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宴會在墾丁一家頂級度假飯店舉行,那是海城集團的相關企業之一。
飯店坐落在面海背山的優越環境中,白天很美,夜晚很靜,除了飯店主體外,所有的一切全部出自於大自然,飯店本身也做了良好的環保措施。
這是場戶外宴會,采輕鬆優閒的方式舉行,讓客人愉悅隨意的在南方溫暖的夜風下盡情抒發心情。
與第一次不同,於朵朵不再搞花樣,安安分分的坐在椅子上,與同桌的男士們輕鬆有禮的談天。
衛士龍坐在離她不遠的鄰桌,有時分神附和同桌人的話題,不過大部分時間目光都是放在她身上,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她也不時的將視線投到他身上,不過與他的沉靜不同,她總是用愉快勝利的眼神望他,就像在說:這些人的身份,這種場合,我應付得很輕鬆,你就算不在也無所謂。
心知肚明他留在這裡的目的純粹是為了監視她,免得她又出紕漏。
但,沒關係,她處之泰然,這大概就是豁出去後,反而無所謂的瀟灑吧。
在她又給他一個勝利的眼神後,他反常的咧嘴一笑,當場讓她得意的表情凍結住。
除了冷笑,她從沒見他笑過!
反應過來後,她生氣了。他笑什麼笑?幹麼不繼續擺酷?真是討人厭的個性。
心情沒方纔那麼好了,接下來對人家的問話,她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答著,神遊太虛的戳著盤裡的食物,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原本的熱絡頓時冷清不少。
突然有人輕拍她的肩,她抬頭,是阿哲。
阿哲附在她耳邊悄聲說話,「公主,有個人想認識你,我已經先幫你調查過,那人比這些人好多了,你可以看看。」
於朵朵意興闌珊。「我不想去。」
「去啦,我保證你會喜歡的。」不等她回答,阿哲硬是將她從椅子上拉起。
「對不起,各位,我們家小姐有點事,需要先離開一下,你們自己慢慢聊。」他不顧禮節的說。
雖然不願,但眾男士仍風度良好的起身送她離開。
「你如果為我好,就讓我回房間去休息,我想看電視。」於朵朵覺得現在對著電視都比對著這些人強。
「公主,你這樣是不行的!」阿哲難得的對她皺起眉。「雖然我跟你一樣不喜歡那些人,但我還是很用心、很努力的在幫你找不是為了衛家的錢,你嫁過去後不會虐待你,真心喜歡你的對象,你應該也要跟我一樣努力才行呀!」他好聲好氣的說道。
於朵朵不再說話。
如果衛士龍是霸道的冷酷派,那阿哲就是婆媽的嘮叨派,她說再多也沒用。
他們走到飯店裡掛著名畫,擺著雕塑作品的藝術廣場。
由於飯店已經被衛士龍包下,所以只有一個人在這裡觀賞作品。
那人背影頎長,氣度不凡,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看著背影,於朵朵就有種窒息的感覺。
她拉拉阿哲的衣服。「他是誰呀?」
看出她有興趣,阿哲更興奮了。 「他是出身大陸,目前定居海外的畫家兼藝術鑒賞家易品農,很有格調品味的人,我跟他聊過幾次了,你一定會喜歡的。」
她想了想。「我在名單上沒看過他。」
「當然,因為他的工作跟海城集團並沒有交集呀,不過他說想認識你。你放心好了,我已經私下調查過他了,他是個磊落的君子,聲望很好,而且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的,你不用怕。」
於朵朵並不怕,只是這人讓她有種說不上來的奇特感覺,光看背影感覺就如此強烈了,若他轉過身來,不知又會如何?
在想的同時,阿哲已經走到那人身邊。
他轉過身來,深邃的眼眸望向她。
於朵朵如遭電殛,全身宛如遭點穴般無法動彈。
路易……路易……我的愛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會嗎……給我一個承諾……我將永生永世屬於你……
那聲音來自遙遠的地方,靜靜的、自然的飄進她的耳裡,如泣如訴,似悲似喜……
「小姐,這位就是易先生。易先生,這是我們家小姐。」阿哲為他們介紹著。
他沒注意到於朵朵的異樣,但目光一直緊鎖在她身上的易品農注意到了……她眸中開始泛出淡淡的藍光。
「想見你很久了,能見到你,是我的榮幸。」他聲音暗啞的對她伸出手。
於朵朵眨眨眼,有些恍然的伸出手,他的大手穩穩的包住她的。
「你……好。」她說得有些艱澀,心裡的難過一直徘徊不去,且愈來愈深刻。
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異樣,她猶疑的伸手一摸,摸到了一手濕潤。
她居然在流淚!她不明所以的瞪著手上的濕意。
見狀,阿哲驚慌了起來,顧不得禮貌的拉下他們交握的手,保護性的將她拉到一旁。
「公主,你不舒服嗎?哪裡不舒服?我去請醫生!」他臉都嚇白了。
於朵朵搖搖頭。「我沒有不舒服,只是眼睛有點酸,所以才會流眼淚。你說的沒錯,易先生看起來是個不錯的人,我想跟他聊聊。」她望了易品農一眼。
易品農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身上,眼都不眨一下。
「你確定嗎?我想你還是回房裡休息比較好,我來跟易先生說。」阿哲仍然很擔心,以為她是為了不失禮才要勉強自己與易品農相處。
「不用,我沒事,如果真的不舒服我會叫你的。」她仍敏感的感應到那兩道強烈的目光。
阿哲躊躇了一下,稍稍讓了步。「好吧,那我跟在你們後面,你不舒服記得回頭叫我。」他叮嚀著。
於朵朵緩緩的走到易品農面前,兩眼直盯著他。阿哲在十步外的地方注意著。
「你知道美亞麗朵?」她謹慎又小心的問。
易品農的深邃眼眸突然載滿憂傷,他慢慢舉起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握拳,然後伸到她唇邊,輕捂了下她的嘴唇。
「美亞麗朵,我能給你的只是顆凡人的心,和人世間最真摯的愛情,這算承諾嗎?」他的語調有些發顫。
不知是他的眼裡真起了水霧,還是自己迷濛的眼所帶來的幻覺,於朵朵覺得天地在旋轉。
混沌間,她發現自己的淚水又無法自抑的紛紛往下掉,聽到從沒聽過的語言從自己乾澀的喉嚨裡發出。
「路易……是你嗎?不……不會的……不是你……」是美亞麗朵的聲音,和她的語言。
於朵朵聽得懂,而且她很難受,像心口上插了把刀,整個人旋轉在一個無重力的空間裡般的難受。
美亞麗朵,這古老的公主又佔據了她的軀體,而她的靈魂被擠到了角落。
易品農激動的握住她的手。「我是路易!你轉世了多少次,我就轉世了多少次,你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你,我沒忘記對你說過的話,這次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了!再也不會!」
於朵朵那雙湛藍的眼睛裡有著無盡的淒楚與哀怨。
「你接受你父親為你挑選的女孩,你不見我,拋棄了我……不要再說那些可笑的話語,不要再欺騙我……」
「不!我沒有接受!我不是不見你,而是被關起來了,知道你的死訊,我的心也死了,不管父親怎麼逼,我還是獨自一人,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美亞麗朵,我的心已經給了你,不會再給別人……」
她只是看著他,似乎不認識眼前這人般的陌生。
於朵朵受不了腦子那排山倒海而來的劇痛,她痛苦的抱住頭,眼中藍光盡逝,她頭痛欲裂的蹲坐在地。
在室外按捺不住進來尋找她的衛士龍,看到的就是這副光景。
他比阿哲還快的在她往地上倒去前伸手扶住她,驚見她滿臉的淚水。
再睜開眼,於朵朵緊捉住眼前人的領口,臉色蒼白,呼吸急促。
「衛士龍……我好痛……」她痛苦的掐住心口。
狠狠的瞪了臉色同樣蒼白的易品農一眼,衛士龍抱起她往大廳快步走去。
「叫醫生來,快!」他頭也不回的道。
阿哲立刻銜命而去。
易品農高大卻孤單的身影看著他們離去。「我不會放棄的,你是我的。」
「查清楚易品農的來歷,明天以前我要他的完整報告!」
衛士龍在於朵朵的房裡暴躁的來回踱步,雖然餘怒末梢,卻不忘降低音量。
於朵朵躺在床上安然的睡著。
「老闆……我……」阿哲非常自責難過。公主會發生這種事全是他的錯!
「不要再說了,快去辦!」
阿哲垂頭喪氣的步出房間。
衛士龍走到床邊擰眉瞅了於朵朵好一會兒,轉身在床沿坐下,兩肘撐在腿上。
醫生為她診斷了一下,聽了她的心跳與脈搏後,他無法判斷她突然暈倒的原因,只好請她有時間的話,到醫院去做個仔細的全身檢查。
衛士龍揉著眉宇間,卻揉不開心裡的煩悶。
他知道她為什麼會暈倒,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是因為美亞麗朵的緣故。
該死!兩千兩百年來沒發生過的事居然在他身上發生,讓他毫無應對的準備。
只是是什麼原因再次喚醒了美亞麗朵?自從楊嬤嬤離開後,於朵朵就投再喝過漁漁草了。
他想到那個在她倒地當時,臉上的焦慮與自己不相上下的男人。
易品農。他知道他,一個不請自來的藝術家,他是什麼人?接近於朵朵有何目的?
此時,床上的人呻吟了聲,打斷他的思緒。
於朵朵睜開眼睛,對上衛士龍的,不說話。
靜默在兩人之間伸展開來。
「那個男人是誰?」衛士龍打破沉默。
於朵朵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是不是真的一定要嫁?」
沒回答他的問題,她幽幽的反問,顯得有氣無力的。
她的確沒什麼力氣,方纔的經過像是她打了一場戰爭般,讓她全身虛脫了。
「沒錯,不要再跟我爭辯這個。」他有點受不了。「那個男人是誰?」
他撩著性子又問寧遍。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後別開目光。「他說他跟我很投緣,想娶我。」
一股怒火沿著丹田直衝到腦門,衛士龍忽然冷笑出聲,「他不在我的名單裡,我們連他的身份、來歷都不知道。」
「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對你很簡單。」她直指他的能耐。「跟你名單裡的那些人比起來,我還比較喜歡他。」
「你喜歡他?對一個相處不到十分鐘的人?你瘋了嗎?」他氣得提高音量。
於朵朵還是一派冷靜。「這是感覺的問題,跟你名單上的人相處那麼久,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跟他相處不到十分鐘就暈倒,這就是你的感覺?」
「我是突然不舒服,跟他無關。」
衛士龍端詳她倔強的臉。 「我知道事情不簡單,到底發生什麼事?那人跟你說了什麼?」他咄咄逼近。
他不是傻子,她說兩句他就相信。
「我不認為你真想知道。」
「只要關於你的我都想知道,你是我的責任!」
於朵朵翻了個白眼。「先不說我想不想成為你的責任,難道你視我為責任後,我所有的一切就要由你決定嗎?你說過我可以自己選擇對象的。」
「身份不明的人例外。」他拉長臉堅持道。
「那等你查明他的身份後,我再跟他交往好了。」她拉起被子蓋住臉,懶得跟他多說。
衛士龍的臉臭得不能再臭。
「雖然我認為那人一定有問題,但為了尊重你的自主權,在看過他的資料後,我會看情形作決定,免得你又不平衡。」
「謝謝你的寬宏大量。」她埋在被子裡諷刺的說道。「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不要那麼輕易就被騙了。」離開房間時,他丟下這麼一句。
於朵朵拉開被子。
他擔心太多了,從她識字開始,就再也不給人騙她的機會,若不是他的事業太龐大與人魚故事太真實,她不會信這麼不可思議的事。
易品農……看起來這人跟美亞麗朵有極深的關係,從他們如舞台劇般的淒美對話,她約略可以理清一些思緒。
如果美亞麗朵的靈魂可以歷經兩千多年的轉世而不滅,那別人的也同樣可以,易品農就是其中一個,他是美亞麗朵當時在人類世界時的情人,那個讓她傷心到跳海的負心漢。
搞那麼久,原來他不是個負心漢,還是個癡心人。
美亞麗朵,你會跟他走嗎?
她幾乎可以聽到她的回答。
會……幫幫我……我要跟他走……
你沒聽到我跟衛士龍說的話嗎?如果我不幫你就不會跟他說那些話了。你放心吧,為了你,為了我,我都會幫你的。
謝謝……我會還你自由。
自由?於朵朵想著衛士龍,只怕真的自由後,她反而會不習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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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易品農的資料後,衛士龍的不悅全都寫在臉上。
「老闆,你看過像易品農這樣的人嗎!小時候被鑒定為智商一八五的天才,又是個天生畫家,十八歲時除了賣畫還幫羅浮宮鑒別出一幅梵谷遺作,使得知名度暴漲,從此以鑒賞藝術品為主業,現在大陸名人堂都已為他預定一席了。」
「而且上頭還說,他已經連續五年當選國際性雜誌全球五十位最有魅力男性之一,跟你不相上下,私生活也毫不雜亂,除了大學時代跟個女同學交往過外,沒什麼戀愛史。不抽煙、不喝酒、不賭、不嫖,連一張交通罰單都沒有過,我真懷疑他是不是有隱疾。」雖然是這麼說,但阿哲還是覺得易品農正常得不像個人。
「這些我都看過,用不著再在我耳邊重複一次。」衛士龍瞪了他一眼。
理智告訴他,這個與他在生活和專業領域上八竿子打不著的男人,對於朵朵來說是個絕佳的對象,聰明的話,他會趁他對她還有興趣的時候將她推銷出去!
但他在這件事上的理智思考每深一度,他不安的暴躁情緒便會隨之加深一度。
「老闆,我覺得易先生真的不錯,尤其是……跟你挑選的那些人比起來……我不是說你挑選的人不好,而是跟他們比起來,易先生很明顯的略勝一籌。」見衛士龍眸裡射出殺人冰刀,阿哲連忙繞口解釋。
「昨晚的事我都還沒跟你算賬,你竟然還敢幫他說話?還是你也認為易品農跟公主暈倒的事毫無關聯?」這傢伙真懂得火上加油。衛士龍陰側側的想著。
「公主說昨晚的事是意外……她說她是突然不舒服的,跟易先生無關,我不想懷疑公主說的話,那是不對的。」阿哲有副忠肝義膽的心腸。
「她跟你這樣說?」他問,阿哲點點頭。「她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他眉頭皺了起來。阿哲不會在半夜敲門進去打擾於朵朵的睡眠的。
「就剛剛我拿報告進來的時候,公主跟易先生正要去吃午餐。」他照實說,往後退了一小步。
衛士龍站起身來,瞇起眼睛危險的注視著他。「他們去吃午餐?而你居然沒有阻止?」
阿哲又退一步。「公主房門外有護衛守著,飯店餐廳也有我們的護衛,我想公主很安全的,而且易先生在公主門外守了一晚,公主見他那麼有誠心,就答應跟他去用餐了。」都中午了,肚子會餓的嘛。
「她答應,我可沒答應!」用力將手上的資料摔在桌上,他大步跨離房間。
擔心於朵朵出事,阿哲緊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