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大人此言之意……」秦鎮岳佯作全然不知。「非是老夫招待不周?」
「莊主切莫誤會!」鍾易采一慣的禮貌作風。「下官辭行的原因乃是殺害宮小姐的兇手已經尋獲,卻在押解山莊途中不慎墜崖而亡,既是如此,這件案子到此算是了結。」
「哦?真是如此?那肯定是老天開眼了。」秦鎮岳謝天謝地地說,內心卻不禁歡喜,宮茜衣死亡的真相,如今終於石沉大海了!
「是啊!」鍾易順勢附和,接著說:「至於山莊之寶『青蟠碧螭』,下官必定會盡全力找尋請莊主放心。」
「大人為明劍山莊所付出的辛勞,老夫銘感五內!」秦鎮岳話說得好聽,但在心裡卻是放聲大笑,因為就大眾人以為「青蟠碧螭」失落而傾力尋找時,真正擁有的他,可能已經找到四朱,得到宮家祖先積累的財富了。
這隻老狐狸,還真會做戲!鍾易對他的裝模做樣厭惡極了,臉上卻不得不用笑容與他周旋,作揖道:「這些日子以來,謝謝莊主的招待。
「哪裡哪裡,是老夫的榮幸!」秦鎮岳還了一揖。「希望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步出山莊的鍾易總算露出了一抹真正的笑了,帶著幾分揶──放心好了,秦鎮岳,咱們可是後會必定有期!屆時,只怕你會對自己現在這句客氣話感到後悔莫及!
※ ※ ※
離開明劍山莊的鍾易回到月吟小築,與步斂塵和完顏慕南為下一波行動開始準備。
其實,這段空檔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讓寨鎮岳放鬆疑慮戒心,否則以其狡猾,難保他們的計劃不會被識破。如果說,之前的造訪是「緊」,那麼現在沒有任何行動就是「松」;一緊一鬆的配合,就是要把秦鎮岳最後的尾巴揪出來呀!
也好,偷得一個多月的悠閒!
是夜,鍾易一如往常,待在書房,但目光老是無法集中在書冊上。
燭火在窗紙剪出一個纖細窈窕的影,他已經注意很久了,只是他一直在等待那人鼓起勇氣主動進門,然而,她卻始終裹足不前……
「你這樣很容易受寒的!」夜晚沁涼如水的,待在外頭這麼久,很容易染上風寒的,他可等不下去了,門開就是一聲輕斥。
「公子爺……」問巧顯然是被嚇到了,有些不知所措,水靈靈的大眼睛直瞪著他,朱口微張。
「進來再說。」他真是被她那模樣給惹得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只能說,不管如何,都是出自一種憐惜的情緒吧!
鍾易不顧佳人的反應,拉著她的手就往他書房走。
果然,小手都快結成冰了!
「有什麼事要找我嗎?」他柔聲問道,雙手搓著她的,試圖將自身的暖意傳到她的手上。
「沒什麼沒什麼!」她急急抽回自己的手,滿臉通紅地想往外走,這個動作……太親暱了些!
「沒什麼的話,你就不會一個人在外頭躑躕了盞茶的時間,連手凍僵了都不知覺!」他攔住她。
「公子爺,您……知道哦?」她怯怯地抬起眼,有些不敢置信。
「是呀,我都知道,在裡頭望著窗紙上的人,望得都出神啦!」
他的一句俏皮話,硬是讓她紅透的臉顏色更深了些,頭垂得老低,交握在腰際的雙手微顫著。
「說吧,有什麼事?」
問巧開始後悔自己一時的衝動了……現下,她真想當今夜沒來過公子爺這兒;或許更該悔的是,她不該縫那個溫手的暖袋。事到如今,她似乎是騎虎難下了,也不能就這樣什麼都不說呀!
於是,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底色為紅的暖袋,上頭以極細的繡工繡了只麒麟,三邊滾鑲金線,另一邊則是用紫色細線綴成一排流蘇;看得出是耗費了一番心力。
「公子爺,如果您不嫌棄,那麼這個……不起眼的小物事,就請日後帶在身邊吧!」鼓足了勇氣,問巧終於把這些話憲整地吐了出來。
天曉得,她在門外徘徊這麼許久,就是在練習如何把這句短短的話說得順口。
鍾易將暖袋接了過來,握在手掌心,熱哄哄地直到了心頭,一時間竟不知該對她說什麼,只能讓感動在心中像湧泉似地不斷漲高、不斷漲高。
問巧見他久久未語,也不明白情況究竟如何,而自己又該不該出聲,緊張得直咬著下唇;又過了好久,她才偷偷瞅著他,低低地說:「公子爺,如果你不喜歡也沒關係……」
「天!怎麼會不起眼?怎麼會不喜歡?」他將暖袋握得越發熱了,聲音甚至是有些顫的,心裡有股衝動的渴望──不管天崩地裂也要摟緊眼前這個嬌小身軀。「我是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來表達我心裡的感動啊!」
「真……真的?」聽他這麼說,她很是開心,聲調不自覺地稍稍提高。
「當然!」他答得沒半點遲疑,而後帶笑著說|「不過,你這個小傻瓜,剛剛在外頭不敢進來,怎麼不會先把暖袋揣在手上,非要自己的手凍得跟冰塊一般才甘心呢?」
「那是給公子爺的,問巧不敢……」
「什麼敢不敢的!真是拿你沒辦法!」他搖搖頭,對這小姑娘的執著和靦腆頗覺無力可施。「你是什麼時候做的?費了不少心力吧?」
「公子爺到明劍山莊,小姐也不在小築,我閒著也是閒著,就做些小玩意兒打發打發時間,東西沒小姐做得精緻就是了。」她輕輕笑了笑,雖然怯意猶在,但是比起平時確實多了些明亮自在。
「哦……」鍾易用手指在下頦摩挲著,然後隨口說道:「原來這是為了打發時間才做的啊……」
「不!不是的!」一聽鍾易語氣和之前不同,似乎有點不悅,她可急了,連忙向他解釋。「是……」是她特別做的──這要她怎麼說得出口呵?
「是什麼?」他開懷一笑。「是為我特別做的嗎?」
鍾易還記得當初會開始注意這個小姑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的善解人意。
雖然她向來不多話,又容易害羞臉紅,但總是默默用她那雙眸子,將每個人瞧在眼裡、放在心裡,很真誠地關心著週遭的人,暗暗付出卻從來怡然不求回報。
真是讓她說「是」也不是,說「不是」也不是,只得又把視線移向地上了。
「怎麼會想到要做個暖袋給我?」他溫柔地問。
「因為……因為最近天氣涼得快……」她細著聲回答。「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瞧她支支吾吾地,莫非還有什麼特殊的情由?
「我想,」她的語氣一下子沉重了許多。「可能再跟著公子爺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所以……」
「所以,做個暖袋想給我當紀念?」
她緩緩地點了點頭,不敢開口稱「是」:不知為何,她老覺得說出這個原因會惹他生氣。
事實上,鍾易確實有撮怒火在心中燃起;他皺起眉頭,嚴肅地說:「你就這麼捨得離開我?你就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
「我……我……」她該怎麼說呢?和他分開,她的心底也不舒服呵!只是,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日來臨的,不是嗎?「我該跟著小姐的。」
又是完顏慕南!他十分欣賞完顏慕南沒錯,可是一扯到問巧,他想要不拈酸吃醋都難!
「你能跟她到什麼時候?她和驚鴻結為夫婦以後,你也要跟著?」
「我……我……」她暖嚅半天,才虛弱地說:「我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很在乎你、很關心你?」他連珠炮似地把心裡的話一古腦兒全說了出來,到這田地,也不必再保留什麼了。「你知不知道──」鍾易的聲調一下子放柔了。「我想娶你為妻?」
「啊?」她惶恐地抬起眸子盯著他,往後連退三步,而後幽幽歎了口氣,說:「不行!不可以的!」
「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可以?是你已經有了心上人,還是你早許給了別人?或者,是你根本很討厭我?」
「不是、不是、都不是。」鍾易的步步進逼,她整個人都慌了。「是我配不上你,就這麼簡單!我不過大字不識幾個的粗鄙女子,怎麼配得上公子爺您?」說到後來,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有種悲傷的情緒悶悶地綴在喉頭。
「問巧,」他走上前去,一把攫住了她。「你這不僅是看輕了自己!更是看輕了我啊!在你心中,我是那種只求娶得美妻貴婦的人嗎?」
他這一問,讓她徹底地無言以對,眼淚早已撲簌簌地成串落了下來。
「傻瓜!」瞧她哭成了淚人兒,鍾易不可抑地緊緊擁住了她,任由胸前的衣襟被她的淚沾濕。
他明白,這一生,是再無法逃出對她的愛憐疼惜。
※ ※ ※
「主人,最近城裡來了個專門販賣珠寶的大食商人,名叫阿克蘇,聽說在他所有商品中價值最高的是一組四顆的紅寶石。」
「哦?」秦鎮岳眉挑得老高,很有興趣地聽著。「你認為有可能是四朱?」
「嗯。」魏總管說。「否則我們暗地打探了這麼多年,連大金境內都找不到蹤跡,我想也許是當年根本就輾轉流到海外,所以我們才會遍尋不著。」
「嗯……」秦鎮岳撚鬚沉吟道,事實上他早有這種猜想,因為沒有理由四顆珍貴無比的紅寶石會完全沒有線索可尋;只是先前這莊主之位尚未到手,所以他也不便貿然行動。「阿克蘇怎麼開價?」
「目前還沒消息傳出來,不過聽說他們大食人做生意有個習慣,就是一定要交易雙方主人面對面商量,才顯得出誠意。」
「哦?你怎麼知道?」
「屬下向阿克蘇要求承購那四顆紅寶石,可是,一眼就被看穿我是代替主人去的。」
「咽……」的確,閱人無數的商賈通常有此能力。「好吧,我就親自會他一會。」
※ ※ ※
「主人,我為您引介一下,這位就是阿克蘇,旁邊的是通事(註:古稱翻譯者)袁燁。」
「聽說,這位秦老爺有心想要四龍眼?」袁燁先行開口問道。
「四龍眼?」這名稱倒讓秦鎮岳的興致越來越高了。
「嗯,阿克蘇說,這四龍眼相傳是兩條龍的四隻紅眼睛,很久以前就為他家所有,從哪得到的已經無從得知了。」
龍眼?所謂的「蟠」和「螭」都是古代傳說裡龍的種類!莫非這四龍眼真的就是他苦心多年一直在尋找的「四朱」?
「不知阿克蘇要如何才願割愛?」
袁燁在阿克蘇耳邊嘀哺咕咕轉達他的意思,阿克蘇再以一陣耳語交代袁燁,向秦鎮岳說道:「價錢上他相信秦老爺絕對有誠意,但是阿克蘇有個小小的附帶條件,希望秦老爺能幫助他達成。」
「哦?願聞其詳。」
「阿克蘇曾聽聞這城裡有個明劍山莊,鎮莊之寶『青蟠碧螭』乃是以罕世翡翠刻鏤而成的神品,他希望能夠請秦老爺幫忙,向明劍山莊的主人借來欣賞欣賞。」
「這……」這阿克蘇不知道他就是明劍山莊之主,應該更不會知道有關宮家藏寶的秘密。「不瞞各位,我就是明劍山莊的主人。」
「哦?那真是太好了。想來秦老爺應該不是吝嗇之人啊!」
「只是……」事關重大,他不得不謹慎。
「阿克蘇說,他只是想借來賞玩一下,即刻歸還,秦老爺若不放心,可以在旁監視。」
「嗯,那好吧!」秦鎮岳在魏總管耳邊交代了幾句話,又轉過頭對阿克蘇和袁燁說:「我即刻差人去拿,請各位稍待片刻。」
事實上,秦鎮岳是認為四朱越早拿到手裡越好,以免又生變數!等了這麼多年,眼見馬上就要到手,狂喜的感覺在他心中氾濫著。
沒多久,魏總管捧著一個木櫝再次出現;他將木櫝交給秦鎮岳。
「阿克蘇,這就是明劍山莊『青蟠碧螭』!」語畢,他打開櫝蓋,剎那間兩道沁寒的青光逸出,裡頭是兩條刻畫得栩栩如生的龍,唯一的缺憾就是少了四粒眼珠。
這時,內堂傳來一笑。
「哈哈!秦莊主,咱們又見面啦!」接著便是三人自裡頭緩步而出。
「你……」秦鎮岳臉色登時慘白,出現在他面前的三人中,他識得兩人,分別是鍾易和完顏慕南;不管是哪一個,都足以令他膽顫心驚。
「我不是說過會盡力幫你尋找『青蟠碧螭』?現在不就在你的手上了嗎?」鍾易扯了扯唇角,即便在這個時候,臉上還是勾著微笑。
「原來……原來這是個計謀!」
「你終於明白了?」
「可是她──」他指著完顏慕南,猶做困獸之鬥地大聲說:「她是殺我外甥女宮茜衣的兇手!」
「哦?是嗎?」鍾易從懷裡拿出兩張紙,一是他與慕南簽訂的合約,一是寫給「回雪驚鴻」的買命單。
「這……這怎麼會在你這裡?你是怎麼徘列的?」他顫聲道,完全沒有料到會有這等情況發生,這怎麼可能呢?
「這你就不必多問了。」鍾易將他的反映看在眼底,知道所有真相均已大白。「如果你覺得這樣還不夠清楚的話,褚經元應還記得吧?」
後頭跟著出來一個低垂著頭的男子,正是楮經元。
「你……你出賣我?」難堪、絕望加上羞辱讓秦鎮岳風度盡失地破口罵道,甚至恨恨的眼光轉向了魏總管。「是你嗎?」和僱用殺手接頭的只有魏總管。
「主人,我……我……我……我沒有……」
而褚經元自始至終不敢正眼對他,無論如何,他確實是出賣了付錢給他的僱主。
接下來就不必再和他客氣了!鍾易一聲喝令,秦鎮岳和魏總管已經加上了刑枷腳鐐。
事情──至此終於午一段落了。
真的──告一段落了嗎?
※ ※ ※
「耶?慶功宴上怎麼可以沒有驚鴻和完顏姑娘呢?
他們可是大功臣咧!」方峻用他的大嗓門兒嚷著,說完,便要去找這兩個慶功宴的主角。
「方峻!」鍾易出聲阻止。「讓他們去吧,我相信他們有很多話要說。」
他能感受得到真相澄清的喜悅背後,還有另一種深刻更難遣的情懷思緒!連他──主審此案的欽差大人──都覺得茫然無措,與設定計劃揪出秦鎮岳相比,他之後的處置才是最困難的。
「隨他們去吧!」他輕輕地在口裡喃喃重複一次,心情竟也染上幾許小憂。
※ ※ ※
這晚的風,吹得人寒到骨子裡去,也許是因為無月吧?雖然有星子滿綴在蟒黑的夜空,但是從那兒砸出來的藍光,卻只帶來更冷更冰涼的感覺,自眼眸,直直落入心底。
「我常在想,看你這樣縱上躍下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覺?現在總算有機會好好體會一下賃虛御風的滋味兒了。」完顏慕南被步斂塵摟著,一塊兒坐在高樹的枝幹上頭;那裡,是個絕對兩人的一方天地。
「怎麼樣?會不會怕?」他故意往下指,要她緊張一下。
「不會!」她朝他嫣然一笑,笑他詭計未得逞。
「失望了嗎?」
「沒!」他也笑若,眉、眼、嘴揚起瀟灑的弧度。「我想起你第一回被我拎上樑柱的表情,明明怕得很、臂膀抓得緊,還是用惡狠狠的眼光瞪著我,一副什麼都不怕的模樣。」
「嗯!」她輕應一聲,臉上的笑容卻已斂起,心情也沉重了起來。
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就好像一把利刃在她心頭剜割著──很痛,也很矛盾。不是因為那晚,他們不會相遇,像參商兩星宿般,永無相識的可能;但也是因為那晚,注定他們往後的遭遇,會如同參商兩星宿,永遠不在同一個天空出現。
倘若,識與不識的結果是同樣的,那麼,當晚的邂逅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完顏慕南輕歎一聲,往他懷抱的更深處鑽去。
「怎麼了?別告訴我你又開始膽小了!」步斂塵柔聲問;明知道她的惆帳所為何來,但此時此際,他又能如何?
「我只是突然明白了那時褚經元被你驚嚇的心情。」她輕輕地說,手指在他胸前畫圈圈兒。「死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去面對,尤以面對自己摯愛的人死去更甚之。」
「你是在說我嗎?」步斂塵笑問,卻掩飾不了一絲淒搶。「鍾易還沒審我呢?倒是你先定了我的罪刑!」
殺人者必要償命!這是定則。但是,能不能……能不能就破例這麼一次呢?
見她悒悒未語,他撫了撫她的鬢髮。「還記得那個天下第一的膽小鬼嗎?」
「嗯。」她柔順地點了點頭。
「那麼,你還記得他最怕的是什麼嗎?」
她記得,當然記得!
「他最怕的──」步斂塵自個兒說了,聽似淡然,實則沉重萬分。「就是你過得不好、活得不開心。所以,你是否能同情他的膽小,願意告訴他,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會讓自己過得很好、活得很開心!」
他已經知道她的決定了嗎?如果……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必須離她遠行,去一個很遠很遠、遠到她再也無法見到他的地方,那,她唯一的選擇就是與他同行。
「你快跟他說呀!」他的聲音略略提高,顯然是有些急切;因為她清亮靈澈的雙瞳裡明白地透露著毅然決然,而他──沒有忽略!
「我……我……」不行!她說不出口!
「你這個樣子,要他怎麼安心地……去?」他雙眼狠狠地合上;終於,他還是說出來了,還是為自己定了罪,和公理、古訓以及她定的罪刑相同。
奇跡似地,她沒有流淚,心痛的感覺卻是清楚、更無法漠視、更無處隱藏。那是根深柢固的悲哀!
完顏慕南半仰起頭深深地凝睇著,然後,手指輕輕觸了上去;畫過他過于飛揚的劍眉,經過他總是透著冷冷日光的鳳眼,攀上了他高挺的鼻,順著唇線走了一圈,那裡曾是捆熱如火,今夜倒略顯乾澀了,最後,她的後指沿著臉部輪廓,輕巧地巡了一遭……「嗯?」他被她的手指擾動地睜開了眼。
「我要好好記著你呀!」她噙著一朵微待綻放的笑,淒美絕倫。
她終於答應了嗎?
「這樣的話,即使黃泉路上無燈無火,我還是認得出你來!」
「你知道嗎──有時候你的固執,也讓我生氣!」微瞇起眼瞅著她,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你知道嗎──有時候你的固執,也讓我生氣!」她依樣重畫葫蘆,笑笑對他說。
「天哪!我們倆到底在做什麼?」想想兩人莫名其妙的堅持,他失笑地說:「居然為了這種事情爭執不下!」
「很好笑?」
「嗯,你不覺得嗎?」
「唔……是很好笑!」她縱笑出聲,不能停止地。
「真的很好笑!」
「好,我們來比誰笑得開心!」步斂塵說。
兩人在高枝上開始盡情地、放肆地笑著,而風,就攜著從他們口裡逸出的聲響,使勁兒地往天地的某一個角落狂奔……
「完顏,沒有人笑的時候掉眼淚的,你輸了!」
「驚鴻,你別淨說我。」她伸出手指在他臉上一劃,濕的。
「我是笑得太用力了,所以不小心擠出了幾滴。」
「我也是,真的!我也是笑得太……開心了,所以,淚才會停不下來!」
「好!」他輕輕將自己的額抵上了她的。「這回,咱們……」
「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