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舉杯慶祝江家的小麻煩要訂婚嘍!」江書尉戲劇化拿起桌上的紅酒,一副萬幸的模樣。
「小哥,你講話客氣點。」江雨竹皺起眉頭,瞪了他一眼,身為江家上下的掌上明珠,她的脾氣可不小。
「我只是想表達我很開心你要結婚了。」江書尉一臉的無辜。
「媽,你看他啦!」江雨竹不悅的跺了跺腳。
陳宜珍的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她是個優雅而美麗的中年婦人,多年前喪夫時,她沮喪得幾乎活不下去,是四個孩子讓她撐了下來,而她在三年前也找到她幸福的第二春,嫁了個已經退休的腦科醫生。
「別取笑雨竹了,」陳宜珍輕聲道,「她年紀最小,現在都有歸宿了,你們呢?」
江復陽打算夾菜的手一停,瞄了陳宜珍試探的眼神一眼,「媽,我自己有我自己的打算。」
「老實說,我覺得我現在談結婚好像還嫌早了一點!」江雲昕緊接著說。
「二哥都這麼說了,那我更不要講了。」江書尉更是四兩撥千斤。
「我明白你們都很有主見,一向不用人操心,但是——」陳宜珍輕歎了口氣,「你們的年紀都不小了,我在想——」
「媽,我跟你說,女人啊!想多了容易老,你就不要想了。」江書尉打斷了她的話。
陳宜珍一時語塞,她看向自己的丈夫。
林佳玄在無奈之餘也只有清了清喉嚨準備說什麼。不過老實說,跟他妻子的三個兒子說話,帶給他某種程度的壓力。
「我不是你們的親生父親,你們也那麼大了,照理說,我是不該管你們私事,但是,你們媽媽真的很擔心你們的婚事。」
「叔叔,我們都自有打算,不用你們操心。」江復陽儼然一家之主的開口,他明白母親急切的心態,但目前,他並沒有結婚的打算,更沒有一個有讓他衝動想結婚的女人出現。
「可是——」陳宜珍的口氣顯得有些沮喪,「我們這個家已經太久沒有小孩的聲音了。」
「媽,關於這個,你就別擔心,」江書尉再次開口,「雨竹會生,你叫她生個一打,到時你會被孩子的聲音給煩死。」
「江書尉,我不是豬好嗎?」江雨竹火大的瞪著他,這人當真狗嘴吐不出象牙。
江書尉嘴一撇,「這麼不溫柔,真不知道允中當初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而決定要娶你?」
「看我美麗、活潑又大方!」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回答。要不是歐允中現在有事在大陸忙不能前來,她就不會被江書尉出言諷刺了。
「或許吧!」江書尉聳聳肩,不以為然的表示。「可是我實在覺得你不怎麼樣,憑允中的條件,他值得更好的。」
「江書尉,你有種再說一次!」
「你要我說一百次我也敢啊!」
「你們兩個夠了吧!吃個飯有必要這麼吵吵鬧鬧的嗎?」江復陽一臉陰鬱的瞄了他們一眼。
聞言,這兩人才不甘心的閉上了嘴。
江雲昕靜靜的吃著飯,他一向是這個家中的好好先生,對所有人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而他也很會看情況,他是不會加人混亂之中的。
「復陽——」
「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江復陽不著痕跡的打斷了陳宜珍的話,「我會仔細想想。」
「真的嗎?」陳宜珍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她的孩子是她的驕傲,他們也一向孝順,所以她相信他們不會令她失望。
「你們兩個吃完飯到我書房一趟。」江復陽朝兩個弟弟吩咐道。
江雲昕點點頭。
「包括我嗎?」江書尉有些不情願的問。
「當然,你有事嗎?」
若他老實說他今晚打算去PUB狂歡,肯定被刮一頓,所以他只好昧著良心搖搖頭。
「媽,我知道你想抱孫子,我會想辦法。」江復陽一點都沒忽略陳宜珍眼底因為他的話而閃過的歡喜光亮。
江雲昕的反應則是對天一翻白眼,不會吧!他可不想被人逼著去找一個女朋友出來……
***
「真討厭!」張詩芸一甩長髮,火大的將文件給丟在桌上。
「幹麼那麼大火氣?」林庭怡遠遠的就見到她不快的神情。
「我問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兩個很像笨蛋?」張詩芸抬頭看著她,氣沖沖的問。
「為什麼這麼說?」
「我們兩個還在大學的時候,寒暑假就在這間小公司打工,畢業後進了公司更是做牛做馬,領他一個月兩萬八的薪水,盡心盡力卻還被批得一無是處,這樣我們還不夠笨蛋嗎?」
「怎麼了?」林庭怡看著自己的指甲,不甚熱衷的問,「又是哪個不怕死的惹毛你?」
「還不就是新來的那個花癡!」張詩芸火大的說。
「你說盧佩姍?」
「除了她還有誰,她的學歷不見得比我們好,但是職位和薪水都高我們一級,為什麼?」
林庭怡笑了笑,「因為她長得漂亮啊!」
張詩芸皺起了眉頭,「真是夠了!我也不差啊!」
「你是不差,但是你別忘了,我們老闆追你,你卻不甩他。」她一針見血的指出兩人的差別。
「拜託,感情這種事要憑感覺的。」
「小姐,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吃都吃不飽,還在想精神戀愛?!」林庭怡對天一翻白眼,「你到現在還記著五年前那個在馬路中解救你的小白臉,這種事說出去會笑死人的。」
張詩芸聞言,臉色大變。「我不喜歡你拿這件事開玩笑。」
她聳了聳肩,「好吧!對不起,現在可以告訴我,那個花癡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嗎?」
「這是她的Case,」張詩芸打開卷宗,「明明不關我的事,她卻要我處理,然後將整理好的文件送給她,而且今天晚上就要。」
林庭怡看了眼手錶,「今天晚上就要?!可是現在都四點了。」
「對啊!」她不悅的表示,「她說,今天她要和董事長去參加一個訂婚宴,我若弄好,就送到會場去給她。」
「你還真倒霉。」
「沒錯!」抱怨歸抱怨,張詩芸還是乖乖的打開了電腦,開始工作。
雖然這份工作沒什麼好的,但她就是離不開這個環境,她也不明白為什麼。
就像她租的小套房,一住五、六年,現在遇上雨天還會漏水,老舊的五樓沒有電梯上個月還要她八千塊的租金,她早該搬了,但是她也搬不開,她就是這麼一個念舊的人。
「本來今天晚上我想請你去吃飯的。」林庭怡的口氣有著遺憾,「看來你是去不成了。」
「就算我有空我也不要去。」張詩芸對她揮了揮手,「我對做電燈泡實在沒什麼興趣。」
「你啊!就是這麼死腦筋,」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我男朋友公司最近來了個業務員,長得不錯,而且——」
「停!」張詩芸對她做出拜託的手勢,「你不要再幫我介紹男朋友了好嗎?我沒興趣。」
「可是——」林庭怡無奈的露出一個笑容,「你老大不小了耶!」
「我不過二十七歲。」
「二十七歲也不年輕了,而且已經五年了,夠了吧?」
張詩芸瞄了她一眼,存心裝傻,「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少來了,咱們倆明人不說暗語,那個沒有名字的陌生人,你現在還在想著他!」
她抿了抿嘴,沒有答腔。
「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實在很好奇,不過見了一次面,怎麼會把你迷成這副德行!」
「我就說,你這個沒有浪漫細胞的人是不會懂的,而且你若見過他一面,就會知道為什麼我忘不了他。」
林庭怡對天一翻白眼,「我不認為,除非他很有錢,不然我第二天,翻個身就把他忘了。」
「你這女人實在是利慾熏心,滿腦子錢、錢。錢!」
「可是你不可否認錢很重要吧!」她不以為然的反駁,「老實說,你想著那個男人可以,但你那輛老爺車實在應該報廢了吧!你有沒有算過,自己花了多少錢在那輛破車上啊!」
「關於這個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盯著電腦,張詩芸頭也不抬的回答。
林庭怡看著她埋首工作的頭顱,滿心的愛莫能助。
老實說,若有機會,她倒想見見那個沒有名字的陌生人,看他有何種能耐可以將張詩芸迷得團團轉。
不過這個世界這麼大,要再遇到這麼一個萍水相逢的男人可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
「我想,你總有一天會再見到他。」
「真的嗎?」張詩芸聞言有些驚訝的抬起頭,這可是她第一次從林庭怡口中聽到鼓勵她的話。
「對啊!」她忙不迭的說出下文,「難道你不知道上帝專門保佑醉鬼跟笨蛋嗎?」
「你是什麼意思?」張詩芸沉下了臉。
「意思就是你是笨蛋。」林庭怡直截了當的說。
這不是讚美,張詩芸白了她一眼,低頭不再搭理她。
***
在九點前,張詩芸將文件給處理完。
她看了眼時間,飛車趕去應該還來得及,儘管這對她的老爺車而言可算是項艱巨的任務。
她不敢多想,冒著車子可能會第N次進修車廠的危險,連忙趕到訂婚宴會場。
今天晚上是迪芮集團副總裁與英達集團董事長的妹妹訂婚的大日子,全台北幾乎有頭有臉的人都被邀請出席。
張詩芸拿著文件有些緊張的走進了矗立在黑暗中的大宅。
一進到屋內,她便走向與盧佩姍約定的角落,但卻看不到她人,她不敢離開這裡去找人,只是不安的走來走去。
在這種場合她是個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她很明白這一點,而周圍的氣氛也讓她這個來自南部鄉下的平凡女孩感到不自在。
遠遠的,她看到一個穿著粉紅色禮服的美麗女人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一個高大的男子迎了上去,她肯定那就是這場訂婚宴的主角。
雖然離得那麼遠,但她幾乎可以聽到她悅耳的笑聲,舉手投足間的自信緊緊的吸引著她的目光。
「怎麼這麼晚才來!」
耳際響起了個女性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聲音來源。
「課長!」張詩芸將文件交了出去。雖然對眼前這個女人有不服,但盧佩姍畢竟是上司,她還是得顧及禮貌。
盧佩姍上手拿著酒杯,一手接過文件,連翻都不翻,「等我回去再好好看仔細,你可以走了!家偉!」她的表情因為看到李家偉走近而一變,連忙扶住他,「你喝多了。」
「我開心啊!」李家偉拍了拍她的臉頰。「今晚遇到很多老朋友,也認識了很多新朋友。」
李家偉是他們公司的董事長,今年三十七歲,多金,最重要的是未婚,所以是公司裡眾女職員眼中的黃金單身漢。他曾經暗示過想與張詩芸交往,但她裝傻的躲過了他的追求。
顯然他現在與盧佩姍成了一對,張詩芸在心中歎了口氣,她實在不怎麼喜歡盧佩姍當她的老闆娘。
「你拿著酒幹麼?」李家偉好奇的盯著盧佩姍手中的酒杯,「我以為你不會喝酒?」
「喔!」她假笑了聲,「是是詩芸要的,」說著,她便將酒杯給塞進了張詩芸的手。
張詩芸錯愕的接過了酒。
「你怎麼也來了?」李家偉對張詩芸笑了笑,這種小家碧玉型的女孩子是他喜歡的典型,不過她從不太搭理他。
「董事長。」張詩芸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她送東西來給我。」盧佩姍認識李家偉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明白他眼底閃爍的光亮代表的意思,連忙擋在兩人的中間,她當然不會允許到手的獵物被奪走,「我們去跟迪芮的副總打聲招呼。」
「好。」李家偉點了點頭。
「你也不要再喝了。」盧佩姍將他手中的酒杯給拿開,交到張詩芸的手裡,「你可以走了!」她冷冷的表示。
「是的。」張詩芸悻悻然的聳了聳肩,看著兩人相偕離開。
她看著手中的兩杯酒,她不會喝酒,對酒也沒什麼興趣,但竟然來了,不吃點東西再回去,好像有點笨蛋。
這麼一想,她遂仰口將兩杯酒一口一杯的給吞下肚。入喉的辛辣令她咳起嗽來,她皺起眉頭,苦著一張臉,看著已經空了的酒杯。
這酒實在不怎麼好喝,她吐了吐舌頭,真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喜歡喝酒,還有人會因為喜歡酒而變成酒鬼。
她往門口的方向走去,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的腳步已經因為酒精作祟而顯得蹣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