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著厚厚一疊的畫像,少說也有三十幾張,宋浣接過小米端給他剛削好的梨,咬了一口後問道。
從那天宋泉說要替宋浣娶妻開始,宋家便不時有五六個媒婆穿梭其中,帶來汴京城內未婚女子的信息。而今這桌上的畫像便是媒婆拿來讓宋浣選妻的初步參考依據。
但宋浣看了快幾十張,只覺得這些姑娘好像都讓同一個畫師畫的像。不僅每個都是相貌不差的美人,都如姐妹般有幾分相像。讓他看得是頭昏眼花,根本選不出半個人來!
揉揉發酸的眼睛,宋浣心裡嘀咕若是自己靠畫像選人,八成會選個醜八怪回家!但是同為姑娘的小米,她又是怎麼看的呢?
他很想知道她的想法。
誰知在一旁的小米連抬頭看那些畫像一眼都沒有,只是心不在焉地隨口敷衍他:「哦,是鳳棲的梨……三少爺請慢用。」
說著轉身收起宋浣丟在屋內亂七八糟的衣物,準備轉身走出去。
「啊?」
聽小米牛頭不對馬嘴的答話,還用那種淡漠的態度對自己,宋浣有些驚訝,抬起頭叫住她:「小米,你等一下!」
「嗯?」
聽見宋浣叫自己,小米總算回了神,努力睜大她那水泡眼看著宋浣。
「你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沒聽見我在說什麼嗎?」宋浣皺眉問她,話中火氣十足。
小米來宋家快五個月,一直在他身旁做事,雖然姿色欠佳,但一向頭腦靈活又聰明。宋浣從沒見過她在自己面前露出半絲不耐煩的神情,更不要說是閃神這樣離譜的事,也難怪他會詫異。
「沒有啊,三少爺為什麼這樣問我?」雖被這樣講,小米還是一臉表情都沒有地看著他。
看她那沒表情的臉,宋浣忽然有些上火,聲音不覺大了點,「剛才我不是問你梨是哪個品種,而是問你這幾張畫像裡面哪個姑娘最標緻?你不會剛好耳背沒聽見吧?」
「啊?」
見宋浣生氣,小米詫異地應了聲,似乎想說什麼,但又閉上了嘴。見她那副蠢樣,宋浣不耐煩地道:「你剛才沒聽見我問你的話嗎?」說著不高興地瞪她。
原本宋浣見到小米不出色的平凡長相,一開始千百個不願意把她留在身邊服侍自己,但沒幾天他就發現小米除了丑了點外,不僅頭腦聰明反應又快,甚至手巧得讓人驚歎!讀過書的她甚至還會做些賬,更善於看人臉色,從沒有得罪過家裡的任何人。宋浣不能不承認,小米可說是他歷年來所有ㄚ環中最聰明的一個!被她服侍了四個月,他早就不能沒有她了!
除了長相不佳這項缺點外,小米可說是毫無缺點值得一個月五兩銀子的女婢!
但如今她怎麼會這麼心不在焉呢?
他睜大一雙俊眼,疑惑地望著她。
聽見宋浣對她說的話,小米眼中閃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小心翼翼地道:「哦?對不起,三少爺,今天管家交代的事多了點,我等會還急著出去買東西,所以才會沒聽清楚你的話……」
說著走到那堆畫像面前,開始翻了起來。
見她跟自己認錯,語音溫柔婉約,宋浣總算覺得心頭舒坦了些,遂走近她身旁站定一起看畫像。但這麼親近地站在她身邊,不一會兒,宋浣便感覺自己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馨香,那味道好聞極了,他不禁隨口問道:「小米你今天擦了香粉是不是?是哪家買的?味道這麼奇特。」
以前從沒在她身上聞到這樣的香味,而這香味更迥異於他先前所有的記憶。宋浣一向打理家裡雜貨的部分,家中也在汴京開了家叫慶紅堂的胭脂水粉的貨鋪,也難怪宋浣有些好奇。
小米聽了他的話,下意識地站離他一步,眼裡有些不易察覺的不安,但語氣如常地道:「該是去慶紅堂替珍姐挑簪子時沾惹到的吧?」
那是宋家自己開的店,自己家中僕傭光顧可以打折,因此宋家的女婢都在那裡買胭脂水粉。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曾聞過這個味道?」
宋浣懷疑地看著她,慶紅堂的胭脂水粉的香味,他可是一清二楚的,他不記得曾有過這樣好聞的味道啊?
要是這樣的味道,肯定能大賣!這淡淡的幽香好聞極了,像是桂花又像是玉蘭……不,該是種比這兩種味道更高雅的味道……
但那是什麼味道呢?記憶中自己不曾聞過這樣的味道啊!
見宋浣一臉疑惑地望著她,小米不以為意地喃喃道:「或許是幾種香粉混在一起,才會讓味道亂了吧?」說著,趕緊從一整疊畫像中抽起一張道:「就這張吧,我覺得這個姑娘最好看。」
然後把一張畫像遞到宋浣面前來。
「哦?」
宋浣原來還想追問她,卻被她手裡拿的那張畫像給吸引住全部的心思。
那張畫像裡的姑娘看起來楚楚可憐,一雙靈動的大眼看起來巧目倩兮的,含笑的嘴角笑得彎彎的,讓她看來更是秀麗動人,宋浣一見,不禁眼睛為之一亮。
要是這人真像畫像所畫的,肯定是個大美人!自己剛才看了好久,為什麼都沒發現呢?
「這是哪家小姐?」宋浣順著畫上的右角望去,便見到蘇堂甫家二千金的字樣。
「是蘇家小姐吧!我記得叫蘇艷姿。」小米眼睛溜著屋外的天光,眼神泛出幾許著急神色,但在宋浣面前她可絲毫面不改色,仍然一絲不苟地答話,一點也沒透露出她的心焦。
「啊?是她!」
聽到蘇艷姿的名字,宋浣的眼睛都亮了!
今年年方十七的蘇艷姿,據說容貌比她的姐姐蘇麗姿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姐姐蘇麗姿未出嫁時,宋浣曾在佑神觀見過她一面,對她的美貌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如今妹妹蘇艷姿居然也在這名單之上?這倒是她想也想不到的事。
如果蘇艷姿真的比她姐姐貌美動人,宋浣理所當然要選她為妻,這是不容置疑的,但這不過是傳說罷了,誰也沒看過她的容貌,說不定傳說是假的呢?
「萬一長得很醜怎麼辦?」他喃喃自語道。
「三少爺,你在擔心這畫是騙人的對不對?」在一旁的小米打量他的臉色後,開口對他道。
「嗯,誰知道她長得怎麼樣?萬一這畫師是騙人的,那我不就完了?整天對著個醜女人,要叫我怎麼下飯啊?」
宋浣想到自己會娶個醜八怪回來,眉心就不禁糾攏了起來。
「三少爺,你不會先去看看啊?」小米看他好像很煩惱的樣子,不經意地隨口道。
像這樣的小事還要想半天?她真覺得三少爺的頭腦不是普通的不好,又實在太懶得動腦。換句話說,就是被寵慣了!
但這是誰寵的?小米可從沒想過自己是始作俑者。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聽她這麼說,宋浣高興地擊掌大笑道。
小米見宋浣一臉高興的樣子,安心地重新捧起屋內的幾件髒衣服,轉身正要趕快跨出門,卻聽到宋浣叫她:「小米,你等一下……」
「嗯?」
不會吧?又是哪件事啊?這樣還沒算完結啊?
她很煩地轉頭回來看他……
她一轉身,就看到宋浣那副理所當然到極點的臉,他甚至還伸出手指著她的鼻頭道:「既然是你出的主意,你就要負責讓我看到她。」
說著心情很好地又叉了塊梨送進嘴巴裡大嚼特嚼。
「你……」小米隱忍著氣,一雙晶亮的眸子死瞪著毫不知道自己提出的問題有多難的三少爺……
但誰叫她要自己找麻煩?說出這個提議的可是她啊!
「嗯。」
不得已,她只好低著頭答應了,否則小米知道自己別想離開這個房間。
唉!為什麼進來工作時,自己偏偏分到去侍候這個既任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少爺呢?饒是她自認為足智多謀,但遇到他她就是沒轍!
倒霉!就是倒霉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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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小米這才偷空溜出宋家。在小巷裡穿梭了一陣子,確定後面沒人跟著她,這才推門進入一個小院子裡。
屋裡聽見有人進門的聲音,一個約莫十五六歲ㄚ環打扮的綠衣少女,高興地跑出來撲向她。
「小姐!你怎麼到現在才來?好幾個月沒見你,喜兒想死你了!」
說著在她胸前拚命磨蹭著。
「喜兒,我哥的病情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一點?」不理會喜兒的撒嬌,小米輕推開她,焦灼地問。
喜兒不理會她,反而伸手去拍她的臉,噘著嘴抱怨道:「我的好小姐,你就連對著我也非要戴上這人皮面具不可嗎?這面具真是醜死了……你要叫人家怎麼講得下話嘛!」
說著動手摸到她頸後要幫她把面具脫下。
小米原想不想理會她的話,但難得讓臉透透氣,雖然等會兒又得費番工夫才能將面具戴回去,但她還是依喜兒的話將面具脫了下來。
剝落的面具下,是張艷麗中又帶著英氣的小臉,一雙大眼炯炯有神,巧鼻玉唇,琥珀色的瞳眸中有著超齡的智能,卻又顯出堅毅頑強的個性,一看便是個有膽識又聰慧的女子。而那絕色的美,恐怕在人文薈萃的京城也找不出幾個女子像這樣的麗質……
「哇!小姐,才幾個月不見,你怎麼變這麼白啊?」喜兒見了她的臉,禁不住驚訝地大喊。
喜兒從十歲便被帶進小米家,和小米可說是主僕不分的好姐妹。這幾個月她離家出走,讓喜兒擔心得不得了!好不容易前陣子小米才主動和她聯絡,她當然忙不迭地從揚州趕來見她了!
「是嗎?」
聽了喜兒的話,小米有些好奇地走進屋內拿起鏡子,鏡中果然映出一張巧鼻朱唇的嬌俏臉龐……
那面銅鏡是看不出臉白不白,但容貌卻跟她所戴的人皮面具有一百八十度的差別!要說是艷光四射也是不為過!這鏡人中活脫脫是個大美人,根本就不是個丑姑娘!
小喜輕撫了小米的臉頰一把,叨念道:「小姐,沒想到戴人皮面具還有這樣的功效?你以前膚色微黑,幫裡的人暗地裡都叫你黑美人,沒想到這一回倒是因禍得福了,成了白臉西施了……」
聽小喜在鬼扯蛋,小米放下銅鏡,伸手在她額上輕輕敲一記爆栗,抬眼瞪她,「這麼多個月沒見著你,誰知你還是這副沒長進瞎鬼扯的模樣!喜兒,你快告訴我,我大哥的病到底怎麼樣了?究竟有沒有性命之憂?」
前陣子在碼頭附近聽人講起漕幫少主病危的事,讓小米嚇得差點手腳發軟。但江湖傳言怎麼能全信?雖然不願意暴露行蹤,但她還是不得已要人帶信給了喜兒,要她盡快趕來見她。
喜兒見她一雙細眉微蹙,臉上罕見地浮出焦慮的神色,趕緊收拾起嬉皮笑臉的態度,斂起笑容點頭道:「回小姐的話,大少爺前些日子經過休養,病情已經好了很多,這些日子已經能下床走動,你就別擔心了。」
聽了她的話,小米舒了口氣,半晌才喃喃道:「這就好……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說著遙望南方,一臉惆悵之狀。
小米原是漕幫幫主之女,本名韓絳雪,在家排行老二,上有一兄長的她,是家中的獨生女。既是個女子,說來怎麼也輪不到她出頭管漕幫事宜,但因為哥哥韓絳雲自小身體便弱,一年有半載都躺在床上養病,反倒是小米從小身子骨就健壯,個性又有些耿直的男孩子氣,因此自小便跟幫中的各堂分舵主們混在一起玩耍。再加上她豪爽敏捷的性格,可說是從小沒人把她當成姑娘看待,至少認為她是半個韓家少當家。
除此之外,韓絳雪自小聰明伶俐,讀書更是舉一反三,父親和幫眾在聚會時,並沒人在乎多這麼個女娃兒在一旁參會,甚至問些莫名其妙的幼稚問題,久而久之,本來就冰雪聰明的韓絳雪,漸漸能幫忙父親工作,甚至處理幫中事情也條理分明,頗得大家心服和讚歎。
而這兩年,她簡直成了父親韓嘯天的左右手,更成為幫中新一代弟子擁護的下任幫主人選!韓絳雪原本並不在乎這件事,也不認為這會是事實,但直到父親今年生日,幫中弟子很明顯地分成兩派,一派是擁護他大哥韓絳雲當幫主的人,另一派則是講求實力,看好由她繼任的人。這兩派人馬居然在父親大壽那天吵成一團,更甚之借酒裝瘋賣傻打了起來,事情至此,見到父親為難的臉孔,和哥哥因為壓力太大又再度病倒,小米便下定決心離家出走了!
她本來就無意要當下任幫主,從一開始就只是抱著幫忙父親分攤哥哥工作的心態來做事,誰知道幫中有些人卻不這麼想,拿病弱不常視事的哥哥來跟她評比,弄得哥哥往往因為求好心切而病倒,且整個漕幫也因為這樣而分裂成兩邊,鬥爭越來越激烈,甚至有些人還當著父親的面指責他不該再袒護病弱的哥哥,應該早點宣佈由她來接任下一任幫主才對……
真是見鬼了,她什麼時候有說過她要當幫主啊?誰要這些人那麼雞婆啊!
雖然她這麼想,也一再澄清她無意當幫主,但這都沒有用,那批人就是老在她身邊打轉,一副非得說服她不可的模樣,讓她簡直要氣瘋了!
看到哥哥暗地裡拚命做事到咯血的慘狀,小米瞭解大家對他的期望和壓力有多大,向來跟哥哥感情很好的小米想了又想,最後決定先離家出走算了!
只要自己先離開家,那些想擁護自己的人失去頭頭,自然會一轟而散,久而久之也不得不承認哥哥才是漕幫新一任的幫主。想妥了一切,小米打理了個小包袱,誰都沒說半聲,只是悄悄地在喜兒的房間留下一封秘密的信函,便跳上了一隻往北走的船。
誰知這條船是到汴京的,走走停停大半個月,小米跟船上好幾名船客都混熟了,其中一個人也要到汴京去尋親,就這麼陰錯陽差地將她介紹到宋家工作,而且不知不覺在宋家待了快五個月了!
見小米一臉惆悵的樣子,喜兒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麼?歎了口氣,她小心翼翼地道:「小姐,你回來好不好?你再不回家,夫人都快悶出病來了。」
想到當初發現小姐離家出走,幫主和夫人亂成一團,少爺更是自責得又生了病,喜兒就不知道小姐為什麼一定要離家出走?
「我娘生病了?不會吧?」
小米想起自己每餐都能吃上兩大碗白米飯的親娘,覺得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要說家裡最健康的人,第一個是她,排名第二的一定是她親娘!
應該是喜兒騙她的吧?
「是真的!」喜兒見她不相信自己的話,又加油添醋地道:「夫人最近茶不思飯不想的,飯也少吃了很多,更為了小姐的事成天哭得淚流滿面的……再這樣下去一定會病了。小姐,難道你就這麼鐵石心腸,一輩子都不再回去見她和老爺了?」喜兒邊說著已經快要掉淚了。
「喜兒,你明知道我的難處,還要說這種話?只要大哥一天不登上幫主的位子,我就一天不能回去。你明不明白?」
雖然心疼母親思念自己成疾,但小米知道,如果她現在就這麼回去,絕對是前功盡棄!只要再多撐幾個月,或許哥哥就能讓所有人都信服他的能力,而不會再提要她當幫主的事了。
「可是,小姐……」
喜兒還要再說服她,但小米卻揮揮手制止了她的話,「只要哥哥沒事就好,要不是前陣子在汴京聽人說哥哥病重,大半個月都沒出現在幫中,我才不會冒險叫你來京城找我。喜兒,你這次回去,一定要代替我好好照顧我哥,不要再讓他累出病來了。知不知道?」說著以認真的眼神看著她。
「小姐,你明知道只要你一回去,大少爺的工作有人幫忙,病就會好一大半,你又何必留在這裡當人奴婢?」喜兒噘著一張嘴,伸出手上前抓住小米的手,當她摸到她粗糙的手掌,不禁驚訝地叫道:「小姐,才幾個月而已,你的手怎麼變得那麼粗?」
在家裡時,雖然小米都會自己打理生活的事,但那些粗活向來輪不到她,家中下人無不搶著做事,以小米在漕幫的地位,誰敢叫她做粗活?誰知她居然到別人家當奴婢?
天啊!這怎麼得了?
喜兒摸著小米的手,淚水跟著滾了下來!
見喜兒哭了,小米不得不伸出手幫她拭淚,邊哄著她道:「喜兒,你別心疼我了,我在宋家其實日子也過得蠻好的,再說,那些事我平常也做習慣了,我答應你,只要再躲一陣子,我一定回家……」
唉!雖然她也是個姑娘家,但要叫她說掉淚就掉淚,打死她就是做不出來,從小她就是個過分勇敢的姑娘,外表雖然柔弱,但原本這場面該是她哭的吧? 但小米硬就是哭不出來,反而是喜兒掉淚……
「小姐,我跟你一起到宋家去做事好不好?我幫你做所有的事,絕對不能再讓你做那些粗活了!嗚……你這樣子讓老爺和夫人看見,我喜兒就是有十顆頭也不夠砍……」說著拚命搓揉著小米那雙粗手,好像這樣做就能讓手變嫩點。
小米邊哄著喜兒,心思早就飛回家了……
唉!她何嘗不想回家當她的大小姐?只是據她這幾個月的打聽,哥哥還是未能成氣候,她心裡很想回去幫他分擔幫中的大小工作,但又怕那些想擁護她為新幫主的人虎視眈眈的,對哥哥造成更大的壓力。因此她還是打算暫時躲在宋家當僕人,不讓幫中的人找到自己,她覺得自己這樣便是幫哥哥最大的忙了。
只是,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連她自己也好茫然……
哄了喜兒半天,她總算不再哭了,但臨走前,她還是依依不捨地道:「小姐,我真的不能跟你回去幹活啊?」
看小姐的纖纖玉手變成那樣,她真的好心疼。
「不行。」
小米板著臉拒絕她,要她快坐下一班回揚州的快船趕回去,免得家裡的人生疑。
「小姐,我再多住一天好不好,人家跟你分開五個月了,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你說……」她又拚命撒嬌著。
「不行。」小米硬起心腸冷冷地拒絕她。
她何嘗不想這樣?但是父親布下「天羅地網」到處在找她回家,要是她的行蹤讓人發現,這幾個月的辛苦可就白費了!
見小姐絲毫不鬆口,喜兒只得嘮叨著這幾個月家裡發生的大小閒事給她聽,直到船要開了,這才不得不揮手和她道別。
見船去得遠了,小米才歎了口氣恍惚回神。抬頭見到陰暗的天色,心中正為自己出來快兩個時辰,該如何編派理由有些心煩時,眼前兩個穿著打扮顯然是有錢人家的家婢無意間的對話卻吸引了她的心思……
「你家二小姐後天要去觀音院上香?」
「嗯,她說要去替夫人求壽,你知道我家夫人病了大半個月了,小姐想去求觀音減她的壽命,好替夫人延壽去病。」
「艷姿小姐就是人好心地又善良……」
聽見蘇艷姿的名字,小米的耳朵倏地拉長了許多,見兩人一轉眼進了慶紅堂,跑堂的小夥計阿燦哈著腰招呼她們,似乎跟她們很熟識,她心念一動,走了進去,一勾手要阿燦過來問話。
「那兩個姑娘是哪家的婢女?」小米指指那兩個女婢問阿燦道。
雖然猜到可能是蘇家的婢女,但還是小心點確認為妙。
「哦,是蘇家和王家的婢女。」阿燦恭敬地對她回話。
小米是三少爺身旁的紅人,這是整個宋家裡裡外外都知道的事,況且這慶紅堂平常都是三少爺在打理的,阿燦才不會笨到去得罪她呢。
「是甜水巷的蘇家嗎?」小米有些激動地問道。
「是啊,就是那個蘇大爺家……」阿燦不知道平常十分鎮定的小米,為什麼會這麼激動?他愣愣地看著她,一臉不解的癡呆樣。
確定自己猜得沒錯,小米的眼睛都亮了!
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真想大笑三聲。
丟下阿燦,小米拿起一旁新進的香粉,上前輕輕鬆鬆地跟那兩名婢女搭訕起來,沒多久便得到她想要的所有情報。
這算是好人有好報嗎?人要交好運時,真是擋都擋不住!只要能安撫住家中那最任性的三少爺,自己今天就是失蹤一整天應該也沒問題吧?唉!早知道就讓喜兒坐下班船回去,還能跟她多說點話,最少也能帶她在京城走一走,多逛幾間鋪子,讓她開開眼界,日後回家多點話題聊天……
正打著鬼主意傻笑,背後卻聽見有人冷冷地喚她……
「你在這裡做什麼?」
到底是誰在叫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