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曾晴巖不客氣地將前陣子何老師交給他的照片,和照片中人的基本資料,從合夥人兼好友的手中收回,丟進左手邊拉開的抽屜裡,而後關上抽屜。
「借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別這麼小器嘛。」宋克翔自動自發地拉開曾晴巖的抽屜,拿出剛剛未看仔細的照片。
仔細一看,不由得吹了聲欣賞的口哨。「大美人耶,好傢伙,哪裡弄來這些照片和資料啊?」他覷了眼埋首電腦前的曾晴巖,眼中透出懷疑與一抹曖昧的笑意。這石頭開竅了不成?
曾晴巖再度搶回那些照片資料,丟進右手邊的抽屜裡,關掉連線到股市的視窗後,摘下眼鏡,才開口滿足宋克翔的好奇心。
「那些照片是前幾天我高中老師拿過來的,說要幫我安排相親,昨天約了一起去吃頓飯。人是漂亮,但看起來不太莊重。」看到她的照片讓他重新回想她的長相。的確,江夏日是很美,但路數不搭,不是他欣賞的那一型。
「相親?」宋克翔詫異地眨眨眼,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覺得不可思議。「你是說你昨天和這個叫做江夏日的大美人相親?」
曾晴巖無奈地點點頭。「是我恩師介紹的,不好拒絕。」
「為什麼不告訴我?」原來他昨天難得沒留在公司加班,就是為了去相親。倒挺保密的,居然事先也不通知一聲。
〔告訴你?」曾晴巖不懂他的話意。「告訴你做什麼?」
反正昨天的相親對他來說只是虛應故事,他不覺得有必要大肆宣揚。他是想結婚,也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但照片中的這位小姐他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她不是他的型——他已經盡量有禮貌了,他希望對方沒有察覺到他的意興闌珊。
宋克翔幾乎是脫口而出:「我也要去啊!」
「你要去?」曹晴巖挑起眉。「你去做什麼?」他身邊又不少女伴。
「看看對方適不適合當你的老婆啊。如果不適合,就直接由我接收嘍。」他不諱言地道。〔嘖嘖,這江夏日還真是個罕見的美女……你昨天為什麼沒帶我去?」他惋惜萬分地直叨念。
曾晴巖總算聽出宋克翔真正的話意,他噙起唇角。
也許昨天真該讓他作陪才對,江夏日屬於那種讓人眼睛一亮的美艷型美女,恰巧最合克翔的胃口,搞不好他們倆一見面正好一拍即合也說不定。
他現在真有點後悔沒讓宋克翔跟著去了,要不然現在也不用煩惱老師打電話來問他「你覺得夏日怎麼樣、喜不喜歡、有沒有再約會」之類的了。
他跟江夏日是路數不搭的兩條平行線,江夏日的美太野性,不是他欣賞的類型,他雖不明白老師怎麼會介紹這種女孩給他,但他知道他最好敬而遠之。這種女人,他,招惹不起。
昨天飯後何老師夫婦先行離去,送江夏日回家的工作被委任到他身上,心知這是兩個介紹人要讓他們單獨相處的安排,也不好說不。
她的熱情,他消受不起,離開餐廳後,他直接送她回家,一路上兩個人都不再說什麼。反正是打定了〔今日一別,永不再見」的主意,特意的奉承也就免了。
「喂,你昨天見了江夏日本人,你覺得她怎麼樣?照片好看,還是本人漂亮?」宋克翔拉了張椅子在曾晴巖桌前坐下,對江夏日顯然充滿好奇。
「你幹嘛這麼好奇?你的蘇妮呢?」蘇妮是宋克翔第二十三任兼「現任」女友,曾晴巖特意打趣他。
「你說到哪兒去了?男人對美麗的女人總是難免多關注幾眼嘛,我只是想知道這個江夏日是本人好看還是照片好看而已,有些人上相卻不上眼,你倒是說說她本人究竟好不好看?」
曾晴巖頓住,有些意興闌珊地道:「差不多吧,我沒特別注意。」
其實江夏日是那種不需要特別注意也能一眼就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但他不想討論她,現在是工作時間。
宋克翔一副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Mygod!我差點忘了你有「拒女症」,想必江美女昨天一定被你的撲克臉給倒足了胃口。」不是他苛刻,而是曾晴巖向來不懂得對女人噓寒問暖、細心呵護,他的少數幾個前任女伴都是因為受不了他的木訥,才紛紛往外發展,以至於迄今他依然孤家寡人一個。
「我沒有「拒女症」,不要隨便開診斷證明給我。」曾晴巖不喜歡宋克翔老用一些奇怪的病名加諸在他身上,他這個蒙古大夫說的話,絕對不能相信。
宋克翔不以為然道:「你喔,難怪需要相親,好兄弟一場,乾脆以後我也多幫你留意一些女性好了。」
「還是省省吧,你宋某人介紹的女性,我可不敢要。」因為鐵定都是一些交際花。
「什麼話!」他啐了聲,不滿意曾晴巖的說法,卻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不然以後那些政商宴會都讓你去參加好了,名門淑媛,總合你胄口了吧?」
曾晴巖連忙拒絕。「你可別害我,你知道我最討厭那種場合了。」他沒宋克翔八面玲瓏吃得開,兩人合夥開設資訊公司,向來是他主內、宋克翔主外。
「害你?我把認識那些名門千金的機會讓給你,你不領情也就算了,竟還說我害你?」宋克翔誇張地叫道。
他推開宋克翔指著他的手。「你知道我的意思,少假惺惺了。」
「你喔,真沒藥醫了。」宋克翔坐回桌前大椅,翹起二郎腿。
「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他是真的不領情。
話題轉回江夏日身上,宋克翔道:[這江夏日明明美得像朵玫瑰花,怎麼也需要相親選夫?」其他男人眼都瞎了不成,放這個美女逍遙二十九年還未婚——不過話說回來,女人如果結婚,恐怕就沒辦法美得這麼風情萬種了。
「我怎麼知道,搞不好她眼光高。」或者另有隱情……或隱疾。
「說不定是。不過現在的女人晚婚的多……」頓了頓,他又道:「晴巖,你有江夏日的電話吧,給我好不好?」
曾晴巖手上轉動的筆突然滑出指間,瞪向他。「你要人家電話幹嘛?」
「給不給?」宋克翔笑兮兮地伸長手要電話。
「你的蘇妮呢?」曾晴巖不滿地道。看來蘇妮快要變成過去式了。
「蘇妮?她現在該在血拼吧。」她昨天才從他口袋裡A了一張金卡。
鏡片後的眼神充滿不贊同。「那……以後呢?」他以為宋克翔和蘇妮已論及婚嫁了。
宋克翔仍是笑臉迎人。「什麼以後?」
會裝傻,就表示蘇妮的宋克翔現任女友地位岌岌可危。
〔這樣不好吧。」曾晴巖覺得他該幫幫蘇妮,畢竟宋克翔會移情別戀是因為看到他桌上的照片,他難辭其咎,甚至覺得照片裡的江夏日多少也要負責。
「哪有什麼好不好,你太嚴肅了,現代人男歡女愛,誰不是這回事?」看樣子這石頭是不會給他江美人的電話了,不過那也無妨,江夏日是知名服裝設計師,應該不難找才對。
不知怎地,他就是對她著了迷,非要見上美人一面不可。只恨他以前怎沒有多認識一點時裝界的人,才會讓江夏日這美人魚漏網。
曾晴巖心知他說的是事實——令人難以認同的事實,他討厭現代人這樣的男女關係。他是古板,但他情願如此堅持。
他也知道他不會為了這件事和宋克翔翻臉,畢竟每個人有選擇他所要的生活方式的自由,他只能祝福蘇妮,希望她真的能夠好聚好散。
原本該在睡一覺後就遺忘的名字,竟然因此令他印象深刻了起來。江夏日,如果蘇妮和克翔分手了,他真的認為她應該要負一點責任……雖然她目前一點兒也不知情。
* * *
與「敝姓曾」先生的相親,無開花、沒結果,暫時沒時間參加其他親友安排的相親,江夏日便受邀到法國參加一場國際服裝展示會。
夏日戴著酷酷的墨鏡,身著一身剪裁簡單大方的藏青色連身褲裝,大波浪捲的烏黑長髮結髻鬆鬆綰起,頸部披著一條雪白細紗綢,款款動人地走進會場,立刻引來在場媒體記者的注目,以為是哪位女明星的大駕光臨。
會場上,一個灰髮藍眼的高大男人見到她,立刻走過來,熱情擁抱夏日這位遠道而來的東方美女,還在她臉頰上印上一個友善的吻。
「親親,好久不見,你愈來愈漂亮了。」
「丹,好久不見,你也還是一樣英俊。」夏日擁了擁這位法國俊男,而後稍稍推開他。
丹尼爾是法國時裝界新銳設計師,近年來由他所設計的服裝得到不少大獎,相當受到矚目,這場服裝聯合發表會便是以他所設計的服裝做壓軸。
兩人的親密擁抱讓一旁的記者們更加好奇這位東方美女的身份,閃光燈此起彼落,快門聲「咋喳」響個不停。
兩人皆習慣應付這種場面,接受簡單的訪問後,記者們簡直難以相信眼前這位東方美人竟就是不常公開露面卻年紀輕輕便自創品牌、所設計的服裝引領世界流行腳步的Summer•江。
訪問完畢,丹尼爾和夏日連袂到貴賓席,看伸展台上展示的新裝。
這次展示的服裝以輕軟的絲綢為主題,不做複雜的設計,而以簡單的剪裁和造型企圖擴展絲綢市場的發展空間。
丹尼爾指著台上一位東方臉孔的模特兒道:「東方的絲綢果然還是由東方女性來穿最合適,這套衣服就是我為你設計的,送給你。」
夏日高於一般東方女性的身材絲毫不比台上模特兒遜色,早年兩人一起合作時,她偶爾會下海充當模特兒,展示他們自己設計的服裝,只是因她對設計服裝更有興趣,後來專心走設計的路線,便鮮少再出現於伸展台上。
「好啊,那我就先謝謝你了。」她與丹尼爾交情極好,衣櫃裡有不少衣服是丹尼爾送的作品,世上僅有一套,別無分號。
「跟我客氣什麼?待會結束後,我請你吃晚餐。」丹尼爾熱情邀約,順便練習華語。
「你們不開慶功宴嗎?」夏日知道丹尼爾把她當華語老師,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事實上丹尼爾的華語已經說得相當不錯了,除了一些不易捕捉住的聲調變化和一些較複雜的詞彙外,一般的會話丹尼爾已能駕輕就熟。
「對哦,那今晚就作罷,看你何時回去,想去哪玩,我天天奉陪。」
「我大概可以待個三天。」她目光擺在伸展台上,一心二用地和丹尼爾說話。
丹尼爾轉過頭來。〔才三天?不能待久一點嗎?」
「不能,台灣那有一堆事等著我呢,還要相親……」
「相親?」丹尼爾不太懂這個詞的意思。
夏日偏著頭想了一下,解釋道:「就是以結婚為前提,介紹男女雙方進行初步認識的一種活動。」不知道這樣解釋對不對?唉,管他的,她又不是念中文出身的,反正對她而言,相親就是這個意思。
丹尼爾似懂非懂。「結婚?你要結婚啦?」這倒是新聞。
夏日眨眨眼。「需要這麼驚訝嗎?我已經不年輕了耶,親愛的丹尼爾。」她又不是不婚族,只是嫁不出去而已。
男人老得慢,這年紀的丹尼爾恐怕還無法體會身為未婚一族所帶來的壓力。男女不平等的地方還真多。
丹尼爾笑起來,眼角有兩條笑紋,他親蔫地捏捏夏日的粉頰,毛遂自薦:「想結婚怎不通知我呢?眼前不就有一個最佳男主角,隨傳隨到。」
他跟夏日同年,以前兩人就常開玩笑說,如果將來找不到結婚對象,乾脆就湊成一對算了。反正他們一個是美女、一個是俊男,都是知名的設計師,誰也不吃虧,兼又互相欣賞,要是結婚,鐵定會是一對人人稱羨、懂得尊重彼此的模範夫妻。
想起從前開玩笑所說的話,夏日笑道:「親愛的丹,你知道我是最善變的嘛,誰教現在我不愛「舶來品」,愛用「國貨」,所以只好繼續在我的國家尋找看得順眼的伴侶了。」
丹尼爾臉上有一絲失望,不知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那真可惜,我原想說娶個東方美女,生個混血兒寶寶也不錯說。」
夏日笑了出來,拍拍他的肩膀。〔如果我國家裡的那些男人都像你一樣有眼光就好了。」
她從不懷疑自己的魅力,但現在她真要懷疑起是否不同種族的人審美觀也不同,否則那些「國貨」的眼睛都長到哪兒去了?
她不認為自己迄今仍然孤家寡人的原因是她太過「挑嘴」,畢竟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她只是想找一個與她能看對眼又看得順眼的男人而已呀。
* * *
夏日在法國玩了三天,回到台灣的隔天就得到一個surprise。
下午兩點鐘,走進公司為她準備的個人設計室時,滿室的玫瑰花海差點沒將她給淹沒。
畢竟不是沒遇見過這種大陣仗,吃驚也只一會兒,夏日很快恢復鎮定。
「哪個人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夏日困惑又困擾地看著滿室花海。[是副董出差去了,還是經理又和他老婆吵架了?」
在現任董事長方亞修還沒娶老婆蕭寒——也就是現任副董兼公司老闆以前,收到亞修送她的花是家常便飯。亞修以前就是她的裙下臣。
可是姓方的一娶了老婆就成了標準的妻管嚴,連一朵玫瑰也不敢隨便送了。不知道該不該說他沒種?
除了未婚以前的方亞修,就只有公司實際上的管理者——總經理趙星,會這麼大手筆。不過趙星若送她花,八成代表他跟他老婆莘蓓蓓又吵架了。
這對三八夫妻,他們一吵架,莘蓓蓓就會去「勾搭」其他男人來氣趙星;趙星為了「還以顏色」,平常小器的他就會對其他女人大手筆起來。而她,就常成為他們夫妻吵架的「炮灰」,不趕快想辦法澆滅戰火,她的設計室恐怕還會堆上好幾天的花。
「以上皆非,首席。」夏日的日籍助理高島千代笑嘻嘻地替她再捧進一大把艷紅玫瑰,將她的設計室塞得更加水洩不通。
「哦?都不是啊。」謝天謝地,這回她不必當人家的「外遇」對象,也不必打腫臉充和事老。她調皮地挑起眉,將大繪圖桌上的一束玫瑰捧起,抱在胸前,挪出一個空間安置她的臀部。「那,親愛的千代,能否請你告訴我這回送花的又是哪個凱子呢?」
高島千代神秘地笑道:〔一個神秘的仰慕者。」
神秘的仰慕者?「不署名的?」
「好等待來日「意外的相遇」啊。」高島千代眨眨眼。年輕的她仍存有美麗的少女幻想。
「哈,意外的相遇。」無聊!
要送,送一束就好了。跟她熟一點的人都知道,她雖然喜歡花,但卻最不喜歡一次收這麼多花,因為很難處理。八成是哪個最近認識卻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公子哥兒為了討好她才送的。夏日努力在腦袋裡過濾可能的人物,想了許久,想不出最近有和什麼人比較有來往。
搖搖頭,放棄過濾名單,轉對高島千代眨眼道:「親愛的千代,我想你今晚又可以躺在玫瑰花床上睡個好覺了。」
高島千代早知道夏日會這麼做,她開心地接收大批的玫瑰花。「那麼我就不客氣了,謝謝啦!」
「不用謝我。」夏日甜甜笑道:「感謝那名神秘的仰慕者以及他的大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