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之前已撤換了酒店的副理,但整個酒店仍只有陳副理認得東王天泓就是這家酒店的新老闆。所以,當他再度光臨黑美人大酒店時,只見泊車小弟仍然給他難看的臉色,保鏢又傾巢而出要揍他。
此時,天泓也撂下狠話,擺出一副大老闆的架勢道:「叫你們副理出來,而且,你們明天不用上班了。我解雇你們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保鏢們聽得一頭霧水。不過這些個性驃悍又衝動的混混,還是打算先揍揍這位意氣風發的帥哥再說,他們要把天泓打得落花流水才甘心。
正在雙方僵持不下、千鈞一髮之際,陳副理已經衝出酒店大門,吆喝道:「住手!」還連忙擺著笑臉,對東王天泓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東王老闆,我出來晚了,沒有親自來迎接您,真是怠慢了,請原諒我,原諒我……」陳副理不停地說著。
東王天泓則面不改色,不發一語,陳副理看老闆一臉怒氣未消的酷樣,他立刻轉頭責?保鏢。「你們真是不知好歹,他是我們的新老闆,東王先生呢!你們竟敢對他動手,你們是不是不想混了?還不快向老闆認錯賠罪?」
混混只好哭喪著臉,低頭致歉。
東王天泓依然不?所動,一臉高深莫測的,神色陰情不定。
陳副理嚇得噤若寒蟬,隨即狠下心地對手下道:「你們惹東王老闆不高興,明天起你們就去喝西北風吧!」然後立刻對東王天泓唯唯諾諾道:「這樣可以嗎?老闆!」
天泓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隻金盒打開,取出雪茄,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他一直不言不語。
好一會兒,天泓才緩緩吐氣道:「其實,你們是一群很忠心的保鏢!」他微微笑道。「你們會這樣盡力保護酒店,就因為前一任老闆的一句話:『保護小嬋兒。』可見你們很盡職,儘管,前一刻我還是你們眼中的瘋漢,現在我卻變成你們的新老闆——」
天泓注視著這五、六名保鏢。「你們做得很好,老實說,這年頭,還有誰會如此忠心耿耿?雖然你們只是人們眼中不務正業的混混、流氓,但我決定繼續留下你們,而且還願意加薪。」
「你——」保鏢們均一臉的不敢置信。這位老闆很特別呢!
天泓嚴肅道:「不過,先決條件是,以後要看對人再揮拳,我現在是你們的老闆,不可以再對我拳腳相向……」
保鏢們爆笑出來,他們彼此心照不宣。東王天泓,這位新老闆,輕而易舉地收買了他們的心。
天泓就這樣器宇軒昂地走進酒家,此時,時針指著八點整。
他英俊挺拔,帶著迷人的風采,又有著紳士的風度,許多公關小姐都已知道他就是東王公子,是她們的新老闆,而她們也立刻被東王天泓迷得七葷八素、暈頭轉向了。
在東王天泓做完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也認識了酒店內的一些員工,他稍事打點之後,就瀟瀟灑灑地走進經理辦公室。
他詢問道:「小嬋兒幾點上班?」
陳副理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小嬋兒九點才會到。」
天泓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原來是自己來早了。他輕描淡寫道:「不准告訴她,我就是那一天嚇著她的人,你只要囑咐她,到酒店後,先來辦公室見我。」
「是。」陳副理記在心,而後低著頭退出辦公室。
天泓將辦公椅轉個方向,讓椅背背對著大門。他凝視著白色的牆壁,耳際傾聽外面客人交杯聲及喧騰聲,牆上的鍾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等待著大門的輕叩聲。
終於,九點了——雨嬋不知事情的變化,毫無心理準備,只單純地順著陳副理的話走向辦公室。
她乖乖地站在辦公室前,輕輕敲門。
「進來。」這聲音相當瘖啞低沈。
雨嬋開門入內,她站在大門旁,注視著深咖啡色的高背椅,因為,這位新老闆正背對著她。
新老闆遲遲不開口,雨嬋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呆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幹澀地道:「老闆,你好……我是小嬋兒。」
天泓的雙眸銳利如鷹,他扭緊雙手,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才突然地旋轉椅背,讓自己展現在雨嬋面前。
「天——」雨嬋杏眼圓睜,一千萬個不相信,他竟是那位瘋漢?她摀住櫻唇,腦中一片混沌。兩人四目相交,天泓犀利地盯住雨嬋,雨嬋的眼睛則盛滿驚恐。
「你是……你是……」過去種種,一一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恐懼不已,須臾間,她衝出房門,對那些保鏢叫嚷:「那個瘋漢……他又來了………」
而令她無法置信的是,保鏢們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每個人都對她露齒微笑道:「小嬋兒,你太緊張了!現在,他是我們的新老闆呢!他不是瘋子,他會以老闆的身份照顧我們,他不會再傷害你,你放一百個心吧!」
「可是,可是……」此刻雨嬋的神經非常緊繃。
「沒有可是。」其中一位保鏢道:「新老闆人很好呢!他才來第一天,就加我們的薪水,也許,老闆與你見面,也是要?你調薪啊!因為,你可是我們的首席公關小姐呢!」
「我,我……」在每個人都朝她投以充滿信心的眼神後,雨嬋頓時明白,她現在是「汪洋中的一條船」了——孤立無援,她只能選擇硬著頭皮再次走向辦公室。
不知為什麼,再次見到他,雨嬋還是惶亂不已,更有甚者,是她全身竟微微抖動著。
天泓察覺出她的恐慌,他淡淡道:「把門關上。」
雨嬋點頭,帶上門。
室內一片沉靜,只有天泓與雨嬋兩人,天泓文風不動地盯著她。
她低頭看著地面,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看看自己的外套,她?頭道:「這外套……東王老闆,我忘了,我早該還給你——」她困窘地想脫下身上那件厚實寬大的黑色大衣。
「別——」天泓制止著。「這是酬勞,是你的,你不用還我。」他特別加重「酬勞」兩字。
想到那件事,雨嬋整個心狂跳不已。不過,她仍力圖維持冷漠,用冰冷的語氣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天泓聳聳肩,停頓一會兒,然後用饒富興味的口吻道:「酒店的人都說你以『冷感美人』之名而聲名大噪,魅力可說是無遠弗屆——」
雨嬋那雙深邃的大眼頓時噴出兩道火焰,她用冷到骨子裡的口吻說:「是的,我是冷感美人,我很冷感,客人都取笑我是性冷感。」她斜睨了天泓一眼。「不過,你若是怕我的『冷感』會壞了你的生意,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可以保證,日後,我會讓酒店生意蒸蒸日上,因為,我從未向客人屈服過,目前,還沒有一個客人可以征服我,他們對我是躍躍欲試,樂此不疲呢!你大可放一千個心,『冷感美人』只會讓黑美人大酒店的生意更加興隆。」
天泓嘴角上揚,嘲弄又不以為然地笑了一笑。
雨嬋的直覺告訴她,她討厭眼前這個輕薄又狂妄的男子,雖然他是她的老闆。
雨嬋高傲道:「如果,你找我只是為了這檔事,我想,我已經解釋清楚了,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嗎?」
天泓擺擺手,雙眉皺了起來,突然一語驚人道:「為什麼你要做酒女?」
雨嬋驀地被激得火冒三丈,她按捺住即將爆發的脾氣道:「這是我的個人隱私,我有權可以不回答吧!」
天泓的銳利的藍眼珠上上下下地橫掃雨嬋,彷彿可以看透她內心的懦弱,他繼續無情地逼問著:「小嬋兒,你……似乎很怕我——」
「怕你?」雨嬋不服氣地輕哼一聲。「哼!我干?怕你?沒有理由啊!」她甩過頭,不願注視天泓,佯裝著冷硬與孤傲。
天泓輕笑著,他雙眸散發出深深的愛意,只可惜雨嬋因為撇過頭而沒有看見。
天泓改用平心靜氣,軟綿綿的語調道:「其實,我找你來,沒別的意思,只是要向你道歉——」
「道歉?」雨嬋不懂。
「關於上次的事。」天泓莞爾道。「是我認錯人了,對你如此凶暴,無緣無故讓你擔心受怕,對不起。」
這種人竟會懂得道歉?她嘲諷道:「反正你是老闆嘛!誰能奈你何?我沒關係的!」
天泓哈哈大笑。「有趣!小嬋兒,你很特別呢!」
特別?她感到一陣心悸,垂下螓首不敢直視他。「東王老闆,我……可以走了嗎?我要去接客了。」
接客?
天泓的臉倏地沉下來。
為什麼她要如此作賤自己?
看著她搖曳生姿默默離去的倩影,天泓臉色不禁鐵青起來。
他決定先慢慢地除去她對他莫名的恐懼,之後,他絕對不准她再接客,再作賤自己。
他十分肯定的是,要以陌生人的身份來面對她。
自從東王天泓成了酒店的大老闆之後,雨嬋漸漸發覺,她的噩夢似乎開始了。
因為,東王天泓是大老闆,又英俊多金得足以風靡所有女人,更遑論這些酒女,她們豈會不自動投懷送抱?
他雖是老闆,但卻好似客人一般,神采奕奕、風流倜儻地坐在豪華包廂中,每個夜晚都左右逢源的,不乏女人入懷。有時連續有四、五個公關小姐陪伴著。
女人的嬌嗲聲、交杯聲、喧鬧聲,聯合沸騰著。不知為什麼,雨嬋覺得這種放浪的笑聲,好像利刃般刺進她的五臟六腑。
雨嬋,難道你在吃醋、嫉妒、不平嗎?
面對這起伏不定的心情,雨嬋不得不以最冰冷的一面來分析自己。她是黑美人大酒店的「頭號」公關小姐,可惜,東王老闆似乎不把她看在眼裡,他尋歡作樂的對象,竟是比她還差一大截的公關小姐。
這是自尊心受到打擊嗎?
不!不會是。雨嬋反駁自己道:為什麼要得到東王老闆的青睞呢?她並不喜歡他,而且她也不會愛上任何人,她應該承受孤獨,這是她咎由自取的報應!她不想和任何人有瓜葛。
但是,每每聽到那種令人欲仙欲死的嬌嗲,雨嬋的感覺就好像是雷劈打到般,震得四肢無力。
她受不了這裡,這裡像是地獄,而她在這裡受苦受難,東王老闆給她的心理折磨,真令人難以忍受,老天!他為什麼要這樣「虐待」她?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感到這麼痛苦。
雨嬋突然興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想法,她想報復東王老闆,她要倣傚他的「所做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於是她變得更放浪形駭了。放蕩無比的她瘋狂接客,也開始曲意迎合客人的要求,她常常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累到癱在酒店沙發上爬不起來。甚至有時,她乾脆先在休息室休息,再回家。
她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酒店裡的人也鮮少搭理她,從東王老闆來了之後,雨嬋更加生活在封閉的小空間中,以前還有周世成對她噓寒問暖,自周世成離開後,雨嬋已經沒有半個朋友了。
她並不知道,每當她陪客時,東王天泓在另一側包廂中,雖然發著狂肆的浪笑,左擁右抱著身邊的女人,其實,他的心底在淌血。她更加不知道,每當她在休息室累了,躺在沙發上倒頭就睡時,醒來後總發現身上覆著一條毛毯,那個關心她的陌生人,就是東王天泓。
雨嬋漸漸覺得自己筋疲力竭,心亂如麻,因為,每天超過負荷的接客量,慢慢侵蝕了她生存的勇氣及自尊,她是誰,她真是個一文不值的青樓妓女嗎?
而且,東王老闆居然連正眼都沒瞧過她一眼……直到兩個星期後,雨嬋始料未及的情況發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居然開始坐冷板凳了!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台北不但低溫,而且潮濕,但黑美人酒店的客人仍是絡繹不絕。不過,別的酒女是檔檔爆滿,雨嬋卻連續好幾天沒接到客人,真是太奇怪了,不管是老客戶或是新客戶,看到雨嬋時都一樣——望而怯步,溜之大吉。這到底是怎?回事?
雨嬋無法深究其中原因,她只是開始擔心她的荷包,若這樣日復一日的下去,沒有了金錢的來源,她怎?生活,怎?還債?
想著想著,腦部曾經受重創的她,又開始頭疼欲裂,她好久沒頭痛過了,這種劇痛,總會要了她的半條命。她只好搖搖欲墜地衝到休息室休息。
人,都很現實,尤其在這燈紅酒綠、風花雪月的場所中,小嬋兒現在好比是酒店的「毒藥」,她無法再替酒店創造更好的利潤了,所以,以前同事左一聲「小嬋妹」,右一聲「小嬋妹」,今日,卻只有寂寥伴著她,連頭痛也沒人理會她,甚至連一杯開水或問候都沒有。
她不禁難過起來,雖然她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冷感美人,其實,她心底是十分脆弱的。
難道,「冷感美人」已不能再吸引那些客人了嗎?這年頭,喜新厭舊是人慣有的特色吧!絕情絕義更是現代人的本性……現在,客人們又喜歡能讓他們心蕩神馳,熱情如火的女郎了。
雨嬋說不寒心是騙人的,不過,她何嘗不是一直違心地在做這行業?如果不是為了還債,她怎?會是這般作賤自己?
是時候到了吧!她也許該離職了,不過,她的債務又讓她憂心忡忡,煩惱不已。換一家酒廊做?不,「冷感美人」已成過去,不對胃口了,換別家,還是會坐冷板凳。況且,她又不肯賣身,不肯犧牲自己的肉體。怎?辦呢?她十分惆悵、憂慮……突然,她的頭又好似被鞭打般,疼痛無比。
她當機立斷地決定,先回家休息吧!等她睡個覺醒來時,再思忖這個問題——她該何去何從?現在,她真的不能想了。她不想請假,反正,如今這黑美人大酒店,有沒有她都一樣,不差她小嬋兒一個,所以,她的消失,是不會引人注意的。
她決定從後門溜走,於是執起那件東王老闆的皮爾卡丹外套,快速套好,當然,這件衣服早已屬於她的了。
她在經過長廊之際,剛好聽到櫃檯接待人員的諂媚言語,雨嬋火速躲在另外一邊的角落,其實只是不想被發現,不過,她卻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句句如雷貫耳地敲打在心上。
客人道:「我找小嬋兒,這麼多天了,為什麼她都不能接待我們?」
櫃檯人員陪笑著。「對不起,請你找別人嘛!我們大老闆有交代,只要你找別的人就可以打五折喔!」
「我誰都不要,只要小嬋兒——」客人固執道。「小嬋兒美若天仙,你們這兒別的小姐誰比得上?快點!你們是不想做生意了嗎?」
「這是你的心理作用罷了。」櫃檯人員繼續誘之以利。
「小嬋兒雖美又如何?她是性冷感呢!你能得到滿足嗎?你放眼看去,我們酒店的小姐,雖然是沒小嬋兒美,但起碼,你不用看她冷冰冰的臉色,是不是為」
櫃檯人員頓一頓,續道:「我們大老闆也表示過,若是像你這般『念舊』的客人,他願意優待你,免費招待你一個晚上,如何?」
客人不再說話,擺擺手,無奈地又轉回酒店大廳。
雨嬋只覺自己的腦袋好似正被鐵槌捶打著,整個頭都已經快炸開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酒店的客人越來越多,幾乎坐無虛席,不過,卻沒有客人找小嬋兒。
東王天泓為什麼要這樣逼迫她?她和他有什麼冤仇?
下一秒,她已氣急敗壞地轉身,怒火中燒地奔向總經理辦公室。
東王天泓不在辦公室裡,因為他正在酒店另一側的包廂中,而且正被好幾個小姐包圍著。
雨嬋「砰」一聲撞開門,驚醒了包廂中的每個人,大家面面相覷,沒人出聲。
東王天泓望著雨嬋,她炯炯發亮的雙眸中,還有淚水打轉著,她強忍著淚水,狠狠地瞪著天泓。天泓看著滿臉怒氣的雨嬋,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神色自若,佯裝不耐煩道:「小嬋兒,別打擾我們。」
雨嬋滿懷怒火,不過,她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口吻。「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擾您的尋歡作樂,我只是有事要找老闆您商談,請問,您待會兒有空嗎?」
天泓冷冷地道:「好,十分鐘以後,辦公室見。」
老闆要與小嬋兒單獨會面?這次是小嬋兒要求,上次,是老闆主動提出,哇!小姐們是又羨慕又妒嫉,仇視的目光紛紛落在雨嬋身上。
雨嬋可不願多做停留,很快的,她頭也不回地衝出包廂,跑向辦公室。
雖然只是十分鐘,雨嬋卻覺得分分秒秒如坐針氈,她不知還能熬多久,激動與憤怒使她忘卻了她劇烈的頭痛。
須臾,東王天泓器宇軒昂、意氣風發地走進辦公室。他神態自若,聲音中隱隱有一股威嚴。「你找我有什麼事?」他坐在真皮高背椅上。
雨嬋狠狠地瞪著他,那目光好像要釘人般。「你——」她咬牙道。「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天泓面無表情地撂下一句話:「我高興。」畢竟,他不能告訴她事實:我不能忍受你再被男人毛手毛腳,如果再看到那種情形,我可能會殺人,所以他只好出此下策。
「你高興?」雨嬋感覺自己快吐血了。
「是的。」天泓用手指敲打著桌面。「我看你……不太順眼,反正,我是老闆嘛!我有的是錢,我可以為所欲?。」他裝得一副飛揚跋扈的模樣。
雨嬋眼中的怒火,幾乎快將天泓給燒了,她冷笑道:「是的,你有錢,你高興,你就可以無法無天,?所欲?,甚至不惜毀了我這個只求溫飽,在外討生活的風塵女子?」
天泓衝口而出:「我不相信你沒錢。」他的意思是指:奶奶不是給了雨嬋兩百萬元的遣散費嗎?難道兩年下來,雨嬋已花得一文不剩?這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天泓自以為是的認定雨嬋是在自甘墮落。
雨嬋則相當敏感地問道:「你怎?知道我有沒有錢?」
天泓趕緊圓話。「憑你的姿色和聰明才智,我不相信你找不到一份正經又穩定的工作。」
「哼!」雨嬋諷刺道。「反正,你的意思就是不准我再待在這裡——獻醜鴃H」
天泓用力點頭。「是的。」他還更進一步地說:「不只是黑美人大酒店,反正,我不准你再到任何一間酒店上班,相信我,我有足夠的錢及時間來陪你玩這場遊戲。」
「你——」雨嬋緊咬下唇,頓時覺得自己倒楣透了,她與他無冤無仇,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她,她怎?會莫名其妙淌進這渾水中?她完全無法理解。
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雙目呆滯失神,喃喃自語道:「?
什麼你要害我?為什麼非要逼我走入絕境?為什麼……」她不斷地重複著這些疑問。
她突然變得軟弱不堪,像隨時命在旦夕的模樣,此刻她的頭快爆炸了,有那麼一?那間,她彷彿看見自己跪在地上,正痛哭流涕著,而有一個老太婆,正向她冷嘲熱諷……「不!」她尖叫出聲,雙手緊抱住頭。「我的頭,我的頭好痛好痛……」老天!她的頭好似裂成兩半了,她痛得跪了下來。
天泓嚇得衝向雨嬋。「雨嬋!他蹲在地上,聲音充滿關切。
「你怎為了?你要不要緊?我送你到醫院……」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般。
雨嬋歇斯底里的大叫:「你為什麼要傷害我?為什麼要不斷地傷害我?」
「雨嬋!」天泓不由得高聲制止,隨即上前擁住了她。「聽我說——你聽我說——」
「不!放開我,放開我!」她大喊著。「只要我不認識你,你就不會傷害我。」她緊緊地閉住雙眸,對自己要求道:「我要忘了你,我要離你遠遠的。」
「雨嬋——」天泓臉色發白,天啊!雨嬋就是這樣不斷的、無時無刻的提醒自己,這些令他毛骨悚然的誓言嗎?
「我要忘了你!我要離你遠遠的……」她不斷重複這些話,突然間她彷彿真下了重大的決定,倏地張開那恐懼萬分的大眼,在天泓心碎傷神、渾渾噩噩,措手不及間,她用盡全力推開天泓,天泓跌在地上,而雨嬋頭也不回的衝出辦公室。
「雨嬋——」天泓火速從地上爬起來,追著雨嬋頭也不回地衝出辦公室外。
不一會兒,在這繁華熱鬧的街道人潮中,他已失去了雨嬋的芳影。天泓仰望一望無際的夜空,此時的蒼穹一如他的心情,是如此深黑沉重……雨嬋像個四處漂泊的遊魂,在街上一圈一圈地遊走,等到她的頭不痛了,她才虛弱的走回居處。她不敢直接回家,其實是怕東王老闆會追到她的住處。今天發生的事,更加可以證明,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她看看手錶,已是清晨一點了。
她爬著窄小的樓梯到最頂樓,在這一幢破舊古老的老公寓中,雨嬋就住在頂樓加蓋的一間兩坪大的違章建築裡。
今夜寒流來襲,她覺得她冷啊!覆在身上的單薄被單,似乎已不夠取暖,不得已,她只好取出那件毛料外套蓋在被子上面。很快的,她感到暖和多了。
這件外套讓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東王天泓——那個可怕的硬漢。
她思緒紛亂,對東王天泓真是百感交集……如果沒有他的外套,今晚好可能真的會凍死吧!可是如果沒有他的干涉,這個時候,她大概還在酒店裡,如果沒有他……她對他應該是充滿憎恨的……驀地,她頭痛了,雙手抱住頭,雨嬋又下意識地對自己說:忘記他、忘記他……她怕他,因為,他總是傷害她。
為什麼總是用這個字眼呢?
雨嬋也說不上來。
不過,她倒是斬釘截鐵地肯定:她真的不願再見到他了。
因為,他不僅讓她失業,而且,他還引發了她前所未有的頭疼,讓她躺在床上爬不起來。
而後她發現,讓她頭不痛的秘密武器竟是:我要忘記他——這五個字,每當她如此唸唸有詞時,很奇怪,她的頭就不痛了。
這是潛意識封閉記憶的作用嗎?
還是很單純的心理作用?
五天後,雨嬋雖在心力交瘁之下,但也不得不開始未雨綢繆——她未來的去向該如何。
這些天,她臥病在床,三餐的主食就是泡麵,她缺乏營養,看起來面黃肌瘦,雙頰深陷,骨瘦如柴,而且,更駭人的是那張毫無生氣的臉。
她倒在床上,冷靜地思忖著:從發生車禍後的兩年來,她唯一的朋友,就是周世成了。如今,在自己窮途末路時,大概也只能找周世成幫忙了。
她狼狽地從冰冷的木板床上爬起來,披了件外套,從箱子裡找出周世成當初離開時所留給她的電話號碼。
而後她離開房間,到外面的公用電話亭撥電話給周世成。
電話接通後,一聽見周世成的聲音,雨嬋立刻淚流滿面。
周世成畢竟是老練沉穩,場面見多的人,在電話中,他沒有追問雨嬋什麼,他一聽雨嬋的啜泣聲,就知道大事不妙,他立刻與她約了見面的時間。
雨嬋止住淚水,答應了他。
周世成第一眼見到雨嬋,不由得驚呼出聲。「天啊!你怎?
瘦得不成人樣?你看起來很……」他心疼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我——頭痛了很多天,沒出門……又沒去酒店,我都……吃泡麵……」雨嬋吞吞吐吐道。
「我的天!」周世成看不下去了。「走!我請你吃飯,你先好好吃一頓,有事,等會兒再說!」
兩人隨即走進一家小餐館。
雨嬋在大快朵頤一番後,她紅著眼眶,一五一十地向周世成吐露一切。
周世成聽了,感到對雨嬋很愧疚,若他當初堅持不賣掉黑美人大酒店,今日,雨嬋也許就不會面臨山窮水盡的窘境了。
「對不起,雨嬋——」周世成誠心致歉。「我並不知道……東王總裁就是那天抓走你的瘋子,若我事先知道,我絕對不會狠心地割舍下跟了我這麼多年的酒店,唉!都怪我,一時被他們開出的可觀價碼給……都是利益熏昏了頭——」周世成後悔地說著。
「不!這不能怪你!他是個瘋子他是有計劃的迫害我,你只不過是他的一步棋罷了。唉!我真不懂,我以前既不認識他,我也沒招惹他啊!為什麼?」她相當無奈地道:「我想了很久,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很無聊!」
「無聊?」現在年輕人常用的口頭語?雨嬋畢竟還是個小女孩,所以想法總是十分單純,不過,周世成活過半個世紀,大風大浪見多了,他當然知道事情並不這麼簡單,像東王天泓那種將全世界踩在腳下,唯我獨尊的男人,會將雨嬋這種黃毛小丫頭逼入絕境,只怕其中另有隱情……不過,東王家的公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他會對小嬋兒感興趣嗎?
突然間,雨嬋整個人搖搖欲墜般往後傾倒,周世成倏地回神,急忙道:「雨嬋!你怎為了?」
雨嬋突然又向前傾,趴在桌上,用雙手抱住頭,痛苦地說:「頭……痛……」
「要看醫生嗎?」
雨嬋搖搖頭,緊閉雙眸一會兒,而後說道:「我沒事。」
「雨嬋,你這樣下去不行。」周世成厲聲道。
「那你就幫我找其他的工作。」雨嬋努力坐挺,然後十分嚴肅地要求道:「我無路可走了。我不可能再去酒廊坐台接客。可是,我要生活、還債我知道你最有辦法,你認識那麼多三教九流的人物、黑白兩道……」
「雨嬋!」周世成揮手打斷道:「你還欠醫院多少錢?」
雨嬋眼珠子轉了一下,帶點悲傷地答道:「還有一百五十萬。」
「我可以先借你。」周世成大方道。
雨嬋搖頭失笑。「這問題我們討論過多少次了?是的,你能借錢給我,幫我還醫院的債,但這有什麼差別?只是我的債主換人了,而我還是欠了一大堆的債。」
周世成擺擺手,知道雨嬋的個性,她寧願欠陌生人,甚至地下錢莊,也不願欠親朋好友的人情及金錢。
這就是她——寧願輸了裡子,也不願輸了面子。
周世成自知勸不了雨嬋,她是壓根兒聽不進去的,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是的,你找我,是找對人了。我是認識許多縱橫四海的朋友。找『正經』的工作,我也許沒辦法,但是,幫你找一些『旁門左道』的工作,我可是一流的。」
周世成帶給雨嬋百分之百的震撼!
他竟然帶她去「試鏡」。
那位導演很欣賞雨嬋地說:「你很清純,長得像洋娃娃,身材又是維納斯的化身,你合格了,明天就可以來拍了。」
「拍?拍什麼?」雨嬋聽得一頭霧水。
周世成趕緊拉她到角落旁,小聲地道:「拍『替身』床戲。」
雨嬋一聽又快昏厥了。
這真是快速賺錢的方法啊!
雨嬋雖然消失了五天,但偵探代替了東王天泓的雙眼,在不遠處,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私家偵探緊迫盯人地盯住她。
雨嬋分分秒秒的行蹤,都在東王天泓的掌控下。而雨嬋則根本毫不知情。
唯一令東王天泓納悶的是——偵探社告訴他雨嬋的住處,居然是簡陋老舊的住宅,這實在令他無法置信。
為什麼?她不是從奶奶那裡拿走了兩百萬嗎?
天泓陷入了重重的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