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簫聲傳來,曲調淒迷,似有無限纏綿。她聽出是海潮所吹,便循著簫音往源頭找去。
走到五樓,推門人內,果然看見海潮坐在廚前,對著淒迷的夜色吹簫。
那簫聲,有著追憶往事不得的悲慼,也有面對前程的彷徨,讓海寧想起李後主的詞,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儘是舊歡難捨的愁緒。
「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故國夢重歸,覺來雙淚垂。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她和著簫音吟唱,待簫聲停歇,海潮放下玉簫,優美的側臉轉了過來,海寧才發現師父瑩潔如玉的臉容淌滿淚水,不由得驚呼出聲:「師父……」
「我沒事。」她以手抹去眼淚,對愛女綻露慈柔的笑意。
「您這是何苦呢?」海寧上前,用衣袖替她拭去殘留的淚漬。眼前這幕,令她想起還在奉天家押時,好幾次看到師父對著夜色吹簫,臉上淌滿淚水,眼中寫滿相思的淒苦模樣。每一次總是教她又心疼又無助;心疼的是師父臉上的孤寂悲傷,無助的是她無從為她排解,讓她綻現歡顏,就像此刻的心情。
「您又不是李後主,哪裡會有亡國之恨,沒必要放不下已成煙的往事呀。」她埋怨道。
海潮搖頭,「你不懂。」
「我懂的,師父,我……」她咬了咬唇,想說自己也喜歡過古振塘,明白那種愛不得卻愛了,想放又放不下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比起海潮與風揚的刻骨銘心自是難以相比,尤其風揚才過世沒多久,失去愛侶的傷懷豈是另一份情意可以在短期間平撫的?不像她,單戀的傷痕終將隨著另一份喜歡而痊癒。
另一份喜歡?她怔了一下,難道她……
「師父烹了茶,夜裡氣溫寒涼,喝一杯祛祛寒吧。」海潮沒有打擾海寧的思緒,逕自拿起紅泥小火爐上的茶壺,倒出熱騰騰的茶液,遞了一杯過去。
「謝謝師父。」海寧臉上閃過一抹羞慚,鼓當是她安慰、服侍師父的,反倒讓師父照料她。
好像從小就是如此,師父總是能先她一步洞悉她的需要,默默的為她打點一切。這番體貼,不正像為人母者對女兒的無微不至照顧?
「阿麗呢?這時候,她不是應該服侍你就寢了嗎?」海潮招呼海寧在鋪有軟墊的屏榻上人座,微笑地問。
「我吃飽飯後,就打發阿麗去休息了。她跟香香很有得聊,正好可以做伴。」香香是呼顏克安排於在水一方樓,服侍海潮的少女。
「喔。」海潮應了聲,捧著茶杯,眼神若有所思的望來。「今晚你話不多,吃的飯也少。有什麼心事嗎?」
「師父,我……」她話未出口,聲音已哽咽了起來,海潮關心地放下茶杯,握住她的手。
「跟朱長樂吵架了嗎?我聽阿麗說,你對朱長樂有些不諒解,不高興他講笑話逗女孩子。朱長樂後來有追了過去,卻是一臉沮喪地回來。又給他釘子碰了嗎?」
「沒的事。」她偎進那具溫暖,像座避風港般的懷抱,孩子氣地撒嬌,「他當師父是男子之身,將呼顏伯伯及夏師伯對您的愛慕之意,當成是違背世俗的斷袖之情,直要我帶您離開,免得您們三位長輩越陷越深。我笑得快內傷了,但想到他是遼東王的兒子,便沒敢點破。」
海潮聽後,默然無語,海寧從她懷中抬起頭,一雙晶瑩的眼眸蒙上一層霧氣。
「師父。」她喊了聲。
「什麼事?」她慈祥地問。
「您對呼顏伯伯的追求,或是夏師伯的默默守候,一點都不動心嗎?」
「寧兒……」她苦笑,見她一臉認真模樣,顯然不得到答案不罷休,只好勉為其難地回答:「如果你到了師父這個年紀,歷經了紅塵間的愛與恨,年少時的熱情早被逝水般的歲月淘盡,雖無法說完全的心如止水,但男女間的情愛已不再是心中的執著……」
「師父還是沒有回答我的話。」她可不會輕易被那段聽不太懂又模稜兩可的話給打發。
海潮唇畔的苦澀更深,「你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嗎?」
「師父,我們師徒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她意有所指地道,看得海潮一陣心涼,但又不確定她指的是什麼。
「您是不是忘不了風師伯?雖然他造成您這生活在痛苦、追悔中…」
「不,寧兒。」她不願女兒如此誤會。「雖說我與他無法廝守,雖然我也有對景難排、往事只堪哀的時候,當然,我也不否認獨自一個人時,往往陷進無法自拔的相思痛楚中,但心裡再怎麼難過,只要想起他對我的好,都會變甜,再多的苦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師父……」那是什麼樣的一份情感呀,竟讓綺年玉貌的師父在忍受相思之苦時,還覺得甜?海寧無法全然瞭解,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後輕喟一聲。
「您太癡了。大師伯值得您這麼愛他嗎?比起呼顏伯伯和夏師伯執著不變的十八年癡心,他對您……」
「他從來不曾放下我。雖然這是造成更大憾恨的緣由,可是我心裡是……甜的吧。」
「師父……」海寧搖頭,或許是她太年輕了,沒有經歷過歲月的淘洗,所以很多事她還想不明白。「聽您這麼講,我倒是很遺憾與風師伯緣慳一面。要是能在他生前見到他的丰采就好了。我聽長白派的師長說,想柔師姊眉眼的神情酷似風師伯,是嗎?」
海潮心情起伏,目光癡迷地在愛女臉上那也酷似風揚的眉眼間尋找曾癡心愛慕過的丰采。
「是的。」她硬咽道,修長的手掌輕撫過海寧的眉眼。
「我的眉毛和眼睛跟想柔像吧?」海寧逸出一抹淒涼的笑意,從她的姑姑師父的神情,已看出端倪。果真讓呼顏克給料中嗎?
「像。」同出一個模子,豈能不像?
海寧心頭一痛,咬著牙做出結論,「也就是說,我像風伯師。」
「你……」海潮警覺了起來,眼中升起一抹瞭然的同時,也閃過了驚慌。
「師父怎麼不回答呢?」她咄咄逼問。
「寧兒……」她狼狽地別開臉,一顆心不安地受著煎熬,猜測著海寧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您在風師伯與風師伯母成親那一夜,悄悄的離開長白。一直到金銀雙鞭再次挑戰長白,才應風師伯的召唉回來。在這十八年間,您一步都沒踏入長白,甚至您當初離開長白的半年後,教養您的恩師謝世時,也沒回去奔喪,這不是很不合常理嗎?」
「你……為何這麼問?」她渾身輕顫。
「師父只要回答我就行了。」
「寧兒!」
「回答對師父有困難嗎?」海寧苦笑,壓抑下心中極大的悲痛,以及對師父臉上的為難感到的不忍,繼續道:「一個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源頭在哪裡,就算這一生過得再順遂無憂,也難補遺憾。」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仍一味地逃避。
「事實無法因為逃避或是隱藏就改變。還是,您真的打算讓寧兒的遺憾擴大到無法彌補嗎?在生身之父有生之年未能見上一面,已是人子的一個大悲痛,難道您要我連親生母親在身邊也無法相認,一輩子都以為您只是我的姑姑師父?」
「寧兒,我……」
「您真的這麼狠心嗎?師父!」
她含淚的質問讓海潮痛徹心肺,只能拚命搖頭。
「師父,不要讓寧兒的遺憾擴大……我已經長大了,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您告訴我吧!」海寧字字句句都像是含著血淚道出,饒是海潮再堅定的心志,也搖搖欲墜。
「有許多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呀……」她沉痛地說。
「如果我是完全不知道也就罷,但在答案呼之欲出的情況下,您忍心讓寧兒活在猜疑自己是不是您親生女兒的痛苦中嗎?」
「是呼顏克告訴你……」
「那不重要。我與想柔相像的事,長白派的師長早就有人提出來了,只是我跟想柔都選擇不去深想,直到我再也逃避不了,非得向師父要一個答案不可。師父,您就成全寧兒吧!一個連親生父親一面都沒見著的孩子已經夠可憐了,您還要她連母親是誰都被蒙在鼓裡嗎?」
「寧兒……」女兒的哀哀泣訴終於讓海潮鬆口,「娘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娘只是以為這麼做對你比較好……」
「您……真是我的親生母親?」海寧心情激動,眼中熱氣洶湧。
「娘對不起你……」
「不……您別這麼說。」她哽咽道,臉上有笑有淚,「這些年來,雖然在稱呼上我們並非母女,但您一直是以母親的心在照顧我呀……」
「寧兒……」
「娘……」
終於能喊出這些日子來盤據在胸房裡,始終不知該如何喊出的稱謂,她放聲大哭,縱容自己抱緊如今可正名為母親的姑姑師父,將鬱積在心頭的傷痛宣洩。
她哭,哭這些年來都不知姑姑師父原是生身母親;她哭,哭自己連親生父親的一面都不得相見;她哭,哭自己到如今才知身世;她環哭,哭父母雖然相愛,卻落得有生之年各分東西,好不容易相見又以死為別……
她哭……
她哭……
「寧兒……」海潮亦是身心俱痛,淚流滿臉,但心疼愛女已泣不成聲,勉強打起精神柔聲相勸,「別哭壞身子呀,寧兒,不然娘會好心疼的……」
「是……」她吸了吸鼻子,漸漸止住哭泣,抬起一雙濕蒙紅腫的眼眸心疼地望著同樣是淚眼相對的娘親,溫柔地替她拭淚。「娘也別哭喔。」
「嗯。」海潮微扯嘴角,也替女兒拭淚。
稍後,等母女倆的情緒稍微平復,海寧問出心頭的另一個疑惑,「娘當初為何沒回頭找爹,告訴他您有寧兒了?」
「對不起。」海潮懷著對女兒的深切歉意說,海寧急忙搖頭。
「寧兒這麼問,並沒有怪娘的意思。」
「可是娘覺得對不起寧兒,如果不是我想太多,你跟你爹就不會連一面都沒見著了。」
「娘……寧兒知道您這麼做,是為了我們好。」
「唉。」海潮目光幽遠的凝望前方,陷人淒迷的往事中。「當年我回到海家後,才發現有了你。本來想帶著你離開,娘的娘卻央求著我留下來,要我把孩子生下後,交給兄嫂撫育。我想了又想,知道這麼做才是真的對你好,便依照母親的話做。後來,你都知道了……兄嫂將你視如己出,你快快樂樂的長大,直到我接到師兄的信……」
「如果當初您帶我回長白,或許……」想到這裡,海寧的淚水又湧了出來。
「對不起。」海潮好抱歉地摟緊女兒,「娘的本意是不欲你介入河湖中事,更想把這件事永遠埋在心上。大師兄要是看到你,一定會立刻認出你就是他的女兒,可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對他說了……」
「所以爹在臨終前,知道他還有個女兒?」海寧的心情說不出是悲是喜,還是兩者混合的激動。
「嗯,他知道,而且想見你……」
「可是他終究沒見到我……」海寧的悲泣再度讓母女倆抱頭痛哭,那低啞的泣聲猶如杜鵑啼血,令聞著也忍不住跟著難受,一個不留神,輕撞了一下門板。
「誰?」海潮不愧是長白七俠中,身手僅遜於風揚的高手,儘管情緒處於悲痛中,耳力依然靈敏,這輕微的撞擊聲迥異於風聲,立刻被她聽了出來。
「是我……」囁嚅的應聲之後,朱長樂推門進來。
「你、你……怎會在這裡?」海寧從母親懷裡跳起身,面露驚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朱長樂搔了搔頭,不好意思地說。「還不是下午的時候,我們說得好好的,你卻突然說自己心情亂,跑了開去。我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你為什麼會心情不好,越想越是坐立難安,才會想溜進這裡找你。也幸好阿麗肯幫忙,說服香香讓我上樓見你,可你不在房內,我又正好聽見簫聲,便循聲找了上來,聽到你們的談話聲,沒敢打擾,等了一會兒聽見你又哭了,我一個著急就……」
也就是說,他把一切都聽清楚了!
海寧又急又惱,「你想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他一頭霧水。
「你會不會把我娘還在世的事告訴王爺?」要是遼東王知道這件事,遷怒於海家,可就糟糕了。
「啊?」朱長樂顯然是此刻才把海潮與父親無緣的未婚妻聯想到一塊。
「你說呀!」海寧急得想衝上前抓住他領子逼問,幸好還有一絲理智,只朝他逼近一步。
「我當然不會說啦。」朱長樂理所當然地道,「要是給家父知道海……姨還在世上,家母也一定會知道,使起小性子,家父又要被趕到書房睡了。所以這件事,還是不說為好。」
海寧鬆了口氣,看向他的眼神極其複雜,櫻嘴抿了抿,垂下眼瞼道:「謝謝你。」
「我們之間不需要謝謝吧。」他微笑地說,投向她的目光蘊滿柔情。
海寧臉一紅,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甜蜜,但又有些不安。
「你現在知道我不是海家的千金小姐,只是個……你會不會……」
留這麼多空格要他自己去想,還要他回答,朱長樂頓時頭有點頭大了起來。但幸好他天縱英明,很快便把空格給填上。
「我喜歡的人又不是什麼家的千金小姐,而是四歲時拿著樹枝打我、凶巴巴,又說我講的笑話不好笑,長大後對我這個人見人愛的俊兒郎愛理不理,還不准我對別人說笑話,現在又緊張兮兮地怕我不喜歡她的寧妹妹……」
「你……亂講,我哪裡有怕你不喜歡我……」她臉上一陣發熱,心情更是亂七八糟,一方面想否認他有關她怕他不喜歡她的話,一方面又為他說只喜歡她而芳心甜蜜,只能掩住發燒的臉頰,搖著頭,啐道:「亂講,亂講!」
「我沒有亂講,我是真心喜歡寧妹妹……」
「還說!」她跺了跺腳,羞得只想鑽個地洞躲進去。
「你要我說,我就再說……」
「人家不是那個意思!」
「哈哈……」朱長樂被她嬌羞的可人模樣逗得大笑,屋內殘留的悲傷氣氛頓時被他的笑聲蓋過。
海潮注視著這對天真無憂的小兒女,心情感慨萬千,欣喜多於悲傷。
但願海寧和朱長樂能如他們的名字一般,安寧義長樂,攜手到白頭,彌補她此生未能與心愛之人共偕白首的遺憾。
※※※
這天,呼顏克帶領眾人來到鏡泊湖東北的山區,這裡有座小北湖,附近的山坡上從東南向西北排列著七個火山口.成帶狀綿延數十里。
最小的火山口長度有好幾里,最大的那座更達十數里,而且每座火山口內都是茂林遍佈,古樹參天,這裡便是地下森林所在。
眾人看到如此奇觀,無不嘖嘖稱奇。
呼顏克指著最大的一個洞口道:「這裡的奇觀也不知存在多久了,底下都是原始森林,長滿紅松、魚鱗松、黃波蘿、水曲柳、胡桃揪、紫緞、械、山楊等等,每棵樹都有百年以上的歷史。最可貴的是,林中有許多名貴的藥材,我曾多次入內採藥……」
「裡頭密林遍佈,不會迷路嗎?」海潮好奇地問。
「一開始的確是擔心迷路,但別忘了我們鄂倫春人原本就習於山中生活,摸個幾遍,就不再是問題了。而且林內野獸頗多,倒是獵人的天堂。」
「呼顏伯伯說得人家好嚮往喔,真想下去一看。」海寧嬌滴滴的說。
「這有何難的!」呼顏克朗笑道,「我輩都是練武中人,加上我已命人準備好繩索,入內無虞。」
在呼顏克的安排下,眾人藉著繩索的輔助,順著地勢進入地下森林。
裡頭古木參天,日光也難照射入內,不僅視線不明,濕潤的空氣裡溫度陡降,加上林木生長茂密,路徑陡峭,可說是寸步難行。
幸好眾人都身懷武技,以輕功在樹上芽行,不時驚擾雀鳥,將樹上的動物嚇得逃竄,終於來到森林中心,才跳下地面。
海寧抬起頭,眼前的這棵樹不知有多高,只見那筆直的樹幹伸展向天際,濃綠的枝葉成傘狀與群樹交叉,幾乎遮蔽了天空,這時才知這座地下森林離洞口有多深。
「大家小心。這裡野獸極多,不時可見野豬、虎、熊、豹等出沒,加上濃蔭蔽天,一不小心就分不清方向,要是走散了,可不容易找到人。」
「呼顏伯伯在嚇人吧?」海寧畏縮地朝海潮靠近。
「我可沒嚇人,森林對於不瞭解它的人而言,是很危險的。不管是地下森林,還是地上森林。」
「我想也是。」朱長樂朗聲附和,「在下雖然不像呼顏掌門對森林的情況那麼瞭解,但也有過好幾次和家父上山打獵的經驗,若沒有熟悉地形的嚮導帶路,的確是極為容易迷路。」
「世子害怕了嗎?」呼顏鑫嘲弄地問。
他一口鳥氣已經忍很久了。
好不容易遇上海寧這樣的美人兒,哪知道朱長樂一來便指稱海寧是他的未婚妻,警告任何人不得染指。
更氣惱人的是,他的伯父下令不可得罪長白派來的貴客,害他只能對朱長樂的氣焰暗惱於心,不得發作。
偏偏連妹妹都被這外貌溫雅,只會說笑話,卻看不出來有何能耐的草包朱長樂給迷住。這幾天朱長樂與海寧態度親密,讓他妹妹暗地裡掉了不少眼淚,他更是看得眼紅,直想找機會給朱長樂好看。
這些思緒在他腦中電閃而過,朱長樂雖不知他心裡的想法,但從呼顏鑫的語氣、態度看來,也知對方對他心生不滿,說出來的話自然與客套、恭維無關。
他傲然一笑,「呼顏兄說的是哪門子的笑話?在我心裡,除了怕寧妹妹不理我外,可沒有任何怕的事。」
「你……」
兩聲意義不同的「你」脫口而出,海寧遠方是語帶嬌羞,嗔惱他當著眾人的面說出怕她不理他,也不怕羞。呼顏鑫則是氣得牙關緊咬,那朱長樂分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不讓他喊寧妹妹,卻把寧妹妹親熱的掛在嘴上,分明是示威!
其實,呼顏鑫是想得太多了,朱長樂不過是說出真心話罷了。
「你要是不怕的話,敢不敢跟我比賽,看誰打到的獵物大,速度又快!」
「這有……」
「阿鑫,不准胡鬧。」呼顏克板起臉道,「你們兩人對這裡的地勢環境都不熟,要是有個差錯,怎麼得了!」
『伯父,咱們鄂倫春人本來就要無懼於惡劣環境的挑戰。雖然我沒來過這裡,可以我五歲就隨著父親打獵的經歷,這種陣仗仍是難不倒我!」他傲氣凌人地道。
「都是你。世子可不像你五歲就上山打獵,這樣的比賽對他不公平。好了,不准再胡鬧。大家看看逛逛,我們一會兒就上去。」
呼顏鑫氣惱得一張肥臉都漲紅了,伯父分明是刻意在維護朱長樂嘛,教他越想越是不甘心。
趁著呼顏克指點海潮尋找珍貴的藥草,他走到朱長樂面前挑釁地道:「你不是除了怕寧妹妹不理你外,什麼都不怕嗎?」他故意加重「寧妹妹」三字,有意刺激。
朱長樂朝他瞇了瞇眼,語氣仍是溫和的,「呼顏掌門的交代.呼顏兄都不放在心上嗎?」
他冷哼一聲,仍不肯放棄,「要是你肯承認害怕,我自然會把伯父的交代放在心上。」
「呼顏兄……」
「你怕死就在這裡等,等我呼顏鑫獵只大野豬回來,在寧妹妹面前露足風頭,寧妹妹就會知道誰才是男子漢!」
什麼嘛,會打野豬就是男子漢嗎?
朱長樂不屑地想,才想反唇相稽,呼顏鑫喊了聲:「那裡有只野豬。」便像顆球一溜煙的滾不見了。
朱長樂擔心他會出事,來不及向隨身的侍從打招呼,急忙追趕過去。等侍從發現他匆匆離去的身影追上去,朱長樂與呼顏鑫的身影早就淹沒在重重樹影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