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相信「獲得」是要付出代價的,天下沒有任何事可以不勞而獲,包括知識、友情,甚至是親情。沒有真誠付出,絕對得不到共鳴與反應。
而現在他必須學會評估兩權相害取其輕,這是他面對成長的第一步。
沉默良久,弗雷終於艱難地開口:「如你所說,我的確無法承擔這種嚴重的後果,所以一直故意逃避,不敢面對……,但是我又極度渴望完成夢想。我真的很矛盾……」
面對弗雷緊抿雙唇、陷入兩難的痛苦模樣,茱莉亞不禁又一次心軟──她該如何幫他?
※※※
一個月後。
倫敦港口。
午時的泰晤士河畔熱鬧非凡,一艘艘花樣繁複、色彩盛麗的帆船、遊艇及輪船,櫛比鱗次地停泊在河岸兩側。數艘運載乘客的定期郵輪邊,更是擠滿了送行的人潮及裝卸貨物的馬車。
遠遠地,茱莉亞就看見停在碼頭另一邊那艘黑色壯觀的「伊娜號」;在眾多繽紛色彩裡,她顯得獨特而醒目。
今天,是弗雷預備登上伊娜號、正式成為麥氏船隊一員的日子。
也是她的返鄉之日。
她終於正式從聖約翰女子學院畢業。八年了,她一直期盼這一刻──返回中國與她闊別已久的父母團聚。
怕自己受不了凝重的生離氣氛而淚灑當場,更添傷感,所以她特別要求唐納森夫婦別來送行;就當作她出海遠遊,而他們終有聚首的一天。
一思及唐納森夫婦真心待她如子女般,茱莉亞心上不由得翻湧一陣酸澀,漸漸又蔓延至她眼角。她十分明白自己的幸運,因此一向堅強不輕易流淚的她,仍禁不住紅了眼眶。
弗雷見狀,輕輕擁住了她,一時之間地無法言傳心中的複雜情緒,只能讓起伏的心情漸沉澱。
對她,他有無盡的感謝與虧欠。
是她來到他家成為家中一員時,他才懂得歡樂開心為何物。她的俏皮活潑及聰敏體貼,不僅軟化了他父母的嚴肅,更解凍了他家封閉多年的春天,帶來了歡笑。她不會知道她給了他多麼不凡的啟蒙。如今,拜她所賜,他終於能勇往直前地追逐夢想──而這是她陪他在他父母房間前跪了三天三夜的結果。
如他所料,他壯起膽子坦白的結果,是被潑了一大桶的冷水──遭他父母的嚴厲訓斥責備,而且被禁足。
後來茱莉亞進房與他父母談了很久,不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她一出來後,便拉著他在門前下跪。據說這是中國古人祈求諒解的謙卑方式。而且通常會奏效。因此即使他跪得腿麻了,也不敢吭一聲,何況茱莉亞這個局外人也默默陪著他。
也許是心疼茱莉亞一個女孩子竟跪了這麼久時間仍阻擋不了她;也許是看見弗雷的認真與執著;也或許是茉莉亞的話奏效--保護過度的孩子無法成材,歷經風霜陽光的洗禮才能更為茁壯,也才足以承受爵位的繼承與家族的重責大任。
總之,唐納森夫婦最後終於首肯。為此,弗雷還高興得好幾天睡不著覺。而數天後,伊娜號也寄來面試通知單。兩星期前,他成為伊娜號的船員。
這一切全是茱莉亞的功勞,所以今天他才能坦蕩心安的上船,不必背負良心上的不安。
「茱莉亞,真的還是要說聲謝謝。」這句話仍無法表達他心中千萬分之一的感激。
「你已經謝了我一個月。」她好笑地啾著他。「把你的謝意化為力量吧。這段時間沒有任何人能幫你,只能靠自己,我期望你蛻變為一個成熟強壯的男人。下次再見你,就是位很棒的伯爵大人了哦。」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弗雷彷彿立誓般地說。「不過,我很擔心你這次的長途旅行……」
「你忘啦,我並不是一個人,還有安蒂陪著我哩。」安蒂是唐納森夫婦特意安排陪她返鄉的貼身女僕。因為現今社會仍不容許未婚淑女單獨一人旅行。
茱莉亞又笑笑地拍拍她腰際的短柄小刀說道:「而且我還有最好的防身武器,保證那些企圖不良的傢伙會躲得遠遠的。」
弗雷這才注意到隱藏在裙袋下鑲著綠寶石的精緻小刀;那是他送給她的十六歲生日禮物,既能作為裝飾品,亦可防身。
他不禁微笑。茉莉亞永遠出乎人意料之外,就像她當初向他索取這把小刀作為生日禮物時一樣。她的好劍術也教他大為吃驚,原本以為她在一旁跟著學西洋劍,只是好玩心起,沒想到隔了一段時間,她的劍術已凌駕他之上。原來她私下的練習一直沒有間斷過。
其實,若真有人敢惹她,恐怕他得自求多福吧,誰不知道她的整人功夫是一流的。他就嘗過好幾次呢。
「茱莉亞!」
凱琳氣喘吁吁地奔近茱莉亞,口中還不斷喃喃說著:「還好趕上了,差點以為來不及送行,還好。」
茱莉亞笑著拍拍她的背。「這不是趕來看到了,別喘氣,慢慢說話。」
凱琳眼眶一紅,猛然傾身抱住好友。
「記得寫信給我,一定一定不要忘了我!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話聲方落,淚珠亦簌簌掉下。
茱莉亞也立刻眼泛淚霧。多年的友誼早已情同姊妹,此刻一別,山水自有相逢處,但不知是何年何月。
「凱琳,說好不哭的,怎麼忘了?」茱莉亞吸一吸鼻子,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容瞧著她。「看你,哭得像個小丑,比貝蒂修女還醜。」
凱琳噗哧笑出聲,臉上還拖著兩條淚痕。
「壞死了,小孩看到她的臉都會嚇哭,我才沒這麼慘呢。」她笑著抹去頰邊的殘跡。
「誰說,我不就被你嚇哭了?」茱莉亞笑指自己的紅眼睛。
凱琳盯著她好半晌,終於溫柔地歎口氣:「茱莉亞,你總是會逼我笑,讓我忘記一切不愉快和憂傷。我真的好高興能來英國,才能與你成為好友。」
當初因為家族鬥爭,不得不避居英國的凱琳,原本極厭惡來到這鎮日陰沉的倫敦,是茱莉亞讓她的心中天天放晴,變得較為開朗。
「是好友就要擦乾眼淚,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她正色地看著凱琳說道:「答應我,要開開心心地為自己而活,嗯?」
「嗯。」凱琳用力的點頭。
安琪亞號的笛聲此刻再度刺耳的鳴起,提醒乘客船隻即將離港啟航。
「好啦,凱琳,讓茱莉亞上船吧。」弗雷終於出聲。
「欸,忘了告訴你,我父親與船長是舊識,若你有什麼問題,可以請他幫忙。還有,」凱琳突然壓低聲音:「聽說費珍妮和她妺妺及阿姨、姨丈也登上這艘船,你要小心點,雖然他們是在中途站美國下船,不過我怕這段路程她會報復你……」
「那太好玩了,」茱莉亞拍拍手淘氣她笑著。「這段路程不會無聊乏味。」
凱琳啼笑皆非地看著她晶亮的眼神,不禁笑了。她怎會忘了好友的鬼靈精怪,連瑪莉修女都避之不及呢。
「我上船了。弗雷,你也快去吧。」提起腳邊的小皮箱,茱莉亞揚起微笑與他倆道別。
登上船艙後,茉莉亞以最快的速度奔至甲板上,站在欄杆前,她低首尋找弗雷與凱琳的身影,然後拚命搖著手大喊:「再見!再見!我們一定會再見!」
客輪收起纜錨,隨著笛聲的鳴奏,漸漸移動航向外海,也漸漸遠離人群。
茉莉亞撩起長桾,踏上欄杆,不淑女的用力揮動雙手,扯著喉嚨依舊喊著:「我不會忘記你們;我們一定會再見!」
直到身影漸成黑點,茱莉亞才放下手踏回甲板。冷風襲來,臉龐一片冰涼,她伸手一抹,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小姐?」
安蒂擔憂的聲音出現在她身後。茱莉亞迅速抹去淚痕,待她轉過身時,臉上已換上一副可掬的笑容。
「什麼事?」
「呃……我以為……」安蒂支吾地打量茉莉亞,剛才她明明看見小姐在哭……「沒事的。這一路上要麻煩你嘍。」
「哎,別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安蒂年約十六歲,是唐納森夫婦特別為茱莉亞而挑選出的女僕,她乖巧溫順,在英國已沒有任何親人。
臨上船前,茱莉亞才說明事情真相,而安蒂愣了好一會兒,也無異議的接受只有他倆返回中國的事實。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看在這幾個月我們得相依為命的份上,你就叫我茱莉亞吧。」茱莉亞恢復好心情的說道。
「這……」
「就這麼決定。我們現在去找艙房。」
茱莉亞又笑咪咪的拉著安蒂朝頭等艙走去。
※※※
茱莉亞終於能體會弗雷的想法了。
站在上層甲板,她遠眺夕陽餘暉,層層金光像灑落金箔般鋪滿藍海,輻射的光暈隨波躍動,漾成點點跳動金芒,煞是美麗。
三天下來,這片海幻化了無數色彩與風貌,每一面皆令她神往。
她不由思及弗雷。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那些傢伙是否有欺負他?他一介斯文瘦弱,是否能承受船上粗重的工作?他是否……。茉莉亞不禁失笑。既然決定幫他自我磨練,又何須替他操心。
不展翅獨飛,永遠無法豐壯羽翼,不是嗎?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造作的笑聲,原本寧謐的空間迅速被打破,茱莉亞不禁著惱地側身看向來人。
果真又是那只驕縱的大孔雀--費珍妮。
瞧她一身刺目的亮綠色裙裝,裹著她略顯豐腴的身軀,走動時還不時晃動她的臀部,活脫脫像只愛炫耀的綠孔雀。瞧,她這不是又帶著她的新男伴來炫耀。
「喲!我說是誰呢,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原來是我們學校有名的小魔女茱莉亞呀!」費珍妮揮著扇子,眨動著睫毛故意誇張地叫道。
「小魔女!真是可怕的稱呼啊!」費艾莉細細的嗓音拔尖的直呼。
茱莉亞面帶無聊地瞧著兩姊妹演雙簧般一搭一唱。在船上也碰面好幾次了,老是以這種無聊的對話作開場白,煩不煩哪!通常自己一聽到這裡,便不耐煩地走開,懶得理會她倆。今天她心情不錯,倒很好奇她倆接下來還有什麼戲碼好唱。
兩姊妹看茱莉亞沒有如往常般走開,反倒興味十足地瞧著她倆,這倒教她們一下子口拙,說不出話。
「咦?怎麼不繼續?剛才的話題挺有趣的,怎麼不說了呢?記得我『可怕的稱呼』好像不止這一個哩。」茱莉亞故意擺出最甜蜜的笑容,還特別加重「可怕的稱呼」的音節,嘲諷的意味十足。
費珍妮只有對人惡形惡狀的份,倒沒有人敢與她正面對峙。迅速的,她換上一副嬌柔、備受委屈的面孔,「黏上」她身旁新男怑的懷裡,嗲著聲音告狀:「傑斯,你看,如我所言,她潛藏的魔鬼個性又來了,好可怕哦。」一邊說,還一邊將欲跳出低得不能再低的胸口那對豪乳擠向身旁的男子。
直至此時,茉莉亞才注意到站立一旁、一直興味十足旁觀的挺拔男子。當她望向他時,發現他那雙湛藍如晴空的眸子正大膽而富含意味地打量著她。
嗯,金髮藍眼,瘦削高挺,標準的英國美男子;不過,他那雙大膽的放肆眼神及對女人的品味,嘖嘖!
茱莉亞正在心中暗自搖頭時,一雙手陡地伸至眼前。
「茱莉亞。」傑斯微欠身,滿眼笑意的俯視著她,連唇角也帶笑。「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梅傑斯。」
茱莉亞挑挑眉,看向一旁正咬牙切齒的費珍妮。她決定要玩一玩。
她伸出了纖纖柔荑放至他掌中,甜甜笑道:「你是說,高興認識我這個小魔女嘍,梅先生?」
傑斯低首親吻她的手背,眼光卻瞬也不瞬地直勾勾盯著她,挑逗意味濃厚。
「請叫我傑斯。」他直起身後仍握住她的柔荑未曾放開。「能夠認識像你這般清新甜美、宛如仙子般美麗的女子,是我的榮幸。我想,小魔女的稱呼應該是有人惡意中傷,是不是?」
費珍妮姊妹倆同時倒抽了口氣。
「傑斯,你別被她的外表所騙,連我們校長瑪莉修女都對她頭疼萬分,而且……」
「好了,費小姐。」傑斯皺了下眉頭打斷費珍妮下面的話。「我們該停止這惡意的玩笑,不該再繼續傷害這位淑女。」
情況丕變,令費珍妮暗自想捶胸頓足。原本要炫耀英俊的新男伴,沒想到他卻成為茱莉亞的桾下拜臣,怎不叫她氣絕!
「傑斯,沒關係,反正我也習慣了,這又不是第一次聽到她們這麼喊我……」茱莉亞低垂著頭,聲音愈來愈小聲,實際上她是快控制不住聲音裡的笑意,才降低音量。
但聽在傑斯耳裡可不是這麼回事了。他直覺地以為她是因為難過而沮喪得說不下去。
有股莫名的溫柔湧上傑斯心頭,他柔聲安慰著茱莉亞:「別難過,我相信你並不是如她們所說的那樣。」旋即他轉過身冷下臉來怒斥兩姊妹:「我希望你們倆別再造謠中傷這位淑女,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費珍妮聞言,臉一陣鐵青,隨即羞憤的掩面逃開,而費艾莉隨即緊跟著追去。
原本只是想小惡作劇一下的茱莉亞,沒想到傑斯居然會挺身而出,而且說了重話。
「傑斯,難道……你不知道她們兩姊妹是費氏家族的人嘛?」所有未婚男子應該都瞭解費氏姊妹的龐大嫁妝,足以讓他們這輩子生活無虞;再加上她倆長相不差,因此這幾天來看得到巴結的男士圍繞在她們周圍,所以她份外不解傑斯的舉動。
「知道又如何?」他又恢復盈盈笑意地直盯著她。
「她們是很好的結婚對象。」她同樣直視他。
「對我則不。」他緩緩伸手掬起她一頭烏亮秀髮放至唇邊輕吻道:「我好像墜入情網了。」他的眼眸仍柔情的鎮住她。
「呃……這……」她驚愕的倒退一步,靠在欄杆上,一時之間無法消化他的大膽示愛。
他長臂一伸,將她圍在欄杆與他之間,俯首低笑著:「相信嗎?這是我第一次對女孩動情,而且是一見鍾情。」最後一句幾乎是在她耳邊呼氣。
「梅先生,呃……你甚至不瞭解我……」她乾笑著拚命仰身向後,避免與他的身子貼近。這男子怎麼了?明明有著英國人的外表,卻沒有英國人該有的拘謹含蓄。面對他掠奪般的粗重氣息,她備感壓力,絲毫沒有心動的感覺。
他一伸手握住她的纖腰,拉回她幾乎騰空在欄杆外的上半身,而後低笑道:「別怕我呵,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會疼你……」
茱莉亞頭一偏,避開了他撫摸她臉頰的手。
「我還不認識你,別這樣……」故作柔弱的茉莉亞腦中正轉著該如何掙脫。
「很快你就會有機會認識我……」傑斯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粉紅色澤的櫻唇,那令他想一親芳澤。
趁他失神之際,茱莉亞用盡全力推開他。順利掙脫後,她隨即跳開好遠。
「很抱歉,我一點也不想再認識你。請你別再靠近我,我看你還是留在這裡吹吹海風吧,或許腦筋會清醒一點,不再胡言亂語。」
語畢,她一溜煙旋身奔回船艙。
傑斯盯著她的背影,微笑的唇角愈咧愈大,終至成為一串大笑。好一會兒,笑聲方歇,他仿若宣誓般低語:「等著瞧吧,你會想要好好認識我的。」
背後的海風仍狂烈地吹打,颯颯揚起傑斯的黑色風衣,及一頭披肩的微亂金髮,金髮裡隱約可見一綹烏絲。
夕陽不知何時已被黑暗吞沒。風,更冷了……黑暗之神已籠罩整個大地,夜已深。
深黑如墨,海天一色。靜謐的子夜,除了偶爾傳來低沉緩慢的荷葉機聲及滑水前打的浪濤聲外,只剩人們沉睡的安眠呼吸聲。安琪亞號正陪著夜進入夢鄉。
此時,卻有一艘黑色小艇正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安琪亞號。
小艇上約有兩人,全身作黑色勁裝打扮,與黑夜融為一色,故船上的值班人員並未發現。
在小艇靠近船側後放慢速度與之共行時,甲板上突然冒出一個黑色人影迅速拋下一大截繩梯,而後小艇上其中一人,便攀爬繩梯快速登上了安琪亞號。
「計劃變更,我多帶一個。」站在甲板上作內應的黑衣男子迅速說道。用黑色帶子綰好的一頭黑髮下,是一張猙獰的小丑面具。
登上船隻的褐髮男子微楞一秒,即點頭響應。
戴面具的男子隨即彎身將甲板上一隻黑色布袋扛上肩頭,布袋口露出一綹黑髮。他身手矯健地大步跨出欄杆,迅速攀梯而下,輕悄而無聲。
褐髮男子緊接著扛起另一布袋,布袋的重量令男子微皺眉心,重新調整姿勢,隨即跟著攀下小艇。
不一會兒,小艇以來時的速度迅速沒入夜色中。
※※※
悠悠睜開了雙眸,茱莉亞迷濛的焦距好一會兒才對準眼前牆上斜掛的西洋劍及一幅巨型地圖。
咦?這不是她的艙房!茱莉亞一骨碌坐了起來,環視四周,發現這是一間純男性的艙房。她陡然想起昨夜的遇襲,一位黑髮戴著面具的男子,趁她聽見聲響欲起身察看時快速迷昏了她,難道……她低頭檢查自身的衣服──還好!她明顯的鬆了口氣,衣物仍完美無缺。
茱莉亞快速的下了床,走到圓形小窗邊,窗外仍是一片湛藍汪洋,她仍然是在船上,是……在安琪亞號嗎?
她走到門邊試圖拉開門。果真如她所料,門根本打不開,她被鎖在房內。
當她試圖敲門喚人來時,門卻口卡喳一聲打開了。是小廝送飯菜過來。
好時機!茱莉亞趁他彎身之際,迅速一抬腿正中他臉部,當場讓他昏倒。
真是沒用的小子,茱莉亞不禁嗤笑。長腿一跨,小心翼翼地探身出去;門外是條長形迴廊,而且四下無人。她立刻以跑百米的速度奔向最近的樓梯口,但跑沒幾步,便被身後一隻大手攔腰一抱,頓時動彈不得。
「這麼快就厭倦這兒,想逃啦?」男子溫和的調笑聲似曾相識,令她不由得一愣。
「你是誰?為什麼把我綁到這兒……」話還未完,男子便將她旋過身,與他面對面。
「你?!」茱莉亞驚訝得瞠圓眸子。除了髮色不同,那湛藍如晴空的眼眸,還有那淺笑,不會再有第二人,他是昨日下午認識的男子──梅傑斯。
「你的頭髮!」黑髮的他更具威脅性。
梅傑斯捲起一截黑髮笑道:「這是真發,金髮只是偽裝。」
「偽裝?」倏然間記起自己仍被他圈住,她迅雷般掙脫後退後好幾步看著他。「我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根本不認識你,為什麼?……」
「我們昨日已見過面,忘了嗎?」梅傑斯輕笑道,眼中卻狂烈如火。
「感謝上帝,你還記得。」茱莉亞嘲弄地哼道。「我幾乎以為我們之前有過過節,所以才值得你大費周章將我『運』到這裡。」
他毫不在意地咧嘴大笑。
「我喜歡你的伶牙俐齒。」他滿含侵略的眼神如獵鷹一般盯視著她,唇角仍是那抹得意的自信。「你錯了,我們之間並無過節,否則我會直接把你扔下海,而不是讓你安全的睡在我的艙房。」
他的艙房?!
「我們之間既然無冤地無仇,那就放了我,我的家人還在等我返鄉。」深吸一口氣後,茱莉亞緩和態度勸道。
「不行。」同時他一個箭步,抓住她肩膀將她釘在木牆上,欺身貼近她低喃:「知道我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將你綁過來嗎?我要你,從你上船在甲板上揮手道別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幻想你蜷縮在我懷裡顫抖的模樣,是不是也同樣感情澎湃,熱情激昂。今晚,我們可以一起來驗證,在我的艙房……」他挑逗的曖昧氣息在她頸間吹拂,明顯的暗示令她頓時脹紅臉。不是害羞,而是氣極血液上衝,這個登徒子!冷不防,茱莉亞抬起膝蓋用力向上頂,梅傑斯並未料到她的攻擊,所以正中紅心。他痛呼一聲,弓身抱住下體。
「去死吧!登徒子!」茱莉亞迅速繞過他往前跑,此刻她只想遠離他。但是跑沒多遠,梅傑斯忍痛追了上來,迅速撲住她,將她壓倒在地。茱莉亞還不及反擊,他已手腳並用的將她四肢釘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