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緊張的來到她身邊攙扶,金葉坐到了臥楊旁,她並不想跟單純的靈兒說剛才發生的事情,事實上就算跟她說了,也同樣無濟於事,於是她扯了謊。
「沒事,大概是剛吹了一點風,所以頭有點兒痛。」
「靈兒去請大夫來看看吧?」
「不用了,讓我靜一靜就行了。」
靈兒見公主好像怪怪的,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她慌了手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只好點了頭準備退下,「那靈兒先
退下了,公主,若是有事,就叫我一聲。」
靈兒擔心的看了金葉好幾眼,才聽話的下去。
滿室寂靜,只聽得到窗外的蟲鳴鳥叫。
而金葉心煩的再也掩飾不了,聽了姚喜紗的那段話,要她的心情像往日一樣的平靜如水,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究竟在幹什麼?」輕輕的撫著頭,金葉稍稍冷靜了下來,「我只是代替紅蕊來當人質的,可是,又為什麼心情如此難受,他就算要誰當宮妃,我也無權置喙,更何況是寵幸別的女人呢。」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她的心情仍然是激動不已,雖然理智上清楚明白,但她的心依然受到了重重的傷害。
走出宮房,她來到一株枝葉盤結的老樹下,她脫下鞋襪,熟稔俐落的爬上這株老樹的頂端。
望著遠處的雲海深處,從小就愛上那片雲霧沉蒙的美麗景象,不論從哪棵樹上看,總是那麼自由而動人,總能安撫她不安的心情,她忘記憂愁,沉浸在其中。
這在幹什麼?」嚴厲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震怒從樹下傳來。
觀奇揚正看著樹下的鞋襪,他馬上就推斷出誰在樹上面。
一聽到他的聲音,金葉的心快速跳動了起來,然後又趨向緩和,變得悲傷,又成了痛苦,卻無法說出口,她只能裝成不在乎的微笑。
「臣妾正在看雲。」
「給我下來。」
「不。」
觀奇揚憤怒的聲音充滿了不可置信,簡直不敢梧信他聽見了什麼,「你對我說不?」
「是的,臣妾對你說不,如果你聽不清楚,我還能再跟你說無數遍:不、不、不、不、不。」
「你大膽至極。」
「沒錯,臣妾的確大膽至極。」
她不在乎的認罪,因為觀奇揚真的傷透了她的心。
而她那不在意的態度,讓觀奇揚的怒火更甚,他怒聲命令,「下來,我叫你下來,我數到三,你再不下來,你一定會後悔。」
「就算你數到十,我也不會下去的。」
金葉輕細的聲音隱含著意志,觀奇揚怒得翻衣上樹,沒多久他就來到金葉的身邊,所幸這株老樹的枝幹粗大,才能同時支撐兩人的重量而沒折斷。
「你竟敢對夫君的命令視若無睹。」
「你不是我的夫君,在我的心裡不是。」
觀奇揚臉色大變,他當場捉住她的手臂,憤怒的臉上出現駭人的表情,「你說什麼鬼話?」
金葉白皙的臉仰著,「要我說幾遍都可以,你並不是我的夫君,在我的心裡是這樣想的。」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麼說。」
金葉笑了起來,「我不是膽子大,只是陳述事實,你若是我的夫君,那你告訴我,我們的新婚之夜你在哪裡?」
觀奇揚臉上像隔起一道寒霜,聲音更是冷得像冰一樣,「你沒資格問。」
他當面冷漠的劃清界限,更證實了姚喜紗的嘲諷是真的,她的心宛若要碎了似的輕顫著,原本她還帶著一線的希望,但是現在連最後的希望都消失了。
她輕笑道:「你對妓女,都比對你的妻子好,那一夜,你把我當成醉仙樓的紅牌花魁,對我真溫柔。」
金葉堅強的偽裝起笑容,珍珠般的淚珠卻不聽話的奪眶而出,一顆顆垂下頰邊,滾落她的衣衫。
「不准哭。」
對於他蠻橫的命令,金葉別過頭去,觀奇揚無法忍受她的拒絕,他捉住她的肩頭,用力一扯。
也許這一扯在憤怒下使力過大,金葉坐的樹幹在用力搖晃下,啪的一聲斷裂。
金葉連驚叫的時間都沒有,整個人就摔了下去,時間快到連觀奇揚也來不及捉住她。
觀奇揚站在內側,樹幹從他腳邊開始斷裂,他依然穩穩的站在樹上,但他的表情驚駭顯然沒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迅速的飛身下樹,樹下的金葉正緩緩流出鮮血,衣服染成了血紅,他顫聲吼叫,連手心都在發抖。
「來人啊,叫大夫,快!」
「公主——公主——」
眼見剛才還好好跟她說話的公主,下一刻就已躺臥在血泊之中,靈兒放聲大哭。
哭泣之際難忍悲痛,她奔上前去,痛打著觀奇揚的肩膀,「公主爬樹爬了那麼多年,才不可能摔下來,一定是你把她推下來的,否則公主不會摔成這樣。」
觀奇揚推開失去理智的靈兒,眼神沒離開過金葉,只是不斷的啞聲怒叫道:「大夫到了沒?究竟到了沒?」
凌威跟宮內的御醫幾乎是同時到達,凌威一見樹下的慘狀,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他凝視著觀奇揚,知道他從不想要這門親事,但也不至於要害死紅蕊公主吧。
「她死了嗎?」凌威恢復沉穩的問。
觀奇揚像是氣他的詛咒,忿忿不平的回應,「當然沒有,只是大夫還沒到,我不敢隨便移動,現在快看看她怎麼了,可以搬動嗎?」
御醫急忙領命,他左右來來回回走動看著病人的傷勢,靈兒則在一旁痛哭失聲。
「稟主子,傷患可以移動,讓我們先行止血,所幸接連幾日下了雨,地上土松泥軟,沒造成致命的傷害,雖然外傷嚴重,但幸而公主鴻福齊天,並無撞擊頭部及造成嚴重內傷,已實屆萬幸。」
一聽可以移動,觀奇揚立刻抱起金葉,不顧她身上的血液沾染自己的衣服,立即飛奔往著金葉住著的寢宮而去,急忙將她放在軟鋪上讓御醫醫治。
靈兒則跟在一邊的凌威一同進去。
御醫以沾著藥水的濕布擦著金葉身上不斷流出的鮮血,額上也不斷的流出汗珠,觀奇揚冷冽的站在一邊,每當水桶內的水全都變紅時,他的嘴角就抽動了一下,手指也握得更緊更重。
靈兒不斷的換著水,每換一桶,她的眼淚就掉得更多,哽咽得更嚴重。
當傷口已全部清潔完,塗上草藥後,御醫終於吁了口氣,擦去額上所有的汗水,露出了大功告成的表情,「終於將傷口處理好了。」
「現在她的傷勢如何?」
「稟主子.公j一是金枝玉葉,自然禁不泥地上的粗礫石塊,因而造成外傷血流不止,另有多處摔傷及輕微骨折,所幸沒摔斷脊椎骨及胸筋才保住了性命,止了血、抹了藥,只要好好的休養,過個十天、半月就會好很多的。」
「那她怎麼會昏迷不醒?」
「主子,公主昏迷不醒是因為傷口劇痛難忍令人昏厥,這兩天我開些止痛順氣的藥物,順便補補公主因失血過多而造成氣虛的身子,公主只要按時抹藥及吃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快去開藥單,叫人煎藥。」
御醫領命而去。
觀奇揚轉身走了出去,凌威緊跟在其後,觀奇揚不悅的轉頭詢問:「有事嗎?」
「真的是你把她推下來的嗎?」
對於凌威興師問罪的口氣,觀奇揚臉一七已然鐵青,他聲音幾乎啞得令人聽不清楚,他不想對任何人解釋這件事,但是他知道凌威一定會追根究底。
「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縱然你不喜歡她,也要可憐她,她不是自願與你成親,卻還得忍受你對她的冷漠。」
「這不關你事,我高興怎麼對她,就怎麼對她。」觀奇揚的口氣越來越差,他當然知道她不是自願嫁進來,不需要他再次提醒。
「你夜宿在姚喜紗那裡的事,宮裡上上下下無人不知,姚喜紗早已四處宣傳得沸沸揚揚,你們成親至今有多久,公主的夫君卻從未在她房裡待過,你要她如何做人?」
觀奇揚臉色含怒,怪不得紅蕊會這樣反抗他,一定是姚喜紗說了什麼傷害她,他早知這個女人下賤無恥了,但想不到她竟敢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
「今天再傳你把她推下樹來、她傷得很重、她是個棄婦……等等的傳聞絕對會不腥而走,我覺得她……」
「怎麼樣?」
凌威冷冷的道:「她喜歡你,成婚之前,她一直想要見你,你卻不肯來見她,如今成了親,你還如此對待她,到時你可別後悔莫及,話就說到這裡了,要怎麼做隨便你,只不過——若是你不懂得珍惜她,這樣的好女孩,可多得是人搶著要呢。」
「誰敢?她是我的妻子,誰都不准喜歡她!」
威猛霸氣的話不經思索的整串低吼出,誰敢覬覦他的妻子,他一個也不饒過。
像是達成了目的,凌威嘴角隱隱揚了起來,「那你就做好一個夫君的責任吧!」
「好痛——」
金葉緩緩輕呼,呼出來的痛聲微弱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她只覺得全身的的頭就像是要分家似的痛苦。
「公主,你終於醒過來了!」
「我?我怎麼了嗎?」
才一說完,她就想到自己原本在樹上跟觀奇揚說話,後來不知道怎麼搞的,觀奇揚拉了她一把,樹幹忽然斷裂,她整個人從樹上跌了下來。
「我摔傷了是嗎?好疼啊!」
「公主,你傷得好嚴重,我嚇死了,差點以為你是死了。」
說到死這個字,靈兒似乎也覺得很不吉利,她急忙掌嘴道:「瞧我這張嘴只會亂說,公主現在還好生生的在床邊跟我說話,我胡說些什麼,我自己掌嘴。」
沒有力氣伸手出去阻止,金葉急忙低叫:「別打了,靈兒,沒事的。」
「是,公主。」
靈兒見公主想坐起身,趕緊上前輔助,拿枕頭墊在公主身後時,忍不住紅了眼眶,「公主,幸好你沒事,那個北國的主子真不是人.竟把你推下樹。」
「不是他推我的。」
「若不是他推你,你怎麼會掉下樹?」靈兒一點也不信,公主一定是人_人好,幫那可惡的北國主子說話。
「他正在跟我說話,然後他生氣了,樹幹忽然斷掉,他來不及拉我,我就摔了下去。」
「可是他很凶,看你流了這麼多血,他眼皮卻連眨也不眨的看著全程,難怪我們南影
國的人會說,這些北國人都沒血沒淚,都是蠻子養大的,都是野蠻的蠻子……」
「住口。」金棄難得的嚴厲讓靈兒不敢再放肆。
靈兒怯生生的偷瞄金葉,不知公主的脾氣從何而來,「公主,我說錯什麼了嗎?我只是替你抱不平,他真的對你好壞,連新婚夜也沒來這裡。」
「我已與北國的主子舉行過大婚,既然嫁給了他,我就是北國的一分子,豈能容我的婢女跟著毫無根據的傳言鄙視北國的人民,那些話以後絕不能再說,聽見了沒,靈兒?至於他對我好不好,我另有打算,總之,不許你鄙視這裡的人民。」
「我懂了,公主。」
「靈兒,這人世間的人本就有好有壞,跟生在哪個領土沒有關係,難道你就覺得咱們滿影國的王貴人好嗎?」
一提到她,靈兒驚顫的發抖,王貴人殘暴凶狠,又仗著皇上寵幸而目中無人,宮廷裡沒有人敢得罪她。
聽說有個侍女,只是不小心滴了茶水在王貴人的新衣上,就被王貴人叫人拖出去亂棒打得半死,還不給藥醫,足足讓她哀嚎了好幾天才死去,這樣的傳聞多不勝數。
「那你覺得北國的威叔好嗎?」
想起威叔雖然都是一臉冷冰冰的,但對她們也著實不錯,總是派人來問她們有無缺少什麼?的確是大大的好人。
「嗯,威叔是好人。」靈兒肯定的點了個頭。
「所以明白了吧?不能用族群領土來判斷他人的好壞,下次再聽你這麼亂說,我就掌你的嘴了。」
「是,公主,靈兒以後再也不敢了。」
「說得好。」
讚聲的聲音由遠至近,靈兒一見來人就滿臉戒備,她還是無法相信公主說的話,就算北國的主子不是故意推公主下樹,但以他對公主極度的冷淡看來,他根本就是個大大的壞人。
「退下。」
觀奇揚對靈兒的敵意充滿不耐,靈兒想反駁,金葉卻開口了,「你下去吧,這裡他就是主子,要聽他的話。」
「是,公主。」
雖然口裡應著,但是靈兒仍是忍不住將眼盯著觀奇揚瞧,表情充滿了對他的不信任,才不甘心關了房門出去。
觀奇揚對靈兒不悅的臉色隱然可見,說出來的話更是充滿了諷刺,「你的侍女跟你一樣大膽妄為。」
「有什麼事嗎?」
對她的冷淡,觀奇揚也同樣冷冷的回答,「沒事我就不能來嗎?」
金葉不想跟他辯,「既然你沒事,來幹什麼?」
「這個皇宮由我當家,我愛來就來,誰也攔不了我。」
「那我走總可以了吧?」
金葉說著就要下床,她忍著劇痛,滴滴的冷汗冒了出來,觀奇揚高大的身影迅速移到了床邊,低沉的語氣充滿了濃濃的憤怒,「你就這麼討厭跟我同處一室嗎?」
「我沒這樣說。」
「你做得夠顯明瞭。」命令的語句絕不容人置疑,「給我乖乖躺好,若是你的傷在你的任意妄為下變得更加的嚴重,我可饒不了你。」
「我……」
未出口的氣話在觀奇揚抬起她的下巴時終止,觀奇揚眼神專注的看著她,「告訴我,姚喜紗說了什麼?」
一聽見「姚喜紗」三個字,金葉的心像被撕扯般的一揪,她想別過頭去,奈何被緊緊的鎖住下巴,無法動彈。
觀奇揚的聲音低沉而醇厚,昕起來像是一種保證,「不管她說了什麼,那都是謊言。」
金葉驚訝得張大眼眸,觀奇揚則是低下頭,他的唇輕略而溫柔的擦過她的唇邊,「我敢對天發誓,我絕對無意推你下樹,使你受到任何傷害。」
金葉因為這個吻而震憾得說不出話來。
「你相信我嗎?」
金葉只能呆怔的點頭,再怎麼樣,她也無法相信觀奇揚會故意推她。
見她點頭,觀奇揚冷漠的表情變得較為柔和,但他話語中的命令意味依然濃厚,充滿他予取予求的霸氣,「躺下來休息,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痊癒,這段時間我會來看你的。」
金葉心往下,「只有這段時間嗎?」
觀奇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他忽然低下頭,給了她一個激烈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吻,金葉的心彷彿要跳出心口,而她也同樣聽到觀奇揚鼓動不已的心跳聲。
「我等你傷好,到時——」觀奇揚撫摸著她的秀髮,他的語氣充滿誘惑力的沙啞,「到時我要你永遠的屬於我,成為我真正的妻子,而那一夜,我不是對醉仙樓的花魁溫柔,我只對你溫柔,懂了嗎?」
金葉的心劇烈不已的跳動,讓她幾乎無法呼吸,而他在溫柔的告白後又在她的臉上落下了幾個吻,才大跨步的離開,留下怔楞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