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星在那裡等著她,懇求原諒。
夏日偏過臉去,不睬他。
「小夏……」趙星的俊臉跟苦瓜有得比。嗚嗚……
「知道錯了?」夏日頭也不抬的。
趙星用力點頭。
「下次不會再犯?」該冷硬的時候,她絕不仁慈。
「絕對沒有下次了。」趙星急著保證。
「你保證?」她轉過身來,眼神如劍。
「我發誓!」趙星高舉雙手。
揚起唇。「好,原諒你。」說完,便轉過身,逕自忙去。
趙星歡呼一聲,開心地圈住夏日的腰,將她舉起來,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
「謝謝。」
夏日給他一記小拳,笑罵道:「要死了,趙星,快放我下來。〕抱著她轉一圈後,趙星安安穩穩地讓她雙腳著地,大笑道:「我去告訴蓓蓓說你原諒我了。」然後馬不停蹄地笑著離開。
夏日扶住桌緣,又氣又笑。「真是,害我頭都轉暈了。」
趙星已經飛似的跑了出去,一點兒主管的形象都沒有。
趙星前腳才走,亞修後腳已經踏了進來。
「嘿!」夏日低叫一聲。
亞修負著手,笑瞇瞇地看著夏日。〔這麼快就原諒那傢伙了?」
找到她要的文件,夏日坐了下來。
「不然要怎麼辦?朋友一場,難道可以說切就切?」何況她從未真正對一個人生氣過。
亞修拉了張椅子在夏日桌子前坐下。「那我可不可以也有豁免權?」
夏日戴上眼鏡,透過鏡片看著他。「想打聽什麼?」
「聽說你昨天醉了。」亞修希望捕捉住老友表情的變化。「是哪一個?」
「嗯哼。」夏日拿起一枝筆在手指上轉著玩。
〔小夏,你看中哪一個?」從趙星的「供詞」裡,他猜測。
「嗯哼。」夏日手中的筆轉了又轉。
亞修按住她的手,眼中有著關切。
夏日丟開筆,有點氣惱地道:「亞修,別煩我。」
亞修溫柔地問:「他讓你傷心嗎?」
夏日最拒絕不了硬漢的溫柔。
「不會。」終於,她輕聲道。「他不喜歡我,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
亞修先是蹙眉,而後又誇張地張大眼睛。「什麼?會有男人不喜歡我們江大美女?他眼睛瞎了!」
夏日被逼得開心地笑。
見她笑了,亞修才稍稍放心。他拍拍她的肩,十分溫柔地說:「你值得最好的,不要委屈自己。」
「對,相信我。」夏日打起精神來。「我會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亞修這才安心地離開。
他一走,夏日便摘下眼鏡,往桌子上一扔,吁了口氣。
明智的選擇啊……如果能耐得住寂寞的話……
也許想用等待來獲得愛情,是太傻了些。
也許愛情並不存在。
即使存在,也許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幸遇見。
其悲觀。夏日不怎麼欣賞自己這種想法。
思想怎麼可以這麼灰色呢?一個健健康康的人難道不應該朝光明面看嗎?她有手有腳,大可去追求她所想要的一切。
推開座椅,她站起來,雙手叉在腰上,沉吟。
片刻後,她跨步走出專屬設計室,站在玄關處對著正在忙碌的諸位卿家喊道:「嘿,各位,今天下班後有哪位男士願意邀我去跳舞?」其實她的設計師群中,有幾位先生人是很不錯的。如果有人願意接近她,那麼她很樂意來個順水推舟。
埋首工作的男職員們紛紛錯愕地抬起頭來,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艷光照人的美女上司。
請上司去跳舞?
男土們有默契的,不約而同道:「首席,別開玩笑了,今天是愚人節?」
換句話說,沒有人自告奮勇。夏日有些失望地想。
勉強打起精神,她大聲道:「是啊,只是個玩笑,大家繼續努力。」當她沒說過好了。她回到辦公桌前,忍不住悠悠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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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綿延了好幾天,陽光總算在週末竄出頭來,驅走了近半個月來的陰霾。
曾晴巖將車停在超市的停車場,準備進超市去幫愛心會館的老太太們補貨。他大老遠就看見剛從超市裡出來,持著大包小包、穿著火辣養眼、一頭長髮在陽光照拂下閃耀著光輝的美女。
是夏目。
她真是耀眼。雖然相距有一段距離,但遠遠地,他就認出她。
一個無法讓人漠視的女子。
自他倉皇逃離她香閨的那一夜之後,他便不曾再見過她。偶然聽見她的名,都是自克翔求愛挫敗的抱怨中提及。
他開始發覺他並不真正懂她。
她今天穿著開叉至大腿的窄裙,腳上的三寸高跟鞋將她已然修長健美的腿修飾得更形完美。一個男人在她身邊跟前跟後,他看見她持著購物袋,僵站在那邊,好像翻了一個白眼。
對男人,她也會覺得不耐煩?
又是個先入為主的想法,曾晴巖及時自我檢討。如果被不喜歡的人纏住,那種感覺一定很不好,她會覺得不耐煩也是理所當然。
再凝神一看,正好看見那男人的手搭上了夏日的肩,而夏日眼底似乎都快……噴出火來了。曾暗巖不覺心頭一陣火光,同時挪動腳步朝她走去。
〔小姐,這麼重的東西你怎麼拿得動呢?還是讓我來吧。」跟在夏日身邊的男人獻慇勤地想要接手夏日手上的物品。
近來夏日的心情有些低落,根本不耐煩搭理前來搭訕的陌生男人,逕自持著購物袋往停車場的方向走。但這孟浪男人絆住她的腳步,令她在白花花的夏日陽光下,有些頭暈目眩。
「小姐,你臉色好蒼白,來,我替你提東西,再開車送你回家,你住在哪裡?這附近嗎?我剛搬來這附近的社區,說不定我們是鄰居哦。」說著說著,男人索性將手搭上夏日的香肩,一副與伊人已經很熟絡的樣子。
夏日瞪善他那隻手,打算數到十秒,他還未放手的話,她就扭斷它。
「你就別客氣了,我是真心想幫忙,替美女服務可是小生我的榮幸呢。」說著,他便移開放在夏日肩上的手,想去提夏日手上的購物袋。
算你好運,保住了手。夏日冷哼一聲,將袋子捉得緊緊的,正想嚴詞拒絕,孰料一個醇厚的男音介入他們的拉鋸戰中。
「老婆,發生什麼事了,有麻煩嗎?」
夏日猛抬起頭,看見那個已然半個月不見蹤影的男人朝她大步走來,不禁愣了一愣。老婆?她什麼時候嫁人了,她怎麼不曉得?
看見他輕快的步伐和穿著休閒服的修長身形,夏日覺得他像一道陽光,她一見到他,心頭那塊烏雲就蒸發得無影無蹤了。這心情的轉變太過迅速,夏日不得不懷疑她這一陣子一直悶悶不樂、提不起勁,是跟這個大塊頭有著某種相關。
他腿長步伐大,一下子就來到她面前,雙手接過夏日手中的提袋,轉過身來面對那糾纏著夏日的男人,輕輕微笑:「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你是我太太的舊識?」
那男人瞪大眼睛,看了夏日一眼。
「她是你太太?」原來美女已經結婚了啊……他不禁有些失望。
曾晴巖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他故意提高聲調:「難道你不是我太太的朋友?那你纏著我太太想做什麼?騷擾她嗎?」轉過頭去,看著夏日。「老婆,他有沒有對你不規矩?」
不覺唇邊泛起一朵笑。夏日溫柔地注視著地:〔這位先生剛剛好像有把手放在我肩膀上——」
「什麼!」曾晴巖一臉怒意。「你知道我最容易嫉妒了。」怒瞪著陌生男人,他口氣兇惡地道:「先生,我勸你最好在三十秒內迅速離開,不然我不敢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上個月在某餐廳裡有一個服務生不小心碰到我太太的頭髮,到現在有一條手臂還不能端盤子;再上上一回,一個對我太太搭訕的人更不用說,他已經在醫院躺了三個月了!我就是無法忍受別人碰我太太,偷瞄也不行!希望你有保壽險,雖然我是武術高手,但是我常常控制不住脾氣,我勸你——」
「呵,呵呵呵。」夏日再也忍不住呵笑出聲。「阿哈哈哈……」
曾晴巖回頭看她,見她差點沒笑出淚。他一臉莫名。
夏日攀著他一條手臂好支撐住自己,笑道:「別勸了,他早臉色發青……跑啦。」
再回頭去,果然那人已跑得不見蹤影。曾晴巖的表情柔和下來。「看來我的話還頗具威嚇性,不是嗎?〕夏日笑著眨眨眼。〔也許他認為不必要為一個「已婚婦人」付出那樣大的代價。」
想起自己剛剛不假思索編出的劇本,在夏日微笑的注視下,曾晴巖不禁有些面色潮紅,他忙別開臉。
「你真的會打跑亂瞄你太太的男人嗎?」夏日非常想知道他剛剛那些話的真實性有多高。
曾晴巖費了好大一番勁才讓臉上潮紅褪去。
〔這下可好,你知道我會是個善妒的丈夫了。」看著夏日美麗的臉龐,忍不住又道:「幸好你不真是我太太。剛剛,只是個玩笑。」不然他恐怕光是應付她的仰慕者就要疲於奔命了。
夏日笑容一僵。臉色一整,她道:「哦,那當然了,我知道我不符合你的標準。」看到他手上的提袋,她雙手一扯,一個禮拜的食物又回到她的手上。
哼,男人!她的東西,她自己提。
曾晴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覺他說錯了話。
「夏日,我不是那個意思。」在她轉身離去前,他趕緊道歉。
夏日雙肩無奈地下垂。〔是不是那個意思都無關緊要,反正我不符合你的標準是事實。」
曾晴巖板住她的肩,思索後,堅定地道:「夏日,我剛剛那句話沒說完全。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真娶了你,你這麼美,到處都可能有你的仰慕者,我一定會嫉妒到發狂。」
他再次解釋並沒有讓她心頭舒服一點。
「反正結果還是一樣的。」她還是不符合他的標準。「你就不必費心照顧我的感覺了。」
他沒有思索她何以這麼在意她符不符合他的「標準」。他只是急,因她明顯仍有些生氣,而這怒氣是他挑起的,他有責任撫平。
有了前車之鑒,他不敢再在他們符不符合對方標準的話題上做文章,他試著轉移話題。播搔後腦勺:「嗯……假日你都來這裡採購?」
「對。」夏日簡單明瞭地回答。突然想到這是她第二次在這裡遇見他,她問:「你呢?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幫會館裡的老太太們出來採買,麵粉消耗量快,這裡近,方便。」曾晴巖不著痕跡地再度接過她手中的大包小包,攬在身上。「你車停哪裡?」
「就在前頭不遠。」夏日突然頓住腳步。〔你在會館幫忙?」
「偶爾。〕「多久了?」
「半年多。」
「原來如此,你是這麼結識阿姨們的?」夏日一臉恍悟,點點頭。〔難怪她們老想把你推給我。」
曾晴巖不滿意她這說法。〔是把你推給我才對。」
「好吧。」夏日妥協。〔是把你我推給對方——不許再爭辯!」她警告他:「已經很公平了。」
他只得也接受她這個公平的說法。
總算取得共識。夏日滿意地點頭,忍不住又問:「你假日沒約會嗎?像你這種!嗯,事業還算成功的男人。別跟我說你真的沒對象。」
「有對象我不會浪費時間去相親。」在她眼裡,他只是個「事業還算成功的男人」啊?
真是務實的回答。聽起來就像是他這人會說的話。「為什麼沒有?」
曾晴巖倒也爽朗,他說:「我不討女人歡喜。」
你有時候倒是令我滿歡喜的。夏日心想,同時清了清喉嚨,問:「誰告訴你的?」
他又聳聳肩。「經驗告訴我的。大多數的女人覺得我沒有情趣。」
夏日忍不住又想,但是她覺得他有時候也挺有情趣的。再次清了清喉嚨。
「你感冒了?」他聽她咳了好幾聲。
「喔。」夏日回過神了,笑答:「沒有。」她只是太習慣以清喉嚨來掩飾心虛。一個壞習慣。「但是我想你應該還是有優點的,難道沒有人稱讚過你的好處?」
曾晴巖聞言,不禁微笑地看著夏日。〔我有什麼好處?願聞其詳。」
夏日差點咬到舌頭。無奈話都說出口了,她只好硬著頭皮,努力地想道:「嗯,你……很會拉小提琴。」轉移話題:「怎麼會想要學琴?」這不太像是他會做的事呀。
「信不信?」他說:「我母親是鋼琴師,她本來希望我學鋼琴。」
夏日的好奇心被挑起了。她專心聽他講述自己的故事,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曾晴巖配合著她,也將腳步放慢。他說:「我很小的時候,她的手腕受傷,沒辦法再彈琴,便把我送到一個鋼琴老師那裡去。我當時叛逆極了,下意識抗拒學琴,所以怎麼學都學不來。我母親一心希望我長大以後能走音樂的路,既然鋼琴學不成,她就改把我送去學小提琴,這回教我的老師是一個怪老頭,我不肯學,他就拿琴弓K 我,教學非常嚴格,也許我對小提琴比對鋼琴少了那麼一點抗拒的心態吧,我雖然不樂意,也還是學會了一點皮毛,我那把琴叫做「柴可夫斯基」,就是我的小提琴老師送我的。」
她知道他琴拉得很好,說他只會皮毛,是謙虛了。「但是你後來並沒有走上音樂家的道路。」
曾晴巖露出一個大男孩似的笑。
「我怕辛苦。」他說。「我出身單親家庭,家境並不富裕,學琴要能成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從商就容易多了,所以我大學時念的是資訊工程,我希望能賺錢。」
「那一定傷透了令堂的心。」
他沉默了片刻,眼眸轉為深邃。「她並沒有來得及傷心。」
他眼神中突然出現的憂鬱令夏日心裡一驚,想阻止他,不希望他再往下說。
但他說了:「她在我還在學琴的時候就過世了。其實我沒有選擇繼續練琴也是因為走音樂的路,費用太貴……夏日?」
不知何時,夏日已緊緊用雙臂圈住他的肩,踮起腳尖,將他摟著、擁著、抱著。
他僵直著身體,持著大包小包的兩隻手垂在身側,鼻端嗅進她甜美的髮香。她濃密的發被風吹起來,搔得他好癢。
夏日擁著他好一會兒,不放……不捨得放手,也不想放手。
「你知不知道你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你有好多優點,好多好多,我覺得你很好,真的很好!你塊頭大,可以保護女友;你、你體溫溫暖,不用怕寒流來襲;你身體健康,沒有不良嗜好;而且你一定不知道你看人的眼神有時候也可以很溫柔,很夠打動人了……還有還有,你的聲音很好聽;而且你很聰明、很體貼、很有風度,我相信你也是那種結婚後會對另外一半忠實的男人,你你……」呼吸有些困難地道:「撇去我們之間的誤會不談,撇開你對我的偏見,其實我……很喜歡你的,你你……」
夏日雙頰徘紅,渾然不覺自己已經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了。
「哎,大笨牛你……總之……」
「夏日……」
「我是說……」真奇怪,她以前明明不會口吃的。
「夏日。」望著她腓紅的頰,曾晴巖悄悄將右手的袋子統統交給了左手。
「我的意思是——」夏日懊惱地甩甩頭。「我認為你……」
「很不錯?」他替她接了話。
夏日像是找到謎底一樣,她豁然開朗,拍了拍他的肩:「喔,對,沒錯,你很不錯。」
彷彿有一道暖流流過他的心底。他空出來的右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腳跟微微往後傾,讓她的身體能緊貼著他。
慢慢地,充滿渴望地,他俯下頭,他的唇輕觸她的……
含住她柔軟唇瓣的那一剎那,他積極進佔,吻住她的小嘴。
這是怎麼樣一張甜美的小嘴,怎麼能說出這許多如此動聽的話?
他發誓他的耳朵從來沒被人讚美得那麼舒服過,他也發誓他的心從來都沒跳動得這麼快速過。
夏日醉了、暈了。她緊緊抱住他,用力地、熱切地回吻他……
彷彿有一道閃電劈中了她,她顫抖著!
天啊,她怎麼會這麼傻?她明明就喜歡這個男人,一見到就喜歡了,她怎麼會傻到現在才發現原來她是喜歡他的?
虧她還不斷誇口說她能認得出來……她一直以為如果她有一天遇上了她的伴侶,她會認得出來,但她……多傻啊。
她差點就要錯過他了。在她以為愛神不曾眷顧她的同時,她並沒有發覺愛情的可能就在身邊。
多傻呵!
她只需要伸手就碰得到的,看她多盲目啊。
她忍不住想一直吻他,直到他放開了她的嘴,她還不太情願地將唇貼上他的嘴角。她想她喜歡他的味道,非常喜歡。
想再吻他,但他伸出手擋住她的唇;她吻到他的手背,不禁出聲抗議。
他扶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按在他血脈憤張的頸間。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歪了,腦袋則一片混亂,腳下的水泥地似在旋轉……
這種激情,足夠引燃愛情嗎?
如果轉變成愛情,會不會很快便燃燒殆盡?
這種短暫的火焰足以維繫他所盼望的,長期的、穩固的婚姻嗎?
他的氣息漸漸平復過來,腦袋清醒了些,地面也似乎穩了一點。
「晴巖……」悶在他的頸窩裡,夏日仍有些頭暈腦脹。
確定她能站得穩,他鬆開她,跨離開一大步。
夏日差點跌倒,她連忙找回平衡。〔晴巖?」
「我還得幫忙採買,會館那邊一定等得不耐煩了。」他大步伐快速地走著。
呵,這傢伙害羞了。夏日趕緊追上,嘴角帶著笑。
他替她拉開車門,將她的購物袋放進後車箱裡。
他替她熱好引擎,然後將她塞進駕駛座裡,順手替她扣上安全帶。「開車小心」。」
啊?他動作也未免太流利、太迅速了吧?
夏目不解地看著他,他立刻避開與她眼神的交會。
有什麼不對?
什麼地方出錯了?
夏日扯開安全帶要下車。
但他阻止她。「回去,夏日,今天太陽太大了,你跟我一定都曬昏頭了。」
夏日是聰明人,焉聽不出他的話意。
陽光雖然燦爛,她卻頓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你在怕什麼?」怕她?怕她太熱情?
曾晴巖緊抿著嘴。他怕什麼?怕她?怕她太過熱情?還是其它?
「晴巖。」她朝他伸出手。
他任她撫觸他的頰。終於道:「夏日,我怕你不是那個我期待要成為我另外一半的女人。」
夏日的手僵在他臉上。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她的心被撕開來,裂了。
「哦?是嗎?」她強打起精神。「我哪裡不好?你告訴我。」
「我不知道,我不瞭解你。」他誠實地說。
她深吸一口氣。「那你怎麼能知道我不是?」
「在我面前,你有太多面貌。」他回想著從一開始他所見到的她直至今日。「我不知道哪一個是真正的你。」
但不管哪一個面貌是真正的她,都深深吸引了他,也許他更正擔心的便是這一點。跟她在一起,太輕易便會被挑起火焰;失去理智,讓向來以穩重自持的他,有些畏懼。
「換句話說,你害怕你會選擇錯誤,你怕你以為你看見了我,但那實際上並不是我?」
「我只想要一個和諧的家庭生活。」他說。
漸漸冷靜下來,夏日心裡一把怒火燒起。〔而你認為我會破壞你所希望的和諧?」
「每回我跟你在一起,腦筋就不能思考,甚至頭痛欲裂。」
夏日譏諷道:「你可真是誠實。」
曾晴巖無法忽視她眼中的怒火,他覺得他有必要解釋:「我剛剛吻你,是因為情不自禁,懂嗎?夏日,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對誰情不自禁過,你整個傾斜了我的平衡,我如果要你,我會跌倒,而且摔得很痛。」
夏日喃喃道:「那你先在地上鋪一塊軟墊不就好了?」
但她實在太生氣了。她氣他明明想要,卻又不敢伸手拿!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不需要付出代價?」氣歸氣,她仍想為自己再努力一次。就如她所說的,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須代價就能得到的,她正在付出,因為她想要這個頑固的男人。
該死,他的腦袋太硬,讓她頭痛!誰說當他們在一起時,會頭痛的只有他一個人?
「是的,我可以選擇付出代價。」例如天天頭痛。他試著溫柔地說:「但我也可以選擇不要那件東西。」
夏日的心再次被撞成了重傷。
「是嗎?」她深吸一口氣,又再深吸氣。緊緊握住拳,鬆開,再握住,握得更緊。「那麼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又不能勉強你。不過,我得告訴你一件事——」她扮開頭,不讓他看見她不爭氣的眼淚流下。「喔,去你的!笨蛋、牛、狗屎!對不起,我不是要說粗話,我是要祝你早日找到符合你標準的另外一半。」追根究柢,她就是不合他的標準。
去他的標準!!吻了她才說那種混帳話!她一顆心都陷進去了,才說不要她!太惡劣了、他太可惡了!
夏日用力關上車門,踩足油門,將曾晴巖那條牛遠遠甩在身後。
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發誓要找到一個比他更值得的人來喜歡!
她就不相信她找不到!那個人一定還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她還沒找到,只是她沒有用心去找而已。她會找到的。
曾晴巖呆立在原地看著夏日絕塵而去的車影。
她離開了。被他氣走的。
他該稱心、如意了。
但是,左胸以下,那跳動著的地方,為什麼這麼空虛?
也許他真的是一個笨蛋。
當朋友不是很安全嗎?為什麼就是忍不住想接近、想碰?
既然想接近、也碰了,為什麼還要當著她的面將門關上,任她頻頻叩門,他都不予理會?
交出心有這麼困難嗎?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與他緊緊相連的影子。
心中漫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獨感。
這孤獨,是他自找的。
他不敢去接近那誘人的火焰,怕被灼傷。他只好與影子相伴,但天邊一片烏雲遮去了陽光,他的影子也離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