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他還瘋狂地和我做愛一整夜,隔天他卻冷言冷語責問我與卓靜川的事,語氣極盡諷刺,前天他隔岸觀火的漠然神情又回到我的記億,忿怒也讓我口不擇言。
「你反正認為我背叛你,又何必要我的答案!」我當時賭氣地說道。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他一臉冷凝。
「昨天該說的我都說了,你還要我告訴你什麼?乾脆你直接告訴我你想聽什麼?」
我真的快氣瘋了,語氣也更加不耐煩。
他沉默好久,眼神直勻勻盯著我瞧。
「你有沒有跟他上床?」
他簡短的一句話彷彿轟天雷般狠狠將我打入地獄,有一剎那我的靈魂似乎出竅,腦筋一片空白,元神久久無法歸依。
「你如果懷疑我,為什麼昨晚還跟我做愛呢?」好一會兒我才硬擠出胸中的疑問,克制著不讓逐漸冰冷的身體顫抖。
他遲疑了兩秒才回答我。
「我發現你昨晚比以前更熱情,難道不是有練習的對象……」
他還沒說完,我已經重重的給了他一巴掌!
他震驚無比的瞪著我,而我則是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師黎安!你怎能這樣悔辱我!」我含冰的眼終於融化成兩行熱淚,我恨聲低吼,「你媽和你妹不相信我,我無所謂,你是我老公,你怎能這樣貶低我?難道我在你心中是這麼溢交無恥的女人嗎?」
他臉上出現一絲侮意,然後低聲喚我。
我忿怒得無法原諒他。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誤解我,但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我用力撥開他伸過來的手,心痛也讓我口不擇言。
「你不要碰我,我覺得髒!」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很難看。
我胸中燃燒的熊熊怒火,讓我無暇顧及說出口的話是否會傷了他,我恨恨地轉過身回房拎起背包,不再看他便打開大門準備離去。
「你要去哪裡?」他冷冷地追問。
我停下腳步。「到一個不會輕賤我的地方。」
我指的是去醫院找媽。
「你滾去找你不覺得髒的野男人吧!」他語帶尖酸的丟下這句話後就大步轉回房間,並且大聲關上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個家的。
直到微微涼風襲來,我才驚覺自己臉上早已濕濡一片。不自禁的,我掩住臉在路邊嚶嚶哭了起來。
言語的利度竟然不輸刀刃。他剛才的字字句句己經毫不留情地刨割我的心口,準確無誤地刺中我的要害。
我們是相愛的嗎?
那為什麼又如此相殘呢?
他不再是那個疼我如命,將我呵護在懷裡,捨不得傷害我的獅子哪!
淚水如傾盆般在我臉上不斷滑落。自從失去小獅子後,我不曾再哭得這麼淒慘,此刻的獅子彷彿離我好遙遠,好像隨時會失去……
就在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之時,有人輕拍我的肩膀。
我抬起迷濛的淚眼,看見一張關心的臉,是卓靜川。
「發生什麼事了呢?」
面對他的問題,我搖搖頭無言以對。這是家醜,怎能外揚呢?低下了頭,我翻開背包要我面紙擦掉這一臉狼藉。
他體貼的沒再追問我,只是靜靜地遞上一包面紙。
我不客氣的收下面紙後開始撣鼻涕。
「好可怕呀!大美女居然在大馬路上這麼不顧形象!」他嘖嘖說道。
我噗哧笑出聲,又同時噴出兩管鼻水。
「天哪!消防隊也來湊熱鬧嗎?」他的聲音更形誇張。
「卓靜川,我不知道你這麼會搞笑。」我擦掉鼻水,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我也是為了′救災′,不得不做的形象大犧牲哪!」他雙手一攤,無奈說道。
「救災?」我又用力挪了一次鼻涕,整包面紙被我充分利用,一張不剩。
「是啊,安凝雅大水災啊!本省有史以來最大的災難!」他仍不改戲謔。
以前我不開心時,都是獅子來逗我開心,恢復我的好心情,但是現在……一思及此,我的情緒又低落下來。
卓靜川看我又沒了笑容,就提議載我去兜風散散心。
這個提議是很誘人,而且可以氣氣獅子!
不過,我仍是搖頭拒絕了他。我不要意氣用事而搞砸了我和獅子的婚姻。雖然獅子的話很傷人,他幫妹不幫妻的行為也令我非常氣憤,但我仍是愛他的,我還沒想過要放棄他。
卓靜川對我的拒絕沒有再說什麼,只問我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這一刻,我真的很感激他的體貼,他沒有像個好奇寶寶一般追問不休,讓我難堪,即使我和獅子吵架的起因是他,但我仍是高興有他這位青衫知交。
於是我請他載我去醫院,我想搭個順風車應該不為過吧。
我有點賭氣的待在醫院,結果,獅子並沒有來找我,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直到他收假回部隊,我們仍在冷戰中。
★ ★ ★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六日媽的病情突然惡化!
我一接到蘭姨的電話,立刻趕到醫院。
「這些日子狀況都很穩定,醫生還說這期化療做完,可以考慮回家,一星期固定來醫院治療幾次就行,怎知會突然發高燒……」
蘭姨已經哽咽得說不下去,而我望著已推進加護病房的媽,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白血病人發高燒起來會致死,這句話不斷在我腦海中盤旋,我感覺到渾身血液正一度一度迅速往下降溫。
前些天為了和獅子冷戰的事,媽還與我長談一番。
這也是第一次聽媽深入剖析她的感情問題。
「我以前是個擅於隱藏自己感覺的人,太多的喜怒哀樂很難從我身上分辨出來,所以有許多次,你爸為了要猜心而對我發怒過,他埋怨我從不讓他進入我的心。但當時我認為,我都願意嫁給他,為他生養孩子了,難道這表示的還不夠明白嗎?」媽輕聲歎了一口氣後,又說,「所以當我知道他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而不小心有了孩子時,我痛心的說不出任何一句話,連忿怒也無法表達。即使明知他是喝醉酒並不是有心,我就是沒辦法接近他,跟他說話,最後你爸受不了我避他如毒蠍的態度,而簽了離婚協議書。」
媽停頓許久,眼眶裡是一層水霧,迷濛而傷感。
「這些年我後悔的是,他可能連我愛他都不知道,是我把他逼到別的女人身邊。到離婚前的那一刻,你爸還一直問我是不是真的不能原諒他?你相信嗎?我當時腦筋一片空白,只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爸看了之後便立刻簽字。」
我望著媽,心中一片紛亂。
「我也恨他吧。」媽無奈苦笑。「恨他不懂我、不瞭解我,但是我又何嘗做對呢?
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挽救我們的婚姻,可是我無言放棄了。」
我咀嚼著媽的話,沉思不語。
「冷戰只會磨損你們的愛情,不會解決問題,婚姻中總要有一個人先低頭,你們倆這樣僵著,到最後都是輸家,輸了這場婚姻是你們要的結果嗎?好好想想啊。」
那次深談我們又聊到許多,我問媽為什麼如此輕易就接受了蘭姨?不恨她嗎?
「本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恨她的。」媽一臉的平靜祥和。「見到你爸和蘭姨後,我發現自己心中的氣並沒有想像中來得多。你蘭姨一見到我就向我脆下,跟我哭著道歉,希望我能原諒她。看到她之後,我也終於明瞭你爸當年受她吸引的理由,她透明得讓人一眼就看清,很適合你爸這種不瞭解對方所有想法就沒有安全感的人。偏偏我是這種內向的個性,即使沒有她的出現,一樣會和你爸走上分手一途啊,這是個性不合的必然結果。」
至此,我才完全確定媽已經徹徹底底對過去的一切釋懷,也走出了那段陰影。
那天的開心暢談更拉近了我們母女倆的感情,還相約病好了之後,一起去遠企喝下午茶。言猶在耳,今天媽卻在死亡邊緣與病魔抗爭!
此時我握著蘭姨顫抖不停的手,卻想念著獅子如避風港般的胸膛。這一刻我發現自己是如此思念他,也後悔自己的倔強與任性,他回部隊已兩個星期多,我都沒再捎去任何只字片語,這也是他當兵以來不曾有過的現象。
雖然他傷人的話不應該,但是他會如此震怒,是我早能預想到的,我該避嫌的,不是嗎?
明天是假日,我親自打個電話跟他道歉好了,不想再讓這不舒服的感覺延續下去。
★ ★ ★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七日放下電話時,我的腦筋一片空白,混亂得不知如何思考。
岱伶一個月至少會有兩次飛去澎湖看獅子,而且當兵到現在沒有斷過!?
為什麼我不知道呢?
根據獅子部隊裡接電話的同袍說,星期天算是探親日,雖然不能外出,但是接受親友來部隊內探視。岱伶打從一開始就來探親了,而且沒有間斷過。
起初他們還以為那是他的女友,後來才知道是妹妹。今天他們應該是照例去福利社後方革地聊天吧。
難怪岱伶星期天總是不見人影,常常一大早出門,回來時總是一臉神秘的笑容。我一直以為她終於對獅子死了心,交了新男友,原來,自始至終她都不曾放棄過。
獅子為什麼不曾告訴過我呢?
有一種被背叛的因子在我心底漸漸滋生,不!不可能!我立刻否認這可能性,獅子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他這麼愛我,不可能的!
但我明白自己對獅子的信心逐漸動搖。
好煩!為什麼壞事接二連三而來呢?
一九九四年十月二十八日這個可怕的事實,如果不是我親耳聽到,怎麼也不能相信有人竟變態至此!
而我的小獅子是無辜的犧牲者!
我好恨岱伶啊!她怎能為了自己這麼自私呢!
下午若不是因為晚上要和阿姨輪流照顧媽,醫生說今晚若熬不下去,可能要有心理準備了,所以我才回家梳洗一番,沒想到卻聽到婆婆和岱伶驚人的秘密。
當我正在房聞裡換衣服時,聽到婆婆和岱伶進門的聲音,她們可能以為我不在家,所以講話很大聲。
兩人可能剛去血拼,在客廳討論衣服的質料及價格,說得不亦樂乎。
「媽,我幫黎安挑這件衣服不錯吧?」
岱伶這句話讓我驟然停下梳頭髮的動作。
「你這死丫頭,對媽都沒這麼好。」
「媽,這你也吃醋呀,我現在是天天陪在您身邊那。黎安又不一樣,他在外島當兵很辛苦呢。」
「你愛黎安,媽怎會不知道?你就是死心眼啊,勸也勸不聽。」
我手中的梳子握不住地滑落在地毯上。
婆婆知道……岱伶愛上獅子的事!?而她竟然……競然默許!
「早跟您說了好多遍,我和黎安又沒有血緣關係,要不是戶籍上登記是兄妹,我有把握黎安會愛上我的!」
「你哥己經娶老婆了,不要做得太過分,你不是不知道你哥那烈性子,他護老婆護得可緊了。」
「就是這樣我才恨哪!她除了那張臉,其它一無可取,對黎安有我好嗎?到現在她不但沒去外島看過黎安,還背著黎安跟別的男人私會,活該她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上次她滑那一跤真是天注定啊。」
「岱伶,你也真是的,再怎麼說那也是師家的骨肉,討厭你嫂子也不能報復在孩子身上,你太調皮了。」
「我怎麼知道一攤水會造成這種神奇的效果?是她自己笨得滑倒……」
「你說是誰苯呢!?」
我碰的一聲打開房門,氣得全身發抖,怒聲責問。
她們兩人心虛的臉,我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
「你們既噁心又變態!」我厲聲罵道,「獅子若是知道真相,他會怎樣瞧不起你們?
他的媽媽和妹妹竟然聯手殺了他的兒子!」
「你少亂栽贓!你自己不小心跌倒才沒了孩子,可不關我們的事!」
「凝雅!你注意你的態度!」
她們兩人同時出聲,我卻早己克制不住忿怒,繼續斥責。
「師黎安已經娶了我安凝雅,他這輩子不可能娶他的妹妹,如果他知道你殺了他的兒子,他會恨你一輩子,你不要再癡人說夢話!」
岱伶突然一個箭步走上前,尖聲大叫,「對,我是故意在樓梯口潑了一攤水,就是要讓你跌倒,最好你和你肚裡的孩子一起跌死算了!我就是看你討厭,怎樣?你把這些事告訴黎安哪!哼!」她脾睨地瞧著我冷哼一聲。「你看他會信誰的話呢?」
我諒諤萬分地盯著她,她……她真的有病!
我箭頭轉向婆婆。
「你怎麼能縱容你女兒殺人呢?即使他沒出生,也是一條小生命哪!」
婆婆的反應競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然後冷冷回道:「我不想聽你在這胡言亂語。」她隨意打了個啊欠。「我剛逛街有點累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婆婆……」
「我說我累了,你聽不懂嗎?」她努努嘴:「岱伶,把這些東西拿來我房間。」
望著婆婆一臉冷淡地回房,岱伶則得意洋洋地跟在她身後,還丟給我一個勝利的白眼。
她們一關上房門,我緊繃在眼眶的淚珠立刻飛奔而出。
一九九四年十月三十日媽這次終於熬不過死神的催請,在凌晨三點多嚥下最後一口氣,結束了她寂寞悲情的一生。
這是上天的考驗嗎?打擊接二連三選擇在我有始以來最脆弱無助的時刻報到。
我那時呆滯地看著媽的遺容,一滴淚也沒有。
衰莫大於心死,就是這種滋味嗎?
蘭姨緊拉住我的手,哭得抽搐不止,反倒是我安慰她,要她節哀。
是我太冷血,還是我太無情呢?
也許是看透媽這一生過得並不快樂,她或許是看到爸和蘭姨非常恩愛,根本沒有餘地介入,明說著釋懷了,私心裡仍是有遺憾吧?再或許媽的病情不算樂觀,只是時間長短問題,與其熬得痛苦,不如走得痛快。
媽的病逝,對她來說是一項身與心的解脫啊!
所以我該為她開心,而不是哭泣,不是嗎?
師子又逢裝備檢查不能休假,所以媽的告別式由我和蘭姨一手包辦。
媽生前有交代要火葬,當我抱著媽火化後的骨灰要前往靈塔寺安置時,我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相依偎二十幾年的媽真的已經離我遠去,不是像出國一般,不久後又會再出現我跟前,媽是永遠不再回來了!
第一次深刻明白「永遠」是怎般的遙不可及!
★ ★ ★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二十日由於上次的經驗,這次我還沒有用驗孕棒,已經可以確定我懷孕了!
有驚有喜也有憂。
自從媽過世後,我更加孤單寂寞了。
蘭姨臨上飛機前,仍不斷勸說我跟她回美國。她不是不瞭解我和獅子及他們家的問題,從媽住院以來,婆婆只來探望過一次,以後就不聞不問,聰慧的蘭姨將一切看在眼裡,沒有明說,直到回美國前一天,她將爸支開,特意和我長談,而我仍是什麼都沒說。
「凝雅,如果有什麼問題,別忘了你在美國還有一個家,我們永遠張開雙臂歡迎你,知道嗎?」
我緊握著她抄給我的地址與電話,含淚點頭。
他們走後,我重新學著一個人過日子。與同學本來就不熱絡,常是獨來獨往。而我更是早出晚歸,能不要和那一對「變態母女」碰面是最好,不然我怕會忍不住想掐死她們!
當我知道肚子裡又有了孩子時,我是欣喜萬分的。天可憐我,不忍見我寂寞,又安排了個孩子來陪我啊!
而這次,我一定會小小心心的維護他,不容許任何人有機會傷他,否則,我拼了命也在所不惜!
告訴獅子這個消息,他會開心嗎?這次,我不再能確定了……
★ ★ ★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六日心在抖,手也在抖,但是沒有停下我整理行李的速度。
獅子帶給我這輩子永難忘記的烙痕,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要見到他!死也不要啊!
如果不是心血來潮在晚餐後散個步,如果不是一時興起走近那座公園,我又怎知我最親愛的老公正和我那變態的小姑卿卿我我地摟摟抱抱呢!
記得我當時衝過去狠狠給了岱伶一巴拿,當獅子轉迎來要辯解時,我立刻也毫不猶豫賞他一耳光。連續兩巴掌打痛了我的手,但是卻比不上我針刺般的心痛。
「你怎麼不分青紅皂白亂打人呢?」獅子的聲音冷得理直氣壯。
「我的老公放假不回家,在外面與人摟摟抱抱,我不能好好打醒你嗎?還是你要我捉姦在床才行?」我怒不可遏,連聲音都氣得發抖。
「你瘋了嗎?岱伶是我妹妹……」
「就是你妹,我才覺得你不要臉!這是亂倫!你懂不懂?」
「我亂倫!?」獅子臉色瞬變鐵青,他盯著我瞧片刻,冷冷回道:「我看你是心虛,做賊的喊捉賊吧?」
「我心虛!?我為何故要心虛?」我怒問。
「你心知肚明,不必我撕破臉來說!」
這一聽,我怒氣更熾,這種子虛烏有的罪我可不接受!
「我完全聽不懂,請你解釋清楚!」
他張口欲言又止好幾次,仍是沒有開口,反倒一旁的岱伶說話了。
「黎安,她若不承認,你硬逼她又有何用呢。」
原來是她在嚼舌根。
「岱伶,我不知道你無恥下流到這種地步,你造了什麼謠來騙獅子呢?」我恨恨地看著她,後悔沒有早一步告訴獅子她做的惡事。我轉向獅子:「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事?她……」
「你不會又要誣賴你之前流產是因為我吧?」岱伶一臉無辜狀。「我知道你失去孩子很傷心,但是真的跟我無關啊,真的……」
「好了,我說過我相信你,那一切是個意外,不關你的事。」獅子輕拍她的背安撫著,眼神卻冷冷射向我。
我諒楞地說不出話,無法相信眼前的男人是我最親近的人,此刻的他離我好遠好遠……
「黎安,風好冷喔,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我冷冷地看著岱伶挽著獅子手臂,毫不避諱的親熱狀,而獅子也未拒絕。
「凝雅,一起回家吧?」他面無表情地問。
我沉默地瞧著他,一個陌生的男人……
他並未像以前一樣走過來拉我,沒有溫度地睨我一眼後,他牽著岱伶離開了公園,留下我一人站在冷風中。
我一直盯著他的背影,前塵往事一一浮現,我心中酸酸澀澀,沿著血液逐漸蔓延全身,我沒讓它到達眼眶,便轉身讓獅子離開我的觀線。
不知不覺,我走到卡娃依墓前。
我低頭望著當初的幾朵小雛菊而今延綿至一片花海。記得那時是獅子親手幫我葬了卡娃依的,也因此開啟了我們相戀之門。暗夜中,我的思緒飄向好遠……
如今,昔日的憐愛已不復見,甚至,他不能再親自保護我!他如果繼續再站在他媽和岱伶那邊,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又會慘遭同樣的命運?
他的愛不足以讓他看清楚他家人如何對我,當然更別提會為了我而與他家人抗衡。
想了好久,有個決定!漸在我心中成形。
回到了家,他們一家人和諧地坐在客廳,我直接拾級上樓進了房間。
而獅子直到十一點多才回房。
「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我坐在床上平靜地看著他。
他也不說話,沉默地看著我。
「我想搬回娘家住。」
他明顯楞了一下。「媽已經過世了,你一個人住那,不太好吧。」
我低著頭沒回話。
「有什麼原因你就直說。」他追問著。
猶豫了好一會兒,我把那天聽到岱伶與婆婆的對話說了一遍。
「也許你不相信我的話,但不管怎樣,我就是不想跟她們住一起。」
「是嗎?」他不置可否,看不出任何表情。
「還有……」我偷瞧他一眼,想知道他若知道我又有了,不知是怎樣的表情?「我懷孕了!」
「哦?」他突然看向我,表情……似乎並不高興!
「哦是什麼意思?」我好失望他竟是這種反應,他要當爸爸了呀。「你不想要孩子嗎?」這是我唯一能猜的想法。
他瞧著我好久好久,久得我心裡開始發毛。終於,他吐出一句極輕卻威力十足的炸彈:「孩子是我的嗎?」
多日來的愁苦悲憤瞬間爆發了,我撲向他,掄起拳頭朝他胸膛上直落下。
「你該死!你怎麼可以懷疑我!怎麼可以問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你太過分了!」
接下來,我只能掩面大哭。而獅子一直靜立不語,這讓我更痛心,他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然後,他打開房門離開,接著,我聽到他關上大門的聲音。
我倒在床上,痛恨自己軟弱,更恨他為何變了!在台灣我只剩他這麼一個親人,他怎能如此待我!?
他一夜未歸,我也整晚未眠。思索許久,當天邊曙光乍現時,我終於作了決定,開始收拾行李。
心在抖,手也在顫,我知道自己的決定不只是要離開這裡而已。
我再也無法忍受他用我愛他的心來折磨我!
這種愛己經變凋,我——寧可不要!
既然他懷疑這孩子,那麼,我會如他所願,從今爾後,我會獨力扶養這孩子,而這孩子也只會屬於我一人的。
愛若沒有百分之百,便是零,零分的愛情我選擇放棄。我不要委曲求全,苦苦守候的愛情啊!
收拾好行李後,我沒有理會婆婆及岱伶一臉訝異及追問,頭也不回的,我直直走出了師家大門。
門外綿綿密密的雨幕,並未減低我離去的決心。走入雨中,我想起與獅子的初識也是在雨裡……
「Rainandtears,Allthesame……」
這首歌在我心中突然響起,滂沱的淚也和雨水交織成一片,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