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啊——」曾和他打過照面的王茵茹第一個認出他來,雙頰飛快酡紅。
南宮雅治注意到她、走近她,優雅地和她打招呼︰
「我們又見面了,最近過得好嗎?」
「嗯……你今天來是——」這男人比先前住院時更帥氣了,害她緊張得連說話都詞不達意。
最奇怪的是,這個帥氣的男人愈看愈眼熟……
「我是來約君柔共進晚餐的。」
「耶——?!難道那些花和……你——」王茵茹吃驚得口齒不清。
「是我送的沒錯,君柔喜歡嗎?」
「喜——喜歡,她當然喜歡——」王茵茹說得很心虛。
又不能告訴他:事實上他送的花被君柔分送給每個病房的病人,他送的禮物被她們刮分了大半。
「那就好。」南宮雅治很滿意地淺淺一笑。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ErmenegildoZegna和Versace兩家名牌服飾的商品代言人Dean,我在時尚雜誌上看過你。」難怪她老覺得這個帥得過火的男人好眼熟。
給王茵茹一說,其它護士也喧嚷了起來,興奮不已地交頭接耳——
「真的是耶!」
「天哪!君柔什麼時候認識這個國際超級名模了?」
「他就是今天約君柔吃晚餐的人?那君柔幹嘛還拒絕?」
「對啊!如果是我早就一口答應了。」
當同事們窸窸簌簌地耳語時,已在角落窺視好些時候的葉珍妮心中滿是妒恨。
為什麼這麼出色的男人會看上從君柔那種醜女?
不,無論怎麼說,她的外貌比從君柔好太多了,她該給這個帥哥一個機會認識她才對。
下定決心後,葉珍妮便儀態萬千地接近南宮雅治,以一副正巧經過的姿態朝他嫵媚地寒暄︰
「這位先生,你有什麼事嗎?」
噢,近看更迷人了!
她從沒遇過如此俊逸的男人,平常追求她的那些普通級帥哥和他一比,簡直就像灰塵般不值得一提,連這男人一根指甲也比不上。
她變得更志在必得。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心」。
南宮雅治一眼就看穿她的企圖,但基於女性至上的維護心理,他還是溫柔地笑著婉拒︰
「謝謝你,不過我只是在等人,不麻煩你了。」
「我——」
「你這只丑蛤蟆跑來醫院做什麼?」從君柔母夜叉似的聲音由遠而近,打斷葉珍妮的攻勢。
「當然是來邀你共進晚餐的。」南宮雅治早有心理準備,對於她的不友善一點也不以為忤,反而激起他更高的鬥志。
「我不是在電話中就拒絕你了嗎?」她也不是故意給這只丑蛤蟆難堪啦,可是男人這種動物就是這樣:你一旦給了他機會,他就會得寸進尺。
所以她得快刀斬亂麻,早早擺脫這只丑蛤蟆。
「可是我已經在天母一帶,一家遠近馳名的法國菜餐廳訂好座位,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已經說過我不想和你共進晚餐,你還是快滾吧!」從君柔完全不領情,擺出一臉露骨的嫌惡,好像他是一隻超級討人厭的臭蟑螂。
「既然君柔沒空,不如我陪你去吧!」葉珍妮逮著機會,厚臉皮的自我推薦。
「我看還是不必麻煩你了。」從君柔把矯揉造作的葉珍妮擠到一邊,態度驟變的對南宮雅治道:
「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就來。」擺明就是不讓葉珍妮稱心如意。
葉珍妮眼看大勢已去,心中氣極,恨不得將從君柔大卸八塊。
當南宮雅治和從君柔儷影雙雙地駕著銀色法拉利離去時,真是羨熬了一大票白衣天使——
「真不知道君柔在想什麼,居然把這麼帥氣的男人當成丑蛤蟆?」
「說不定她是故意的,好引起那個大帥哥的注意。人家不是常說:帥哥對於不買自己帳的異性,總是特別感興趣?」
「你的意思是說,君柔是故意對他不屑,好引起他的注意,這根本就是君柔釣他的陰謀?」
「難道你們不覺得?」
「可是君柔好像真的很討厭他,不像在演戲耶!」
「那個裝模作樣的女人一定是在演戲沒錯,否則人家那麼帥,怎麼可能看上她那麼平凡無奇的女人?再不然就是看上她家的錢,院長千金,魅力自然與眾不同了。」葉珍妮妒意滿溢的插嘴,說完便像只驕傲的孔雀似地離開。
留在原地的一群麻雀則繼續七嘴八舌地討論南宮雅治和從君柔的事。
※ ※ ※
南宮雅治才把法拉利開離醫院,從君柔就急急地表態:
「我可是要跟你挑明說清楚,我根本不想和你吃晚餐,我只是想挫挫葉珍妮那個三八女人的銳氣,才會臨時改變主意答應你的邀請,你可不要自作多情地以為你的銀彈攻勢奏效了。」
「難道你一點也沒心動?」他還以為她是在吃那個叫葉珍妮的醋呢!
「愛說笑,區區幾朵花、幾件名牌精品就想打動我?我如果那麼容易被打動,早就給不知第幾號醜男追走了,哪輪得到你這個超級醜男?」從君柔嗤之以鼻,從上車至今都未拿正眼瞧過他,省得傷眼。
南宮雅治瞧她那露骨的嫌惡表現,心裡感到有意思極了。
真奇怪,被人無端貶得一文不值,照理他該生氣的,而他非旦沒有,還覺得這個怪女人的反應很好玩,中邪了不成?
一定是不甘心,想把她追到手的心理在作祟之故,他下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結論。
※ ※ ※
很意外,這個審美觀有問題的怪女人,餐桌禮儀居然如此得體,一看就知道是個教養極好的淑女,舉手投足都十分自然,一點也不造作。
而且她很會配菜,所點的每道菜色都搭配得非常完美,絕對是吃法國菜的行家;不像圍繞在他周圍的許多女人,不是略懂皮毛就是一竅不通,偏偏都喜歡裝懂賣弄。
南宮雅治終於發掘到這個怪女人的第一個優點。
「你好像對法國菜很有研究?」
「你也不差。」她本以為他和她認識的許多暴發戶型男人一樣,什麼都不懂,只會附庸風雅地拿上法國餐廳來釣馬子,順便凸顯自己的財勢和身份。
沒想到這只丑蛤蟆真的是個道道地地品嚐法國菜的高手,而且風度翩翩,言談舉止間都流洩著優雅的氣質,可惜人就是醜了些,唉!
「君柔?你不是君柔嗎?好巧,在這兒遇到你。」一名長相平庸的年經男子以不速之客的姿態出現。
從君柔卻表現得十分友善熱絡:
「平庸,你也來這兒用餐?」
「不,我是從外面看到你,才進來和你打聲招呼。」
「原來如此,坐下來再談嘛!」
「可是——」朱平庸以眼神徵詢南宮雅治的同意。
「很歡迎你的加入,我是南宮雅治。」他倒是落落大方的歡迎。
「我是朱平庸,南宮先生的姓很特別、很少見。」在他聽過的人裡,只有一個姓南宮,就是「傲龍記」七位指揮官之一的「邪狼」,世界不會這麼小吧?
「平庸,你認識他?」從君柔有點意外。
「不,我和南宮先生是初次見面,只是他的姓讓我聯想到一位大人物。」
「你是說『傲龍記』那個負責和各國政府、政客聯繫的『邪狼』?」
「嗯!」和從君柔交談時,朱平庸一直注意南宮雅治的反應。
「你別瞎猜了,這只丑蛤蟆哪能和那位大人物比,他不過是個有錢的暴發戶,在一次慈善勸募晚會中對我一見鍾情,從此一直黏著我的牛皮糖罷了。」從君柔口氣很不屑、樣子很瞧不起人。
「哦!」朱平庸未多加置喙。
從君柔的審美觀異於常人一事他早已知道,所以對於她把像南宮雅治這等超級俊男當成超級醜男見怪不怪。
倒是南宮雅治的反應很令他介意。
這傢伙的條件這麼好,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偏偏和從君柔這個醜女湊在一塊兒?
莫非他也在覬覦從家那間大型綜合醫院,還是也在打慈心那塊土地的主意?
霎時,朱平庸防心大作,決定加快事情的進行,免得夜長夢多。
「君柔,你這個星期天會到慈心來嗎?」他問。
「當然會。」
從君柔刻意表現得和朱平庸很熟絡,以便讓南宮雅治知道自己的斤兩,早早死心。
南宮雅治心裡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雖說從君柔是因為審美觀異於常人,才會把他當成醜男對他態度惡劣;反過來把長相平凡無奇的朱平庸當成大帥哥,對朱平庸很友善。
但這一熱一冷的反應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再怎麼說,他才是眾人眼中真正的黃金貴族,為什麼得忍受她如此惡劣的對待?
乾脆別玩了,早早和這個怪女人劃清界線算了,免得活活氣死,反正他也不是真心要追她。
可是就這麼打退堂鼓他又心有不甘、嚥不下這口氣。
另一個原因是他覺得這個叫朱平庸的男人很有問題……
※ ※ ※
「慈心是什麼地方?」
回程的路上,南宮雅治找了一個適當的機會探問。
「一家私人辦的孤兒院。」從君柔爽快地回答。
孤兒院?「在哪裡?」
「天母。」
「天母?」孤兒院開在天價地段的高級住宅區?
「也難怪你會驚訝,一般人只要有一點頭腦,都不會把黃金地段的大片土地拿來經營孤兒院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慈善事業,可是我認識的人之中,就是有這麼一個善心的大好人。」從君柔由衷地讚歎。
「你是指朱平庸?」不可能,那男人一臉市檜與虛偽,不像會做慈善事業的人。
「平庸人是不錯,但孤兒院不是他開的,他只是在那邊工作。」
「朱平庸在孤兒院工作?」南宮雅治癒來愈覺得事情不簡單。
「嗯!平庸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青年,明明是上市公司的小開,哥哥又是台北市議員,他卻毅然離家自力更生,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全心投入慈善公益工作,到慈心孤兒院當個默默無名的小職員,和院長一起盡心盡力地照顧院裡的院童們。不像某些暴發戶,就只會將大把大把鈔票花在吃喝玩樂上,一點也不知道要回饋社會。」最後幾句說得格外刺耳,還刻意瞟了南宮雅治一眼,以免他太遲鈍,沒發現她是在諷刺他。
南宮雅治聰明的當沒聽懂,又問︰
「所以你也經常到慈心孤兒院去和他約會?」他想起朱平庸和從君柔約好星期天在慈心見。
「我是經常去慈心,但不是去和平庸約會,而是去當義工,和孤兒院的小朋友們玩,順便找幾個志同道合的醫生及護士,去幫孤兒院的小朋友們義診。」從君柔本來可以將錯就錯地承認自己是到慈心約會,好讓南宮雅治知難而退。
然而,一扯到慈心她便無法撒謊。
對慈心,她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她一直是真心喜歡那些孤兒,景仰院長的慈悲心懷;所以即使是無傷大雅的謊話,她也不願說出任何有損她對慈心這份感情的言語。
南宮雅治頗為動容。
他一直認為像從君柔這麼以貌取人又向錢看的勢利鬼,為人一定非常自私又功利,壓根兒沒想到她居然會自願當起孤兒院的義工,還呼朋引伴去幫院童們義診。
「你很意外是嗎?」從君柔逼視著他。
「不,我——」南宮雅治一陣尷尬,老實地招認:「很抱歉,我只是有點意外,因為這和你給我的感覺有滿大的落差。」
很意外從君柔並未生氣,只是輕哼數聲,接著便不可一世地發表自己的高論︰
「我不知道你對勢利現實的看法如何,就我自己而言,對有錢有勢的人勢利現實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們通常就是這個社會上最勢利現實的一群,所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很合情合理,誰也沒吃虧。但是對於社會上的弱勢群體,像孤兒、殘障人士、孤苦老人等等,就不該勢利現實,而應該在能力許可的範圍內,為他們盡份心力、幫助他們;畢竟在這世上,沒人希望自己生來就是孤兒,也沒人希望自己生來就有身體上的殘缺,當然也沒人希望自己到了老年還被拋棄。就算你無心幫助他們,但至少可以做到別落井下石,別以勢利現實的態度來對待他們。可惜現在的人恰恰相反,對有錢有勢的人極盡巴結,對弱勢群體反而勢利現實至極,更別說幫助他們了。」
從君柔愈說愈感慨。
「你的見解很特別。」南宮雅治發掘了她的第二個優點。
「我的確是個很有思想又有內涵的女人沒錯,不過我可警告你,你可別因為這樣而更加迷戀我,我是絕對不會給你機會的。看到朱平庸沒?想追我,至少要有像他那樣的外貌條件才成,你是鐵定沒望了。」從君柔不忘時時提醒他這個事實。
這個死女人,才覺得她還不錯時,就又說些惹人嫌的荒唐話。他哪點比那個虛偽的傢伙差。
南宮雅治心中氣極,但為了把她追到手,他還是忍氣吞聲地說著違心之論︰
「我知道我條件不好,但你也說過我可以跟在你身邊,所以我希望這個星期天你要到慈心可以讓我跟。」
「你別想!」百分百斬釘截鐵的口氣。
「我會帶很多禮物去送小朋友們,好不好?」唉!沒想到他也有淪落到得求女人跟他約會的一天。
「禮物?」從君柔眼睛為之一亮,「你是說你會買一架一百吋的超大屏幕電視送給小朋友們,還會買五十張書桌、兩台大容量的洗衣機和很多好玩的玩具?」
太好了,慈心正好該換一台電視機,兩台洗衣機剛壽終正寢,還缺了好多書桌和玩具。
如果這只丑蛤蟆肯付也算功德一件;如果他因此嚇走,從今以後不再來纏她更好。
這種穩賺不賠的生意,不做的是傻瓜。
這女人可真會敲竹槓,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滿口答應︰
「好,我送。不過現在已經太晚了,我們明天等你下班後就去採購。」
「當真?」他這麼爽快,她反而有點意外。一般而言,愈有錢的人反而愈「叩」的。
「當然,我也希望能為小朋友們盡一點心。」這話倒是不假。
「決定了,我明天休一天假,我們一早就出去採購。」從君柔非常積極。
「你可以臨時請假嗎?」他知道她很敬業,不會輕言休假。
「我今晚打個電話請同事替我代班一天就好。反正我少賺一天當特護的錢又不會餓死,小朋友們卻會因為我休假一天,而得到許多他們盼了很久的禮物,這筆生意很划算的。」從君柔自有一套算法。
「原來如此。」這個怪女人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勢利嚇!
「還是你反悔了?」從君柔敏銳地問。
「君子言出,駟馬難追,我一向說話算話。現在,告訴我你住處的住址,或者你要到我住的地方共宿一夜,我也不反對。」南宮雅治就不信套不出她住的地方。
「誰要和你共宿一夜?丑蛤蟆!」簡直無法無天,這麼醜居然還敢有這種非份之想?
「那就跟我說你的住址,否則明天早上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接你。」
「直走,前面的十字路口左轉。」看在他肯為孤兒院的小朋友們花大把鈔票的份上,她就賞他地址當做賞賜吧!
※ ※ ※
次日一早,南宮雅治便身著輕便的休閒裝,駕著大型吉普車準時到從家華宅門口接人。
從君柔很意外他會如此適合休閒服的打扮,不禁呆愣了一下。
「怎麼?終於發現我的魅力了?」南宮雅治重燃信心的問。
「不是,我是在想︰你人雖長得醜,但穿衣服倒是挺有品味的,身材也不差,難怪名牌服飾願意找你當Model,因為模特兒賣的是身材不是臉蛋囉!」
「你這算讚美嗎?」該死的女人,在你眼裡我就這麼其貌不揚?
「你認為是就是,好了,咱們該走了。」她轉身才發現他今天開的不是法拉利,而是大型吉普車。
「為什麼開吉普車?」想誇示財多、車子多好打動她?
「吉普車比法拉利適合載貨多了。」
「沒想到你人醜歸丑,腦筋還不算太壞嘛!」
「如果你前面一句省略,我會更喜歡你的讚美。」
「你別不知足了,像你這樣的醜男能得到本大小姐的讚美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氣,還敢挑剔?」開玩笑,不時常提醒你,萬一你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奇醜的形貌——我不就慘了?
南宮雅治實在很想揍人,這個死女人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原本的好心情至此幾乎全數灰飛煙滅。等著瞧,他絕不會輕易認輸。
※ ※ ※
經過一整天的瘋狂採購,戰果輝煌。
南宮雅治簽下最後一張簽帳單,和從君柔走出商店後,從君柔終於忍不住問道:「花這麼多錢,你一點都不心疼嗎?」
「只要能讓你高興,花再多錢都是值得的,況且這也算公益活動吧!」
「你的錢是自己的,還是花你老爸的?」
「我可是從學生時代就很會賺錢了,當然是花自己的。」
「有志氣,上帝果然很公平。」
「這又關上帝什麼事?」
「當然有關,上帝沒給你俊貌,所以給了你擅長賺錢的能力,不是嗎?」從君柔理所當然的說。
「你如果是在讚美我,請換個令人聽起來順耳一點的句型,OK?」南宮雅治整天下來,不知已給她的壞嘴掃了幾次興了。
「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不要拉倒。」哼!本大美女肯誇你就不錯了,還敢挑三揀四?簡直得寸進尺。
「是是是,好好好,你怎麼說都對。」忍耐!一切等追到手再說。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穿梭於人海中,正好被開車經過的朱平庸瞧見。
從君柔又和那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