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家門,馮毅特別注視著她要往哪裡走,當他發現她是朝陽台的方向時,他立即上前攔住她,生怕她一個閃神就從陽台往下跳。
「盧姿玫!」他大聲叫她。
她憂戚的看他,還是沒有說話,可是那脆弱的目光會揉碎一個大男人的心。
「你怎麼了?」
「我很好。」她機械化的回答。
「如果你這樣算好,那我現在就是在天堂了。」他把她拉到客廳,雙手按在她肩膀上強迫她坐下。「我去給你倒杯酒。」
「我不喝酒!」她煩躁的拒絕。
「那可以鎮定你的情緒。」
「我不需要,我的情緒很穩定。」
「你這樣叫穩定?!」他忍不住出言酸道:「精神病院裡關著的人都可以放出來了。盧姿玫,你不需要偽裝、壓抑自己,想叫就叫,想哭就哭,我都OK的。」
只是咬唇,她在強撐自己的情緒。
「你為什麼怕你繼父?」在和克裡斯相處過後,馮毅問起話來比較有根據。
「你不覺得他可怕嗎?」她反問。
「我是認為他有些狡詐、厲害,眼神不是那麼的正直、純淨。」馮毅的話算是一針見血,他在她的身畔坐下。「但你不必那麼怕他。」
「你不懂!」她突然暴怒。「你又沒有和他住在一起,每天生活。」
「他和你媽的相處情形如何?」
「普通。」
「他不會動手打你們吧?」他試探的問。
「不會!」這是實話。
「那你是在排斥什麼?」
「馮毅,除了肢體上的傷害、暴力,還有很多種是說不出卻受傷更重的方式,你不會瞭解,因為你不是我們,我只要熬過他在台灣的這段時間,你一定可以保護我的!」她把他當英雄的誇道。
「我今晚演得如何?」
「太好了。」
「你認為你繼父會相信?」不知道自己的真情流露居然被當成是演技,他對盧姿玫的感覺,比她所能想的還濃,只是他無法現在說出來。「我已經盡我所能的表現了。」
「他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說完,她站起身。「我好累,想去休息了。」
「到我房間。」他冒出一句。
「馮毅,我不想……」
「我沒有要和你做愛,除非你主動要求。」他馬上說:「我只是想著抱你,給你一點力量。」
「謝謝。」她好想哭。
「你不要這樣。」他忍不住的吼。「世界末日還沒有到,禽流感也還沒有真的大流行,這世界仍是美好的,盧姿玫,你給我振作一點!」
「馮毅,如果是你在澳洲,姊姊碰上的人是你,那麼她說不定還在人世。」她感傷道:「柯宇倫應該不顧一切的把姊姊帶走!」
「他一定盡力了,別苛責他。」
「我不是在苛責,如果當時他們能決定離開澳洲,今天不會是這樣,希望這會兒他們兩人都在天堂。」她擦去眼角的淚。
「他們一定是在那裡!」
盧姿玫點點頭,突然的,她看馮毅的目光不一樣了,變得深沉、熾熱。
「第二次……」她正色。「應該不會痛了吧?」
「應該不會!」他聲音暗啞的回答,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柔軟。
「那……」她聳肩。「我們就做做看。」
「好!」他一笑。「我盡量不弄痛你。」
目光有些呆滯,宋湘茹正在為下午一張即將到期的票要兌現而焦頭爛額。她該放棄了,她該認輸了,再這麼硬撐下去,逼死的是她自己。
當盧姿玫走進服裝公司,看到的便是愁眉不展,像寡婦死了兒子般沮喪的宋湘茹,她打開包包,把一張現金票放到宋湘茹桌上。
「湘茹,我這裡有一點錢,你看能不能派上用場。」她輕喚著。
宋湘茹猛地回過神!先是看著她。「姿玫?!」
「總共有兩百萬。」盧姿玫說。
「你……」
「不是多大的一筆錢,但是如果能幫上你一點小忙……」盧姿玫誠心的表示。
「你不是才在找工作?」
「現在這已不是問題。」她發現馮毅是個大方的男人,當他們關係更進一步之後,才知道他可以這麼大手筆。
「姿玫,我們只有一面之緣,充其量你曾是我假表嫂,我並沒有幫上任何忙,你竟然……」宋湘茹當然瞭解人情冷暖,所以盧姿玫的雪中送炭格外叫她感動。
「我做得到的事我就會做。」
「你這筆錢……」不是她要懷疑,而是她想知道自己該不該拿。「我可以問問怎麼來的嗎?」
「不是偷也不是搶來的,我沒有這麼好本事。」盧姿玫自嘲。「馮毅給的。」
「表哥的好朋友?!」
「對!就是他。」
「他肯幫你?」
「我想……」她知道自己不說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你是該知道了,我是馮毅的老婆。」
「你們結婚了?!」
「假戲真做。」
「我該恭喜你嗎?」宋湘茹馬上繞過辦公桌,來到她面前,抓緊她的手。「怎麼會這麼戲劇化?上回我才提醒你可以去找他,沒想到你們倆已經是夫妻了?!」
盧姿玫只是微笑,不想交代整個過程。反正她自己知道就可以,重點是她的日子可以有安全感些,至少有個人可以靠。
「可是這麼一筆錢……」宋湘茹還是有些遲疑。
「馮毅說是要給我零用,隨便我去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但我一向都不是名牌的愛好者,平常也花不到什麼錢,所以你先拿去救急,我很想多幫你,但我不敢馬上向馮毅開口,免得他以為我把他當銀行。」盧姿玫解釋。
「不!不要向他開口,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即使要開口,也是我自己去求他。」她擠出一個笑容。「我目前好像還有一條路。」
「有辦法?」
「我有個從紐約回來的學長好像很有錢,我對他只有一點印象,我們有約了要碰面。」宋湘茹想著葛烈的臉,卻有些模糊。
「你認為他可以救你?」
「我希望他可以。」
「希望是如此,我真不希望看到你的服裝公司關門,我也好想有自己的事業,這年頭能經濟獨立是很重要的,尤其對女性而言,那代表你有尊嚴、獨立、可以照顧自己。」盧姿玫由衷道。
「你可以要你老公幫你開一家服裝公司啊!」宋湘茹建議。「如果你的興趣和專業是在這裡。」
她搖搖頭。
「為什麼搖頭?」
「他對我已經很慷慨,我不要他覺得我貪得無饜。」盧姿玫自有她的考慮。
「但從他的方式看來,他對你很好。」
「很好嗎?或許吧,」
「姿玫,現在的男人都很小氣,即使有錢,也想先供自己享受。兩百萬,很多男人要賺個幾年又不吃不喝才能存到。」宋湘茹道出。
「馮毅有得是錢。」
「那也要他肯給你花!」
「或許他覺得……」她當然不會三八地和湘茹談她和馮毅在床上的事。
「我想他愛你。」宋湘茹覺得甜蜜的說。
「他愛我?!」
「如果他不愛你,他幹麼要這麼揮霍?從你上次來找我才多久的時間?而兩百萬……只是讓你去買些你喜歡的東西。」她的雙眸充滿一種夢幻的神采。「如果也有個男人這麼對我多好。」
不敢去想馮毅是愛她的,盧姿玫只當他是錢太多,多到不把兩百萬當一筆錢。
「軍火商果真是軍火商。」宋湘茹又一句。
「其實……」她不知接什麼好。「總之,這筆錢你拿去好好運用。」
「姿玫,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以後如果服裝公司有賺錢,不要忘了分紅給我就行了。」盧姿玫拍拍她的手臂。「我無法再為柯宇倫做什麼,但你是他的表妹,我還你也是一樣的,相信柯宇倫若地下有知,他也一定會同意。」
「姿玫,你更是有情有義。」
「柯宇倫也是啊!」
「這世上還是有溫暖的。」宋湘茹感性道。
「永遠都有!」
「好!你要我早回去,我就早回去。」馮毅對著電話說,一臉的柔情。
「PIZZA?可以!我都吃。」
「槍戰動作片?如果你也想看,OK!」
「你決定。」
「我沒意見。」
從沒見過這麼隨和、親切的老闆,以往的他是發號施令、高高在上的,但是現在,他好像完全的轉了性。
「盧姿玫?!」余正剛直呼他老闆娘的名字。「不會是別的女人吧?」
「什麼別的女人?」馮毅冷冷的問,剛剛講電話時的溫柔不見了。
「艾蓮、可莉、露芬、雅清……還要不要我再多說一些?」他故意的問。
「你找碴嗎?」
「我是想搞清楚狀況。」
「你哪裡不清楚了?」
「那你和盧姿玫是玩真的了?」余正剛很高興是這樣的結果。「我可以把她的證件還給她,不必去辦什麼離婚手續了?」
「找死。」馮毅只有這兩個字。
「老闆你真動了情?」
「我有沒有動情要向你報告嗎?」
「你真打算定下來了?」
「不行嗎?」
「不知道是誰說過會想結婚的人是笨蛋。」余正剛一臉的嚴肅。「對了,你今晚八點和張局長有約,在我們陽明山的招待所裡。」
「我都忘了。」馮毅經他一提,這才想到有這一回事。「你去就代表我。」
「但是張局長是想和你親自談,這一批武器對他們來說很重要,還有政府核定的預算……」
「你談是哪裡不一樣?」
「我沒你這麼有份量,我撐不住場面。」
「那改時間。」馮毅一點也不囉唆的。「就說我病了,病得很突然。」
「什麼病?」余正剛笨笨的問。
「你不會自己編一個嗎?」他有些生氣。
「總要合情合理。」余正剛想得可周到。「我總不能說,你得了個感冒就臥病在床吧?」
「那……」帶著有些狡猾的笑容。「就說我血壓突然偏低,血液濃渡不足,有輕微中風的跡象,必須留院休養、觀察,並且謝絕訪客探視,這下總會說吧?」
「中風?!會不會誇張了些?」
「那就隨便你掰了。」馮毅無所謂的姿態。「順便打個電話給汪先生,他知道我愛吃什麼,說我六點會過去拿外燴。」
「盧姿玫點了PIZZA哦!」余正剛怕老闆忘記似的提醒了一下。
「PIZZA可以請警衛室的人吃,我要給她吃些好的、精緻的東西!」他一心想要寵溺盧姿玫。
「我想……」余正剛殺他一個措手不及。「你們上過床了吧?」
「余正剛!」馮毅給了他狠狠的一眼。
「我猜對了?」
「我和盧姿玫上不上床干你屁事!」
「我只是……替你們高興。」
「你高興個什麼勁!」他佯裝不是很高興的說:「你以後最好別在盧姿玫的面前提說我過去有哪些女人,我是真的會和你翻臉、炒你魷魚。」
「若要人不知……」
「我警告過你了!」
「你真的這麼在乎盧姿玫?」
馮毅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他只知道她帶給他一種單純的快樂、全然的滿足,和她在一起興奮、恬適、自在,覺得生活是一件很甜美的事。
「正剛,你有看過我對任何一個女性這樣嗎?」他微笑咧嘴的問:「她是第一個。」
「所以這算……愛了?」
「別講這麼多俗氣的東西,她是我老婆。」
「你真當她是妻子了?!」
「不然是什麼?」
「那盧姿玫把你從俄羅斯火速召回來的那個因素呢?」余正剛怕他太快樂就疏忽了。「她的繼父回澳洲了嗎?」
「好像這一、兩天就要回去了。」
「事情都解決了?」
「有什麼不能解決的?」馮毅既自信又自傲的說:「姿玫的老公是我,他只是她的繼父,而且她又不欠他什麼,他能對她怎樣?我不喜歡他,他的眼神會令人想要提高警覺。」
「那還是小心一點。」余正剛凡事都比較謹慎。「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這還需要你告訴我?」說著他看了下腕上的勞力士表。現在才下午兩點多,他真希望現在是五點多,然後他就可以打道回府。
「難挨嗎?」余正剛揶揄。
「時間過得好慢。」
「那是你的心已經不在這裡。」他笑歎。「盧姿玫果然魅力無窮!」
接到警衛室電話,盧姿玫特別下來拿她叫的外送PIZZA,而在警衛室裡,她看到了一個會叫她想退避三舍的人。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連話都有些結巴。「不是要回墨爾本了嗎?」
「我是要回去。」克裡斯一個老天助他的表情。「你媽咪住院了!」
「住院?!」她嚇一大跳。
「她在家中昏倒,傭人叫救護車送她去的。」
盧姿玫當然心急,但是又怕繼父騙她,怕他只是想要將她騙回澳洲。
「如果不信,你可以打到醫院去查。」克裡斯一派坦蕩。「醫院的人總不會騙你。」
「但是……」
「你的機位我已經幫你訂好了。」
「你怎麼知道我要和你回去?」
「難道你不回去嗎?」他也不太逼她。「我以為東方人很重視孝道,你媽咪都病倒住進醫院,你還漠不關心?」
絕不是漠不關心,而是她一想到再回去澳洲,就感到心慌,而且馮毅會有什麼反應,他會肯嗎?他肯讓她回去嗎?
「你簡單收一下東西,飛機可不會等我們。」克裡斯催促著她。
「我還沒有問過馮毅……」
「姿玫,到底是你媽咪重要,還是你老公重要?而且,現在我也不在你媽咪身邊,你要她怎麼辦?」他打出悲情牌。「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搞不好我們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她。」
「不!媽咪不會死。」盧姿玫吼道。
「我也希望她沒事,所以我們要快點回去。」
「我……」
「不要猶豫了,去拿你的東西。」克裡斯命令。「不要搞到後悔莫及!」
「媽咪如果沒事,我會馬上離開。」她和他先約法三章。「你不能阻止我。」「你想走就走!」反正只要她一踏上澳洲的領土,她就囂張不起來。
「我去拿東西。」她帶走PIZZA。
「快一點!」
盧姿玫邊走邊想自己該給馮毅打個電話。但是到機場還有很多時間,她還是先和繼父趕去機場,說什麼她媽咪都生她、養她二十幾年。
馮毅提早一個小時離開辦公室。他實在是太想見到盧姿玫,他知道晚餐、DVD都只是前戲,真正的精彩是在後面,他發現她真的是個很樂意學習、領悟力也很高的小女人。
但就在他所住大樓的門前,他剛好看到克裡斯和盧姿玫相偕要離開,於是馬上命令司機停下車。他不可能眼花,那明明是他的老婆。
就在克裡斯要將盧姿玫塞進一輛計程車時,馮毅一個箭步,伸手扯住盧姿玫的手臂,阻止她上車,他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側。
「這是在幹什麼?」他問著克裡斯。
「我媽咪生病住院了。」盧姿玫搶答。「我必須回澳洲一趟。」
「這麼巧?」他當然要合理的懷疑。「誰通知你的?你就天真的照單全收?」
「這是事實!」克裡斯冷冷道:「她媽咪是真的住院,你可以請人打電話去當地的醫院查。」
「就算我岳母真的住了院,我也可以自己陪姿玫回去。」他強調。「她不必跟你走!」
「你有澳洲簽證?你可以馬上出發?」克裡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我們都還不知道她媽咪是什麼情形,可能嚴重、可能不嚴重。」
馮毅看著盧姿玫不語。
「我必須回去看看。」她急道。
「這可能是場騙局。」
「那我回去揭穿。」
「你真的想回去?」他擔心。「之前你……」
「我不能不回去!我沒有選擇。」
接著馮毅把視線定在克裡斯的臉上,他不需要特別的凶狠或是嗆聲放話,他只是用一種冷冷的目光去看他。
「過兩天簽證下來,我就會趕去澳洲。」
「歡迎!」克裡斯冷冷的大笑。
「如果你敢碰姿玫一根寒毛……」
「你是在威脅我嗎?」
「我是在威脅你!」馮毅坦然而且冷酷的承認。「如果你敢對她做什麼不好的事,我保證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後悔你媽媽把你生到這個世上!」
「姿玫,你老公是黑道老大嗎?」他問著繼女。「還是義大利黑手黨?」
「馮毅,如果我媽沒事,我會馬上回來。」扯了扯丈夫的衣袖,盧姿玫保證。
「你會把自己保護好吧?」
「有你剛剛那些話,我相信……」她看了下繼父。「他做任何事前都會三思而行。」
「隨時和我聯絡。」馮毅依依不捨。
「我會!」
「你還欠我一頓晚飯。」
「我欠你的絕不只是一頓晚飯。」說完,她突然跎起腳尖去親吻他。「等我回來。」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