表示之一。」

   雨嬋注視著那翠綠、晶瑩剔透的玉鐲,她的雙眼不禁有些潤濕。

   之後,他們離開教堂,天泓把車開往溫沙城,帶雨嬋到達他們的新居。

   天泓似乎有意隱居,所以連房子也買得很偏僻。那是一幢三層樓的普通房了。對此他可是歉意連連。「對不起,小嬋兒,讓你住在這麼平凡的地方——」

   「住在這麼平凡的地方?」雨嬋眼底浮現迷惑。「這裡會平凡嗎?我倒覺得這裡像座古堡呢!她傻笑著。

   天泓搖頭微笑。「你喔,我可愛的小美人,怎?這麼知足?」

   語畢,他把車停好後,大叫著:「好,新郎要抱新娘入洞房啦——」他不由分說的抱著雨嬋下車。

   天泓抱著雨嬋走入大門,進入大廳,最後,到了三樓頂,兩人一股腦兒地跌在巨大的彈簧床上。天泓迫不及待的吸吮著她的唇。

   「等……一下!」雨嬋勉力地制止他。「現在是白天——」

   她說話已是有氣無力了。

   「白天?」天泓一臉無辜狀。「有關係嗎?誰規定入洞房一定要在深夜?」他高深莫測地看著她。「我親愛的小嬋兒!你別害怕!我是你的丈夫,我會疼你、愛你——」

   「我……」雨嬋用力咬住下唇,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她偏過頭,不敢看他。「對不起,我從來沒有過……」

   天泓很溫柔的吻住她的小鼻子。「我知道,我很高興你的第一次屬於我。」他開始解開新娘婚紗的拉鏈。

   「你……」此時的雨嬋說話已語無倫次。「你只會親吻我的唇嗎?為什麼要脫掉我的衣服?」她還真是一點都不懂呢!

   天泓側過頭,老實道:「不止,我還會親吻你全身肌膚及愛撫你的嬌胴——」

   然後,他開始做他所說的。

   天泓偉岸的軀體緊緊擁著她,胸部親密的壓擠她的雙峰……他對她予取予求,她的胴體在狂喜的浪花中融化,他的挑逗激起她體內的衝擊和反應。

   雨嬋深怕自己要昏過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如此的銷魂中活下來,她只是不斷地在意亂情迷中呼喊著他的名字。

   她就這樣飄蕩在時空中,她的指甲陷入他的背肌裡,流下一滴滴銷魂蝕骨的淚水,天泓的身體和她糾纏,她有股欲仙欲死的充實感、滿足感。雖然,痛楚也伴隨而來,但是,那種交雜的美妙感覺,是這般強烈,她和天泓成為一體,他們完全相契結合在一起……之後,雨嬋全身戰慄,在昏昏欲醉中,天泓引導她享受著獨一無二的激情。

   天泓?頭注視在金光閃閃中雨嬋那動人的臉,而雨嬋被他吻得紅腫的唇,正泛著一絲微笑,雨嬋象只駝鳥似的將頭埋在枕頭裡,天泓含笑輕捧起她的臉道:「我愛你。」

   「你也一定是愛我的。否則,我們怎能分享剛剛那種到過天堂的快樂呢!那是我們自然、本能的反應,我們真心的付出彼此,這就是愛!」天泓對她耳語道。

   雨嬋默認了。她盯著他,突然露出美麗燦爛的一笑。

   她的手劃過他粗曠的臉孔,羞答答地道:「我可以碰你的身體嗎?我對你很好奇,我想瞭解……」她嬌滴滴地說。「謝謝你讓我成為一個女人,我也希望我能令你興奮,討你喜歡,就像你對我做的這樣——」說著,她的手按向他的胸膛及腹部。這也許是她一時的興致,但卻惹得天泓氣喘吁吁。

   當她的巧手握住他的悸動時,天泓一聲哀嚎,接下來他完全忘記曾經發生什麼事,他只記得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你……我的小妻子,好好學習吧!」

   他們開始陷入前所未有的狂戀之中。

   天泓極盡一切所能地疼她、寵她、愛她。而情竇初開的雨嬋自然也無法自拔,她深深地愛上了天泓。

   他們是如此相愛的一對夫妻,幾乎二十四小時親密無間、如膠似漆地黏在一塊。他們一起瘋狂做愛,一起偕伴出遊,一起共度每個晨昏,只有形影不離能形容他們。

   除了是商業鉅子,天泓私底下還是一位功力深厚的畫家,不過畫畫只是他用來消遣自娛的一項嗜好。畢竟,以他東王家族不凡的背景,他怎?可能成為一名畫家?這鐵定是不?家族所容的,而他也不願背叛奶奶。所以,年少曾經想當畫家的心願,也隨年紀的增長,而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他所傾心的女子,也是一位藝術的狂熱者,雨嬋原本就是要攻讀藝術史的,兩人可謂一拍即合,十句話中,倒有九句話離不開文學和藝術的範疇。

   可以說是雨嬋激起天泓心中沉澱已久的一池春水,多年沒有動筆的十隻藝術家的手指,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又拾起畫筆來,在畫布上做畫了。雨嬋自然相當鼓勵天泓。有一天,她跑去買了一張近六十寸寬的大畫布,和天泓兩人一路扛回家,以此讓天泓大展雄風。

   她對天泓說:「你可以畫風景或大自然啊!像泰晤士河,或是白金漢宮,或是……」雨嬋一口氣拉拉雜雜列了一大串各地有名的景色。

   可惜天泓卻不領情,反倒揶揄她說:「你的主意太爛了。」他擺擺手。「想點新鮮的點子,如何?」

   「為什麼?」雨嬋噘唇。「可惡,你竟敢嘲笑我——」她跺腳,氣得轉身就走,不理這個自以為是的大笨蛋。不過,才走兩、三步,天泓已從背後一把抱住她。

   「別生氣嘛!我親愛的小嬋兒。」天泓愛撫著她一頭如瀑的秀髮。「我只是想,你為什麼沒提到畫人呢?我想畫人——」

   「畫人?」雨嬋秀眉輕蹙。「你想畫誰?」她聲音居然有點醋意呢!「畫蔣中正?畫英國女王,還是畫有名氣的影歌星啊?」

   她的唇翹得半天高。

   「你喔!」天泓搖頭笑笑。「你列舉那麼多人,怎?不想想,我最親愛的愛人是誰?難道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啊?」

   「什麼?」雨嬋猛地回頭,不過,她卻一頭栽入天泓熱騰騰的朱唇裡。

   「做我的MODEL。」他沈聲命令道。「不准說不,不准穿衣服,全身赤裸地坐在百合花上……」

   他勾勒著心中美麗的藍圖,雨嬋聞言真是又喜又羞,「你——真是個色鬼丈夫兼霸氣的郎君。」她當然無法拒絕他的要求鴃I

   從此,下午的時段,就成為天泓畫畫的時間。

   丈夫深情注視裸裎的妻子,雨嬋則是洋溢著一股幸福的氣息。一開始,也許有幾分羞怯,更何況,無論何時只要一裸裎,天泓總會露出一副奸詐的笑容,不過,隨著時間的過去,她竟也沉溺在當模特兒的樂趣中了。她面對著落地窗,望著窗外的雲霧繚繞,她的眼神顯得遙遠而縹緲。

   突然間,天泓悄無聲息地走向她,一把抱住她,雨嬋先是嚇了一跳,但隨即發出嬌俏的嘻笑。

   「在想什麼?」他假裝不高興地問道。「你不專心,你不是好MODEL。」

   雨嬋撒嬌道:「不是啦!你別冤枉我,我只是想——」

   「?」天泓安靜下來,等她說話。

   「我好久沒有看到太陽雨了。」

   「太陽雨?」天泓咀嚼著這個名詞。

   「對。」雨嬋又陷入美麗的想像中。「歐洲又乾又冷,尤其在冬天,很少出太陽,就算偶爾有太陽,也根本不會下雨,雨過天晴時,天空的遠方會出現一道七色彩虹,很美喔!」

   天泓輕吻雨嬋的玉頸,柔聲問道:「告訴我,哪裡才會有太陽雨?」

   「台灣。」雨嬋答。「而且要在多雨的地方喔!有雨,有太陽——就像在基隆,基隆有雨港之稱,在夏季常常會看到彩虹。」

   「那麼,」天泓心中暗自盤算著。「等我們畫好了畫,我們去台灣的基隆度假,好不好?」

   「真的?」雨嬋聞言雙眸不禁發亮起來。「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當然鴃I」他寵溺地對她說:「只要是你的願望,我一定幫你達成,就算你要到外太空的月亮上欣賞夜空,我也一定會買一台太空梭,讓我們一起到月球。」

   天泓說得情真意切,讓雨嬋不禁感動得熱淚盈眶,她脫口

   而出:「天泓,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人啊!」

   「是的。」天泓還舉手對天發誓。「我東王天泓,這輩子,每天,每時,每分,每秒,都要讓我的妻子小嬋兒覺得——她是這宇宙間最幸福快樂的女人。」

   「天泓——」她轉過身,攬他入懷,心蕩神搖間不需任何言語,天泓已將她抱到那張偌大的床上。

   他們深深地擁抱,再度彼此探索。

   激情過後。

   他們相擁在一起,喃喃私語著。

   雨嬋嬌喘連連,聲音斷斷續續的:「為什麼……你總是送我百合花?」

   「因為百合花的花語是——神聖。」天泓輕輕說出自己的心意。「記得那一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在那一?那間,你給我的感覺,就像百合花那樣,是神聖又高不可攀的,像是純潔無比的神祇一般。」

   「天泓——」不知為何,雨嬋心中突然浮現出不捨及離情依依的感覺。「我這麼幸福,會不會遭天妒?」

   「上天的妒嫉?」天泓不禁嗤之以鼻。「小傻瓜,你太杞人憂天了,我是唯我獨尊的東王啊!誰能從我身邊搶走你?」

   「可是——」偏偏雨嬋一顆心就是七上八下的。

   「你忘了『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句話嗎?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我會一直守候著你,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我們分離——」他再度逗弄她的芳唇。「放一百個心吧!」

   雨嬋苦笑著點頭,強自壓抑心中那股不安,將自己再次奉獻給他……愛情終能克服一切的。

   「美人圖」終於完成了。

   雖然前一天為了完成這幅畫他畫到很晚,可是天泓還是興致勃勃地起了個大早,他坐在畫前,深情款款地注視著這幅精心傑作。

   雨嬋還在昏睡中,因為昨夜她實在累壞了。天泓也不忍吵醒她,他等著她起床後,好讓這幅畫帶給她驚喜。

   好不容易,日上三竿時,雨嬋終於悠悠醒轉,可是她的啼哭聲卻從房內傳出。

   天泓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衝到房間,緊張萬分地問:「雨嬋,你怎為了?」

   只見雨嬋淚如雨下,天泓立刻到她身邊擁她入懷。「別哭!

   別哭!我的小嬋兒,別哭!」

   「天泓——?」雨嬋哽咽不已。「手鐲……我一醒來,好奇怪……它就斷掉了……」

   「斷了?」天泓執起雨嬋的手鐲,,沒錯,手鐲是裂開了,只剩下一小段支撐著整個玉鐲,不然,它還真會掉出手腕呢!

   天泓雖然心中震驚,但是,他立即展露不以為意的笑容,安慰雨嬋道:「這沒什麼關係啊!只是個手鐲嘛,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現在將它拿下來,我來想辦法,別忘了你老公我可以化腐朽?

   神奇,反正,只要將它再黏回去就好了。」

   「這麼簡單?」雨嬋一臉不信的神情。

   「當然!」他嘻笑著。「相信你這個無所不能,能呼風喚雨的老公吧!」說著,他趕緊轉移話題,一把橫抱著雨嬋下床,帶她去看那幅「美人圖」。「這是給你的驚奇,你看——?

   雨嬋的震撼自然不在話下,雖然她的一顆心仍是那麼忐忑不安,玉鐲斷裂可是個不祥的預兆啊!不過,天泓很成功地讓她忘卻了無形的憂愁,望著眼前這幅巨大的「美人圖」,她知道她愛天泓,而天泓也愛她,這一切就已足夠了。心靈振蕩不已的她嚷道:「我的丈夫,謝謝你?我所準備的一切。」

   天泓深情地擁住她,他們一起沉浸在畫中。那一天下午,天泓破天荒首次在他們結婚兩個月以後,單獨放雨嬋一人在家,而他獨自出門去了。

   因為,天泓要將手鐲拿去「重新」琢磨一番,出門前,他信誓旦旦道:「放心!等我回家時,玉鐲又會煥然一新了。」

   雨嬋並沒有要求和天泓一起出門。不知為何,她說:她很想看「美人圖」最後一眼。「最後」這兩字,用得相當詭異。

   天泓不以為意,只是柔聲要她乖乖在家等他,等他變個「奇?」回來給她看。

   雨嬋送天泓出門。臨行前,兩人依依不捨,婚後,這可是兩人第一次分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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