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和的一晚過去之後,清晨,兩人醒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他們變著花樣的吵鬧也又開始了。
「你昨晚好像沒有叫我起來守夜吧?」童馨兒問。
「還說呢,說好聽一點,可以說你睡得像嬰兒;說難聽一點,你睡得像死豬一樣,我心地好,沒有叫你起來,你還嚷嚷什麼!」蘭克一副雄辯的模樣。
「少來了,就你這德行,肯定是昨天守夜的時候自己也睡著了吧?」
「你……」蘭克有點語塞了。
……
就這樣,日子在熱鬧的鬥嘴中度過了。七天過後,蘭克的腿恢復狀況良好,已經消了些腫,而他運用起枴杖來也更加得心應手了。
童馨兒望著他行走的樣子,一陣歡呼:「不錯嘛,過不了兩天,我們就可以嘗試著尋找出路了。」他們等了7天,都沒有救援隊尋找他們的跡象,看來,他們真的落在了密林深處了。
「我幾天前就可以走了,是你偏要一等再等的。」蘭克嘴硬地說著。他心裡明白,童馨兒大可以自己一個人去找出路和救援,她遲遲不願動身,是擔心他的傷。
童馨兒聳了聳肩,幾天下來,她開始有點熟悉蘭克彆扭的個性了,有時候,他明明心裡不是這麼想的,嘴巴偏偏不往好處說。現在,她開始學著去包容蘭克的臭脾氣了。
蘭克同樣有了改變。最起碼,現在,他已經學會吃雨林蛙和蛇了。他為自己居然沒有吐而深深地感到自豪——話說回來,那味道似乎還不錯。
「喂,馨兒,你昨天說今天捉老鼠回來吃,是開玩笑的吧?」他忽然想起昨夜童馨兒的「豪言壯語」。
「你想吃嗎?」童馨兒側著腦袋,俏皮地問。
「呃……」有人想吃老鼠的嗎?
「呵呵……」童馨兒大大咧咧地攪了攪竹節鍋裡的雨林蛙早餐,「早餐好了,你先吃,我要出去活動活動筋骨,再捉幾隻雨林蛙回來,順便看看有沒有老鼠的影子。」
「你又要出去探路啊!」蘭克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童馨兒骨子裡一定有冒險情結,天天跑出去,妄想發現穿出雨林的小路,結果兩天前差點找不到回來的路——典型的候補路癡嘛。
「不行嗎?你等著,我童馨兒一定會找到一條康莊大道的……」童馨兒義憤填膺地說著,自我感覺良好。
「得了吧……」蘭克皺了皺鼻子,「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有幾種雨林蛙好像是受保護動物,你說……你說我們會不會……」雨林蛙綠瑩瑩的樣子固然可怕,因屠殺受保護動物而遭到起訴更加可怕啊。
「得了吧,就我們這倒霉的運氣,能遇上受保護動物?!」童馨兒嗤之以鼻,「就算遇上了,我們只是進行食物鏈上的運動而已——生物本能!」
「唉……和你說話真沒意思。」蘭克感歎不已。
「那你就閉嘴啊!」童馨兒白了他一眼,「我出去探險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躍躍欲試地向林莽深處走去。
「小心點,別又迷路了,我可不會出去找你哦!」蘭克在她身後大喊。
討厭!童馨兒擰起了眉心。這個男人真是非一般的小雞肚腸,別的東西都記不住,她的糗事一天到晚都掛在嘴巴,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話說回來,這地方也沒有什麼別人。
這幾天來,她已經摸索著探明白了他們駐地附近的地形,現在,童馨兒決定繼續向未知的領域進發。帶著幾分狼狽,她穿過了濃密的灌木,來到了一片平靜的沙灣。平滑的水面不時泛起點點漣漪,水鳥在沙灘上閒散地漫步……在遮天蔽日的雨林中,這寧靜的美麗,讓童馨兒有了豁然開朗的美好感覺。
真的好美。
不知道,那臭脾氣、急躁不堪的蘭克看到此情此景,性子會不會好些呢?童馨兒忽然想道。她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嗤嗤地低聲笑著,沿著沙灣小心地向前走。順著水源,也許會發現人煙也不一定。心中抱著這個希望,她眼巴巴地張望著。
「撲通!」
「撲通!」
一陣奇異的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童馨兒回頭一看——
「哇,太神奇了!」她尖叫了起來。清澈的河水裡,魚兒居然不時躍出水面,似乎在比賽跳高一般。
「好想吃魚!」她望著此起彼伏的魚兒,心裡惆悵。莫說是蘭克,她自己天天吃雨林蛙都吃得不耐煩了,解剖青蛙一點難度都沒有。
「好想吃……」為了熄滅迅速燃燒起來的飢餓火焰,童馨兒不得不運用豐富的想像力,在腦中描繪母親那一手高超的烹調技術:在家裡,她可以吃清蒸魚、糖醋魚、紅燒魚、香煎魚……
「啊……」童馨兒聳了聳鼻子,她的想像力實在是太出神入化了,居然可以想像出魚的香味……
咦?慢著!
她猛地張大了眼睛。真的有烹調的香味耶!
童馨兒激動得全身顫慄,有炊煙耶!這裡有人!天知道,她這些天和蘭克呆在一起,都快得審美疲勞了。
乏味的食物讓她的鼻子變得跟獵狗一樣,她循香而行,在茂密的雨林中快速穿行,絲毫不介意張揚的樹枝和灌木在她的手臂和小腿上劃過道道紅印。
終於,她耳際傳來了人聲——是沒聽過的語言,不像她之前聽過的任何一種外語。
印第安人!童馨兒腦中閃過這樣一個名詞。她陡然想起,以前看電影,印第安部落都有勇士守衛著的,搞不好她身邊就有人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看咧。乖乖,她可不是有惡意的啊……
童馨兒趕緊貓下腰,像電影裡的特工一般故作老練地四下巴望——似乎沒有人耶。不過,她不敢再冒然行事了。透過繁盛的綠葉,她影影綽綽地看見了低矮的土屋、隱約的人影和裊裊炊煙……真的是印第安部落。
人!她見到蘭克以外的人啦!
一瞬間,她突然感動得想號啕大哭。
上去向印第安人求助!她本能地想衝上前去。
可是,不知道這部落裡的人友好嗎?一隻腳剛踏出了半步,童馨兒又停住了。她又不會印第安土語,她連巴西境內的官方語言——葡萄牙語都不會,怎麼和人家交流啊……
「小心點啊……」蘭克的聲音忽然迴盪在她耳邊。
還是回去和他商量商量好了,畢竟,現在我不是孤身一個人,我還有責任照顧那個倒霉蛋。萬一,我出了什麼事,他怎麼辦?那個斷腿小子是無論如何不能自己走出雨林的……
童馨兒荒唐地想著,賣力地吸了好幾口香噴噴的食物氣味,轉身走了。
☆☆☆
蘭克吃下去第二條雨林蛙的大腿。沒有佐料,嘴巴裡淡淡的,一點味道都沒有。不過,總比餓死要強唄。他悲淒地撈起一塊雨林蛙肉。
「蘭克!蘭克!蘭克……」一連串猶如見鬼一般的嚎叫把蘭克嚇得一個哆嗦,手裡的蛙肉應聲掉在了泥地上。
他抬起頭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童馨兒莽撞冒失地向他衝了過來,她短髮散亂,上面還插著些枯枝落葉什麼的;白色的運動衣上面沾了好些綠色的印記,似乎剛剛在濕漉漉的草堆裡打了十個滾;一雙眼睛目光散亂卻狂野……整體形象非常可怕。
「呼、呼、呼……」眨眼功夫,童馨兒已經飛到了蘭克面前,費力地喘著粗氣,一時說不出話來。
「喂,你是差點被鱷魚咬到屁股了嗎?」蘭克神神經經地問。
童馨兒喘息著瞪了他一眼。
「不是啊……那你是差點被美洲虎抓著胸部了嗎?」蘭克又來了這麼一句。
「你……你就……不會說……說點吉利的話嗎?」童馨兒好不容易才調勻了呼吸,惡狠狠地說著,臉上一副吃人不吐骨頭的神情。
「你中邪啦?」蘭克戒備地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看樣子,她現在可不太好惹。
「我……」童馨兒猛地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緊緊拽住蘭克的胳膊,「我、我、我……」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慢慢說、慢慢說,馨兒,你把我的胳膊抓得好疼啊,順便說說,你該剪指甲了。」
「又沒有指甲鉗……別說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你猜我剛才見到什麼了?」童馨兒一雙黝黑的眼眸死死地盯著蘭克的眼睛。
「什麼?」
「我見到人了!」童馨兒尖聲叫了起來。
「人?」蘭克臉上不是見到人的表情,而是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對,人!」
「哇!」蘭克把手裡的枴杖一扔,手舞足蹈地揮動著雙臂,「見到人啦!見到人啦……」
他足足叫嚷了3分鐘。童馨兒不由得冷靜下來了,「喂,是我見到的,你又沒親眼見到,瞎叫嚷什麼?!」
「是人耶!」蘭克無法理解,一雙褐色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熱切的光,「我好久沒見過人了!」
「我不是人嗎?」童馨兒鬱悶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你……你是寄生在我身邊的生物……」蘭克拉長了聲調,聲情並茂地說。
「你……」童馨兒準備發火了。
「哈哈,先不和你玩了,」蘭克第一次舉手作投降狀,「我們現在馬上去和那些人會合,一起回去,再和你吵嘴!」
「我見到的那些人是印第安人咧。」童馨兒眉頭微微一皺。
「印第安人哪,那麼,你沒冒犯人家吧?」蘭克緊張地問。
「當然沒有,我都沒上前和人家打招呼。」童馨兒氣餒的說。
「嗯……聽說,在亞馬遜河流域的雨林深處,還有些未開化的印第安部落,他們仇視白人,有砍下敵人頭顱的習慣……」蘭克陰森森地說。
「你是看恐怖小說看得太多了吧。」童馨兒沒好氣地說,「喂,你會葡萄牙語嗎?」
「會『你好』、『最近的巴士站在哪裡』這幾句算不算?」蘭克可憐兮兮地望著童馨兒。
「你說呢?」童馨兒懶得理他。
「唉,馨兒,保險起見,我們……我們還是別去打擾人家了。說不定,這就是雨林深處啊。」
「可是,現在已經是21世紀了啊……」童馨兒心有不甘,方纔,看見人影,實在是太興奮、太激動了。在這個充滿了各色獸鳴的蠻荒之地遇險,遇見了同類,就等於見到了希望。她實在不捨得讓這個希望幻滅。
「馨兒,我的腿沒好,要是和印第安人交流不好,開戰了,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蘭克正色道。
「就算你腿沒受傷,也沒別的辦法。就咱們兩個人,外加一把刀,能成嗎?你說點有意義的話比較好。」童馨兒沒好氣地跌坐在地上,從竹節鍋裡撈出一隻蛙腿,沒滋沒味地嚼了起來。
「喂,別沒精打采的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話是中國諺語,對吧?」蘭克不無得意地炫耀著。
「呵呵。」童馨兒勉強把自己的嘴角翹了起來。蘭克說得沒錯,那些印第安人敵友莫辨,雖說他們是沒有惡意的啦,可是,人家覺得他們有可怎麼辦?好不容易從墜機事件中生還,因為出言不慎而命喪亞馬遜雨林,這種沒情調的死法,對於倒霉透頂的她和他來說,不是沒可能的。
「嗚……」吃著早就膩味了的蛙腿,童馨兒忽然抱膝悲鳴了起來。
「你搞什麼啊。」蘭克隨意地掃了她一眼,自顧自地咀嚼著。
「我不想再吃這雨林蛙了。」童馨兒淒淒慘慘地抬起臉孔。
「我可是從來沒想吃過。」蘭克聳聳肩。
「蘭克,我剛才聞到印第安人的炊煙了,好好聞哪!那香氣很濃,卻不油膩,似乎在烤魚。」
「烤魚?」蘭克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嗯,還有鹽巴的香味,好像,還有那麼一點胡椒……唉呀,總而言之,就是香噴噴啦。」童馨兒添油加醋地說著。
「你別說了好不好,不然我真的嚥不下去了!」蘭刻苦著臉,嘴裡含著一塊蛙肉,咬不下去了,「唉,這蛙肉淡巴巴的,一點味道都沒有,我也不奢望能吃上魚,就給我點鹽巴調調味,我就滿足了……」他褐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層夢幻的色彩。
「唉。」童馨兒歎了口氣,蘭克不說而已,一說,就勾起了她對鹽的思念。她平時從來不覺得鹹味有多麼的了不起,可是現在鹽居然成了天下第一美味了。她好想吃點帶鹹味的東西,好想、好想……像想念戀人一樣想……
「受不了啦!」倏地,童馨兒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你別歇斯底里了好不好?我也很想吃點別的東西,可是,現實如此,沒有辦法啊。」蘭克不耐煩地說。
「什麼沒有辦法啊,我去討一點回來就可以啦!」童馨兒斬釘截鐵地握緊了拳頭。
「你……你開什麼玩笑,剛才不是說好了嗎?別去打攪人家,有危險的!我跟你說過了,雨林深處,有些印第安部落還是仇視白人的……」蘭克耐著性子,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幾乎失去理性的童馨兒。
「你是白人,我可不是,仇視你,又不是仇視我。」童馨兒不無惡意地咧嘴一笑。
「呃……」蘭克語塞。這個魔女!自己不顧死活也就罷了,幹什麼和他頂嘴!
「總之不能去!謹慎一點好!我說了,不能去!」蘭克目露凶光,他的耐性快磨完了。
「可以的,我們中國是禮儀之邦,我懂得禮貌的!人人都說印第安熱情又好客,雖然語言不同,但是,我會讓他們感受到我的誠意的!」童馨兒挺直了腰桿,信誓旦旦地說。
「就你這毛躁的模樣?」蘭克輕蔑地撇了撇嘴。
「蘭克·導玫斯基,你什麼意思啊?」童馨兒不滿了,他居然小瞧她!怒氣在心頭氾濫著。剛才興許在童馨兒的心裡還有那麼一點猶豫,不過,現在既然已經到了氣頭上了,她豁出去了!
「我走了!你最好祈禱我一會兒之後,心情好一點,不然的話,休想我請你吃烤魚!」她氣沖沖地拋下一句話,轉頭就走。
「喂!」蘭克伸手想抓住她,情急之下,忘記了自己拖著一條斷腿,一下沒站穩,立刻摔了個狗啃泥。
當他氣急敗壞地從泥地上爬起來,童馨兒已經沒影了。
「臭魔女!怎麼這麼衝動!居然比我還衝動!天哪,她是什麼構造的?一眨眼就跑不見了,怎麼找?不管她了!」蘭克憤憤地坐在了地上。
☆☆☆
童馨兒順著沙灣向印第安部落走去。河畔清涼的微風把她的火氣吹熄了不少。蘭克說得對,實在不應該和他賭氣的。
要這麼兩手空空地回去嗎?好沒面子啊……非得給蘭克笑死不可。如果是這樣,她一定詛咒那傢伙把大牙都笑掉了,連啃雨林蛙腿的力氣都沒有。
她煩惱地盯著水面上的點點漣漪,魚兒不時地把頭冒出來,像是在誘惑她,又像是在示威。
我可以潛水徒手抓魚嗎?
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
「唉……」她脫下腳上的運動鞋,向河邊走了幾步,把赤裸的雙腳浸在了淺水裡。清涼的河水讓她感到心情舒暢了些。
「要怎麼才能釣魚呢?印第安人的魚叉是怎麼做的?」她為難地撓了撓腦袋。
釣魚……釣魚……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釣魚。
「噗、噗、噗……」
水面響起了奇妙的拍打聲,童馨兒順著水面望去,在河的對岸,她居然看見了一條黃黑相間的釣竿!
「啊……」半天功夫,她才反應過來,那是一枝活動的釣竿——有一隻美洲虎在河對岸用尾巴釣魚!
「嗯……」這是童馨兒第一次在非動物園的範圍內,面對面地看見一隻虎(其實不是面對面,是面對虎屁股)。只見,那隻老虎用尾巴輕輕地拍打水面,發出諧和的聲響,模擬著昆蟲、樹葉落在水面上的聲音;一些魚兒傻乎乎地探出頭來。說時遲那時快,美洲虎猛地伸出爪子,像貓兒撈魚那樣把魚兒從水裡抄了起來,迅速投進嘴裡,有滋有味地嚼著。
「哈!」童馨兒忍不住叫了一聲,想不到,老虎也會釣魚,而且這麼聰明!不知道,能不能向美洲虎偷師?一時興奮,她壓根兒忘記了應該害怕。
剛才聚精會神的美洲虎察覺到了童馨兒的存在,它睜著一雙琥珀般的眼睛,慵懶地瞅著童馨兒。
「啊……」童馨兒在自己發出尖叫之前,趕緊摀住了嘴巴。它好漂亮、好巨大、好危險!她的雙腿麻木僵硬了。
怎麼辦?我是應該馬上轉身就跑嗎?老虎會不會游泳?好像看動物世界的時候看過。那它會躍下水裡,衝著我跑過來嗎?天哪,像它那樣抓魚要抓多久才能吃飽啊,眼前就有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吃了這乾巴巴的女孩,一次解決生理需要……
「嗚……」童馨兒是欲哭無淚啊,她本能地想轉身就跑。正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童馨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神速地轉過頭去——
在低矮的灌木叢中,一個身穿短裙的印第安少女靜靜地望著她。少女身量不高,比童馨兒還矮一些,但是那矯健苗條的身段很勻稱,一張帶著微笑的臉孔似乎不食人間煙火。此時此刻,就算是在如此危險的境地,童馨兒還是感受到了她溫柔的氣息。
少女姣好的雙唇輕啟,吐出一連串話語。
童馨兒一點都聽不懂,她為難地搖了搖頭,用英語說:「對不起,我聽不懂。」
少女微微一笑,迅速用英語說:「別害怕,那隻虎不會過來的,你怕它,它同時也忌憚你。」
「你會英語?!」童馨兒興奮地提高了音量。也許是覺得她的聲音太刺耳了,美洲虎優雅地擺了擺尾巴,帶著獸王的尊嚴,揚長而去。
「想不到,有老虎會害怕我童馨兒。」童馨兒的自尊心得到了滿足。
「撲哧。」少女笑出了聲。
不知為何,童馨兒發自內心地喜歡起這個溫柔美麗的印第安少女,如果說這個女孩有惡意的話,童馨兒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
「你的英語說得很好啊。」她傻乎乎地恭維著。少女的英語帶著很重的口音,但是,還是可以聽得明白。在雨林深處,能聽到這樣的英語簡直是上帝的恩賜。
「我在瑪瑙斯上過學,學了一點點,說多了就露餡了。」少女俏皮地笑了起來。
「不會、不會,很好、很好。」童馨兒傻不愣登地咧開嘴真誠地笑著。
「剛才,我還以為你是探險隊員呢。」少女向童馨兒走了過來。
「為什麼現在知道我不是?」童馨兒心中愕然。
「因為你是女孩啊。」少女睜大了一雙杏眼,詫異的看著童馨兒。
鬱悶!
第一、她居然有那麼幾分鐘,被自己的同性當成了是男人;第二,女人就這麼不中用?!
「女孩不能來探險嗎?」她氣餒地說,臉色有些陰沉。
「能啊,不過,你好小。」少女單純地笑著,沒留意自己傷害了童馨兒「單純」的心。
「你更小。」童馨兒反擊。
「咯咯,你不高興嗎?」少女甜甜地望著童馨兒。
被那麼一雙純潔無辜的琥珀色眼睛凝視著,誰會有氣?童馨兒搖了搖頭,「沒有。」
「你很好。」少女突如其來地對童馨兒作出了評價。
「謝謝。」童馨兒滿足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少女好奇地問。
童馨兒鬆動的神經終於有點警惕了。該不該告訴她,她和蘭克墜機到了這裡?這個女孩不像是壞人啦,可是,如果她童言無忌,告訴了別有用心的人,把她和蘭克綁架起來做印第安奴隸怎麼辦?雖然,這個可能性是比較低,但萬一成真,她非得被蘭克一腳揣到18層地獄去。
她抬頭看了看少女的臉:美麗的臉孔上,一雙清澈的眼睛正凝視著她,靜靜等待著她的答案。
騙這個純真少女,未免太卑鄙了。
童馨兒支吾了半天,才擠出了這麼一句:「我來抓魚。」這可不算是謊話啊。
「你不會抓魚是吧?」少女友好地問。
童馨兒點點頭。
「不怕,我教你。」少女從背後取下一枝魚叉,走到了河水裡,「看見那些魚兒了嗎?」她小聲對童馨兒說。
在清可見底的河水中,魚兒的身影無所遁行,「看見了!」童馨兒雀躍地笑了。
「拿好魚叉,瞄準了魚兒,快速叉下去就行。不過,注意啊,實際叉的方位要比你看見的低一些。」手起叉落,談笑間,少女手上的魚叉上,一條肥胖的魚兒掙扎了起來。
「哇,好厲害!」童馨兒佩服得一塌糊塗。
少女被她的語氣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紅著臉,把魚叉遞給她,「你試試。」
「好!」童馨兒早就摩拳擦掌了。誰知,接連試了好幾回,都以失敗告終。
望著童馨兒沮喪而不服氣的臉,少女友好地說:「沒關係的,多練幾次就好。」她連示範帶教,已經叉了好些魚兒上來了。
「嗯……」雖說美味在面前,童馨兒還是有點提不起勁來。
「這樣吧,我把魚叉送給你,你就可以練習了。」少女爽快地說。
「啊……」童馨兒雙眼圓睜,驚愕不已,「送我?!」
「嗯,」少女點了點頭,「其實這不但可以叉魚,還可以叉一些小動物的。」她補充道。
太好了,他們有除了雨林蛙和蛇之外的東西吃了!童馨兒興奮得雙眼發直,「你……你……實在是太好了……」她感動得要哭了。
「別這麼說。」少女羞赧地揮了揮手。
不知道,除了魚叉,能不能要點鹽巴、香料什麼的調味品?這樣,會不會太貪心了些?一個念頭在童馨兒腦中閃現,她猶豫了。
「你怎麼了?」少女好奇地側了側腦袋。
「我……我想……你……你有沒有……有鹽……」童馨兒艱難地說著。
「鹽?」少女快樂地笑了,「剛好,我這裡有。」她從掛在身邊的皮囊裡掏出一大塊鹽巴出來。
童馨兒看見鹽巴就像看見金子一般。太幸福了!看來,倒霉的厄運已經到了盡頭了……
「對了,我這裡還有一點香料,我不知它的英文名字怎麼念,不過很香的。」少女又從皮囊裡掏出一些綠色植物,不厭其煩地教著童馨兒烹飪的方法。
童馨兒的眼睛濕潤了,以後誰說一句印第安的壞話,她就把那人打得滿地找牙!這個少女簡直好得無法形容。
「明白了嗎?」少女抬起她梳著兩條麻花辮子的漂亮腦袋,認真地問童馨兒。
「明白了,你真好。」童馨兒真誠地說。
少女微微一笑,「如果,你東西不夠了,還可以來這裡找我。呀,你滿手東西,怎麼拿?」她乾脆把自己的皮囊解下來,掛在了童馨兒的腰際。
「謝謝。」這少女簡直是河中仙子,童馨兒感激涕零。
「我該回去了,再見。」少女輕快地和童馨兒揮揮手,敏捷地隱身與雨林中。
「再見……」童馨兒望著少女消失的背影,這才想到,自己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可不太禮貌!」她暗暗地罵了自己一句。而且,這個女孩如此的友好,應該是他們部落文化的傳承。自己應該跟她說真話,請她幫忙。剛才她好像說,自己在瑪瑙斯上過學,童馨兒依稀記得,瑪瑙斯是巴西的一個城市之類的地方,難道,瑪瑙斯就在附近?
不行,要問問她!
少女已經不見了,不過不要緊,不遠處就有一個印第安部落,那一定是她的部落。
童馨兒什麼都沒想,就向那個印第安部落的方向快步走去。
「咕咕……咕咕……」有節奏的聲音響了起來,又是一種未知野獸的鳴叫,童馨兒沒有放在心上,繼續撥開灌木叢,探頭探腦。
「嗖!」什麼東西從她耳邊掠過,重重地釘在了她身後的樹幹上。
怎麼回事?我只走了不到10米耶。
童馨兒呆呆地回頭望去,一隻箭牢牢地釘在了她身後的樹幹上!
箭!
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怎麼了?她可沒做壞事啊!
「我沒有惡意的……」她結結巴巴地叫了起來,回應她的,是又一枝箭,幸虧身前的樹枝擋了一下,箭射歪了。
壞了,原來剛才那好脾氣的少女不屬於這附近的印第安部落。兩種態度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我沒有惡意的……」童馨兒一邊抱頭鼠竄,一邊反反覆覆地重複著這句話。也不知道那射箭之人是不會聽英語,還是怎麼了,一枝接一枝的利箭在她身邊飛來飛去。
童馨兒真後悔剛才癡心妄想,說什麼倒霉的厄運到了頭了,看吧,現世報來了吧?
「哇,我又不是段譽,我不會凌波微步的啊!」童馨兒慘叫著,連滾帶爬,逃命去也。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射箭之人離她越來越近了,童馨兒慌不擇路之下,沒命地向密林深處鑽。結果,衣服牢牢地掛在了樹枝上,怎麼也解不開。
完了,這下死定了……
腦後,「嗖嗖」的箭風響了起來。童馨兒勉強回過頭,蛇一樣地扭動著身體,做著最後的掙扎。
一枝箭穿透了她的衣服,擦著腰間釘在了地上,反而把她固定得更加牢靠。
完了,想掙扎也掙扎不了了……童馨兒眼睜睜地看著兩枝箭衝自己胸口奔來……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她腦子裡忽然出現了蘭克那張不屑、譏誚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