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萍,你別無理取鬧。」
許世浩無奈地看著眼前從小由他拉拔大的外甥女,不懂她怎麼才剛從警校畢業,就急著給他找麻煩。
「我沒有無理取鬧。」逸萍不平地反駁。
雖然她才剛從警校畢業三個月,可是這三個月來,她已經非常瞭解女警在警界來說,只是個美麗的花瓶而已,她可不要辛辛苦苦從警校一畢業,就被定位在一個花瓶的角色,她要證明女警也是有能力的。
許世浩搖搖頭,想起當他姊姊和姊夫車禍死亡的消息傳來,從另一個警界同僚手中接過只有八歲的小逸萍時,他就對自己發誓,要好好照顧、保護這個外甥女。誰知道她高中畢業後,就堅決進入警校,現在更是變本加厲,竟然主動要求加入危險的任務,他真的不知該對她誓在必行的態度怎麼反應。
其實她左看右看根本就不像個警察,她長得太美,雖然經常有一抹誓在必得的決心流露在精緻的臉上,但也無損她的亮麗。依她這種長相去競選中國小姐都綽綽有餘,根本就不適合當個出生入死的警察:更重要、也是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她的心腸太軟,任何人在她眼中都是好人,才進警局三個月,就常常看到她為了一些被判刑的惡徒,而心情鬱悶好幾天。
他歎了口氣,決定先安撫她。
「你聽我說,目前沒有什麼案子需要你,以後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一定找你,這總行了吧!」許世浩還特意裝出一副遺憾的模樣,希望能讓她打消念頭。
逸萍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機伶如她,怎麼可能就這樣被他騙倒?
「舅——」她拉長尾音,嘲弄地說道:「你以為我會相信台灣真的太平到什麼事都沒有嗎?還是仿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認為你以後有事真的會找我?不要把我當成二歲小孩,我不可能會相信你的。」
許世浩頗感無奈。他這個外甥女的心腸是軟,但並不代表腦筋不行,更可怕的是她那一張嘴伶俐得不得了。
他搖搖頭,知道自己肯定說不贏她,乾脆不去搭理她。「總之,目前我沒有任務派給你,你出去吧,我還有公事要辦。」
許世浩下逐客令了,心中暗自希望她最好氣得跑去辭職,如此一來,他的日子就太乎了。
「舅——」
逸萍睜大眼睛瞪著他,差點氣得把別在胸前的警員證丟在他桌上。不過看到許世浩的表情,她立刻會意舅舅心裹打的是什麼主意。
她雖然生氣,但還不至於氣到失去理智,衝動地跑去辭職。
她對他露出一個甜得不能再甜的笑容,「舅,反正我已經打定主意,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出任務,大不了我可以跟著其他警官一起去查案子。我知道最近有人在查一件販毒案,現在剛好缺一個女警扮舞女。」她故意在許世浩面前搔首弄姿,「我長得還算頗有姿色,扮舞女應該難不倒我,我看我就去扮舞女好了。」
逸萍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決定就這麼做。
雖然她其實並不想去做這些出賣色相的任務,但是為了給她舅舅一個當頭棒喝,就算百般不願,她也決心放手一搏。
「你——」許世浩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她的個性是說到做,永遠都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衝,從不衡量後果。偏偏她若是真要這麼做,他也無權過問。
在警局中,只要她提出要求,她所屬的小隊隊長答應,向他這個局長報備,他也不能說不。再加上他不能落人口實,讓別人說就因為逸萍是他的外甥女,所以危險任務都不派給她。
「逸萍,你給我回來坐下。」看到她要走出去了,許世浩連忙開口阻止。逸萍聽到他出聲阻止,立刻得意的又坐到他面前。
「舅,你決定怎麼樣?」逸萍挑釁地看著他。
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許世浩不由得想道,她還以為辦案像玩家家酒一樣,絲毫不知道一個不留心,可是會屍骨無存的。
他低頭有了看手上剛接到的資料,又抬頭看了逸萍一眼,仔細地想了一會,才點點頭。「你有沒有聽過『騰揚集團』?」他問。
逸萍開心地點點頭,騰揚集團是台灣十大企業之一,她當然知道。逸萍用一副飽含興趣的表情盯著許世浩,因為她知道這一戰她打贏了。
許世浩看到她開心的表情,不由得露出一個苦笑,雖然不甘心就這樣敗在外甥女手上,但是總比讓她去當個「假」舞女來得安全許多。
他把手上的資料放在她的面前。
「我剛接到一個線報,說是騰揚集團所屬的銀行產業涉嫌洗黑錢,然後從中牟取暴利。如果你真的那麼想出任務,就出這個任務吧!我要你替我把這件事情查清楚,你做得到嗎?」
逸萍聞言皺起眉頭,這哪是辦案,分明就是揭人隱私嘛!而且這消息準不準確都不知道,說不定根本就是報假案,那她豈不是白忙一場?
她腦中閃過對騰揚集團的瞭解,只知道它是屬於一個叫龍什麼來著的美國華僑,錢賺那麼多,到死都花不完,幹嘛還要昧著良心去賺骯髒錢?
「怎麼查啊?」雖然不甘願,她還是問了。
「隨便你,看你想怎麼查就怎麼查。」許世浩放鬆身體靠向椅背,用一副不太在乎的表情說道:「當然啦,如果你覺得不能勝任,可以放棄,我不會勉強你的。」
「我——」
逸萍嘟起嘴巴,不知如何以對。眼看明明已弳成功了一半,現在卻又功虧一簣,教她如何甘心?
許世浩看著她的表情,滿懷信心地問道:「你不想去,對不對?」
逸萍抬起頭,正想開口說對,但看到舅舅有點賊賊的表情,立刻又搖搖頭。她知道這一次如果不去,許世浩以後就會拿這件事大作文章,她就別指望能夠再踏出警局辦案了。
「誰說我不去,我這就去查清楚這件事,看看到底是真是假,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許世浩看到她義憤填膺的模樣,不由得露出了一個微笑。
說他自私也行,基本上,他認為這個線報存心栽贓的成分比較大。他在十多年前曾經見過騰揚集團的總裁龍蔚光,雖然只是短短的交談,但他看人一向很準,雖然時光荏苒,但是他依然相信龍蔚光的人格。
龍蔚光在剛創業時,並非靠走偏門起家,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自己花了大半生在事業上努力的成果。而既然他以前就不屑走偏門,現在更不需要在即將退休之際,還去從事不法交易。
許世浩抬頭看著他的外甥女,雖然他相信龍蔚光,但是也不能把線報提供的消息放置一旁不理。剛好逸萍在他身邊找麻煩,就乾脆派這個任務給她,讓她過過癮,也給自己圖個耳根清淨。
可惜她一個好女孩,竟然到了二十幾歲還沒有交男朋友,讓他這個做舅舅的真是煩惱。可是這也是很正常的事,雖然她長得美,可是世上畢竟也沒幾個男人會找一個當警察、更是個空手道黑帶高手的女人做老婆。
思及此,他又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真的是對不起已經過世的姊姊,竟然把她的女兒教成今天這副德行。
「你既然接下了這個任務,就不能夠中途說不做,就算你是我的外甥女也一樣,懂嗎?」許世浩換了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對逸萍說道。
「舅——」逸萍無奈地看著他,有點受不了他。她的個性難道舅舅還不瞭解嗎?「我不可能中途放棄,你看著好了。」
「我派你出這次的任務,你一定要聽我的命令行事,知道嗎?」
「知道了。」
眼見目的已經達到,她立刻站起身準備離去,才不願笨到待在這裡讓舅舅疲勞轟炸呢!事已至此,許世浩只好苦口婆心地勸道:「這一次由於是秘密行事,所以由你一人單獨行動去查探這件事是否屬實,如果有任何風吹草動,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知道嗎?」
「知道了。」
逸萍揮了揮手,開心地拉開門,心中覺得舅舅對她真是太大材小用了。這件事對她而言根本就是輕而易舉,她用一隻手也能查得出來,不過就是去查個案子罷了,她才不信這點小事難得了她。
她一定可以辦得圓圓滿滿!逸萍有信心地想道。她現在得趕緊去找些有關騰揚集團的資料,不然以她目前的常識,連人家公司的負責人是「啥咪碗糕」都不知道,還查個什麼勁!
就是這裡了!逸萍抬起頭,看著眼前高大的建築物——凱悅飯店。
她站在門口左右看了看,作個深呼吸,鼓起勇氣走了進去。拿起許世浩交給她的邀請卡,讓門口的服務生看了一眼,便順利地進入會場。
她一踏入宴會廳,就彷彿踏入另一個世界,光華璀璨的水晶吊燈將廳中量染成一片金黃,處處衣香鬌影、杯觥交錯。
每個人都笑容滿面,連不認識的人也跟她笑,她只好也回對方一笑,臉頰幾乎都快要笑僵了。不過,幸好沒人來查詢她的身份。
她攔住一個服務生。
「請問一下,龍雲飛先生到了嗎?」
「龍先生已經到了,現在就在那裡。」服務生指著大廳的另一角。
龍雲飛是騰揚集團的副總裁,也就是目前唯一留在台灣的高層主管,自然首當其衝地成為她注意的焦點。
逸萍對那名服務生點點頭,仔細地盯著他手上的托盤,皺起眉頭。
「你們沒有鮮奶嗎?」
「啊?」那名服務生看她的樣子彷彿她有病,怎麼有人參加雞尾酒會卻要求喝鮮奶?但他還是很客氣地說道:「對不起,小姐,這次宴會沒有供應鮮奶,不過你可以試試這些葡萄酒。」
逸萍搖搖頭,心裹嘀咕著這麼大的飯店竟然沒有提供鮮奶?她拿起一杯柳橙汁。
「我喝這個就好了。」她謝過那位服務生,緩緩地走近她的「獵物」。
根據她目前對龍雲飛的瞭解,只知道他是個極注重隱私的人,而且相當受到女性的青
這點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知名度高,躋身社會名流之一,又是個黃金單身漢,叨個女人不渴望「龍夫人」這個吸引人的頭銜?就像現在,他龍大少爺的身邊就圍繞著許多鶯鶯燕燕……
看到這情形,她不由得歎了口氣,走到一旁仔細地打量他。
今天這盛會是由龍雲飛的死黨湯軒棠所主辦,而湯家也是企業界中的翹楚,所以請到的人當然也不會是簡單的人物,各方名流齊聚一堂。
可想而知,今天這個場合是個談生意、建立交情的好地點,所以龍雲飛雖然重現隱私,但為了自身公司的利益,加上湯軒棠這個巨大的友情包袱,縱使心中百般不願,他也會出席這個宴會。逸萍就是抓住這一點,所以要求許世浩幫她弄一張邀請函,讓她順利混進來。
乍聽見「龍雲飛」這三個字,曾令她大吃一驚,因為這個名字很霸氣,不過進而-想,卻也覺得很適合他的身份。雖然他現在只是個副總裁,但是騰揚集團總有一天會成為他的,因為他是總裁龍蔚光的獨生子。
不過有一點令她十分疑惑的是,這樣一位真命天子都已經三十好幾、也老大不小了,為何還在遊戲人間?
傳言他父親龍蔚光曾經為了此事,差點與他斯絕父子關係,不過終究還是捨不得自己奮鬥一生的產業落入外人的手裹,所以至今還是縱容龍雲飛整日穿梭在脂粉堆內。
依據她手上的資料,跟他扯上關係的女人可說是形形色色,這個男人不僅在商界是號響叮噹的人物,就連在情場上,他換女友的速度也是無人能及。
她歎了口氣,把空杯子擱在餐桌上,緩緩地四處走動,雖然接近不了龍雲飛,但是她也不甘心白跑一趟,藉這個機會走走看看,說不定會拉到有用的線索。
晃呀晃地,不知不覺就晃到外頭去,離開了人聲鼎沸的大廳。
奇怪,怎麼會有人喜歡這種人多的晚宴?真是搞不懂。想著,她很不淑女地伸了個懶腰,決定回家好好休息一番,改天再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調查?
原本以為可以藉著龍雲飛這條線進行查案,但依眼前的情況來看,還是另外再想辦法吧。圍在他身旁的女人已經夠多了,如果她再去插一腳,他只會當她是身邊眾多女人之一;她雖然長得也不錯,但是他身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
她抬頭看著滿天的星宿,由於死去的母親是個星象學家,所以她也遺傳了媽媽的浪漫情懷,從小就愛看星星。
她一彈指,決定到海邊去看星星,暫且把自己的任務和龍雲飛這個帥男人給忘掉。
但是就在此刻,她突然察覺身後有股被偷窺的感覺,立刻把伸懶腰的手放下來,倏然轉身。
「誰?」
「別緊張。」
那個人從逸萍身後的陰影中走出來,站在從大廳透出來的亮光底下,讓她看清楚他是何方神聖。
逸萍一看,立刻咬著下唇,阻止自己的笑聲傾洩而出。原來是龍雲飛——那個她想要調查的人。原本想放過他,沒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門,這下她可開心了。
雲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沒想到她的感覺如此敏銳,竟然能察覺他的到來,真是不簡單。
只不過她一直站在陰暗處,他看不清她的容貌,只隱約看出她並不高姚,但是卻有一副比例均勻的好身材。她性感的身影,讓他的慾望從腹中緩緩升起……他不自覺地想著:跟這個女人春宵一度,應該是件很愉快的事。
他很驚訝自己竟然對一個全然陌生的女子產生慾望,而他甚至連她的長相如何都還不知道。不過這個感覺並不會令他覺得厭惡,只是覺得很新鮮。
「很抱歉,嚇到你了。」他主動道歉。
「沒關係。」
逸萍很大方地原諒他,畢竟她原本還苦無計策能夠接近他;現在可好,她終於跨出成功的第一步。她開始盤算著如何進一步和他攀談,又不被他起疑。
「我以為這裡沒有人會和我一樣,討厭這種無聊的宴會。」他直裞著站在陰影中的逸萍,「我想我找到一個和我同類的人。」
「你討厭這種宴會?」
逸萍顯得有點吃驚。在這個宴會中,如果幸運的話,談成數百萬、數千萬,甚至數億元的生意都有可能;縱使不談生意,也可以乘機炫耀自己的財富、攀結交情,提高自己的身價,而他竟然討厭,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你好像很驚訝?」
在商場上打滾多年,他早已培養出察言觀色的本領,雖然沒有看到她的表情,但是從她的語調中,他知道她很訝然。
「我當然驚訝。」逸萍理所當然地說,「我以為像你們這種有錢人都喜歡參加宴會,好藉機炫耀自己的財富。」
雲飛聞言,不由得輕笑出聲。「你說的沒錯,我不否認在這間屋子褢有很多這種人,但是也有例外,就像我。」
逸萍對此嗤之以鼻,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話。如果他所言屬實,她今天就不會在這個宴會上看到他。
「我很難去想像。」她立刻脫口而出,根本就忘了自己先前要跟龍雲飛建立良好關係的打算,逕自衝動的批評他,「龍先生,而我更難想像你這樣的人會不喜歡誇耀。」
「你認識我!」他忽略她話中的諷刺,受寵若驚的說道。
「沒錯,我認識你。龍雲飛,騰揚集團的副總裁,企業界難得的傑出人才,誰不認識?」
雲飛對她的話還是笑,他發現跟這個女人相處是件非常輕鬆牏快的事情;至少她少了以往他所認識那些女人的矯揉造作。
「既然你認識我,那我似乎也應該認識你,但是我卻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這不太公平,不是嗎?」他的口氣聽起來有點委屈。
好極了,真是高明!逸萍在黑暗中對他扮了個鬼臉。要想知道女孩子的一切,對他來講一定是輕而易舉的事,因為他說話的技巧,實在是很容易打動人心。反正她也想要接近他,總得讓他知道自己姓啥名誰。
「我姓邵,邵逸萍。」
「邵逸萍。」他低聲地重複一次,「逸萍。好名字,我喜歡這個名字。」
誰要你喜歡?無聊的男人。逸萍差點又將心中的話脫口而出,不過這次她硬是把到嘴邊的話給吞進肚子裡。為了查案什麼都得忍,她告誡自己。
「你喜歡我的名字,我真的是太榮幸了。」地故意用一副溫柔婉約、異常榮幸的聲音說道,其實心裡滿不屑的。
今晚就到此為止,逸萍決定道,下次再繼續。反正她和龍雲飛已經有了接觸,現在最主要的是離開眼前這個女人的剋星——不是怕自已被這個萬人迷迷倒,而是怕自己會克制不住想把他臉上的自大給打下來。
「時間很晚了,我該走了,很榮幸見到你。」說完,逸萍就邁開腳步,準備離去。但是經過龍雲飛的身旁時,手卻被他拉住,她震驚地抬頭望著他。
光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長得很美,雲飛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打量著逸萍震驚的臉孔,她的長相比他想像的美了許多。他甚至奇怪,為什麼她進門的時候,自己會沒有注意到她?畢竟他一向喜歡欣賞好看的女人。
「時候確實不早了,我也應該走了,我送你。」
基本上他根本沒有意思要徵求她的同意,拉著她的手,硬是要她跟著他走。
真是人如其名,有夠霸道!逸萍忿忿不平地想著。要不是今天情況特殊,她一定會狠狠的給他一頓排頭吃,讓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嘗嘗被她這個空手道黑帶教訓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