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每一個看凌舞棠吃飯的人的第一反應。
被關在一個幾乎密不通風的地方,凌舞棠要求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吃的,而且不管是什麼東西都好,只要能夠讓她吃飽就行了。
也幸好龍玄衛為人還算寬厚,見她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便叫人替她弄了一堆吃的回來。於是她餓虎撲羊似的,撲上了一大包的食物,就半埋在裡面了。
於是,看著監視器的人無一不張大眼,不禁為這名東方女子的吃相大吃一驚,也為了她的食量訝異不已。
雖然她由一開始的狼吞虎嚥,變成了細嚼慢咽,但沒想到這一吃,竟吃上這麼久。
「她吃多久了?」龍玄衛自頂樓回來,看著監視器皺眉問道。
一個小時前他看到她的時候,她就在吃東西了,沒有想到一個小時後他回來,她還是在吃。
這女人的胃說不定是黑洞——無底的!
「地尊,呃,她……吃了一個多小時。」雖然速度是變慢了,但她一邊看著電視影集一邊吃,的確是吃了這麼久。
這會兒,他們不得不相信,也許她的確是為了吃的而闖進龍玄衛的私人別墅,但是卻沒膽子為她平反。
「一個多小時!?」
「是的,地尊。」
視線一轉,龍玄衛瞧見一格放大的液晶螢幕上,凌舞棠因為專心看著電視而沒發現嘴邊沾了食物,他便又不由得皺眉。
因為他那原本優閒地插在腰袋中的右手,居然有股想要替她擦拭嘴角的衝動!不,這太不像他了。
他想要成為像他父親龍掌雷一般溫柔又強勢、有力量的男人,在達到這個目標之前,他不想像大哥龍翔雲一樣,輕易地任自己被愛情牽著鼻子走。
「把門打開,我要去見她。」
下完命令,龍玄衛沒有等屬下的回應便往外走,他這有些急躁的反應,令他們十分不解,不過還是依照命令行事。
這個地方還算不錯!
凌舞棠這幾天倒是吃得飽飽也睡得好好,只除了這地方有些密不通風,而且好像囚禁犯人的牢房一樣。
這裡只有床、桌子、電視和一間小衛浴,不過倒是有電視影集可看,還有一些不錯的伙食。
就算是階下囚,有此待遇也不算差。
當然,她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大吵大鬧、或想一些計策逃出去,不過說也奇怪,她的所有想法就好像全都被人看穿一樣,所以一次也沒有成功過,連她想打個電話回台灣和爺爺的律師聯絡,也都成了奢想。
思及此,凌舞棠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唉!」
她的運氣實在很差,出師未捷也就算了,看那個綁她來這裡的男人應該也不會輕饒過她吧!
忽然,她不自在地撫著怦怦直跳的心口,嘀咕著:「我不可能只憑幾眼就喜歡上一個男人,絕對不可能……」
這是在告誡自己,也是提醒自己。
等一偷到明月龍鏈,她就要以媲美光速的速度遠離這個鳥不生蛋、烏龜不拉屎的地方,不過那位帥到讓她心臟無力的男人,也會恨不得想掐住她的脖子吧!
但是話又說回來,她現下被關在這裡要如何行動呢?
瞧他西裝筆挺、一副儼然王者的模樣,以及他身旁那些個個魁梧、身手矯健的男人,還有她被關進來之前看見的精密系統、先進設備等等……都在在說明他不是個可以小覷的男人。
看來,爺爺這回是真給她找了個大麻煩。
她要是能夠活著逃出這裡,不要說是負債幾千萬,就算要她一輩子成為爺爺的出氣筒,她也願意。
「唉!」
又歎了口氣,凌舞棠在床上翻了個身,盯著白色的天花板發呆,心想,再繼續悶在這裡,說不定人還沒有出去就被宣告得了精神病。
驀地,察覺門外有動靜,凌舞棠迅速地背對著進門的人。
然而那燒灼在背上的視線告訴她,進來的人,正是因為一片餅乾就囚禁她的男人——龍玄衛。
這些天他來過幾次,每次待的時間都不長,但是問的卻都是千篇一律的問題,她也回答同一個答案到不想再講的地步了。
而每一次她見到龍玄衛,他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看起來令人發毛,不過幸好他並沒有對她嚴刑拷打或送警查辦,她的確是該偷笑了。
龍玄衛站在原地,盯著凌舞棠的背。
他身著合身筆挺的黑色襯衫和黑色皮褲,兩手插在褲腰袋裡,下巴微微抬高,往下睨視,嘴角則輕揚著。
這會兒,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一個不願意轉身開口,一個就是習慣別人向他低頭,兩人似乎槓上了。
但是這沉默沒有持續多久,背上活似長刺的凌舞棠忍不住投降了。
「你到底還要問什麼?我說了幾百次,我會去翻你家的冰箱,真的是因為我肚子餓了……」她大聲地說道,還是背對著他。
龍玄衛似乎不在意他的階下囚這麼不客氣、不禮貌,反而微側著頭,好似要戲弄凌舞棠似地不發一語。
「喂!你聽不到我的話嗎?」凌舞棠忍不住問道。
龍玄衛不曉得去哪兒弄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不過,他的唇邊只是揚起有點諷刺的笑容,仍沒有回話。
「喂!如果你沒有其他問題,那就放我回家!」凌舞棠縮著身子,對他的沉默不由得皺起眉來。
還是沉默……
怪了,這個人是不是突然啞了?否則怎麼一聲不吭?
「喂、喂!」
不會是他聽不懂英文吧?凌舞棠揶揄地心想,但是沒那個膽子說出口,就怕自己一說,可能會被關得更久。
「喂、喂!」她忍不住又叫了幾聲,終於忍無可忍地轉過身去,卻嚇了一跳。「哇!你……你……」
他的臉……怎麼該死的靠那麼近!
怦怦!她的心臟也險些跳出胸口了。
龍玄衛露出詭譎的笑意,彎了身逼近她。
「我怎麼樣?」
凌舞棠猛吞口水,因為她的唾液在下意識之中增加了數倍之多。「你不要靠得那麼近!」
她用力推開他,佯裝自己沒有受到他的任何影響,撇過臉去。
孰料,這個一臉笑意、其實內心卻像個惡魔的男人卻說:「你不曉得跟人說話要看著對方是種禮貌吧?」
嗟!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但是面對一個將自己關了好幾天的男人,她怎麼可能以禮相對。
其實在抓到凌舞棠的第一天,她的資料便立刻被送到龍玄衛的辦公桌上。
凌舞業,台灣人,T大剛畢業,來美國是純自助旅行……
這簡單到不能簡單的簡報,連一頁的報告紙都填不滿。
但是真有這麼單純的話,她又為何搭車走了一段長路,偷偷進入他家呢?疑點仍是太多了。
凌舞棠睜圓了大眼瞪著他。「你……你……」
她開始懷疑,他們該不會是上輩子結了樑子,否則她怎麼能夠因為一塊小餅乾和他結仇呢?
瞧她一臉恨不得對他施以拳腳的模樣,龍玄衛雖然覺得有趣,卻也提醒自己辦正事地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廢話。」
她轉過臉去,決定從此時此刻起好好培養她的脾氣,否則她要不被他氣死,也會被他關在這裡悶死。
龍玄衛坐回椅子裡,表情不變,但心裡卻有些訝異,因為凌舞棠要是知道他的身份,又怎麼會笨得誤觸裝置?
於是他又問道:「那麼我叫什麼名字?」
當他是腦子有問題,凌舞棠立刻日行一善地說:「不是叫龍玄衛嗎?」
「很好,那我是做什麼的?」
「我怎麼知道?」
真是笑話啦!當初爺爺那個律師只拿了照片給她看,可沒有提起龍玄衛居然是這麼可怕的人物。
現下,她也終於開始為自己擔心,她該不會是被捲入什麼黑道仇殺、還是什麼走私毒品的案件吧?
否則他為何像審問犯人一樣地將她關在這裡,嚴密監視。
嗟!真不知道美國的警察在做什麼,一個外國旅客由飯店消失了這麼久,竟然都沒有人報警或調查,也太扯了吧!
還是說,龍玄衛的權力已大到能一手遮天的地步嗎?
她放在飯店的衣物被完好無缺地送到這裡來,不過當她拿到自己的東西時,早就發現他們搜查過了。
龍玄衛繼續問道:「是嗎?如果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又為什麼會潛入我家裡?你要找什麼東西?還是想要我的命?」他沒有什麼時間陪她耗下去了,因此他的聲音比起前幾日顯得更不耐煩。
他一向控制得宜的脾氣在凌舞棠的面前,好像很難掩飾得住。
尤其是當她以一雙墨黑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盯著他時,他更藏不住原來的本性,這是令他感到最氣惱的地方。
「命?我要你的命做什麼?」凌舞棠的頭皮一陣發麻,她現在只想好好把誤會給解釋清楚。「喂,聽好,請你不要再含血噴人了,我只不過是迷路又肚子餓才會跑到你家,根本不想偷什麼東西,也不想要任何人的命!」
哦,這其實是違心之論,因為她的確是想要偷東西,而那樣東西不巧正好掛在他的頸子上。
見凌舞棠似乎是仍不願說出來意,龍玄衛板起了臉,不帶笑的臉孔少了詭異感,卻多了令人發毛的嗜血味。
「你還是不想說嗎?」
他唇邊忽現的冷笑,讓凌舞棠一陣毛骨悚然。「我……我真的已經說了呀!是你不相信耶……」
困難地嚥下口水,凌舞棠只能背貼著牆壁,眼睜睜地看著龍玄衛慍怒地朝她踱了過來。
他那令所有女人都怦然心動的俊臉,再度放大在她面前。
凌舞棠聞到一股讓她心跳加快的特有男性味道,臊紅了臉,也不禁覺得自己險些快窒息了。
呼,這世界上的女人,有誰能夠抵抗得了他的魅力呢?
龍玄衛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攫起她幾乎快垂到胸前的下巴。
頓時,四目交會,凌舞棠完全忘了掙扎,宛如被催眠了一般,像面鏡子的瞳仁裡,只映得進龍玄衛一個人的身影。
「女人,你到底要什麼?」
他鏗鏘有力的聲音敲擊在她的耳膜上,讓她只能呆呆地坦然回答:「我……我要你脖子上的那條明月龍鏈……」
「我的項鏈?」這個答案例是出乎龍玄衛的意料之外,趁這個時候,他也發出了連珠炮似的問題。「你要明月龍鏈做什麼?是什麼人指使你來的?你還有其他的目的嗎?你到我家又是想要什麼?」
雙臂被龍玄衛捏疼了,凌舞棠不僅及時回神,也察覺自己說漏了嘴,於是開始掙扎。
「我……我是說你身上的那條鏈子好漂亮……快……快放開我!」
但是這話轉得有些硬,龍玄衛壓根兒不相信。
他脖子上的鏈子很少示人,就像此時此刻,因為一個小時後他必須去談一筆生意,因此明月龍鏈正好好地貼在襯衫裡的強壯胸膛上,並不示人。
就算她先前已經看過鏈子了,那麼她又是如何知道這是明月龍鏈呢?
太可疑了!
愈想,龍玄衛愈是心急,一個衝動便突然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幾乎快斷氣了。
「快說!我沒有時間陪你在這裡耗下去!」
「咳咳咳……咳咳……我……我都說了……」凌舞棠的兩手試圖護著自己,但是龍玄衛的力量更大,她根本掙脫不開他。
龍玄衛見她漲紅了臉,吐著舌頭,竟讓他又想起那一天的餅乾事件,他的手勁微微放鬆了些。
「說,只要你把幕後主使者招出來的話,我保證你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而且安全將你送回台灣去。」
「咳咳咳……你……咳咳……你這臭頑固……咳……我都說……說了幾百次……咳咳……你是聽不懂國語嗎?」凌舞棠連在不知不覺中以中文和龍玄衛交談都不自知。
現下要是不保住她這條小命,便萬事休矣。
別說是向爺爺討個公道了,就連思念的台灣小吃都沒機會再吃了,更遑論是再和台灣的好友們見面。
但是龍玄衛並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她掙扎的雙手,開始亂揮,可不一會兒就慢慢垂了下來。
龍玄衛這個人也不是普通的壞心,似看準她只剩一口氣才放開她,因此她立刻大口大口地吸氣。
他坐回位子上,冷漠地盯著她,很清楚地知道她保留了些許事情沒有說出來,不過她仍是他見過最不怕死的女人了。
以往,普通的女人見到他冷酷、無情的模樣,不是想色誘他就是裝可憐、大哭大叫的求饒。
但她看起來很不一樣。
尤其是那小小的粉舌,竟拿他有些精神恍惚……
龍玄衛蹺起腿,兩手再度環住臂膀,並且悄然在心中警告自己,絕對不能對女人心軟,也不能再犯同樣的錯。
他方才是稍微露出激烈的本性,不過也立刻壓抑下來。
好一會兒,凌舞棠總算是將空氣再度努力吸進肺裡,回頭瞪著這個險些讓自己半隻腳踏進鬼門關的男人,才發現自己一直都高估人性了。
他要是真想置她於死地,不要說是掐死她了,他隨便踩一腳,都有可能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地踩死她。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能把爺爺給供出來。
雖然說她爺爺是一個品性不好、又老又色、笑裡藏刀、百毒不侵、又乾又扁的賊老頭,可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不過,面對凌舞棠惡狠狠的瞪視,龍玄衛半揚起眉,只覺有趣,頓時審問犯人的興致便沒了。
「我再給你一段時間好好想想看。」
說罷,龍玄衛便踱往門口離開了。
凌舞棠立刻將自己的枕頭丟了出去。
「去!你以為你是神呀!什麼事情都得要照你說的來做,我凌舞棠才不會吃你這一套!」
可是她的心裡卻在諷刺自己:方纔你明明怕得要命,現在他要是又踅回來,看你要不要命?
但她就是氣不過、忍不住,不甘心自己的生命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掌握在別人手上,她怎麼能夠不惱怒?
尤其是想到她這麼容易就受到龍玄衛的吸引,她就更氣了。
真是氣死人了!