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丁沛詩一點都不急著去哪裡。她戴起太陽眼鏡,也遮去了眾多驚艷的目光。
留了幾年的長直髮,這次回來前,在何維青的堅持下去修剪了一番,燙了起來,還挑染了些金紅色,使整個人在青春之下,更多了份朝氣與艷麗。
兩個月的時間,何維青送了她許多衣服,甚至陪她上了許多堂專業的儀態與彩妝課程,為的就是要令她能令人耳目一新的站在唐柏均的面前。
兩個女人玩得很開心,不過唐亞均卻不太認同。
她回台灣的前一天,他還在抱怨著,他覺得她變得像個交際花,當然,他的發言被何維青給數落了一頓,因為她非常滿意自己的傑作。
此刻,丁沛詩自在的坐在飯店裡喝著下午茶,享受一下清閒的時光……她不急著去見唐柏均,她需要一點時間,多去瞭解他現在的情況,不管是在公事上或是私事。
「那裡有個女人不錯!」從丁沛詩一進門,廖牧凡便注意到她。
「是嗎?」低頭看著合約,唐柏均連頭都懶得轉一下。
「幹嘛?」廖牧凡見沒人附和自己,自討沒趣的訕然道:「你的公事有那麼重要嗎?今天是假日。」
唐柏均沒有回答他,也懶得提醒他,今天是他開口要他出來談公事的。
「那個張思雯今天沒纏著你?」
提到這個人名,終於使得唐柏均有了反應,他的頭微微一抬,瞪了廖牧凡一眼,「我不想跟你提她。」
「很難纏對不對?」廖牧凡一點也沒把他的警告給看在眼裡,「我早就告訴過你那個女人你碰不得,既驕縱又蠻橫,外帶不講理……」
「夠了,牧凡,」儘管他倆有多年交情,他是公司的財務部經理,不管公、私事上,都與他交往密切,但這可不代表他可以忍受他的胡說八道。
「我說的可是事實。」靠在椅背上,廖牧凡不吐不快,「那個女人換男人的速度跟換衣服差不多,你幹嘛去惹她?雖然她長得還不錯,但長得好看的女人多得是,就好像你後面那一個。」
唐柏均歎了口氣,「這條數字好像有錯。」
「是嗎?」廖牧凡收拾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臉,正襟危坐了起來,這份報表可是星期一開股東會議時要用,若是出錯,可得加班訂正。
什麼玩笑都能開,但有關公事上的可不能亂來!他廖牧凡是有為有守、有原則的人。
唐柏均冷眼旁觀的看著他拿出手提電腦開始修改,喝了口咖啡,老實說,剛剛好友說得一點都沒有錯,只是他並不想承認張思雯確實造成了他的困擾。
對他而言,感情是好聚好散的男歡女愛,這次當然也不例外,他還以為像張思雯這種女人,應該很明白這個遊戲規則。
這幾年來,他只固定跟幾個女人約會,而這幾個女人很安於現狀,雖然也會作著有朝一日成為唐家女主人的美夢,但至少都不敢太過份。
誰知道,這回認識張思雯不過三個月,她便將兩人的關係傳得人盡皆知,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愛她愛得有多慘,巴不得早日和她定下來,把她娶回家。
若在心自中有個排名,這女人肯定是最後一名。
張思雯可能認為自己的年紀到了,該找個男人定下來,而這個時候,他出現了,自然成了那個冤大頭。
偏偏以張家的財力、勢力,他並不好與之撕破臉,於是現在他才變成如此不上不下的狼狽樣。不過最近,他認真的在考慮,若是張思雯的個性可以改改,與她步入禮堂的事,也不是不無可能。
畢竟,他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身為唐家長子,他有他的責任。
「老實說,我覺得後頭那個美女一直盯著我看。」廖牧凡一邊打著電腦,一邊分心的對唐柏均道。唐柏均沒好氣的瞄了他一眼,「你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點。」
「不是!」廖牧凡抬起頭,視線越過他的肩膀,與那位美女的美國正對,「我覺得我被愛神的箭射中了。」
「別像個白癡一樣!」唐柏均受不了的叨念。
「可是那女人真的很漂亮。」
唐柏均微側了下頭,看了一眼,老實說,這女人確實令人眼睛為之一亮,不過更令他不解的是,她竟對自己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
「她笑了!」廖牧凡歎道:「真漂亮!就像天使一樣。」
「別這麼無聊!」唐柏均將頭給轉回來。
這個女人給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她的笑容竟意外的令他感到心動,奇怪,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
「她走過來了!」廖牧凡有些訝異的看著對方站起身,緩緩的向他們走近,「該死的,你該看看她的身材!」
「廖牧凡,我覺得你該拿條毛巾擦擦你的口水!」唐柏均皺起丁眉頭,對他的豬哥相感到不以為然。
「嗨!」
「聲音真好聽!」廖牧凡這下才顧不得什麼公事不公事,忙不迭的站起身,「有什麼事需要我為你效勞嗎?」
丁沛詩有些訝異的看著他,原本她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唐柏均身上,沒注意到他身旁還有別人。
她淡淡一笑,「我——」
「我叫廖牧凡,他是唐柏均!」
真是他!
方才短短一瞥,她就猜想是不是他,但又不敢肯定,畢竟已五年沒見了,她變了,他也有了不同,但他依然英俊,身材保持得如同五年前一樣。
她萬萬沒想到,他們兩人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重逢,可見他們倆是有緣的,不是嗎?
「你好!我是——」
「牧凡,要交女朋友也該先把公事做好吧!」唐柏均冷淡的口氣澆熄了廖牧凡的熱情。
「反正事情永遠這麼多,我明天上班之前,會將一切給搞定,開會之前,會將正確的資料放在你桌上先讓你過目,你認為如何?」
「你最好說到做到,不然你就準備回家吃自己。」
唐柏均鮮少會對自己的部屬撂下狠話,今兒個不知為何,看到眼前如此熱絡的兩人,他的心情竟不由自主的變差。
「沒問題!」廖牧凡也察覺了唐柏均有些陰陽怪氣,他瞄了一旁的美女一眼,看來,他跟他的老闆同時看上同一個女人了,而他正惱怒讓自己捷足先登,思及此,他不由得暗自竊笑。
「我先走一步!」最後一次,唐柏均看了足足矮了他一個頭的長髮女子一眼,「明晚的慈善晚會——」
「我會準時到。」廖牧凡忙不迭的說,「說好了今天是你付帳。」他不忘替自己的荷包著想。
念財務出身的果然不同凡響,他是個標準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你要走了?」丁沛詩有些驚訝的看著唐柏均走向大門,她連忙追了上去,沒想到他對再次見到她的態度竟是如此冷淡。
「不然呢?」唐柏均意外的看著她拉住了自己的手。
在他目光的示意底下,她愣愣的將手給放開,「你……不認識我?」
「我該認識你嗎?」他反問。
再也沒有比這句話更令她傷心的了!
她的臉蒼白得如同要暈倒似的,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竟然完全忘了她?!
相見不相識,這是什麼鬼情況,她想詛咒出聲,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走遠。
「小姐!」廖牧凡走到了她的身旁,看出她的沮喪,也對她的反應感到不解。「你怎麼了?」
「他不認識我了!」丁沛詩喃喃自語的聲調裡有著難以置信,「這怎麼有可能?這麼多年來,我寫了那麼多信,他怎麼可以不認識我……」
她的話令人覺得疑惑,他皺起了眉頭,「你是誰?」
「丁沛詩!」她失神的回答,「他說過要娶我當他的新娘!」
要不是嘴巴裡的咖啡早八百年就入了喉,他肯定噴出來。
「丁沛詩?」他連忙打量著她,「你是丁沛詩?!」
「你認識我?」印象中,她並不記得有這號人物的存在。廖牧凡點頭,他當然認識她,她可是唐柏均的第一大頭痛人物,但此時此刻,他當然不敢老實講。
「我看過你的相片,不過那時……」他的手胡亂比了比。
「什麼意思?」她不懂他手勢的意思。
「你知道,就是——」他的手還是在亂比,然後在她不解的目光底下歎了口氣,「干扁四季豆。」
「啊?!」
「就是沒身材,就算是臉蛋也只在及格邊緣的那一種。」
她懷疑他看到的是她什麼時候的相片,印象中,她的相片少得可憐,一直到現在,她還是不太喜歡拍照。
「女大十八變哪!」廖牧凡的笑容有些尷尬,「至少你現在跟你高中時代差了很多。」
她的笑容有些苦澀,「可是有不一樣到讓他認不出我嗎?」
「其實,這幾年,他見了太多的女……見了太多人,所以他偶爾會認不出某些人,給他點時間,他會想起來的。」
她側著頭,打量著他,「你是誰?聽你的口氣,你很瞭解柏均。」
「我已經說了,我叫廖牧凡,跟柏均是大學時代的死黨,目前則是他的得力助手,唐氏的財務部經理。」
「原來如此!」
「你不是在美國唸書嗎?」
「我畢業了。」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昨天才回台灣,我原想給柏均一個驚喜,卻沒想到,他給我的驚喜更大。」
「別這麼沮喪!」他拍了拍她的手,「他不重視你,但我會。」
她有些意外的看著他,連忙將手給抽回,「我想你誤會了,廖先生,我愛的人是柏均。」
「愛?!」廖牧凡有些困難的吐出這一個字,「等等!你該不會是在告訴我,你從以前喜歡他,到現在還沒死心吧?」
「當然!」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心中大呼可惜,沒想到這麼漂亮的女人竟然芳心早許給了別人。
「可是就我所知,柏均對你好像只是——」
「兄妹之情嗎?」
他點點頭。
「你剛才有注意到他看我的目光嗎?」她反問。
他一愣,然後點頭,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老實的說:「看到了!」
「你覺得他像是在看一個小妹妹嗎?」
深吸了口氣,他沒有回答。
「或許他沒認出我,對我而言是項利多。」把玩著散在耳際的髻發,她逕自想得出神,「我該做些什麼?」
廖牧凡打量著眼前這個美女,發覺到她似乎真的打定主意要跟唐柏均在一起,「他在男女交往很複雜。」他還是希望她能夠稍稍考慮他一下。
「我知道。」這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請的偵探可不是拿錢不辦事的,「我還知道他最近跟個叫張思雯的富家千金走得很近。」
「你知道?」
她點頭,「當然,但我不會在乎她的!」
「很有魄力!」事已至此,他似乎只能這麼回答了。
「他剛才說,有個晚會?」
他一愣,奇怪怎麼有種自己將要趟一淌混水的感覺。他硬著頭皮,在她的美國注視下點了下頭。
「在哪裡?」
「在一家私人俱樂部。」
「我能去嗎?」
「要有邀請函。」他老實的回答。
「你有嗎?」
歎了長長的一口氣,看來他注定要倒大霉了!看著眼前的大美女,他沮喪的點了下頭,最後答應帶著她一同前往。***
「美國分公司會派來一位新的市場調查員,協助業務部在東部的開發案,你幫我知會一下業務部經理。」唐柏均對著秘書吩咐道。
「是的!」謝安琦點點頭,「剛才開會時,張小姐打過電話,請你開完會之後回電。」
「好。」低著頭,唐柏均專心處理起公事,一點都沒有打電話的打算。
「還有什麼事嗎?總裁。」
「沒有了,你可以去忙你的事。」他對謝安傳揮了揮手,「待會叫廖經理過來一下。」
「是!」謝安價轉身走了出去。
一封信躺在一疊公文上,是今天早上才收到的信。唐柏均分心的看了一眼,一直忙到近中午,他還沒時間打開來看,信封上的字跡,他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這小丫頭,這幾年來寫的信不下百封,不用快速便利的E-mail,只因她相信,用筆寫信較有感情,於是便這麼一封封的寫。
他也已經習慣收到她的信,看她述說她的近況,對他而言,她一直是個小妹妹,對她,他只有單純的兄妹之情。
他腦海中浮現了一張臉,那是一張又髒又可憐兮兮的小臉蛋。
奇怪,他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他倆初識那一天,雖然在她去美國前,他見過她,但每每只要一想起她,腦中浮現的還是那張七歲時的小臉蛋。
他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要是她能不要再一直追著他跑,或許他就可以不再躲著她。
今天他的午餐依然是簡單的三明治、牛奶,他得處理的事太多,時間老是不夠用,要好好吃一頓是奢求。
「你沒有回我電話!」辦公室的門被用力地從外頭推了開來,張思雯氣焰乖張的踩著高跟鞋叩叩作響地走了進來。
唐柏均不耐的瞄了她一眼,「你該敲門。」
「以我們的關係,需要嗎?」
「需要!」他的聲音冷得令人發寒。
張思雯的臉色微變,「唐柏均你是什麼意思?若讓我爸爸知道你這麼對待我,你說他會——」
「我們交往,不需要扯到你爸爸。」
「你——」
「我很忙,你出去!」
張思雯僵在原地,不敢置信!
打她出娘胎後,她向來都被捧在手心裡呵護著,曾幾何時受過這種對待。
「你說什麼?」她氣得只差沒跳腳,「唐柏均,你有種再說一次!」
「出去!」他面無表情地又重複了一次。
張思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要我叫警衛嗎?」
「你——」
唐柏均果真按下內線,叫警衛來。
他一向說到做到,上班時間,他沒空跟不相干的人談論無謂的事,就算對象是目前正跟他交往的人都一樣。
「算你狠。」張思雯嚷道。
她恨恨的瞪著他,沒等警衛來趕,腳跟一轉,就走了出去。
唐柏均看著辦公室門又被用力從上,這就是他不願跟熟識的女人打交道的原因,因為如果吵架時,實在麻煩。
他又看了眼桌上的信,臉一沉,無奈地想,這幾年來,她對他應該死心了吧?此刻他深深希望最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