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馨兒惱火地伸手抓了抓臉頰,睜開了眼睛。
一縷陽光對著她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閉著眼睛,她的思路清晰了些,「我這是怎麼了?」她小聲呢喃著問自己。
一幅又一幅零碎的畫面映入她的腦海,恍惚間,童馨兒想起了那場驚心動魄的飛行。
沒錯,她墜機了。
四周的空氣有種厚重沉滯的壓抑感,濕漉漉的感覺裹著她的身體,「這是哪裡?」童馨兒猛地睜大了眼睛——
綠色……到處都是綠色,有限的幾縷陽光穿透了濃重的綠意,稍微淡化了一些那份厚重的感覺。童馨兒只知道周圍都是樹木,可是,到底是什麼樹木?就算給本手冊讓她查查,她也不一定查得出來。高大的樹木垂下粗粗的籐條,帶著一絲神秘的氛圍,這讓兀自躺在地上的童馨兒覺得自己分外渺小。
「這就是雨林嗎?」她依稀想起過去看的好萊塢大片中,似乎出現過這些景象。回想起來,她墜機前,似乎剛剛經過亞馬遜河流域。
「不會吧?」童馨兒呻吟著,細細摸索著自己的身體。也不知是倒霉還是幸運,她身上沒有任何的骨折,就連擦傷也不算嚴重,一定是墜機時,密密匝匝的樹木救了她一命。可是,在這陌生的雨林裡,她的小命又能延續多久呢?童馨兒徒呼奈何,可憐巴巴地解開依舊纏在腰上的可靠的安全帶,站在了潮濕的泥地上。
臉頰上又有些癢了,她本能地伸手一抓,好像抓了什麼下來。她定睛一看,「哇啊!」頓時,尖銳的女高音穿透了濃密的雨林。
「老天,居然有這麼大的螞蟻!」童馨兒目瞪口呆地凝視著掌心那隻大得匪夷所思的螞蟻。天哪,小時候看科普雜誌,似乎有一種食人蟻,不知這是不是?她忙不迭地把螞蟻彈在了地上,還神經質地踩上幾腳,什麼保護動物的理念霎時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裡的螞蟻好可怕!有人嗎?救命啊!有人嗎?」童馨兒歇斯底里地用英語和漢語接連不斷地大叫了起來。
「閉嘴!」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帶著明顯的慍意。
烏拉!有人的聲音!講英語的!太好了!童馨兒登時感激涕零,在偌大的亞馬遜雨林裡忽然聽到了講英語的男人聲音,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她連蹦帶跳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最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飛機座椅。仔細看來,似乎比她自己坐的那張大了些許、也舒服了些許,看來,這一定是傳說中的商務艙座椅了。咦?莫非那個男人坐的是商務艙?哇,有錢人!
童馨兒雀躍的心頭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陰翳,和她同舟共濟的人是個有錢人,搞不好會想把她當奴隸使喚呢!這可不行!得讓這個男人曉得,她童馨兒不是省油的燈……
正在漫無邊際地想著自己的心事,方纔那把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喂,你呆頭呆腦地站在那裡做什麼?」
好不客氣的口氣!童馨兒一聽,心裡就有氣,她分開濃密地枝葉,向那片厚重的綠色擠了過去,「你神氣些什麼!」她老實不客氣地反擊著。
話音剛落,她看見了聲音的主人。雖說她嘴上不會承認,可是,心裡還是淡淡的有了一絲遺憾。在這荒無人煙的雨林裡,要是有個回眸一笑能把阿波羅都比下去的男人作伴,那童馨兒最起碼不會虧待自己的眼睛啊,可是……
眼前的這個頂多就只有25歲的男人正氣鼓鼓地盯著她,好像她是墜機事件的罪魁禍首似的,一張臭臉好像20個人欠了他錢一樣;輪廓不算鮮明、眼睛不大、鼻子還算挺拔、嘴巴現在正不悅地撇著,看不清楚原來的形狀。
「喂,你氣哼哼的幹什麼,我又沒有欠你的錢!」冷不丁地,忿忿不平的童馨兒拋下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
什麼!男人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像個瘦巴巴的小男孩一樣的女人。如果不是剛才她石破天驚的尖叫聲,他鐵定會以為這只是個營養不良的半大小子。這女人毫無身材可言,穿著鬆垮垮的運動衣褲,一頭短髮比一些男生還要短上一些,可偏偏右側的劉海斜斜地遮住了眼睛,在臉上投下了一道帥氣的陰影。
哼!裝酷!男人鼻子裡哼了一聲,不高興的神情更明顯了。
什麼人嘛!童馨兒更加討厭了他。虧他還是個男人!天哪,和這個男人在雨林裡冒險……嗯,總比沒有強,他畢竟還是個男人。
理性的思維佔了上風,童馨兒把自己的怒氣稍稍收斂了一些,帶著幾分不情願,壓低聲音,對他說:「我看你不順眼,你也看我不順眼,可是沒辦法,眼下就我們兩個人,將就著合作找條出路回去,然後我們各散東西,如何?」
男人沒有說話,可是陰沉的臉色似乎淡去了些。
「那走吧,希望天黑前能找到其他生還者或是到達有人煙的地方。」童馨兒帥氣地甩了甩那撇長長的劉海,揚了揚腦袋。
那個男人一動不動。
「喂,走吧。」童馨兒費了好大的勁才壓住自己正在火速竄升的怒火,僵硬地說著。
男人還是不動。
「得了,你願意呆在這裡就呆在這裡好了!」童馨兒大叫一聲,轉身就走,「混賬男人!」臨走,她用中文狠狠地罵了一句,音量一點也不小,她打賭這男人聽不懂中文,就算聽懂了又如何?他就是個混賬男人嘛……
「回來!」男人在她身後喊道。聲音不大,可是卻很清晰。
乖乖,他不會真的聽得懂中文知道我罵他,眼下要發火了吧?童馨兒頭皮發麻了,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不算粗壯,可是那胳膊、腿腳什麼的,一看就知道,平時有鍛煉,單薄如童馨兒,怎麼可能抵擋得住?天哪,不會這麼倒霉吧?在墜機事故中倖存,卻被一個怒火中燒的無名男子掐死在亞馬遜雨林……童馨兒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
「喂,你過來啊。」男人繼續叫著,不過,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氣餒。
沒聽過他這樣的語氣嘛。童馨兒聽話地轉過身去。
那男人撇了撇嘴,無可奈何地說:「不是我不想走,我的腿斷了。」他指了指自己斜伸向前的右腿。
哦,原來他的右腿斷了。童馨兒心中對他的怒氣轉眼間減少了70%。也難怪,斷了腿、又跌在這潮乎乎的鬼地方,誰會有個好心情?童馨兒天生就有管家婆的氣質,喜歡忙活、照顧別人,這也是她念醫科的原因。
「給我看看……」她徑直向男人走去。
「你……你會嗎?」男人的聲音裡充滿了疑慮。
「放心,我剛剛考上醫學碩士研究生,只不過是斷個腿嘛,難得倒我?」童馨兒興致勃勃地說,「去年我到醫院去實習的時候啊,那些血淋淋的場面,哼……你想都不敢想。你這條腿只是小兒科,相信我!」她用力地拍了拍胸口,毫不客氣地說著大話。
「真的啊……」男人看著童馨兒的模樣,還是將信將疑,這女孩會不會太興奮了些?
「呀,真的是斷了,別擔心,我找兩根樹枝,幫你固定一下。」童馨兒歡呼一聲,冒冒失失地跑開了,太好了,想不到在這雨林裡,居然有了實習的機會!她喜上眉梢。
「啊,對了,」剛跑出去兩步,她忽然回過頭來,「我叫童馨兒,你叫什麼名字?」她咧嘴一笑。
笑容綻放在她那張髒兮兮的小臉上,似乎幻化成了燦爛的陽光。男人微微一怔,沉聲說道:「我叫蘭克·導玫斯基。」
「導玫斯基!?」童馨兒尖叫一聲,臉孔扭曲著,一看就知道,她是在強忍著笑意。呵呵,真是太好笑了,導玫斯基!倒霉!怪不得他還比她倒霉一點咧。起碼,童馨兒沒有倒霉到斷腿的地步。
「你笑什麼!」蘭克不高興了,看來,這女人的可愛只是曇花一現,話說回來,她也不見得有多可愛。他陰沉著臉,怒氣沖沖地瞪著童馨兒。
「沒什麼……」童馨兒連連擺手,可是,卻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下次再告訴你為什麼……真可惜啊,導玫斯基是你的姓,要不然,真該改改……」說著說著,她的腳步聲遠去了。
蘭克歎了口氣。右腿上陣陣疼痛襲來,讓他很不舒服,「倒霉……」他期期艾艾地用捷克語咒罵了一句。他從小到大就這麼倒霉。踢球總是受傷不要說,那臨門一腳60%中框,幸虧他踢的是後腰的位置,主要負責防守,再加上自己還算勤奮,不然的話,就憑這運氣怎麼能踢職業足球?
那個女孩子大概是個中國人吧,聽她的名字可以聽出來。蘭克突然想到,中國的風水不是很出名的嗎?什麼五行、八卦的,該不會這女孩單從他的名字就看出他多麼的倒霉吧……
這可不太好……這讓他堂堂蘭克·導玫斯基的臉往哪兒擱啊……
「唉,真是倒霉透頂了!」蘭克忍耐著傷腿的疼痛,不耐煩地抓住一枝細細的樹枝,用力地折著。下意識地,他眼前閃現出童馨兒那張燦爛的笑臉,雖說她看上去不太可靠,不過,在這片雨林裡,有她總比沒有好……
一陣零碎的腳步聲傳來,人還沒到,童馨兒興奮的聲音就響起來:「嘿!看我找到了什麼!」
「什麼?」聽她的語氣,似乎快樂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蘭克好奇地抬起了頭。
「一個行李箱!」童馨兒瘦削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蘭克眼前。她撅著屁股,正在賣力地拖著一個行李箱,那毛躁的模樣,就像一隻猴子。
「嘿嘿……」蘭克得意地笑了,笑聲中有點吐氣揚眉的味道。
「乾笑什麼啊,快點幫忙把這箱子打開!」童馨兒白了他一眼,沒有閒功夫去細味他笑聲中的含義。真是太好了,這個箱子這麼大、這麼沉,裡面一定會有食物,有食物的話,他們就有機會撐著走出這片雨林……
「登!」正當童馨兒感激上天對她不薄的時候,箱子被蘭克打開了。兩雙眼睛貪婪地掃射著巨大的箱子——
衣服……除了衣服還是衣服。
「天哪,帶這麼多衣服當嫁妝嗎?」童馨兒氣惱地歎著氣。
「這是男性衣服,不可能是嫁妝。」蘭克沒好氣地頂了童馨兒一句。
「嚷嚷什麼,把腿伸過來!」童馨兒氣沖沖地吆喝著,沒有一點「白衣天使」的氣質。
可惡!蘭克凶巴巴地瞪著她。
「瞪著我幹嗎?有本事,自己把腿固定好啊!」童馨兒惡聲惡氣地說著,一點面子都不給蘭克留下。這可怪不得她,希望落空,心情當然不怎麼樣。
「你……」蘭克咬牙切齒,算了,大丈夫能伸能屈,不跟小女孩一般見識!他鐵青著臉,悶著頭,用手把傷腿拉好一點,用得勁大了,右腿撕心裂肺地疼了起來,他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有你這麼用力的嗎?拜託,這可是你自個兒的腿!」童馨兒趕緊數落著,搶先過去查看那條多災多難的腿。
她的臉離蘭克很近,那撇帥氣的劉海遮住了她的視線,她順手把劉海掠到了耳朵後面,一張臉頭一次清晰地展現在蘭克面前。
「還蠻秀氣的嘛,至少,有點像個女人了……」蘭克暗自在心裡嘀咕。看著童馨兒嫻熟地扯開他那條已經變成了碎布的褲腿,壓根沒有弄疼他的傷腿,他不禁感歎,怪不得人們總把女護士稱作「白衣天使」呢,原來,醫護人員專注的模樣還不賴。這男人婆的女孩還算……
「啊……」
眨眼間,天使隕落,化身成為惡魔,「你!你!你……」蘭克有氣無力,氣喘吁吁地指著童馨兒的鼻子。
「你瞎吼什麼!」童馨兒把他的手指打落,「我在集中精神,你少來打諢!」說完,她雙手用力地扳起蘭克的斷腿來。
「啊!啊!啊!」蘭克殺豬一般叫了起來,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裡轉來轉去,這是本能反應,可不是他軟弱啊,可是……好疼啊!好疼啊!真的好疼!
「你!你是個冒牌醫生!」
「不好意思,我不是冒牌,我根本就是沒牌,你忘了,我還是個醫學院的學生咧。」童馨兒惡意地笑了笑。
「你……」一連串捷克話從蘭克嘴巴裡冒了出來,光聽那疾惡如仇的語氣,童馨兒就知道,那不會是什麼動聽的好話。
「唉呀,好像骨頭有點歪了,又得重新來一遍了……」童馨兒摸著蘭克的傷腿,惋惜地說著。
「呃……」蘭克識趣地閉上了嘴巴。沒法子,肉在砧板上,只好忍耐羅。
「噢,又好像沒有歪……」童馨兒咧嘴一笑。
「你……」蘭克感到渾身乏力。
「說真的,看你牛高馬大的,怎麼就這麼耐不住疼痛啊,哼,在醫院裡,我治過一個小孩,他手臂接好之後,又長歪了,只好硬生生地把骨頭折開,再來一次……人家都不想你這樣,叫得跟一隻雞沒什麼兩樣……」她一邊說,一邊把三根結實的樹枝在蘭克右腿旁邊放好,並把揀來的行李箱中的一件衣服撕成一條條碎布。
「慢著!你的醫術怎麼這麼差啊!你該不會把我的腿接錯了,兩三天後,又得來一次吧?」蘭克打斷了童馨兒的話頭,滿臉都是惶恐之色。這女人真的太不可靠了!
「很難說啊,你又沒有手提X光機!」童馨兒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膀。
「你……你不是開玩笑的吧?」蘭克一臉迷惘。
「當然不是啦。」童馨兒肯定地說,同時手中一用力,扎扎實實地把蘭克的腿綁了起來。
「啊……」這一回,殺豬般的叫聲在密林中迴盪了好久。
「你……你……」好半天,蘭克才喘過氣來,他惡狠狠地瞪著童馨兒,「你知不知道,我的腿值多少錢?!」
「你的腿是義肢來的嗎?」童馨兒風清雲淡地問。
「你!我以後要是踢不了球了,我把你的皮扒下來!」蘭克的眼珠子發出了綠瑩瑩的幽光。
「哦,原來你是個足球運動員……」童馨兒總算明白了點什麼,「不過,你的腿沒有你說的那麼值錢吧,我也算是個球迷,我怎麼沒聽過你的名字?導玫斯基,這個名字聽過一遍,肯定不會忘的……」
「別嬉皮笑臉的!我是說真的!我警告你,小心對待我的腿,如果我踢不了球,你也吃不了兜著走……」
「夠了!」童馨兒的聲調陡然提高了八度,「好你個導玫斯基,我忍你好久了,你一會兒說扒我的皮,一會兒說讓我吃不了兜著走……你聽著,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給你治腿就算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的,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早知道,就讓你一個人在那邊疼得死去活來,以後永遠踢不了球……」
話沒說完,一枝樹枝落在了童馨兒的頭上,枝幹打得童馨兒的腦袋蠻疼的,「你打女人!」她尖叫了起來。這個男人一點男子氣度都沒有!
「你以後再說什麼我踢不了球的話,還有更粗的樹枝!」蘭克喘著粗氣,說道。
「好、好、好!你以後想幹什麼,自己動手!我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童馨兒放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你走得越遠越好!眼不見為清靜!」蘭克對著童馨兒的背影大聲叫囂著。可惡的女人!他生氣而擔心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右腿,糟糕,該不會以後都踢不了球了吧?以自己那點兒倒霉運氣,似乎,這不是沒可能耶!
「唉……」越想越心煩,他合上眼睛,想小憩片刻,可是傷腿上疼痛的感覺好像抽搐一般,好難受……好難受……
他勉強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事物上來,飄忽地想著今後如何脫險,但是,拖著一條斷腿,他能怎麼脫險?!蘭克自己心裡沒有底。
口乾舌燥的……
知覺似乎遲鈍了,半晌,他才發現自己很渴。他環視了一下四周——到處都是茁壯成長的植物,把他遮蔽得嚴嚴實實的,至於水源的影子,他一點都看不到。
「真是太倒霉了。」蘭克心下彷徨,照這個樣子下去,不出三天,他不是被野獸吃了,就是渴死了。
「不行,要出去……」他口中默念著,也許是對死亡的恐懼讓他忽然有了力量,蘭克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忍受著腿上陣陣的抽疼,隨意選擇了一個看上去有出路的方向,在密林中爬了起來。
想不到,受傷之後,即使是爬,也很費力氣。蘭克爬了不到50米,就感到自己已經有氣無力,他艱難地喘息著,頑強地拚搏著……
「你在幹嗎?」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與此同時,蘭克鼻尖正對上了一對運動鞋。
「你沒看見嗎?」蘭克累得不想對童馨兒費更多的口舌了,他得儲備力量,繼續這一段無邊無際的道路。
「我看見你爬得好淒慘。得了吧,像你這樣漫無方向地亂闖一氣,倒霉如你,只會到了雨林更深處而已。我建議你省省力氣,養精儲銳,等腿傷好些了,再找出路也不遲。」
我難道不想嗎?可是,我腿傷沒好,我就先渴死、餓死了。蘭克心裡想著,沒好氣地瞄了童馨兒一眼。
童馨兒迎著他的目光蹲下身來,「喏,喝水嗎?」她遞給他一個用大片綠葉做成的巨大杯子,裡面,清澈的水在輕輕晃動著。
「你……」饒是厚臉皮的蘭克,臉頰也微微有些紅了。她嘴上說不理他了,還是去取了些水回來給你。
「喝吧。」童馨兒看著他端著樹葉杯子,一臉窘迫的模樣,心裡得意之極,呵呵,看吧,我童馨兒的氣度多好!大人不記小人過!
「怎麼喝?」蘭克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這話也太愚蠢地些。「老天,你該不會發燒了吧?又或者,你嚇昏了頭麼?這是水耶!什麼怎麼喝!」童馨兒難以置信地注視著蘭克的臉。
蘭克也難以置信地注視著童馨兒的臉,「你不知道在雨林裡,水要燒開了才能喝嗎?不然,很容易得痢疾的!你該不會就這麼喝了下去吧?」
糟糕!童馨兒心裡一震,剛才她無意中找到水源,實在是太高興了,壓根忘了這碼子事。她嘴硬地聳了聳肩,「當然不會,我是准醫生耶。」
「是嗎?」蘭克懷疑地盯著她的臉看。
被那雙不大不小的褐色眼睛看得心裡發毛了,童馨兒故作輕鬆地站起身來,四處打量著,「讓我瞧瞧,該找什麼當燒水鍋呢?啊,對了,行李箱!」她雀躍地跑過去,把巨大的行李箱的東西都抖了出來。
「得了吧,那是皮箱……」蘭克懶得和表現白癡的她多說。
「噗!」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
童馨兒循聲望去,天哪,行李箱裡居然有一把長刀!好大的一把啊!
「這……這……這是什麼人的行李啊,居然帶了這麼大一把刀上飛機?!」童馨兒大驚失色地叫了起來。
「管他什麼人啊,關鍵的是,現在我們有刀子了!」蘭克歡呼了起來。上帝一定是看到他的命運太淒涼了,整日霉運不斷,天降長刀,讓他脫離困境!
他趕緊挪到童馨兒身邊,搶過她手裡的長刀,細細打量著:刀鋒銳利,不錯,是把好刀。蘭克長長鬆了口氣,「我們可以喝水了。」
「這是刀子,又不是鍋子,怎麼喝水?」童馨兒懵懵懂懂的。
「笨蛋,你拿這把刀子去砍一截竹子回來,不就有燒水鍋了嗎?我看見前面有一些很粗的竹子。」蘭克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女人真是笨得可以,一點聯想力都沒有。
「噢……」童馨兒恍然大悟,「好的。」她抓著長刀就跑,絲毫沒有向蘭克回嘴——她可要留著力氣對付那粗壯的竹子咧。
「喂,竹子那麼粗,你砍得動嗎?不行的話,挑根細一點的……」蘭克盯著她單薄得有點過分的身材,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你與其擔心我,不如把火生起來好了。」童馨兒粗著嗓門拋下一句。
☆☆☆
奮鬥了整整一個半小時,童馨兒才疲憊不堪地拿著一個竹節,來到了蘭克身邊,「喏,鍋……」她有氣無力地把竹節遞給蘭克。
「先等等,火還沒有升起來……」蘭克的聲音聽起來分外地氣餒。
童馨兒這才緩過氣來,瞄了一眼蘭克。不看則已,一看她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你在幹什麼呀?」
「你沒看見嗎?」蘭克頭也不抬,手裡抓著兩段粗樹枝拚命地摩擦著,樹枝下,是一堆充當引火絨的木屑。
「哇哈哈,你在鑽木取火啊……哈哈……」清脆的笑聲迴盪在雨林裡,童馨兒暢快淋漓地笑著,方才砍竹子的勞累減去了不少。
有什麼好笑的啊……蘭克有些迷惘。在這雨林裡,難道有打火機或者火柴出售嗎?不這麼生火,該怎麼生?
「你等一下,火現在還沒生起來。」他咬牙切齒地盯著半點火星都沒有的樹枝。忙活了半天,火沒生起來,他自己卻差點要發火了。
「你信不信,我1分鐘就可以把火升起來?」童馨兒蹲下身子,饒有興致地望著蘭克,神秘莫測地微微一笑。
蘭克遲疑地望著童馨兒的臉,「莫非……莫非你有打火機或是火柴?」
「怎麼可能?我又不抽煙。」童馨兒撇了撇嘴。
「那……」蘭克猶豫了,聽說就算是非洲土人鑽木取火也得要20分鐘,童馨兒可以1分鐘升起火來?!打死他都不相信。可是,看她的臉,又不像是說吹牛啊……
「哈哈……」童馨兒得意洋洋的笑著,「你看著我表演好了。」說完,她站起身來,逕直向那個行李箱走去。
蘭克眼巴巴地看著她從地上散亂的物件中拾起一架照相機,把上面的鏡頭拆了下來,向著灑落在密林裡陽光輕輕轉動著,不到1分鐘的工夫,蘭克方才放在地上充當引火絨的木屑就冒出了煙,火苗也隨之飄了上來——火升起來了。
「你沒有留意到這個照相機嗎?」童馨兒望著蘭克沮喪的臉,惡意地笑了起來。
蘭克翻了個白眼,坦白說,他留意到照相機了,但是,卻沒想到照相機的鏡頭可以用來當放大鏡使。
「呵呵……」童馨兒按捺不住地放縱壞笑。誰叫蘭克說她笨來著?看吧,現世報來了。
「你笑夠沒有?!」蘭克鬱悶地嘟囔著,把自己早就收拾好的樹枝堆起來,拼成了柴堆,小心翼翼地把盛滿了水的「竹節鍋」架了起來。
「哈哈……」在童馨兒旁若無人的笑聲中,水開了。蘭克陰沉著臉伸手就要拿下竹節鍋。
「慢著……」童馨兒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蘭克就哀嚎一聲,忙不迭地縮回了手。
「哈哈,好燙的,你急什麼啊……」童馨兒像看笑話一般看著他,數落著,「剛才鑽木取火鑽了快兩個小時了,都不急,現在燒好的水都在眼前了,卻急了起來,真搞不懂你……」
「好了,你要是再像個老太婆似的喋喋不休,我要翻臉了!」蘭克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了。
「嘿,脾氣還真不小。」童馨兒又說了一句帶刺的話,卻是沒有再說什麼了。
過了一會兒,她把竹節鍋遞給了蘭克,「喝水吧,應該不燙了。」
她的神態好像有點居高臨下的味道。蘭克別彆扭扭地接過竹節鍋,古古怪怪地喝了幾口。溫熱的水滋潤著他乾渴的喉嚨,無色無味的清水瞬間變成了像陳年的葡萄酒一般可口,右腿的傷痛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
蘭克滿足地歎了口氣,把竹節鍋還給了童馨兒,「到你喝了。」
「哦。」童馨兒稍稍有些愕然。她看得出,蘭克是渴壞了,她本以為,蘭克會死命地攥著竹節鍋,一口氣地喝個底朝天,壓根兒忘了應該給她留下一點。想不到,蘭克總算還保留下來零星的一點紳士風度。
童馨兒斂去了笑容,安靜地喝起水來。
蘭克總算是有了片刻的安寧。他感慨地搖了搖頭,「唉……看你這個樣子啊……」
「我的樣子怎麼了?」童馨兒抹了抹嘴巴,戒備地盯著蘭克。看來,不應該給他喘息的機會。這傢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不知又想到什麼難聽的話來了。
「你看你自己,頭髮像男人似的,偏偏還要留下那麼一撇劉海耍帥,胸部比洗衣板還平,不說話,人家還以為你是個發育不良的半大小子呢!」
童馨兒的臉色沉了下來,惡狠狠地盯著蘭克的臉,蘭克不以為意,繼續說著:「先天不足也就罷了,可你這性子又這麼噁心,像個男人似的,一點女性的溫柔都沒有,你說,像你這樣子的男人婆,怎麼可能找到男人來愛?」
「誰說的?!我……我有男朋友的!」童馨兒「騰」地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衝著蘭克叫囂。
「你?男朋友?」蘭克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哼!我的男朋友對我可好了。他是我師兄,特會照顧我,什麼都順著我的意,人又成熟,不像你,小雞肚腸!」童馨兒冷冷地啐了一口。
「我怎麼了?我肯定比你的師兄男朋友眼光好,他的眼睛一定是被蒙住了,才挑上了你。」蘭克邪惡地擠了擠眼。
「你!你既不帥又不酷,脾氣又臭,有什麼好神氣的?不過是個四線的小小球員罷了,自命不凡又怎麼樣?還不是個墜機的倒霉蛋!」
「你……你不也是墜機的倒霉蛋嗎?」蘭克立刻還以顏色。
「對啊,我是墜機了,但是,我沒有斷腿!」童馨兒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說。
「你……哼,好男不與女鬥!」蘭克別過臉去,不看童馨兒。
「我看你這輩子就沒和什麼女孩說過話,也難怪,脾氣臭成這樣……算了,看在我們要同舟共濟的份上,也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了。」
「我怎麼可憐了?」蘭克倏地回過頭來,「我女友又溫柔又美麗,誰像你這副男人婆的樣子!」
「哦,是嗎?」童馨兒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蘭克。
你眼看我眼,四隻眼睛都怒火中燒。
誰看誰都不順眼。
不約而同地,兩人同時「哼」了一聲,背過身去,各自靠在一顆大樹下,躺了下來。
喝了水之後,墜機後緊張的心情得以放鬆,童馨兒和蘭克都感到疲倦不已:除了吵架、鬥嘴浪費了力氣之外,童馨兒砍竹子砍了半晌,累得不輕,單薄的她,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把那小小的竹節鍋帶了回來的;蘭克忙著鑽木取火,做了半天的無用功,再加上右腿的傷疼,早就累壞了……
林莽縫隙中灑落下來的陽光漸漸消失了,伴隨著夕陽西下,倒霉的童馨兒和蘭克緩緩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絲毫忘了夜幕下的雨林所存在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