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麒和靜儀帶著沛沛來到購票處,看到排隊的人潮,奕麒忍不住咋舌。
「你看好沛沛,我去買票。」靜儀道。
「不,還是你看著沛沛,我去買票吧。」奕麒可不想跟個對他有敵意的小小孩眼瞪眼。
是不是現在的小孩都這麼難搞呀?他狐疑的想。
午餐過後,他開車載靜儀和沛沛到木柵。
那個藍眼小孩沛沛,簡直像是盤據在他後車座的山大王,和靜儀根本就把他當成司機,只顧在後座玩得不亦樂乎。
先是靜儀在他開車前,遞了幾片VCD要他放進光碟機裡,自己則利用後座首席中控台操作播放,一大一小就瞪著車上的吸頂式電視看起卡通影片了。
這樣也就算了,誰知那小鬼像是發現新玩具般、尖叫著要搶後座首席中控台玩,將音量鈕轉來轉去,他的耳朵差點被震聾。
後來在靜儀嚴厲制止他的胡作非為後,他竟敢哭給他們聽,那哭聲毫不輸車上的立體音響,還是靜儀摟著他軟語安慰,又哄他吃了滿嘴的巧克力,他這才轉瞠為喜,但沒多久,他又調皮起來,想學卡通影片裡的主角在真皮座椅跳上跳下,一跳就撞到頭,又哭得唏哩嘩啦。
一路上就在他陣陣魔音穿腦的哭吼聲中,來到了木柵動物園,奕麒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靜儀倒還精神奕奕的牽著活潑過頭的沛沛,不讓他太過興奮的往前衝。
想到這裡,他真是佩服偉大的母愛,要是換成他,非得睜好訓訓那小於,不准他這麼皮。
買到兩張成人票後,他在茫茫的「人海」裡尋找他們。
說是人海。一點都不誇張,放眼所及都是人,要在千百張臉孔裡尋找那兩張相識的,可不簡單。幸好,他們就乖乖站在出口處的圍牆邊等候,他才能順利的找到他們。
將一張票交給靜儀,低頭看向正等著不耐煩的小少爺。沒想到此行的主角——身高一百零五公分的小沛沛不需要買票,他的兩個跟班——靜儀與他,反倒要買票。
三人跟著成群的遊客人園參觀。
他們抵達動物園時已是下午一點半,考慮到時間有限,想要遊遍有百來公頃的園區是不可能的任務,只能挑著看了。
護衛著女人和小孩,奕麒背著靜儀所帶的帆布購物袋,裡面裝滿沛沛可能用到的東西,進入入口左側的可愛動物區。
女人和小孩一進去,就被水地小島上的可愛動物——松鼠猴吸引住目光,他這名可憐的背工閃在一旁幫兩人拍照。目光一溜轉,發現跟他一樣命運的背工還不少,有的年輕力壯,有的看起來身體瘦弱,不管個人的身體狀況如何,身上準是掛滿東西,有的還背著、抱著小孩呢,每個人的負擔看起來都比他重。
他很快的研究出那些「背工」的名字,學名就叫做父親。
這意念帶給他胸口陣奇異的翻攪,莫名的暖流擴散全身,投向靜儀和沛沛的目光不自禁的盈滿溫柔。
聽見他們銀鈴般的笑語,看到他們活撥愉悅的笑靨心裡竟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之前曾有過的不快,頓時化為雲煙消散,只覺得世間沒有任何事比他們的歡笑更必要,他願意做任何事來交換他們的快樂。
「來,笑一個喔!」不知道謀殺了多少張底片的靜儀抓住松鼠猴跑過樹幹搭成的小橋的那刻,按下快門。
「奕麒,你來幫我們拍一張。」她很自然的對著在一旁發呆的男人喊道。
淬不及防的聽到她親密的呼喚著他的名字,奕麒渾身一顫,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喊他,情緒一時洶湧如潮,不由自主的受她召喚來到跟前。
「會用吧。」靜儀沒發覺他的異樣,不由分說的把照相機塞進他手裡。
注視著手中的照相機,奕麒微一額首,對準巧笑嘻嘻的女人和小孩,用心的拍出一張與猴共影的相片。
「它們是不是很可愛?」靜儀爽朗的笑聲中,夾著沛沛興奮的尖叫。「來,我也幫你拍一張。」
「我們一起拍。」說出心中的渴望,在靜儀怔然的目光下,他請經過的一對情侶幫忙,抱起沛沛,一手攬住靜儀,舊出全家福的親密姿勢。
「耶!」沛沛被舉高,興奮的比著手勢。
快門一按,猶如一塗己的影像被記錄下來,那溫熱的憚心仍隔著布料熨燙著靜儀的肩。她抬起頭,看進一雙博幽的眼眸,濃情熱烈如滾滾潮浪的打向她,靜儀的腦子[登時昏亂一片,鈕窪正常運轉,只能呆呆的回現著他,任啷不可盲喻的溫柔自心湖泛起,幾乎要奪眶而出。
「喂、喂……」 兩隻調皮的手不耐煩的拍打著奕麒的肩,他回過神來,視線從沛沛的臉上,移轉到他目光所晴不的方位,發田幫他們拍照的那對情侶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手中拿著照相機。
「謝謝……」奕麒訕然臉紅,知道先前的忘情凝視,全落進人家眼裡了。
情侶笑著離開,奕麒與靜儀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古怪,就連被抱在奕麒手上的淵沛都感受到,他侷促不安的掙著,奕麒一將他放下,他便衝進靜儀懷中,以一種捍衛舊姿勢擋在他們之間,這舉動頓時令奕麒哭笑不得。
「沛!」驚訝於外甥怪異的舉止,靜儀朝奕麒遞去一什充滿歉意的眼神。
「還有好多地方沒看呢,我們過去吧。」奕麒無所謂的聳聳肩;看向沛沛的眼光則充滿深思的意味。
沒想到這孩子會這麼敏感,他一定察覺到他對靜儀的心意,才會表現的這樣吧。沛沛這年齡的孩子,本來就佔有慾強烈,發現有人想搶走他相依為命的母親,敵意很自然的生出。
問題是,他想搶嗎?
奕麒逸出既苦澀又甜蜜的歎息,他向來以為自己是個極有理智的人,及至遇到靜儀,才發現他的理智仍抵抗不了感情的洪流,就算再怎麼拚命壓抑,也熄滅不了被燃起的情火,才會經過兩個月後,依然對靜儀念念不忘。
這就是愛情吧?
他臉上盪開的渦紋更苦澀了,神情複雜的望著走在前面的靜儀。她對他也有相同的感覺嗎?
奕麒好幾次想問,卻開不了口。在領悟到自己是對她真正的動了心,是這樣深深的愛著她,他真的渴望知道她的想法。不管她之前的情路曾有過怎麼樣的滄桑,只要她願意接受他,他連環脾氣的沛沛都可以接受。
他想要照顧她、照顧沛沛,想用自己的肩膀來為她遮擋風雨,想用滿心的柔情醫治她受傷的心。
問題是,她願意接受嗎?
「沛沛…。」
盤據在腦門裡的苦惱思緒,被靜儀無可奈何的語氣打斷。奕麒回過神,發現他們來到了展示無尾熊的特殊展示館。去年,這裡還是人們大排長龍,爭相參觀的熱門地區,今年卻是門前冷落。
「你不是想看無尾能嗎?」靜儀瞪視著外甥。
「唔唔……」他支吾著,瞄向玻璃牆裡的黑漆漆,跟他想像的不一樣。
其實怪不得他,無尾熊屬於夜行性動物,白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眠和休息,幾乎所有的攝食、移動及社會行為都發生在夜晚。告示牌上有著充分的說明,無尾熊每天花在睡眠及休息的時間約十八到二十小時,可說是生命中的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在睡覺。
此刻,嬌貴的無尾熊正趴在尤加利樹上呼呼大睡,動也不動,遊客好不容易在幽暗的館區裡找到它們的蹤影,只會覺得掛在樹上的無尾熊像是絨毛玩具,一點真實感都沒有,沛沛的不感興趣是自然的。
「他不喜歡,我們就到別的地方去好了。」奕麒道。
光是松鼠猴就花了他們不少時間逗留,如果再勉強沛沛去看他不感興趣的無尾熊,可能他們一下午全耗在可愛動物區也逛不完。
「好吧。」反正她也不感興趣,靜儀從善如流的讓沛沛拉著她往前逛。
既然叫做可愛動物區,當然有不少可愛動物可以看。
沛沛一下子就被各種龜類吸引。像龜、食蛇龜、赤耳龜、柴棺龜,每一種龜都要讓他看半天,若不是靜儀拉他離開,他可以趴在圍欄前看一整天也不厭倦。
接著,他又迷上了白天鵝、綠頭鴨、及水裡的魚兒,每次都要讓人哄了又哄,才肯轉移注意力。
這會兒,靜儀漢用企鵝哄他了。
「你不是想看企鵝嗎?我們去看企鵝嘛。」
「抱抱……」小少爺走得腳酸,想要撒賴了。
「沛沛,出來前,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靜儀以嚴肅的語氣跟他講道理,「你要自己走路的,忘了嗎?」
「喔。」他眨巴著那雙惹人憐愛的藍眼睛,求助似的望向奕麒。
呵呵,不是不理地嗎?這會兒怎麼又肯向他求助了?
奕麒壞心眼的故意不理會,看著沛沛將唇翹到半刷高,站在原處瞪他。
「乖嘛,我們去買巧克力牛奶喝,好不好?」靜儀溫柔的哄著他,沛沛一聽到巧克力牛奶,所有的活力都回來了,願意自己走路。
他們到販賣區買飲料及熱狗,休息了幾分鐘才繼續上路。
三人走到遊園車站,搭乘遊園公車到溫帶動物區,發現企鵝館前大排長龍。本來是很不想加入的,但沛沛渴望的表情讓人鐵不下心拒絕,只好加入排隊的人潮。
沛沛不時拉著靜儀離開隊伍去參觀路徑兩旁的動物,奕麒只能乖乖的留在隊伍中,保障他們的權利。
排在前頭的太太看沛沛活潑的樣子,忍不住道:「好可愛的孩子喔。咦,他的眼睛是藍色的!」
婦人投過來的疑問眼神,讓奕麒不自禁的蹙起了眉,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他……唔,爸爸或媽媽是外國人嗎?」
雖是略顯模糊的咕噥,奕麒仍聽在耳中,頓覺刺耳。
「都是華人呀。」帶沛沛回到隊伍中的靜儀,聽見對方的疑問,很自然的回答。
「可是……他的眼睛是藍色的。」那位太太再看了沛沛一眼,確認自己沒看錯。
「因為奶奶是盎格魯撒克遜族。」
「什麼?」婦人的表情迷惑,她只聽過魯凱族、阿美族,就是沒聽過盎什麼族的。
「英國人。」靜儀知道她被她搞混了,嘴角輕揚的解釋。
「我懂了。」婦人微笑的點頭,轉過前頭,專心排隊去。
然而奕麒被激起的心弦震動,卻無法像婦人一般的雲過風輕。靜儀談論沛沛的父親的表情,不像怨恨,反倒有難言的親密,使得他平靜的外表下,一股不安隱隱在動。
即使是抱起沛沛,讓他小小的身影能登高望遠,看著玻璃牆裡的企鵝開心的大笑大叫,緊跟在他身邊的靜儀滿臉的笑,看到他們這樣開懷,他臉上雖有笑意,內心深處卻處在迷霧般的森林裡,諸多的疑惑困擾著他,讓他找不到出路。
他想當面問靜儀,她還對沛沛的父親餘情未了嗎?
兩人存在的又是什麼樣的關係?她是否已準備好放棄舊愛,接受新感情?
然而,所有的話都像梗塞在於澀的喉頭理發不出來,千言萬語再次被深藏進幽深的心穴,理智的閘門用力關上。
離開企鵝館,他們沿著溫帶動物區往門口的方向前進,參觀了非洲動物區、澳洲動物區、沙漠動物區……
由於許多獸檻的圍欄都很高,奕麒一次又一次的將沛沛舉起,逗得沛沛十分開心,先前對他的敵視。不在他的藍眸裡出現。
他乖巧的棲息在他的臂膀中,還讓他帶著他上廁所。
「沛沛喜歡你喔,只有最親近的人,他才願意讓人陪他上廁所。」
靜儀的話讓奕麒頓覺好笑。她可知道那小子在上廁所時,說了什麼嗎?
「我跟你是男生,所以站著上廁所,對不對?」那雙漂亮的藍眼瞳閃著嚴肅的光彩,緊接著又聽見他道:「媽咪和姨是女生,所以坐著上廁所。」
老天爺!這算是最初期的性教育啟蒙嗎?
他只能學他的樣子,酷酷的點了個頭。
離開動物園時,天色也漸漸暗沉下來,奕麒忽然間捨不得結束這一天,將車駛高木柵時,他對靜儀道;「我請你們吃晚餐,你打個電話跟趙嬸說一聲。」
靜儀的視線在車內後照鏡裡與他相遇,沛沛在上車後沒多久就睡著了,再沒有任何事能分散她的心神。
她望著他直視著前方的側影,彷彿在他平靜的臉部線條捕捉到一抹隱藏得極深的悲傷。她蹙了蹙眉,宋奕麒這樣的天之驕子,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表情,一定是她看錯了。
「不可以嗎?」他的聲音輕輕的,後照鏡裡反射出的眼神難掩落寞。
靜儀的心房揪痛了起來,微微抿著的唇瓣毫不猶豫地分開,「可以,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趙嬸。」
得到她的同意,奕麒俊臉上輕輕蕩漾出微笑的紋路,那加晚風輕擦湖面的笑意比任何美酒都要醉人,靜儀握著手機的手抖顫了一下、她很快垂下眼睫,掩飾潭眸深處的惶惑,撥出號碼跟趙嬸交代不回去吃飯的同時,靜儀的心沒一刻平靜。雖然早就領悟到她對奕麒無法忘情,但在經過一天的相處,這份情慷儼然更加的銘心。
如果今天不曾存在,或許,在錯過之後,她早晚會找到心靈的平靜,但他們有了今天,一切都變得不同,以為死掉的癡心在他溫柔的關注下,又回了魂。
然而,另一層隱憂在她心底浮起,害怕會重蹈兩個多月前的覆轍。當時,她是那麼輕易的相信他的允諾,以為他對她是有意的,得到的卻是兩個多月的毫無音訊,讓她飽嘗相思苦楚。
她弄不懂他的想法,更無法確定他對她是真心,還是拿她當成打發時間的消遣人所展現的溫柔是否能持續到明天呢?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他像任性的孩子,招之不來,揮之不去。有時溫柔似水,有時又像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讓人捉摸不透。她厭倦了這樣隨著他的撩撥起舞了,然而,癡定的心卻老是情不自禁,顛顛簸簸不曉得何時才能安適下來。
這似遙遠、又非渺茫的相思呀,他到底要她怎麼做,才肯明確的給她答案?
在靜儀反覆地想心事時,奕麒的車子停在一家餐廳前,早在她失神的這段期間,他利用等紅綠燈時,撥電話跟餐廳訂好了位。
將車開到天母,見靜儀沉默一直不語,他也沒有開口,直到抵達目的地,才回過頭對她說:「這裡的瑞士菜非常的道地,除了起司火鍋、布根地火鍋及巧克力鍋外,新推出來的歐洲燉鍋料理也很不錯。」
「嗯。」靜儀沒吃過瑞土菜,但在報章雜誌上看過,倒有興趣嘗鮮。然而,現在最困擾她的,不是吃什麼菜的問題,而是如何把睡在她腿上的沛沛叫醒,且不讓沒睡飽的他哭得呼天搶地。
像是察覺到她的困擾,奕麒將鑰匙交給泊車的小弟打開後座車門,微笑的探進頭。
「還沒醒嗎?」
「我還沒叫他呢,沛沛要是睡眠不足,哭叫聲足以把屋頂掀翻,到時候,我真的沒臉待在餐廳。」她苦惱的道。
「我來抱他好了。」見靜儀眼中仍有疑慮,奕麒唇上的笑弧揚得重局。「放心好了,這裡的巧克力鍋很快的會讓他自動醒過來。」
他伸手將優在她腿上的沛沛抱起,那一舉之力充滿勇士般的豪情。雖然早在動物園時就看過他抱沛沛,靜儀見他舉重若輕的英姿,仍然感到佩服。
沛沛在他們走進餐廳時,微微睜開眼眸,奕麒低頭對他輕聲道:「叔叔請你吃巧克力,要不要醒過來?」
沛沛失焦的眼光緩緩的聚集,尤其是在聞到巧克力鍋所散發出來的醇郁香味,高挺的鼻子動了動,眼皮忽然有力的彈起,眼神頓時炯亮起來。
奕麒唇上的笑意更深,將那具嬌小的身子安置在侍者拉開的椅子上。
「好吃的巧克力等一下就來喔。」之前訂餐時,奕麒便預先點了一客巧克力鍋,所以在他和靜儀點餐時,侍者先將巧克力鍋送上來。
他叉了一塊蘋果,沾上鍋中的巧克力,吹涼後餵進沛沛等待的小嘴,見他臉上煥發出享用美食的光彩,心裡跟著盈滿喜悅。
他無疑的會是個好父親,靜儀在心裡想著。目光注視著他餵食沛沛時臉上柔和的線條,耳朵則聽著他哄著沛沛的輕聲細語,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充分感受到他男性的溫柔,胸臆間頓時有抹激動的情潮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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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溫柔還不僅針對沛沛,用餐時,不時以充滿眷寵
的眼神照看著她,彷彿她在他心裡亦佔有重要的地位。
當侍者送上他們點的起司火鍋和布根地火鍋時,他耐心的為她示範吃法,服侍她用餐,讓她有種被人捧在手心裡呵疼的感覺。
起司火鍋的吃法比較簡單,店家已經將湯頭調理好,只要以麵包塊、肉片、水果等火鍋料沾著充滿濃濃的起司味與酒香的湯頭,便可以送進嘴裡了。
布根地火鍋則較麻煩,將油在鍋中燒熱後,再分別將準備好的食材放進去油炸,吃時可沾取喜歡的醬汁食用。
靜儀發現剛炸起的肉塊鮮嫩可口,明蝦的味這酥脆鮮美,而這些都是奕麒親手為她料理的,一眼暖流不斷的在她體內循環,讓她貪婪的以目光追逐他,無言的渴求著他的溫柔,希望時間就在這刻停住,只因為此刻是這麼美好,美好得讓她害怕轉瞬間就會消失。
然而時間是不會因為人們的希望就停止轉動的,再美好的時光、令人不捨的盛宴,終有結束的時候。當三人吃飽喝足,時針指到了八點半,奕麒結完帳後,便送他們回家。
回程中;當然少不了沛沛的吵鬧聲。他快樂的唱著歌,忽然,他停了下來,以一種嚴肅的語氣對奕麒道:「叔叔,謝謝你。」
奕麒嚇了一跳,像是沒料到他會突然說這種話,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但他很快回過神,剛毅的嘴角揚起一抹清淺的笑意,投向車內後照鏡的視線盈滿溫暖。
「不客氣。」他輕聲回道,同時感受到靜儀溫郁的眼眸正朝他投過來,平靜的心情頓起波濤。
老實說,他現在的心境仍很混亂,而這混亂是源於對靜儀的心思弄不明白的緣故。
理智上要他把話說清楚,如果靜儀與沛沛的父親仍有情感上的糾纏,他應該斬斷情絲,不再對她存有妄想,雖然這個決定令他痛徹心扉,卻是唯一正確的路。
感情上,他則是猶豫難決,不曉得該怎麼開口。這反將他拖進痛苦的深淵,該斷斷不了,該續又續不成,這種糾結矛盾,無疑是苦了自己呀。
到底該怎做?
奕麒困擾著,腦子裡一片混亂,而在混亂中,車於已回到陳家大門,奕麒將車停下來,不打算開過去。
「時間不平了,我就不過去。」他注視著前方,聲音輕柔的迴響在車廂裡。
「喔,好。」靜儀顯然有些意外,但沒有勉強他。
她笨拙的想對他說什麼,喉頭卻緊澀得發不出聲音來,至少該有一聲謝謝,或再見巴。
奕麒下車為他們開門,在沛沛熱情的道別吻後,他站在大門外目送他們安全的進屋裡。
隔著黑暗的庭院,他感覺到遠遠的地方有雙眼眸在望著他,那雙眼睛充滿依戀和哀傷,像一首無聲的情歌在呼喚著他。
奕麒緊握著貼在大腿上的拳頭,阻止自己不顧一切的想要按響門鈴,衝進有著他渴望的人兒的房子裡。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應,因為一旦回應後,禁錮在理智門牆裡的情感就再也收不回來了,而那是他所不允許的。
愛情的本身顧然沒有對錯,然而,會傷害人的愛絕對不在他的允許下。除非他確定靜儀的身心是自由的,否則不管會如何自苦,他都不打算伸手去取不屬於他的情感。
然而,情感若是被控制,就不是真情感了。
奕麒苦笑的領悟到這點,腳步踉蹌的回到車內,不敢再看向黑暗之後的那情意款款的眼眸,發動引擎,很快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