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大家都認定江君是個厲害角色。沈拓野、秦穆觀、官法昭彼此互看了一眼,心中皆是一陣苦笑。
看來沒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另一半單獨見到江君。
「他們兩個人……睡在一起。」第一個衝進房間找江君的朱媛媛尖叫著衝出房間。
「兩個男人睡在一起不用這麼大驚小怪,你昨晚不也膩在冷蝶姑娘身邊嗎?」秦穆觀心中大驚,臉上卻強作鎮定。不會的,恭成人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
「可是他們沒穿衣服啊!」朱媛媛又窘又急地拉住秦穆觀的袖子,急得直想流眼淚。江君被欺負了嗎?
「那可真要瞧瞧了。」官法昭伸手推開門,任何刺激的事都會引起他的興趣。古蘭若想阻止他,他卻長臂一伸,乾脆擁著她進去。
「誰讓你們進來的!」恭成人長被一卷將江君擁在被褥之間,燃燒的黑瞳裡有著被干擾的憤怒,他瞪著一屋子的人,狂怒地嘶吼道: 「全滾出去!」誰准許他們來干擾他和江君的!
「原來恭莊主才是最捨不得江大夫成親的那個人。」」官法昭邪邪一笑道。
江君紅著臉,把身子蜷縮成一團,根本沒有勇氣抬頭面對這些人。昨晚太胡來了,她竟然睡到日上三竿猶不自知,男女之事原來是需要耗費那麼多的力氣。
要她如何向冷蝶、蘭若、媛媛說明真相?
江君低著頭,裸露的手臂正要舉起攏住凌亂的發。恭成人將她整個人推到身側,不想讓其他人看到她女性化的一面。
「你怎麼可以對江君做這種事!」樊冷蝶一見到江君裸露的肩頭,氣憤不已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就要丟向恭成人。
「冷靜一點,聽聽恭主怎麼解釋。」沈拓野取下她手中的杯子,語氣沉穩地說。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床榻上的兩人身上。
恭成人無限寵愛地用大掌捧住江君的臉,眼中的溫柔幾乎將她融化。他溫柔地朝她一笑,憐惜地看著她眼眶周圍的疲倦痕跡。
他不理會身上的被子滑落,只是更仔細地把江君裹得密不通風。
恭成人看起來旁若無人,然而一旁的人卻因為他所表現出的似水柔情而驚愕不已。
「你快說啊!你為什麼那樣對待江君?」
朱媛媛用力地跺了下腳。
「江君是女的。」恭成人摟著江君的肩,朗聲道。
「為什麼不早說?感謝老天!」秦穆觀鬆了一大口氣,和其他兩個男人釋懷地笑出聲。
然而另外三個女人卻神情各異地說不出話來。
樊冷蝶一臉的震驚,雙手緊握成拳;古蘭若伸手輕捂著嘴,身子輕顫了下;朱媛媛則掉了一顆眼淚,雙手緊拉著衣襟,半天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江君紅著眼,看向那三個與她相處了十年的人。「我並非存心——」
「大夥同甘共苦,有什麼事不能說的?」樊冷蝶怒不可遏地質問。沈拓野握住她的手,安撫著她的怒氣。
「你騙了我們十年。」古蘭若低聲地說,官法昭皺起眉頭摟她入懷。
「你……壞人!」朱媛媛捉著泰穆觀的手哭得淒淒切切。
「我也不想騙你們,只是時勢所逼。」江君急著想起身解釋,可是被子下未著寸樓的她被恭成人緊摟在胸前,動彈不得。
「是我不讓江君告訴你們的,要怪就怪我吧。」連秋月自門外走入,走到榻邊拉下了紗帳。 「你們兩個先把衣服穿好吧。」
「師父,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樊冷蝶惱火地質問。
「一群女子行走江湖,總會有不方便之處,所以我讓江君從小就穿男裝。而為了讓江君具備男子的意識,也為了讓她成為一個不讓人懷疑的男子,我沒有把實情告訴你們。如果江君以女子的身份跟你們一起生活,那她根本沒法子扮好男子的身份,她會在不自覺的小動作中流露出女孩的姿態,那樣的她容易陷入危險。」連秋月盡力地解釋著,希望她們能夠原諒江君。
「你為了復仇而犧牲了她。」恭成人瞇起眼,扶著江君的手走下榻床。
「我是自願的。」江君搖搖頭,不許他對連秋月無禮。
「你的自願差一點讓我們就這樣分開!」恭成人自牙關間迸出這幾個字來。他的手指緊扣住江君的手臂,不讓她有任何機會離開他。「還是,你壓根就沒把我放在心裡,離開了也無妨,是嗎?」
「我……」江君低頭看著地板,不願回答他的問題。昨晚是個錯誤,她的心結並沒有因為兩人的親密而消失。
「江君如果不在乎你,就不須為了你而費那麼多心思。為了你的眼睛,她可以一夜不睡翻看所有的醫書,這樣的關心你不該全盤否認。」連秋月對恭成人說道。
「我還能怎麼想!」恭成人想到那即將到來的婚禮,以及她想逼走他的決心,他的脾氣再度被引燃,「如果我昨天沒發現真相,你就打算瞞我一輩子嗎?」
「我們都被瞞了十年了,你算什麼。」樊冷蝶諷刺道。
「我對不起大家!」江君歉疚的看著眾人。
「我差點嫁給你。」朱媛媛迷惘地眨眨眼,看著仍是一襲男子長衫的江君。
好奇怪!江君的穿著打扮沒變,可是怎麼一知道她是女的後,就覺得江君的五官愈看愈有女人味?
「成人,婚禮怎麼辦?」秦穆觀臉上的笑容表示他有多高興好友找到了他的終生伴侶。
「婚禮繼續進行。」恭成人鎮定地說。
眾人震驚地看著他,彷彿他說的是一樁怪異到極點的事。
「兩個女人如何成親?」沈拓野皺著眉問道。
「朱姑娘是穆觀的未來妻子,而江君則會是恭莊的莊主夫人。」恭成人語氣果斷地說。
江君聞言一凜,手指甲全陷入掌心之中。她的目光看過室內所有的人,為什麼每個人都在微笑?而恭成人的笑容又為何如此的俊美?
「太好了。」連秋月開心地拍拍江君的肩頭,室內頓起漾起了陣陣的喜氣。
「我不能嫁給你!」江君低語著。
「你說什麼?」恭成人獰起眉,手一伸就想捉住她,逼問出她的真心。她卻向後筆直退了好幾步,以避開他的碰觸。
「你只是一時衝動。」江君咬著唇道。
「衝動到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也代表他的認真了。」心情其好無比的官法昭調侃道。
古蘭若拉拉他的袖子,不讓他多話。
「你們全滾出去!」恭成人大吼一聲,惱火忽瞠的眼始終沒有離開江君的臉。
「走吧。」古蘭若輕聲地說,逕自往外走去。官法昭長臂一伸攬她在身側,一塊走出房門。
秦穆觀提著朱媛媛的手,半強迫地拉著好奇的她朝門口走。沈拓野和樊冷蝶在互看一眼之後,隨同連秋月走出門。
「說吧。」恭成人扣上門栓,怒氣衝天地衝到她的面前,將她困在牆角,讓她無路可退。
「要我說什麼?」江君側開頭,不習慣他的眼睛開始有了喜怒哀樂的情緒反應。
「為什麼不嫁給我?」他的額頭抵住她的前額,氣息徐緩地吐在她的臉上。「怕我生氣你的欺騙嗎?我現在開心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生氣呢?」
「怕你知道我的欺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江君歎著聲音說,被他愛過的身子因為他的接近而輕顫著。
「主要的原因呢?」他溫柔地問,啄吻了下她的鼻尖。
「你現在看我看得多清楚?」江君仰起臉,凝視著他優雅的輪廓。
「夠清楚了。知道恭莊唯一敢叨念我的人,有張厚薄適中的唇;知道為我處理事務的人,有一雙聰穎且明亮的眼;知道為我治病的江大夫有一雙纖秀的手。」恭成人的手指撫過她的唇、她的眼,最後輕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
「我不知道你這麼會說話。」她握緊手掌,努力忽略那種麻痛的感受。
「我只說真話。」他注視著她水般秀氣的面孔,忽而多疑地問。「你對我是同情嗎?因為我的眼睛看清楚了。所以你不願意嫁給我了?」
「我不必為了同情,而把自己給你,你這樣說對我是種侮辱。」江君微惱地說,手掌一舉想推開他。
「那麼你剛才又何必問我看不看得清楚?你從來就不是那種說話拐彎抹角的人。」他猜疑地說。
「你照過鏡子了嗎?」她的指尖撫上他狂跳的太陽穴。
「我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我幹嘛要照鏡子?」恭成人扣住她雙手手腕,並舉高過他的頭頂,讓她的身子無助地緊貼著他。
「別這樣。」江君感到自己異常敏感的身子正在呼應他身體的輕輕觸動。
「你臉紅的樣子很好看。」他低頭輕吮著她發紅的耳垂。
「絕對沒有你好看,你好看到我常常看著你而看到失神。」江君輕喘著氣,在有限的空間中扭動著頭,不讓他吻上她的唇。「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嫁能你了嗎?」
「不懂。」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雙眼直盯著她的容顏。
江君苦笑出聲。恭成人懂得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卻不懂得一個女人希望自己在愛人眼中美麗無雙的微妙心思。
「說,你是什麼意思?」恭成人逼問道。
「你好看得讓人自卑,而我……太過平凡。冷蝶、蘭若、媛媛都比我美麗,也都比我有資格站在你身邊。」她仰頭看著他玉雕一般的五官,強忍心痛的說。
「無聊。」他冷哼一聲,卻發現她眼中清楚不過的認真。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你只是習慣了我在身邊。」
「既已習慣,又何必改變。」恭成人鬆開她的手腕,大掌捧住她的臉,指尖輕輕地撫過她的皮膚,笑容浮在他的臉上。
他看得那麼專注,專注得幾乎讓她以為自己擁有超凡脫俗的美麗啊!江君揪著心口回望著他。
「我非常喜歡我所看見的一切。」他聲音暗啞的說。
「你把我弄糊塗了。」江君揪起了眉心,難道她猜測錯誤?難道才子佳人不全都是貌俊容美的人兒嗎?
「你才把我弄糊塗了。她們是否美貌與我何干?對一個看不見的人來說,別人容貌如同不存在之物。」
「但是你現在看得見了,你可以選擇其他女子。」
「你是要我去找其他女子?」他強忍著怒氣,雙手箝住她的雙肩。
「那才適合。」江君乾澀地說。
「適合個鬼!」恭成人不高興地捏痛她的肩膀,「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在意地要我去找其他的女人!我們之間的一切,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我只是怕你會失望。」她用力地咬著唇,拚命告訴自己,他這般在乎她,她已經夠滿足了!心中的另一個聲音同時響起,既然他這般在乎她,那她又在堅持什麼呢?心,動搖了。
「失望什麼?我的個性、喜好,難道會因為我的雙眼看見而改變嗎?不要用那種無聊的理由來拒絕我!」恭成人怒吼道,十指鐵鑄一樣地箝入她的肌膚內。
該答應恭成人的求婚嗎?江君忍著疼痛,不言不語地任他折磨自己。腦中正在思考的她,卻沒想到她的無言竟又惹得他更加大動肝火。
「如果你當真害怕我會因為你的容貌失望,那麼事情很容易解決,我再當個瞎子好了。你可以醫好我,也可以讓我再度失明!」
恭成人捉起她的手,將她的指尖筆直地刺向他的雙眼。
「你瘋了嗎?!」江君驚呼一聲,用力地將手指縮在掌心之中。她的拳頭還是重擊上他的雙眼,打得他雙瞳充血發紅。
「你何苦這樣子!」她心疼不已地輕揉著他的眼睛周圍。「疼嗎?還看得清楚嗎?我打得那麼重,明天一定會淤青的。」
「我的心,你懂了嗎?還是要我拿刀剜出我的雙眼,你才肯相信?」恭成人暴躁地問道,轉身就要去找匕首。
「我不許你再傷害自已!」江君心驚膽戰地抱緊他,只覺得一顆心差點被他嚇得跳出來。
「瞎了又如何?你就是我的眼睛,你就是我的光明。不會再有任何女人像你一樣讓我心動,你就是那個要陪伴我一生的人。」他抱住她的身子,狂熱而認真地對她低語道。「說!說你要嫁給我。」
江君緊緊地抱住他的頸子,感到自己的心正被喜悅所脹滿。她何其幸運啊!老天爺竟給了她一個全心全意待她的丈夫!
「說你要嫁給我!」他再度命令道。
「能不嫁嗎?」她羞怯地一笑,眼底眉梢開始有了少婦的嬌態。
「不許。」他大笑著抱起她,吻住她的笑容。
* * *
不曾想過自己會有穿上鳳冠霞帔的一日,江君仍有些不能適應地望著眼前的紅色喜帕。
沒有外人的喧囂,沒有鑼鼓喧天的吵鬧,婚禮上都是她最親近的人。她,即將要成為恭成人的妻了!
女子的衣裙,女子的頭飾沉甸甸得讓她幾乎不能呼吸。她較朱媛媛高瘦,衣服卻在最快的速度下修改到適合她的長度。
恭成人決心在最短時間內把她娶進恭家。
江君看著那只緊緊握住她雙手的大掌。恭成人倒是一點都不緊張,好像天天都在成親似的。他此時臉上有的只是志得意滿的微笑吧,從她同意嫁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掛著那樣的笑容。
坐在主位的連秋月欣慰地看著這一對新人,為徒兒找到歸宿而高興。劉明蝠還活著是她此時唯一的撼恨了。
「掀蓋頭。」王明德喜悅地大聲說道。知道江君是女兒身,恭莊人雖然訝異,但是他們的喜悅卻不亞於莊主。
恭成人拉起了紅色喜帕,凝望著輕抹了脂粉,淡雅得像朵蓮花的江君。
「你好美。」他低語道。
「謝謝。」江君抿著唇笑了。恭成人眼中的愛意讓她有些羞澀。
「我有份大禮要送給你們。」官法昭瀟灑地往廳堂中一站,「官府的人現在已經在查封劉明蝠的府邸了,他的司農寺侍御如今也當不成,皇上撤了他的官職,而且他日後還要加上一個竊取國糧的殺頭罪名!」
官法昭的話引起一陣喝采之聲,也該是惡人受到報應的時刻了。
「你什麼時候決定揭發他的?」古蘭若輕聲問道。
「我一直在等待適當時機。前些時日恭莊收取了劉明蝠大量的賠償銀兩、貫石幫取得了武林盟主之位、青龍酒肆則砍斷了滔天酒樓的所有命脈,我判斷劉明蝠需要錢,就必須在國庫糧食的買賣上放手一搏。果不其然,他在今天早晨動了手。我的人馬可是人贓俱獲,罪證確鑿啊!」官法昭得意地大笑出聲。
「捉得到他嗎?」江君出聲問道。
「狗急會跳牆的。我們不找他,他也會來復仇的。因為這段時間,我們全待在沈拓野在的地方。」
「靖王算得準,不過你算到了我會馬上趕來嗎?」面目猙獰的劉明蝠自屋頂上落下,面無血色的歐陽無忌則站在他身旁。
所有人連忙向後退了一步,只有江君被沉重的嫁衣所阻而頓了一下步伐——遲了一步啊!
恭成人來不及抱起她,歐陽無忌手中的長劍已然架在江君的頸上。
「放開她!」恭成人大吼一聲,全身緊繃如石。他看著那把威脅江君的長劍,感到憤怒與不安正在勾動起心中那股黑暗的力量。
「恕難從命。」劉明蝠冷笑地看著眾人。「原來我掉入了陷阱還不自知。以為輸了盟主寶座,還有買賣可以做,沒想到你們一步步都在斷我的路。饒是我的聰明才智過人,也沒想到你們會有這麼多人來包圍我。」他邊說邊走到江君身邊,白色的發須凌亂地披了一肩。「說吧!我是在哪一局裡得罪了你們的人?」
「問你手中的出雲劍,你這個殺人兇手!」連秋月舉起長劍朝劉明蝠揮出,長劍卻被他手中那把銳利的出雲劍所斬斷。
劉明蝠有些訝異的盯著她,「出雲劍,你該不會與出雲谷有什麼關係吧?」
「我是出雲莊莊主的女兒。」連秋月瞪著他,憤聲回答。
「啊!原來還有人活著啊!」劉明蝠毫無悔意地挑了下眉。
「你為了一張隋煬帝的寶藏圖,殺了那麼多人。上天留下我們,就是要殺了你替那些冤魂償命!」樊冷蝶激動地說。
「那寶藏也不過是藏了二、三十箱金子,塞牙縫都不夠,還害我費了那麼大的勁,殺人殺到手軟,我也算是受害者啊!」劉明蝠囂張道。
「你無恥!」朱媛媛氣得臉色發白。「等你死後,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會來找你報仇的!」
「也許他們高興死後的世界比活著還好,感激我都來不及了。」劉明蝠哈哈大笑。仗恃著江君還在他手裡,他無所可懼!
「你一—」樊冷蝶氣得想衝出去動手,卻被沈拓野的大手所阻止。
沈拓野著向歐陽無忌開口道:「放開江君,我們不會為難你。你我武功相距甚微,其餘人集中全力卻一定可以打敗劉明蝠。」
「為什麼要助紂為虐?」江君無懼地仰頭問道。
「你該懂的。」歐陽無忌眼也不眨地回答。
「為了她?」
「是啊!為了他的柔兒,無忌可以把頭割下來給我……或者割下你的頭!」劉明蝠舉起出雲劍輕滑過江君的頸間,笑容詭異且嗜血。
「放開她!」恭成人的聲音冷如鬼魅,劉明蝠卻只當他不會武功,而未多加理會。
「沒想到江大夫扮起女裝來也頗有韻味,雖然比不上旁邊那幾個,不過也尚有幾分資色。」劉明蝠伸手想碰觸她的臉。
江君唾了他一口口水,劉明蝠揚手就甩了她一巴掌。「你找死!」
「你再動她試試看。」恭成人的體溫正急速地下降,一旁的古蘭若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成人,別這樣。」江君一看到他腳下盤旋的黑風,心立刻涼了一半。
好不容易才求得他的眼睛復明啊!成人沒有那麼多的十三年啊!
「恭莊主挺護你的嘛!」以為勝券在握的劉明蝠,並未發現恭成人的異狀。「我這裡有一隻劇毒蜈蚣,這種蜈蚣世上只得兩隻。這毒除了我,無人能解。若是江君吃下了這東西,這輩子你們既動我不得,又得拿財富來換她的解藥。到時,且看縱橫天下的人是誰!」說完,他意氣風發地仰頭大笑。
歐陽無忌聞言,頰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他的柔兒還受不夠那些苦。自己還要再害江君嗎?
無心理會劉明蝠的囂張,江君驚恐地睜大了眼,看著恭成人緊閉著雙眼,而他足下的黑色陰風已捲至半人的高度,張牙舞爪地即將朝劉明蝠撲去。
她一咬牙,仰頭看著歐陽無忌,「殺了我。你不想我將來生不如死吧!」
「不!」黑色陰風倏地射向歐陽無忌。在撕裂了他大腿的肌肉後,又直撲向劉明蝠的喉頭。
「這是什麼鬼東西!」劉明蝠舉起出雲劍砍向那尊黑色頭顱。
「成人,住手!住手!」江君心急如焚地狂喊著,眼淚奪眶而出。再這麼濫用能力下去,成人會衰竭而死啊!
陷入半瘋狂狀態的恭成人,仿若未聽到江君的話,只是緊閉著眼,一心想控制那些黑陰風毀了劉明蝠。
「無忌,放開她。」劉宛柔的聲音虛弱地在屋頂響起。
「留著她,你就還有一線的希望。」歐陽無忌回道。
「如果還想和我過一段夫妻生活。你的刀該刺向誰,你的心裡有數。我數到三,若你不上來,我的刀就刺向心。」劉宛柔語氣堅定地說,沒有現身的她卻嘔出了一大攤血。
「一!」。
劉宛柔一出聲。歐陽無忌倏地將江君往恭成人的方向一推,手中長劍猛地刺向劉明蝠的胸口。
沈拓野見狀,一步向前封住了劉明蝠的後路。連秋月接過樊冷蝶遞來的暗器,朝劉明蝠射出數根毒針。
「你不想宛柔活著嗎?有我的解藥。她至少可以再活十年。」劉明蝠仗著劍利,勉強揮開了眾人的攻勢。
「二!」
劉宛柔話聲未落地,歐陽無忌的劍已在劉明蝠身上刺出一個血洞、沈拓野一掌震碎了劉明蝠的五臟六腑、連秋月的毒針則刺入劉明蝠的雙目裡。
劉明蝠暴睜著眼,僵直地倒在地上,在吐出最後一口氣時,都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殺死。
恭成人腳下的黑陰風在見到屍體時,「吱」地一聲往劉明蝠直撲而去。
江君飛撲到神情木然的恭成人身邊,緊摟住他冰涼的身子,拚命想拉回他的意識。
「我沒事,我沒事啊!你睜開眼來看著我!」 她捧著恭成人的臉,瘋狂地呼喚著他,「別被它們牽走你的心魂啊!」
「你醒醒!我不要在成親的第一天,就為你披喪!」江君一掌甩向他的臉,清脆的巴掌聲在安靜的室內響起。
恭成人停住了全身的顫抖,緩緩地睜開眼,黑色的瞳正對上江君流淚的眼。
「你……看得見嗎?」江君屏著氣問道,緊握住他的手,看著那些黑色陰風逐漸變淡,直至消失不見。
「你說呢?」恭成人眨了下眼,氣息未定地緊緊抱住心愛的人。
* * *
「有時候,我會覺得這一切好像是一場夢。」江君坐在柳樹垂繞的石亭裡,輕聲地對坐在一旁的丈夫說道。
「還好是場美夢。」恭成人伸手拉下她的臉龐,輕吻了下她的唇。
「聽說有人在斷情崖看到歐陽無忌與劉宛柔。」江君目光溫柔地看著躺在她腿上的他。
「他陪著劉宛柔去了吧,這是最好的結果。」 恭成人閉上眼,享受著妻子在他額上輕柔地按撫。
「最好的結局是你沒事。」她低喃道。
他們花了一段時間,請師父擺陣法找到恭家的祖墳,並將祖墳移開那極陰之地,恭家的後代不會再遭遇到同樣的悲劇。
恭成人伸手拉下她,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胸口前,「別再去想那些事了。孩子回來了嗎?」
江君笑著搖了搖頭,「還沒呢。」
沒想到她竟是四人之中最早生下小孩的人。因而,這孩子極度受寵,每到聚會之日,所有人就爭先搶著抱她。
「江君,冷蝶姐一直抱著娃娃啦!我也想抱娃娃,娃娃喜歡我!」朱媛媛鼓著腮幫子衝進亭中,直接跑到江君的身旁拉著她的手叫嚷著。
「喜歡孩子,就自己生一個啊!」恭成人拉回妻子的手,對於這些女子動不動就愛纏江君仍有些吃味。
「我有啊!可是江君說寶寶還有六、七個月才會出來啊!」朱媛媛理直氣壯地指著自己仍不明顯的肚子。「所以,我現在只好先玩你們的孩子啊!」
江君低笑著半坐起身,倚著丈夫的懷裡,朝前方那群以孩子為中心的大人們揮了揮手。幸福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為什麼笑得這麼高興?」恭成人攬住她的腰、在她的耳邊低聲問道。
「我愛你!」江君回頭給了他一個微笑,在他含笑的凝視中,她知道自己將永遠不再寂寞。
思歡久,不愛獨枝蓮,只惜同心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