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這是什麼?」探了面前的雞尾酒一眼,唐諾揚眉,轉看向她。
「你試試嘍。」喜萌微笑出招。「喝完可要為它取個好名字。」
「哈,這有什麼難的?看我的嘍!」他,豪語撂下。
「嘿!話別說得太早,小心後悔。」她,冷水潑出。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遊戲。有時,唐諾以一句詩為題,要她調出合於詩意的雞尾酒;有時則剛好相反,她先調酒,然後要他在品飲後為酒命名。輸者還要請贏家吃星期六的早餐。
唐諾啜了口深橙色的酒液,稍停、凝想,再啜一口,然後,又陷入沉思。
「想出來沒?」喜萌輕快地問。
他攏緊眉心,低聲拆解其中的成分。「這裡頭應該有黑色蘭姆、檸檬汁、茴香酒,還有些微石榴糖漿。」
赫!果然是酒國英雄,竟然完全正確!喜萌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對他的辨酒功力可是大大佩服呀。
黑色蘭姆帶了焦味,檸檬汁添了清爽,茴香酒和石榴糖漿則透著甘甜。他拆解得出,但滋味這麼複雜的雞尾酒,很難找到能總括所有的詩句咧,更何況,還得配合液體的深橙色。
「嘿嘿嘿!別再掙扎了。」喜萌的笑容不自覺地「惡魔化」了。
「等等,再給我一點時間。」他低著頭,認真思索。
「唐諾呀,願賭就要服」
她的話還沒說完,唐諾突然按住她擱在桌面的手,抬對向她的俊臉漾著信心滿滿的笑。「朱小豬,這是你自己說的,願賭,就要服輸!」
溫熱的膚觸從手背一路猛竄到心口,擾亂了原本跳動的速率,喜萌強作鎮定地重申規則。「你的解釋如果不能說服我,還是算你輸。」
「這個當然。」對她的異樣,他似乎沒發覺,氣定神閒地報出了名。「這酒,我命名作『江湖夜雨十年燈』。」
喜萌瞪著他,啞口無言,好個「江湖夜雨十年燈」哪!既能以「燈」象徵它的色澤,而且「江湖、夜雨、十年」的意象亦符合這雞尾酒口感迥異卻同時並存的特質。
沒話說,她認輸。
哎喲一聲,喜萌忍不住惋歎道:「唐諾,你學什麼法律啊?你根本應該念中文系的。」
「我是喜歡中國古典的詩詞,但」話到嘴邊,及時打住了。他總不好當著她的面說念中文會餓死吧?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哼哼,來不及了!
「我絕對沒有歧視中文系的意思。」唐諾飛快舉起雙手,捍衛自己的清白。
「才怪!越描越黑!」瞪他、瞪他、瞪死他!
「真的啦!」他連忙抬出證據。「開玩笑,我高中三年都是班上的國文科小老師,怎麼會歧視中文系。」
說真的,當初聯考完面臨科系的選擇時,他最想填的是中文系,但總覺得好浪費分數,平白多考了百來分咧。更何況,高二他執意要讀文組時,已經被爸媽海削一頓了,如果再填個中文系,怕是非要鬧出家庭革命不可了。最後,他還是憑分數進了法律系,接著,大學四年、當兵、通過律師檢定考,就這麼到了今天
從回憶裡猛然醒覺,唐諾這才發現她的人自他眼前消失了。
這傢伙,敢情是不願認輸,逃走了?
他的問題還沒丟出,就從其他調酒師慌亂的呼喊中得到答案--
「Judy,你怎麼蹲在那裡?」
「Judy,你還好吧?」
「Judy!」
唐諾親眼看著吧檯內幾個調酒師合力支起她的身子,而她,從臉色到唇色一片慘白,他驚得立刻站起。
那一剎,唐諾覺得不只體溫驟跌到冰點,連四周空氣都凍結了。
員工休息室。
「我送你去看急診。」
「別麻煩了,不過就是胃痛嘛,我已經吃了止痛錠,很快就沒事的。」喜萌忍著胃部的抽疼,勉強說了句。
「止痛錠能當藥吃嗎?」唐諾瞇著眼看著她,神情比法官還嚴肅。「你今天是不是又沒吃晚餐了?」見她深吸口氣正要答話,他補充道:「你不必說話,點頭或搖頭就好。」他知道,她現在連說話都得費力。
喜萌點頭。她是沒吃晚餐,一加完班就趕來這裡了。
「沒吃午餐?」再問。
她搖頭,今天中午趕著定稿發打,沒時間吃午餐。
「那早餐呢?」三問。
呃,她應該要誠實,還是編個善意的謊言?因為,她發現--唐諾的表情已經越來越猙獰、越來越猙獰了
看她躊躇的模樣,不用她點頭、搖頭,他也知道答案了。
這傢伙,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唐諾又氣又急,肚裡咕嚕嚕地冒著痛罵她的成串字句,但視線內的她--兩手按壓著腹部,整個人癱在沙發裡,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根本讓他說不出任何責難的話,即便是一句。
「朱小豬,你很缺錢嗎?」於是,他從側面問了。
「不會。」可錢越多當然越好啦。
「你非要做兩份工作不可嗎?」
「嗯。」她瞭解唐諾的意思了,於是輕應道。
他反問:「你覺得健康重要,還是賺錢重要?」
「健康。」這她當然明白。
「朱小豬,你把這裡的工作辭了吧!」唐諾以認真的語氣提議道。
「不要。」喜萌想也不想就拒絕。
「你再這樣超支體力,總有一天會垮下去的。」
「不要。」她再次回答。
「你不要太固執。」他直挺挺地瞅著她,態度堅定。
「是你太霸道了。」她的胃雖然犯疼得厲害,但絕不讓步。
好不容易,她慢慢在調酒的工作裡找到除了「唐諾」兩個字以外的動力,譬如與「墅」裡其他調酒師間的友誼,又如創新雞尾酒的成就感,還有,像是觀察每個角落的客人她準備要開始真正喜歡這個工作哪!
咬著唇沉吟了會兒,喜萌開口對他道:「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咧!」
「那你呢?」
「我等Kenny下班,最近我們發現彼此住得很近,他都讓我搭便車回去。」
莫名其妙地,唐諾心裡覺得不是滋味。「到Kenny下班,你至少還得等兩個小時,這樣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你要送我?」她勾起一抹虛弱的笑。「真的?」
「當然,你覺得我像在開玩笑嗎?」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不耐,好端端地,竟有股渴望能快快把她送回家,越快越好。
「那就謝謝啦。」
他的手臂籐蘿般地環扣在她的腰間,她的手臂則纏繞著他的頸項,互相依掛。是唐諾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前行,讓她安心地將大半的重量托付出去。
因此,喜萌始終是微笑的,雖然胃部的抽痛很難受,但她知道,她又追近唐諾一步了。
「朱小豬,你家的地址」
他不是沒送她回家過,但前幾次都在永和路及中山路口讓她下車,而這回情況特殊,他有責任送她安全到家。
唐諾轉頭過去,發現她竟然蓋著他的西裝外套,就這麼睡著了!?
天哪,平常她坐Kenny的車也是這樣嗎?難道不怕對方乘機偷襲、吃豆腐?
不行不行!身為朋友,他有義務要提醒她,這樣實在太危險了!
「朱小豬」他試著輕喚。
依舊沉睡著,喜萌沒反應。
想伸手將她搖醒,但在要觸著她的剎那,唐諾不由自主地暫停了動作;望著她好不容易稍微和緩的睡容,他實在不忍心教她醒來感受疼痛。
沒辦法,唐諾只得先將車暫停路邊。
深夜時分,車來車往的還是不少,兩旁店家的霓虹燈也依舊張揚,光圈的迭次更變在她白淨的頰畔上演著,唐諾側頭凝瞅,目光竟不忍離開。
喜萌算不得一等一美女,但教人怎麼看都不嫌膩。她的人,像她的名--喜萌喜萌,每每看著她,就會覺得喜悅在不知不覺間在心底萌了芽。
密緻的睫覆合著,向來明亮的眼現正休憩中。她的鼻小巧得可愛,唇也是;聽說像她這樣上下兩瓣唇同樣厚薄,代表了情感的付出與獲得會是等量的。哦,她的眉算濃的,但不亂不散不突兀,反倒為她甜麗的臉蛋平添一股英秀之氣。
僵在半空的手終於還是往她那兒拂去,輕輕為她撥開幾綹自耳後滑落的長髮,唐諾心想,在這裡待下去也不是辦法。瞥見她的皮包在後座,這樣吧,看看有沒地址或聯絡電話的,他聽她說過,她和大學同學分租一層樓。
這不是他刻意探挖隱私,是萬不得已的手段哪!
他找到她的皮夾,打開,卻被放置其中的東西震懾到了。
是張名片,上頭的名字他很熟悉,電話、地址、服務公司等,他也很熟悉。
那張名片,不是別人的,就是他的。
可是,他不明白--
第一,他給過她名片嗎?
第二,他的名片有珍貴到必須護貝處理,並放在皮夾內最醒目的地方嗎?
她的睡顏就在他的眼底,唐諾真的不明白,只能確定胸口的急急聲響,成了車內最鏗鏘的樂音。
怦怦、怦怦、怦怦怦!
怦怦、怦怦、怦怦怦!
「咦?我怎麼會在這裡?」
喜萌一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家裡的被窩中,先是覺得很安心,後是詫訝得差點跳起。昨天她在「墅」鬧起胃疼,然後她上了唐諾的車,然後然後然後她就想不起然後了。
「是唐諾送你回來的。」莉頤探頭進來,順便一解她的疑惑。
「耶?莉頤,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喜萌笑亮了眼睛。
畢業之後,何莉頤考上了空姐,飛國際線的,大部分的時間都處在海拔一萬公尺以上,像她這種小老百姓,要見到何大美女的機會可是少之又少哦。
「今天清晨才回到這裡的。妝都還沒卸呢,就接到唐諾的電話了。」細長的眉尖一挑,莉頤歎口氣道。
「啊?」喜萌不解。
「朱小豬啊,我不在國內,你的作息就很不正常,連飯都沒好好吃?」莉頤瞪著她,頗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喜萌只得陪笑。「我我工作忙嘛。」
「你這根本是敷衍的說法!」她不接受。
「好啦好啦,莉頤,我以後會多注意身體嘛。」喜萌軟下聲調。
嗟,喜萌精得很,就知道她吃這一套。
莉頤搖搖頭,歎氣道:「算了算了,平常我管不到你,你自己顧著點吧。」同時不忘交代。「我剛煮好了稀飯,在電鍋裡,你就自助嘍。還有,我昨晚沒睡好,要回去補個美容覺,十點前不要叫我起床。」
以她對莉頤的瞭解,莉頤一定是特別起床替她煮稀飯的。
「莉頤,謝謝。」喜萌由衷地說。
「要謝我很簡單,你跟『墅』請假一個晚上,陪我到其他pub玩玩。」自從喜萌接下小谷的工作,在「墅」當起調酒師,每次她從高空回到地面度假,晚上都只能去那裡,嗐,去久了也是會膩的。
「好!一句話,沒問題!」喜萌拍胸脯保證。
「那就一言為定嘍。」莉頤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轉身往她自己的房間去。「不跟你說了,我要去補眠啦!」
「噯,等等,莉頤,你還沒說昨天唐諾」她追到房門口。
「這你自己去問他啦。」莉頤連頭都沒回,丟下話就把房門帶上了。
「我自己去問唐諾?這樣好嗎?」指著自己的鼻子,喜萌怪聲輕嚷。
這樣真的好嗎?她認真思忖著,連眉頭都打結了。
可是,有關唐諾和她之間曾經發生過的痕跡,她不想錯失記憶,即使,只是那麼一點點!
雖然昨天胃痛到不行,但一想到出版社的成堆工作不能累積,喜萌還是撐著身子趕去上班了。看看牆上的時鐘,快要中午了,已經有同事先行去覓食,不過,她還是等手邊這篇稿子潤完之後再說吧。
「朱喜萌,外找!」
「哦,好。」喜萌嘴上這樣應,心下卻犯疑:外找?誰呀,她明明沒約人哪!
起身望向門口,她驚得眼珠子差點迸落--
赫!那西裝筆挺的高個兒,不就是唐諾麼?
難道,他是為了探她的病情,所以才趁午休時間過來?真有那麼那麼呵呵,那麼好的事嗎?
等等、等等,不對呀!他他怎麼會找來這裡?
喜萌想著想著,渾然不覺自己的魂又掉了,就這樣一逕含笑望向唐諾,直到旁邊的同事伸手搖了搖她的肩。「喂,喜萌,你到底認不認識他呀?那個人已經站在門口、等了好久咧!」
回過神,喜萌才發現,當下這一刻,全出版社二十多人只分成了三種:一是看向唐諾的,二是看向她的,至於第三種嘛,就是在唐諾和她之間看來看去的。
嘿嘿,這樣多不好意思哪!
「唐諾,你怎麼找得到我?」喜萌不解。即便到了此時此刻、此境此地,對她來說,他的出現還是好大一個surprise呀!
「你說過你在經綸出版社工作,查個地址並不困難。」濃眉一挑,唐諾噙笑反問。「怎麼,你忘了自己曾經說過?」
大概是在哪次閒聊裡不經意透露的吧,連她自己都忘了這麼回事,而他,竟然默默記下了?喜萌心裡感動,臉上卻只能一逕乾笑。
「那那那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小心翼翼地,喜萌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來有太多的興奮和期待。
「找你一起吃飯啊。因為嗯哼,」唐諾睨了她一眼。「因為怕你的胃又被主人虐待。」
「才不會咧!」她馬上反駁,卻難免有些心虛。
「哦?真是這樣的話,就算我今天多此一舉、白跑一趟都無所謂了。」唐諾微微點頭,說得似乎輕描淡寫。
喜萌可急了。「哎哎哎,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看到你來唔呃」
一到關鍵時刻,她的腦袋就突然當機,想不出合適的語彙哪!唉,該怎麼說才不會熱切得嚇死唐諾,而他又不會覺得她的態度很冷淡?
唐諾倒是慢條斯理。「你看到我來怎麼樣?」
「呃唔」倒吸口氣,屏住,她稍低了頭,咬唇輕說。「很高興。」
「嗯?你說什麼?」他氣定神閒地挑高了眉。
「很高興啦,我說我很高興啦!」喜萌飛快重複道,兩頰紅透。
唐諾忽地彎身,貼在她的耳畔輕說:「朱小豬,你高興就好,但不必說得那麼大聲,所有人都在看我們了。」
一聽他這麼說,喜萌趕忙向四周探看,果然這會兒,連熱鬧街頭的行人都只分成了三種:一是看向唐諾的,二是看向她的,至於第三種嘛,就是在唐諾和她之間看來看去的。
「快走啊,唐諾,我們快走啦!」手往唐諾的肘臂一拍,喜萌不等他回應,人哪,已經像火箭一樣快步向前衝了。
最後,她挑了家牛肉麵館。
「牛肉麵,太油了吧?對你的胃不好。」唐諾皺眉。
「不會啦,我點清燉的嘛,這樣夠清淡了吧?」喜萌湊出一臉笑。
「好吧。」想想,他勉強同意。
進了店、坐定了位置,喜萌立刻獻上感激,雙手合十,朝他一拜。「昨天,謝啦!」
「別拜、別拜,我還沒作古。」這種謝禮,他可承受不起哪!
縮了縮脖子,喜萌轉問:「你是怎麼找到我那裡的?」
「你皮夾裡的基本資料裡有電話、地址。」他說得淡淡,目光卻如勾鎖緊緊扣著她的表情。
果然,喜萌慌了。「什麼?你看了我的皮夾?」
Jesus!這麼說,唐諾瞧見他自己的「護貝名片」嘍?
相對於她的震驚,唐諾倒顯得沉著如常。「我也是不得已的,看你睡那麼熟,實在不忍心吵醒你。」
「那那然後呢?」她的聲音低弱了下去,因為心虛的赧然哪。
「然後我先打電話過去,是你室友接的;確定地址沒問題、有人可以照顧你,我就送你回去了。」
「可是,我住在五樓,而且沒電梯呢。」
「那有什麼辦法?只好抱著走上去了。」話,說得輕輕,氣,也歎得輕輕。
「你你你你用抱的?」嘔嘔嘔,被他抱著,她居然還睡得人事不知?
「嗯,到你的臥房。」
「什麼?你你你直到我的房間?」這下喜萌沒空遺憾了,一聽他這麼說,她立刻開始回想,這兩天有沒有把內衣掛在房裡晾著,還有還有,棉被有沒有摺、地板有沒有掃
這時,服務生端來了兩碗清燉牛肉麵。「兩位,請用。」
唐諾先舀了匙清湯嘗味道。唔湯頭不錯。
當他要舉筷夾面時,卻被眼前的景象嚇著了--
「喂喂喂,朱小豬,你在幹麼啊?」唐諾揚高了聲,向來的沉著已經被丟去餵狗了。
「啊!」如夢初醒,她錯愕地看著他濃眉倒豎的怒容。
「這就是你所謂的『清淡』?」他微動下巴,指著。
喜萌低頭察看,那清燉牛肉麵簡直變成了「滿江紅」,而凶器就被她握在右手裡,被逮個正著。僵著尷尬的笑容,她連忙把那小匙塞回辣椒罐裡。
「沒辦法,這是習慣動作,一不小心就」她陪笑解釋道。「嘿嘿!唐諾,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還不是因為他的話,她才會盡想著房間能見人否,結果猛加辣椒的反射動作就發在意先了。
「算了,我再叫一碗。」如果目光能殺人,朱喜萌大概已經被他卸成八塊了。
「沒關係啦,這點辣,對我來說,還算清淡啦!」她出言阻止。「而且,這樣多不好意思啊!」嘿嘿,無心插柳柳成蔭,如果真要她吃沒加辣椒的清燉牛肉麵,她可能會食不下嚥。
「有什麼不好意思,又不是不付錢。」
「別這樣嘛,人家煮碗麵也是很辛苦的。」喜萌頻頻安撫。「放心啦,我從小吃辣,我說這樣是『清淡』就真的是『清淡』!」
她再說「清淡」這兩個字,他難保自己不會在她耳朵狂吼「清淡的真諦」。
唐諾冷冷地撂了話。「如果不再叫碗麵,可以,我們交換!」
啥?交換?那不等於要吃一碗用白開水煮的牛肉麵?喜萌勉強笑應道:「這樣不好啦,你都已經吃過了。」
「我是拿乾淨的湯匙舀湯,湯匙沾了口水後還沒放進碗裡。這面,只少了一口湯,沒多加任何一滴我的口水,你放心吧!」現在,他和她那可憐的胃是盟友,而她的舌頭,則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哦,這樣啊。」語氣裡是掩不住的濃濃失落,嗚嗚嗚,她要辣椒啊!
就這樣,唐諾邊灌水邊解決了那碗「清淡」的清燉牛肉麵,喜萌則是苦著臉,一點一點撈完了麵條。他吃得大汗淋漓,她卻是食不知味。
直到午餐用完,唐諾送她回到出版社,甚至道了再見,她都沒聽他提起「護貝名片」的事,難不成就這麼剛好,他沒看到?還是,他看到了卻刻意忽略?
喜萌瞅著承載著唐諾離開的電梯,心中充滿困惑--唐諾到底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待他們的關係?無論如何,最多最多,他也只當她是個「朋友」吧,因為他跟小谷一樣是同志,這輩子是不可能愛女人的
看著電梯到了一樓,想著唐諾正大踏步離開出版社所處的大樓,喜萌輕輕歎了口氣。唉,她多想將唐諾這樣的陪伴與呵護解釋成愛情哪!
真的很想!
二十三歲的某日午後,愛情如電梯,托載著芳心,就這麼在幸福與歎息間起起落落。她不知道唐諾處在哪一樓,而她,又該如何才能停止這種升降,如何才能
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