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沛詩很明顯的感覺出週遭的空氣中變得不尋常。
她發覺,平時只要他一進辦公室,辦公室的空氣都會為之凍結,唐柏均的習慣是在上班之後,巡視每個樓層,這是眾人最難捱的時間,之前,她每天期待的就是看到他,但今天,情況改變了……
她不想再跟在他身後,忍受他的驕傲和自大,或是一味的迎合他,她不要了。
現在她跟這間辦公室的其他人一樣,都巴不得他快點走,她感覺到眼底浮現的水霧,她在心中咒罵自己的軟弱,硬將淚水給留在眼眶裡不讓它滑落。
每每進這間辦公室,唐柏均最頭痛的便是丁沛詩會立刻黏過來,但今天……
他瞄了她的座位一眼,發現她竟然一動也不動的坐在位子上,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這令他感到困惑。
「早安!」他站定在她的桌前,冷淡的打著招呼。
丁沛詩抬起頭,看著像個巨人似的站在她桌前的他,也回以同樣冷淡的語調,「早安!唐先生。」
唐先生?!唐柏均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竟然這麼生疏的叫喚他?
「週末去了哪裡?」前天晚上,他終於回家,因為一直在外頭過夜並不舒服,他還以為只要一回到家,她會馬上就來他的房間報到,誰知道整個假期都沒見到她人。
「不關你的事!」她咕噥道,對他自以為瞭解她的口氣感到不以為然。
「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站起身,冷冷的瞄著他,「對不起,唐先生,現在是上班時間,我不想談論私事。」
唐柏均有些意外的看著她視而不見的越過他離去。
他意外她的轉變,他還以為她會因為他主動跟她交談而露出欣喜的神情,但現在,她竟然如此冷淡的對待他。
不知為何,這樣的情況今他感到煩躁,不過或許這樣最好,少了個煩人的小妹妹一直在他身邊打轉,他可以過得更好。
他維持一貫的冷淡,轉身離開,想將她對他的態度給拋在腦後,但他發現他做不到。***
「為什麼約我出來?」廖牧凡忍了一個晚上,終於忍不住的開口問道,「這有點奇怪。」
「是嗎?」隨著PUB裡的音樂,丁沛詩輕鬆的搖擺著自己的身軀,「你不喜歡跟我出來嗎?」
「當然不是!」他笑道:「我很喜歡有個美女陪我吃飯、玩樂,還搶著幫我付帳單。」
丁沛詩因為他的話而輕笑出聲,她果然挑對了人,他實在是個可以讓人放鬆的好對象。
「其實也沒什麼!」喝了口生啤酒,她老實的回答,「我只是想學習長大,學習拋下迷戀罷了!」
廖牧凡看著她姣好的側面,想了一會兒,「你現在該不會是在告訴我,你跟柏均結束了吧?」
她臉上的表情一變,「我跟他從來就沒有開始,又哪來的結束!」她玩弄著杯身滑下的水珠,淡淡的說。
「柏均知道嗎?」
她聳肩,「我不在乎他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他應該是會鬆口氣吧!」她覺得自己的鼻頭一酸,「他終於擺脫我了。」
對於唐柏均是不是會開心,這可能還有待商榷,但廖牧凡此刻可以肯定她並不高興現在的情況。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這麼說來,我有希望了?」
「當然!」她也爽朗的回視他,「每個單身男子都有希望!」她舉杯跟他的杯子一碰,喝了一大口。
「柏均應該不喜歡你喝酒。」他記得他曾經看過他教訓她別喝太多酒。
「他不喜歡的事情可多了,我總不能每件事都迎合他吧!」她不知是想證明些什麼,又喝了一口酒。
「有道理。」他淡淡的點頭同意。
「這個地方不錯!」
「是嗎?」他考慮了一下,決定不告訴她,他跟唐柏均都是這裡的常客,以免壞了興致。
「我想我眼花了。」她歎口氣,皺著眉,「我竟然看到柏均!你說我是不是喝多了?」
廖牧凡微側過身,然後露出一個笑容,「你沒眼花,那個人確實是柏均,而且是心情不好的柏均。」
「是嗎?」她不馴的看著朝著兩人走近的男人,「既然他的心情不好,我們就別打擾他。我們去跳舞。」
拉著他,他們走進舞池裡,把唐柏均給狠狠甩開。
廖牧凡覺得自己在趟混水,他無奈的看著跳得正狂野的丁沛詩,太陽穴不由得隱隱作痛。
「這就是你今天晚上的正事?」唐柏均擠進舞池裡,語帶指責的看著廖牧凡。
他無辜的聳聳肩,「對我而言,美女的邀約都是項正事。」
「她不適合你,你別想打她主意。」
「我覺得你的話很有趣!」廖牧凡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我不適合她,那怎樣的男人才適合她,你嗎?」
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他拉著丁沛詩,熱辣辣的跳著舞,一點都沒把唐柏均給放在眼裡。
丁沛詩僅是淡淡的看了唐柏均一眼,沒有說什麼,攀著廖牧凡,想要躲開他的眼光。
唐柏均不悅的順了順黑髮,悶悶不樂的走回吧檯,蕭雯心一見他回來,立刻黏了上去。
他沒有推開她,但也沒有反應,只是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著玩得正興起的兩人。
久久,一曲結束,兩人氣喘吁吁的回到座位上,他看著丁沛詩當著他的面灌了一大口啤酒。
「還是啤酒解渴!」她滿足的呼了口氣。
「丁沛詩!」唐柏均推開了蕭雯心,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你瞧瞧你現在像什麼樣?」
「什麼樣?」她不以為然的轉身面對他,「我覺得我好極了,你不覺得嗎?」她看著廖牧凡問。
廖牧凡點了點頭,「你當然好極了!」
瞄了廖牧凡一眼,唐柏均要他識趣的話,最好不要再開口。
「你像個小太妹似的!」
「拜託!你是哪來的古人類啊!」她冷哼了一聲,「我這樣哪裡像太妹,不過算了!隨便你怎麼想、怎麼說,反正像太妹就像太妹,你根本也管不著。」
這不像是沛詩會對他說的話,她對他一向是言聽計從。現在怎麼……這感覺令他感到一瞬間的茫然。
「你在用這種墮落的方式報復我嗎?」他只能找到這個原因解釋她的反常行為。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有必要嗎?」她淡淡的反問。
「沛詩——」
「你女朋友來了,別讓我壞了你的興致。」她打斷了他的話,指了指他的身後。
「是你,怎麼你們認識嗎?」蕭雯心認出了丁沛詩是上次在服飾店裡遇到的那個寒酸顧客。
唐柏均一手摟著蕭雯心的腰,「你認識她?」
「有過一面之緣。」蕭雯心欣喜於他的主動,他可從來不會在人多的地方對她有太過親密的舉動。
丁沛詩冷淡的看著兩人,「這裡好煩!」她拉著廖牧凡的手,「我們走吧!再換個地方!」
唐柏均的臉色一變。
廖牧凡同情的瞄了一臉僵硬的好友一眼,隨即被動的與她一同離去,不過令他意外的是,唐柏均居然沒有追出來。***
「出了什麼事?」唐亞均風塵僕僕的從美國趕回台灣,連行李都來不及放下,便直奔唐氏企業大樓。
「我查到沛詩在上個星期有出境。」
唐亞均聽到他的話,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
「沛詩在上個星期出境,地點是洛杉礬。」唐柏均一點也不覺有何不妥的重複了一次,「她去找你?」
唐亞均頓了一下,然後大嚷,「你最好不要告訴我,你要我丟下我的工作、我大肚子的老婆,只因為你要問我有關沛詩的事?」
「是又如何?」他反問。
唐亞均瞇起了黑眸,要不是因為對方是他哥哥,他真的會掉頭就走。
「回答我!」唐柏均沒什麼耐性的催促。
「對!」他火大的說,「她是到了洛杉礬找我和維青,但那又如何?她也不過來了一夜!」
「你跟她說了什麼?」靠著椅背,唐柏均狀似輕鬆的問。
「原則上,跟她說最多的人不是我。」
「維青?!」
他點頭。
唐柏均倏地站起來。
唐亞均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嚇得退了一步,腳還絆到自己的行李,差點跌個四腳朝天。
「你明知道你老婆的腦筋有問題——」
「唐柏均,你講話給我客氣點!』他不悅的打斷了他的話,「好歹維青是我老婆,你的弟媳婦,她的腦筋很正常,除了有點衝動之外,她是全天下最完美的女人。」
「見鬼的完美!」唐柏均斷然的說,「她到底跟沛詩說了什麼,她從美國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
「是嗎?」唐亞均覺得困惑,「我不認為我們有跟她說什麼足以令她性情大變的話。」
「沒有?」他指了指門口,「你該去看看她,她現在跟牧凡走得很近,公司有一堆閒言閒語。」
唐亞均一愣,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他口氣不好的回答。
「你現在在氣些什麼?」他看著他,「因為沛詩跟牧凡走得很近,還是因為她的目光轉移到別的男人身上,你不再是唯一?」
「我——」唐柏均頓了一下,「我只是不贊成辦公室戀情,一個是我多年好友,一個是我疼愛的小妹妹,他們扯上關係,是件非常不聰明的事。」
「何必那麼悲觀呢?」唐亞均露出一個看好戲的笑容,「不一定他們兩個一拍即合,談戀愛然後步入禮堂,你的好友跟你疼愛的小妹妹會幸福生活一輩子,這似乎是個不錯的遠景。」
「唐亞均,我叫你回來,不是聽你說廢話。」唐柏均嘶啞著聲音瞪著他,單單想著他所提及的畫面就令他渾身不舒服,「你最好在沛詩做錯事情之前,提醒她理智一點。」
「老實說,我覺得她現在好極了。」坐在沙發上,唐亞均一派輕鬆自在的說,「反正,你一向煩她纏著你不放,現在她放棄了你,不再繞著你團團轉,對你似乎是個利多的好消息。」
「這件事與她跟牧凡之間是兩回事。」他咕噥著。
「在我看來是同一件事。」他聳了下肩,「反正你還有女友一、二、三號不是嗎?」
「什麼女友一、二、三號?」他不解的問。
「沛詩沒跟你說過嗎?」想起這個,他就覺得好笑,「在美國的時候,她派人在台灣調查你,還把你的女朋友們編號,這幾年來,你的身邊不是就圍著三個女人,最後又冒出那個嬌嬌女張思雯嗎?」
「她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這個。」
「老實說,她還很擔心你會娶她們當中的哪一個。」唐亞均打趣的笑著說。
唐柏均聞言,露出沉思的表情,「是嗎?」
他點頭,「當時她迷戀你迷戀得要死,幾乎把你當成她的天,她的一切,現在看來……我們應該都要很開心,她已經從這個迷霧中醒悟了。」
唐柏均皺起眉頭,他實在還無法確定心中那份若有所失的感覺是為了什麼,但他肯定沒辦法把沛詩將他丟在腦後這件事輕鬆以待。
「總之,這次回來,你跟她好好談談,我只是不希望她受傷害。」
唐亞均因為他的話而露出一個笑容,心想著這一輩子,最會傷害她的人便是他,可是顯然的,他並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