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喝了。」推開嘴邊湯匙,古雲娘難掩嫌惡,滿口藥味讓她苦不堪言。
「也好,那喝碗人參雞湯吧!」
「不了,喝不下!」吃了幾十年的補,光聞味道就膩了。
「那怎行!」銀杏瞪眼嗔叫,不容拒絕的將人參雞湯端到她面前。「王爺出門前還特地叮囑我一定得讓你喝下才行。」呵……王爺果然英明,早料到夫人會耍賴逃避。瞧!這不就是了。
提到夫婿,古雲娘就算千般不願,為了不讓他擔憂,也只好皺著眉頭服下補湯,直至瓷碗見底,她才苦著臉又好氣又好笑道:「奇了,銀杏,你是我的貼身丫鬟,可不是嘯天的。」怎光聽他的話,她這正主兒說的話倒三句只聽了兩句。
「平日我當然聽夫人的,可為了您的身子好,王爺的話我更是要遵從。」聽出她未臻之意,銀杏圓潤的臉龐滿是笑意。
「你真是……」
砰!
一聲巨響打斷古雲娘,兩條身影撞開房門,如狂風席捲至床榻邊……
「雲娘,你何時生了個兒子?」
「姨娘,妍妍什麼時候多了個表哥?」
兩道質問爭先恐後飆出,轟炸古雲娘。
她們見過顥兒了?古雲娘愣了下才微笑道:「你們彼此見過啦?顥兒才回府沒多久,我……」
不讓她把話說完,古玉鳳氣急敗壞質問:「你怎沒告訴我你有個兒子?」
這很重要嗎?當年她產下孩子,又將他送走之事也沒多少人知道啊!大姊怎會為了這件事如此生氣?古雲娘萬分不解。
「大姊,到底是發生啥事了,你臉色怎這般難看?」
「我……」古玉鳳思及兩次碰面都讓彼此不愉快,方才甚至還將王府未來的繼承人當成竊賊,她欲言又止的說不出口,竟惱怒地怪罪旁人。「都是你,你怎不說你有個孩子?」當得知對方身份時,那種尷尬狼狽的情況,就算她臉皮再厚,也很難找到台階下。
「真怪了!夫人需要每件事都向你報備嗎?」銀杏見不得自家主子被凶,口氣不佳的駁斥。
「住嘴!你只不過是個下人,有何資格……」
「娘!別說了!」趙妍妍暗扯自己親娘,使了個眼色,隨即堆出滿臉假笑。「姨娘,我和娘只是太過驚訝,現在沒事了,不打擾您休息,我們先走了。」
不待回應,她就忙著將古玉鳳給拉出房門離開。
目送兩人離去,古雲娘還搞不清楚這兩人怒沖衝來、急忙忙走的真正目的。
銀杏暗嗤,不再多想那對惹人厭的母女。
「夫人,您該躺下休息了。」呵……王爺也有交代,要讓夫人多吃多睡,養足氣力才行。
W W W
「要死了!妍妍,你作啥將娘拉走?」急行於迴廊下,古玉鳳開口就是一陣痛罵。
「娘啊,您還不懂嗎?」不顧娘親的斥責,趟妍妍艷紅朱唇勾起狡猾微笑。「姨娘有個兒子,妍妍多個表哥不是很好嗎?」
「有什麼好?」嗟!本想自己還有個女兒能向雲娘炫耀,暗中譏笑她無法生育,想不到她竟然無聲無息蹦出個兒子,自己唯一能贏她的事就這樣沒了,怎不讓人惱恨。
「當然好!」趙妍妍眼角含媚。「娘您忘了嗎?那日咱們不是說若可以親上加親……」以下的話不言可喻。
「是啊!我怎沒想到?」恍然大悟,古玉鳳臉綻光彩,興奮得無法自持。「還是女兒你聰明。如此一來,我們母女倆可就一生享用不盡……」
「那當然!呵呵……」
嬌笑不斷,妄想飛上枝頭的美夢盤踞在母女倆心中,計劃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當上定遠王府的主子,享受養尊處優、榮華富貴的安逸生活……
* * *
「哈哈哈……笑死我了……」一攤人泥癱軟在南宸顥房裡的椅子上,原本秀美的櫻桃小嘴此刻足以塞進兩顆鹵蛋,還不斷發出狂笑。「……哈哈……不行了……肚子好痛……」
「阿彌陀佛,背後如此譏笑人太不道德。」南宸顥正襟危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滿臉嚴肅訓示。
「哈哈……可是真的……很好笑嘛……」光是想到那對母女當時的糗樣,就禁不住笑氣直噴。
天下事真是太弔詭了!當日的馬車撞人、今日的誣指竊賊鬧到後來竟是一家親,當丫鬟們道出實情後,母女倆的表情可精采了,生平還沒見過有人可以將紅白青三色交叉靈活運用得如此生動自然,真是佩服佩服!
不過古伯母怎會有那種姊姊?嗟!氣質差真多!果然不是完全相同的血脈,培育出來的品種還是有差異。
南宸顥可沒她那麼複雜心思,心中煩惱的是往後見面該用何種態度相待?因為前兩次會面的結果都不怎麼好,以後可能會挺尷尬。
月芽兒又笑了好一陣子,直到見他愁眉苦臉,狡黠黑眸滴溜溜轉,將他心事抓個七八分准。「顥哥哥,你愁什麼?你才是這府裡的主子,往後是她們見你難為情,你有什麼好介意。」
「話不是這麼說,畢竟是長輩……」
「你別自尋煩惱了,以後她們才要來巴結你呢!」那種攀權附貴,迎上貶下的人,她月芽兒可清楚了。
「巴結什麼?」極度不解,他兩袖清風有何可圖利?
「傻瓜!」跳起身輕點他額頭一下,巧笑倩兮地離開了。
只覺眼前衣袖輕晃,一陣好聞清香撲鼻,隨著她收手離去,清香味跟著消失,南宸顥心底竟有些小小失落……
其實這種甘甜清香比起淡雅檀香也不難聞嘛!他傻愣愣地想。
* * *
翌日
南宸顥神情靜謐、心靜如水的伏案抄寫,忽然有個冒失鬼破門而入——
「顥哥哥——」瞧清他在做何事,月芽兒突然兩眼翻白,手中托盤重重放下,不以為然道:「你又在抄寫佛經啊!」
「是啊!這可以讓我靜下來潛心修養。」連頭也沒抬。
驀然地,她突然感到些微驚慌,此刻的顥哥哥莊嚴異常,渾身上下充滿佛性,儼然一副修為有成的得道高僧模樣……
不!她不要顥哥哥變成和尚!說什麼都不成!
月芽兒滿是不安,不是不知道他佛緣深重,以往拐他回王府充當自己未婚夫,雖是因兩人之間確實有著姻緣,但當初會如此做絕大部分原因是基於好玩心態,對於他最後到底會不會出家並不在意,反正就算孤身一人回到玄湮谷也沒啥不好。爹爹常說,若尋不到一生真愛,寧願終生不婚,所以她沒有女子一定得有個歸宿的觀念。
可如今她竟害怕了,怕顥哥哥真的無法捨棄向佛之心,決意出家為僧。為什麼她會擔憂呢?是因為自己心境變了嗎?
發覺到似乎太過安靜了,南宸顥反而覺得奇怪,她向來嘰嘰喳喳,非要煩死人的,不是嗎?
「芽兒,你怎麼了?」抬起頭,他停下抄寫不停的毫筆認真問道。
「我……」瞄了眼托盤上的兩碗參茶,她突然微笑道:「沒什麼!方才人家太無聊了,便去廚房裡熬了些參茶,想說送一碗來給顥哥哥你嘗嘗味道,看芽兒的手藝好不好。」
「原來是這樣。」南宸顥心想她知自己茹素,應該不會加肉味在裡頭,不疑有他就伸手端碗。
「這碗給你吧!」手腳俐落地將描繪紅花瓷碗送到他手上,自己則端起繪製綠草瓷碗輕啜著,不時還垂眼偷覷他。
沒她那麼多鬼心眼,南宸顥溫和地喝口參茶——
「嘔……咳咳……」幾乎是立即反應,茶才入口,一股葷腥味擴散嘴裡,連濃重的參味也掩蓋不了,他痛苦地嘔吐連連,劇烈的程度似乎要把胃也給嘔出來。
「顥哥哥,你怎樣了?」月芽兒駭著了,忙扶著為他拍背順氣。
「……你……嘔……」才要說話,口中的腥臭味又讓他一陣乾嘔,臉色蒼白可怕。
「你、你先喝下這杯參茶漱漱口吧!」瞧他難過痛苦,月芽兒登時杏眼含淚,忙端來自己喝的那杯給他。
誰知南宸顥竟一改平日好情好性,憤然推開她,質問道:「那……那茶裡你加……加了些什麼……」
「你放心……這杯沒加……雞湯……你可以安心喝下……」好、心虛的語氣。
原來紅瓷碗中盛的是她自己要喝,以人參、雞肉一起下去熬的參湯,而綠瓷碗才是完完全全「無污染」的純參茶,是要給他喝的,可是臨到最後,她卻改變主意,故意要他破葷戒。
話中意思豈不表示自己方才喝下的……難怪!難怪那葷腥味讓他無法接受,單僅一口就難受成這般。
二十年來不曾沾染過葷腥,沒想到竟如此輕易給破壞,她怎可以如此做?他不沾葷的習性,她應該明白才是,為何故意……過分!太過分!
自己平靜清修,一無煩惱的修佛生活,她又為何偏偏來侵擾、攪亂一池湖水,害得他心魂不定,煩躁異常……
連日來受她大膽,親暱的言詞舉動而不穩、煩懣的心緒因找不到令心情平和的方法而壓抑良久,如今終於潰堤爆發,一古腦兒將所有錯都怪罪到她身上。
「你……你為何偏要來纏我煩我,與我作對?我、我到底哪裡得罪你……」南宸顥憤怒質問,語氣爆烈。這可能是他這一生以來,首次脾氣失去控制。
「我……我……」說不出口自己是因為害怕他浸淫佛理太久,終會出家為僧,是以才想從日常生活中慢慢改變他的習性,將他拉離出家修佛的道路。
看她支吾其詞,南宸顥怒火更熾。「從初見面那天起,你就一直像妖精似的蠱惑我、誘惑我,成為我修行路上最大魔障,壞我各項戒律,如今又讓我破葷戒,改日是不是要害得我破殺戒?」
剛開始,月芽兒還心虛內疚不已,可聽到後來他說什麼妖精、魔障的,她可不服了,甚至還越聽越火。
「顥哥哥,你這麼說不對喔!」火氣全開駁斥:「如果你認為我蠱惑了你,那是不是該反省自己心意不堅、六根不淨,心魔孳生而無法割捨紅塵情緣,若真如此,那你就沒資格剃度出家當和尚。」喘了口氣,她又為自己辯駁:「再說只是沾了點葷而已,你不是馬上吐出來了嗎?還氣什麼呢?」真搞不懂,只是混了點雞湯而已,他作啥如此介意?不過這頑固男人舌頭還真利,沾了點就馬上嘗出不對勁。
「你……」沒她伶牙俐齒,南宸顥心底明白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因而被堵得無話可回,可是關於混了葷味的參茶,他還是異常憤怒。「什麼沾了點葷而已,佛家有言,不可殺生茹葷,難道你不明白?」
「茹葷如何,不茹葷又如何?」這件事她確實是錯了,可還是死鴨子嘴硬。
「難道你不清楚茹葷等於殺生嗎?吃雞、吃鴨、吃魚、吃肉都是要宰殺生命,雖說不是自己親自動手,可若非有人吃,就不會有人宰殺買賣,這道理你懂嗎?今日你讓我沾葷破戒等於是我親手殺生一樣!我不求旁人與我同樣茹素,但這分原則我很堅持。」
「茹素是珍惜生命,茹葷就罪大惡極宰殺生命嗎?笑死人了!」月芽兒冷笑,另有一番不同見解。「難道花草植物沒生命?顥哥哥你每日三餐碗裡的蔬菜果葉也是農人硬生生從田里拔起。難不成會跑會叫會哀嚎的才叫有生命靈性,不會跑不會叫的就沒有?佛家說眾生平等,試問平等在哪裡?」
呃……好犀利的詰問!攻擊得他毫無招架能力。
南宸顥從未聽過這種似是而非的道理,欲反駁又找不著論點,而且她這歪理確實也值得深思,但面子拉不下來,再說害他破葷戒本就不對,因此他還是沉著臉。
「反正我說不過你,但你不對就是不對……」
「好!是我不對,我把東西收走,行了吧?」奮力推開他,鼓著腮幫子氣呼呼收回瓷碗,只聽「砰」地巨響,逕自甩門消失。
當真是做錯事的人比被害人還凶呢!
南宸顥又氣又怒,甩袖轉回桌案前繼續抄佛經,但心緒是再怎樣也平靜不了了……
* * *
哼!氣死人了!茹素了不起嗎?她天天吃雞啊肉啊的,還不是活到這麼大!也沒人指責她滿身罪孽啊!笨顥哥哥,臭顥哥哥,再也不理你了!
可惡!越想越氣!找伯母告狀去!
月芽兒怒火高漲朝古雲娘房裡狂飆而去,一路上眾家奴婢見她臉上明白寫著「別惹我」三個大字,紛紛閃人避風頭,深恐自己遭了無妄之災。
可能生氣走得快,抑或是沒人敢擋她去路的關係,總之不一會兒工夫,她就來到古雲娘房裡了。
「芽兒,你來得正巧,桌上有些姑娘家愛吃的瓜果糕點,來嘗嘗。」一見來人,古雲娘高興的直招手要她陪著坐在身邊。
與先前相較,如今被人如此熱烈歡迎,她當然開心了,一屁股就往床沿邊落坐,信手便把起脈來。
「伯母,您今天精神可還好?」
「還不就老樣子。」順口回答,笑瞇瞇對銀杏揚聲道:「銀杏,快揀些芽兒愛吃的桂花糕、千層酥來啊!」
「正拿著呢!」以銀筷夾著糕點的銀杏笑應著。
被人寵愛照顧著,月芽兒除了窩心還不忘甜言蜜語。「伯母,您待我真好,就像我娘一樣。」
捧來糕點給她大快朵頤,銀杏取笑:「夫人把你當未來兒媳婦寵呢。」
「對了!今天怎不見顥兒,你不都和他黏在一起的嗎?」怪了!今兒個怎只見月芽兒一個人呢?古雲娘感到迷惑。
才吃得高興呢,就聽提起他,月芽兒俏臉一沉,不甚開心道:「別跟我提起他,笨蛋臭顥哥哥!」
喲!罵成這樣?可見是鬥嘴了。古雲娘與銀杏好笑地互視一眼,異口同聲:「吵架了?」
「才沒!」埋頭猛吃,死不承認。
「說嘛!若是顥兒不對,我罵他替你出氣去。」好說歹說就是要引她開口。
解決完一盤精緻糕點,她笑著拍拍肚皮。「人家肚子餓了。」
「那不正好留下來陪伯母我用午飯。」才想嘯天一大早出門,自己一人用飯多無聊,這會兒老天不就送了個小開心果陪她。
「好啊好啊!」歡叫拍手,開心不已。古雲娘用的餐點可都是南嘯天特別要人精心調製,滋生補氣對身體大有益處的好料,能來騙吃騙喝還順便透露口風告告狀,她當然開心囉!
* * *
「表哥,這是妍妍親手烹煮的冰糖蓮子湯,特地向你陪罪,你嘗嘗吧!」
「是啊是啊!我說顥兒,之前的事你可別見怪,咱們都是親人,應該沒啥好計較,你說是不是?」
午後,和風輕拂,古玉鳳,趙妍妍母女倆才要去找盯上的獵物,誰知就在花園涼亭裡尋到他,兩人溫柔細語對先前的事賠不是,態度可真是大轉變,教人瞧了都不得不佩服。
「早忘了!姨娘您也別記掛心上。」強忍煩躁,南宸顥擠出笑容應和。
乍前因與月芽兒吵架而鬱悶不已,午飧時刻一到,丫鬟送來齋菜後,望著盤子裡的各色青菜,腦海裡突然浮現她那番歪理,登時胃口盡倒,詭異地竟覺自己也在殘害生命。可若真如她所言,那不就什麼也不能吃,準備活活餓死不成?
胡亂想著想著,巡視房間四週一片寂靜,不知為何竟感寂寞。以往她無論如何總會陪著他用餐吃飯,嘰嘰喳喳說著些趣事笑話,如今兩人起爭執,她跑個不見人影,他才恍然警覺自己似乎已習慣她的陪伴。
本想過不了多久,她便會捺不住性子而飛奔來找他,如此兩人便可盡釋前嫌,和好如初地相伴談笑,誰知等了大半天,午飯用完還喝了好幾杯茶了,卻依然不見她的蹤影,這下心情更是焦躁煩悶,想說出來透氣順便看能不能遇上芽兒,誰知想見的人沒遇著,倒被不想見的人給逮到,難道今天真是他的黑煞日不成?
「表哥,你嘗一口看看嘛!人家好辛苦煮的呢。」瞧他沒動作,趙妍妍不禁嬌嗔,主動把湯匙送到嘴邊餵他。
「呃……你先放著就好……」不著痕跡退開一步,古井無波道。
使個眼色,古玉鳳硬是拉他坐下,趙妍妍也機靈,立刻往他身邊一坐,將他夾殺在自己與母親中間,讓他想跑也跑不了。
說也奇怪,以往若是月芽兒往他身上一靠,立刻臉紅耳赤,心撲通撲通跳,可現在被人兩面夾殺,他竟能穩若泰山,不改其平靜溫和面貌。
「呵呵……我說顥兒你長得這般俊,可要迷死不少姑娘家……」古玉鳳咯咯笑得像母雞。
「就是啊!表哥如此優秀,連妍妍都欣賞不已呢!」話才說著,人已經倚了過去,豐滿胸脯緊貼他手臂。
好濃的脂粉味!
南宸顥蹙眉暗忖,本以為姑娘家身上都像芽兒那般好聞清香味,沒想到卻非如此。這趙妍妍身上散發出的濃厚粉味嗆得他難過極了。
「對了!我還有些經書得抄,先失陪了。」不由分說,他猛然起身欲走,卻在轉身向外望去時,瞧見迴廊底下的月芽兒以又怨又恨的眼光怒視自己。
「色鬼顥哥哥,我討厭你!」她怒聲大叫,做了個鬼臉轉身急速跑走。
「芽兒!」
「表哥……」
「顥兒……」
後面顯然已經追成一團……
* * *
玄湮谷
「爹娘、谷內親愛的叔叔伯伯、嬸嬸阿姨、哥哥弟弟、姊姊妹妹們,芽兒我回來啦!」
才穿過谷口處一大片的桃花林木,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座富麗堂皇、氣勢磅礡的莊院,月芽兒叫笑著奔上前去,亂七八糟呼喊。不多久,莊院內騷動了起來,不少奴僕聞聲出迎,人人臉上洋溢著歡喜快樂的笑容。
「小姐回來了……」
「快!快通知老爺、夫人……」
「哎喲!我的芽兒小姐,你好像瘦了。」一名胖胖的僕婦雙臂大展,一古腦兒將她抱往懷裡。
「咳……奶娘……你想不想我……」努力在「雄偉」胸脯裡尋找一絲空氣,她還能擠出點聲音算是厲害了。
「想!奶娘可想死你了。」
「我爹娘呢?」退出懷抱,她笑盈盈問。
「夫人在房裡……」
「是嗎?那我去找她!」不等話說完,月芽兒箭似的已然衝進去。「娘啊——芽兒回來啦……」一路呼叫,穿梭於自小熟悉的環境中,終於抵達以往常竄出竄入的房門前,才要敲門,門扉已自動打開。
一中年美婦眉眼含笑巧立門邊,臉龐淨是慈愛之色。
「芽兒!」秋若水抱住女兒,關懷問道:「出去可有吃苦?」
「怎麼可能!」月芽兒不可一世道:「女兒是去讓別人吃苦的。」
聞言,秋若水搖頭歎笑。「你這鬼靈精。」
「對了,爹呢?」抱住娘親,突然發現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尚未出現。
「你爹他一早就卜算出今兒個你會回來,要我轉告你去藥園找他。」
「是嗎?那我去找爹囉!」呵呵嬌笑,她轉身往藥園行去。
「記得別待太久,父女倆早些回來用飯,知道嗎?」連忙殷殷交代。
「好!」話音方落,人已不見蹤影。
W W W
「爹!」
「你來啦,乖囡。」立在奇花異卉,珍奇藥草中,月銀嵐回身笑視多月不見的女兒。
月芽兒二話不說,飛身往他身上一撲——
低沉一笑,挺拔的身軀微旋,伸手攔腰一抱就將來勢迅速的人影穩健的抱進懷中,低聲笑罵:「小淘氣,想要些什麼藥材,說吧!」
「咦!爹,您知道芽兒是回來取藥的啊?」怎麼這麼厲害?
「卦象有顯示。」笑望著她,月銀嵐心底清楚會讓她千里迢迢趕回來拿的藥材,肯定不會是太尋常的東西。「老實說吧!爹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了。」
「嘻!芽兒就要那個。」玉手一比,準確無誤指向不遠處獨立於火色紅土地上的矮小怪異植物,枝幹上只有九片火紅葉子,頂端結了顆拇指大小的火艷果實。
果然!雖然早知要的不會是太平凡的東西,但當得知是九葉鳳凰果時,心不免還是痛了下。那可是他花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大漠酷熱之地移植培育成功的心血呢!
「呃……能不能換別的?」等一顆成熟的九葉鳳凰果可是要十年哪!
「不行,就要這個!」只有成熟的九葉鳳凰果能克制雪晶蛭蛔,而剛好這一顆已然成熟,正好派上用場。
「那、那你去摘吧!」嗚……好傷心,十年守候化為烏有……
呵呵喜笑,果然毫不猶豫摘下鮮紅嬌艷欲滴的果實,小心翼翼包裹在絲巾中,回頭又是一句:「對了!爹,您的藥箱也要借我。」
什麼?連他的老本都要全數拿走?裡頭可有不少搜集數十年的靈丹妙藥啊!
「乖囡啊!別這麼狠行不行?」
「爹啊!要救人的,大方一點嘛!」
「不重要的人就別浪費了。」
「是很重要的人啊!」
很重要?月銀嵐眼睛登時一亮。「是與你有姻緣的男人?乖囡你找到他啦?」
「才不是他!」提到他,月芽兒不禁冷哼,心中一把火升起。
當日在古伯母一番細談開導下,她也深深覺得自己騙他吃下葷味確實不對,本想趁出發回玄湮谷取藥前去找他道歉談和,沒料到卻在花園裡見到他與趙妍妍兩人如此親密。平日自己稍微靠近他,他便躲得跟什麼似的,結果趙妍妍將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了,他卻不閃也不避。
哼!說什麼要出家修佛?原來只是在騙她,躲她而已,私下卻對其他姑娘那麼好。騙子!不要臉!
結果,那天她氣得當下決定馬上回玄湮谷,奔去與古伯母道別後,連向他說句再見也沒有便匆忙上路了。
「不然是誰?」月銀嵐好奇問道。
「是那男人的娘。」沒好氣道。
「原來如此!那確實是挺重要的——」隨口而出,突然他驚覺大叫:「咦?乖囡你真找到他了?那他……」
「他還是想出家當和尚!」早知爹爹要問什麼,乾脆直接解答他心底的疑問。
「那……那……」那了個半天,月銀嵐可愁了。女兒一生的幸福就端看那男人如何決定自己未來的路啊!
「算了!」驀然地,月芽兒有些洩氣。「這種事勉強不來,等我治好古伯母,顥哥哥想怎樣就隨他吧!免得日後他怨我,這樣誰都不會開心的。」
「即使你會孤獨一生?」月銀嵐嚴肅而正經問道。
「嗯。」低低應了聲,隨即她又笑著提起精神。「屆時芽兒我就賴著爹娘一輩子,永遠承歡膝下不好嗎?」
「爹爹尊重你。」輕撫愛女柔亮黑髮,月銀嵐淡淡微笑。「失去你將會是那男人一生最重大的損失。」
「可不是!」皺皺鼻子,她強笑故作俏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